武林画卷-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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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帮我?不……”萧温菊揣摩着剑客的意图,他凝视着剑客,一双俊目似乎要钻透斗笠,看清剑客的真实面目,萧温菊摇头道:“唔,你是想帮他?”
萧温菊藏刀入袖,用手指指向高行天。
“不错。有的商量吗?”
萧温菊继续摇头。
剑客道:“那你是要与我一战?”
萧温菊还在轻轻摇头,他微笑道:“不只是与我,这一战恐怕还要加上两位老人家。”
剑客打量“三清三世”,见一僧一道巍然不动,静坐如山。剑客缓缓道:“你错了,这一战只是我和你,或者是我加上高行天对你。”
“三清三世”又陷入凝坐之中,对剑客的话并不反驳,他们似乎已经成了客栈里的两尊神像。
萧温菊面色微变,但仍坚持道:“没有高兄的首级,我无法得偿所愿。”
剑客冷冷道:“与我无关。”
萧温菊低头盯着脚尖,柔声道:“高兄废了一大半,我看你身上也有伤,现在的你们加在一起也赢不了我?”
剑客长吸一口气,坚定道:“不是没有机会。”
剑客的斗笠压低,看不清面容,但是每一个字都透着无比的信心与勇气。
“你不插手,‘大罗教’的千两黄金萧某拱手相让。”
“我不能。”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朋友。”
萧温菊一愣,失笑道:“高行天这种独狼也有朋友?”
剑客道:“他有没有我这个朋友我不知道,但是我有他这个朋友。”他这样说,已经表明了态度,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揽下这件事情。
萧温菊听了这话,面色有些肃然,连与烛火相看两不厌的少年也轻挑了细眉。
是否有人在你危难时叫过你朋友呢?是否有人在你绝望之际帮你勒住悬崖之马?是否有人在你沮丧之际唤起你的豪情?
你是否有这样的朋友?
高行天面无表情。
萧温菊一跺脚,叫道:“把兵器留下,放你们走。”
剑客微怔,对方的条件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剑客与高行天对视一眼,高行天不可置否,低头不语。
剑客立刻决然道:“好,一言为定!”他迅疾上楼,携高行天沿着楼梯靠上二楼角落,一脚踢开了窗户。
窗外夜是疾风骤雨,窗内人是留恋不舍。
高行天握着“五色”宝刀心中一阵犹疑,他几乎将这把刀当成了自己的生命,但是现在,高行天闭上眼,一声叹息,将刀抛到楼下。
剑客也抛下短剑,放弃兵刃毕竟是一件耻辱,他也心中感慨。不过客栈局势复杂,要真动起手来,凶险难测。
他正欲与高行天穿窗而去,忽听楼下萧温菊一字一顿的清楚叫道:“且慢!陆、无、归,我要的可不是这个。”
剑客心中一震,斗笠下面色的骤青又白。巨大的情绪波动不知是被萧温菊叫破名字的缘故,还是其他。
楼下的萧温菊斯文道:“你为我要的只是你们手中刀剑?”
剑客一咬牙,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匣子。
匣子一尺长、两寸宽,看着简朴无奇,但高行天却睹到陆无归捏匣子的手已经起了青筋,高行天不发一言纵出窗外。陆无归的手亦终于松懈,抛匣而去。
萧温菊双手接住盒子,面现喜色。
“三清三世”在“五色”宝刀坠地的时候都面色不改,此时黑色匣子甫一现身,两人面上都起了波澜。“三清三世”凝重相望,瞬时传递了许多信息,“三清三世”长身而起,向少年一揖,三清和尚道:“恭喜李门主收得强助。”三世道人则道:“贺喜李门主得两家枢密。”
这趴在桌上护着烛火的少年竟是“无双门”门主李无忧!
李无忧趴着不动,只一摆手。
“三清三世”再一揖,两人慢退几步,也投入到客栈之外的漫天风雨,他们去的很急。
血腥客栈只留下了两个人。
萧温菊一手提着宝刀一手捧着盒子,走到少年近前,郑重侍立一旁。此时蜡烛只剩一寸长短,滴落的蜡液凝固后盘结在底座四周,像一个枯萎的美人暗自垂泪。萧温菊看不透这个少年,估不出对方的深浅,如不是事前准备充分,他也猜不到“无双门”的门主竟是如此的年少。
“你呀,怎地不讨人喜欢了,只会对外人说那些奉承的话吗?”
萧温菊恭声道:“属下不敢亵渎门主的静听。”
少年微笑道:“既已在入门时认出我来,为何擅自做主,把人放了?”
“属下一时斗胆,认为门主不会把这两个鼠辈放在眼里。”
“哦。”少年皱眉道:“你又怎么个斗胆法?”
“属下曾观察过,一路追杀高行天的,并不全是门内高手,大多都只是江湖的游侠散寇。门主借此机会一是逼得高行天鼠窜天下,扬我‘无双门’声威;二是将门中缺乏经验的新人推出去磨练一番,发掘可造之材;第三,不少贼枭也想浑水摸鱼,其中不乏我门的敌人,依此良机正好将其铲除。可谓一举三得,至于杀不杀高行天,属下想那已是次要,一时的敌人未必是一世的仇家。这个盒子隐藏着金、唐两家的重大私密,可抵高、陆二人性命。鱼与熊掌不可得兼,是逼得二人困兽犹斗毁了盒子,还是各取所需暂时放他们一马,我想门主的目光要远比属下长远。”
李无忧坐直了身体,伸了个懒腰,哂道:“我看你是怕被‘三清三世’偷袭,又摸不清我的心思,所以才不敢放手一战吧。”
萧温菊默然不语。
李无忧站了起来,带着倦意道:“怎么了,又哑巴了?如果你不明白,那么就问,不要私下揣测。”
萧温菊沉声道:“属下刚才并未入门,的确担心‘三清三世’的辣手,颇有孤立无援之感,现在入得门中,觉得如鱼得水,必当尽心竭力,为门主效犬马之劳。”
“你怎知我愿收你?”
“小人以属下相称,蒙门主大量,不以为意。是以小人擅以属下居之。”
李无忧冷哼一声,到了门口。
萧温菊连忙跟上,试探道:“门主,刚才放走‘三清三世’,是否合宜?”
“那应怎样?”
“杀之!”
李无忧忽转头瞪了萧温菊一眼,萧温菊立刻低头肃立。李无忧冰冷道:“你想在‘无双门’和‘大罗教’之间挑起战争吗?”
萧温菊颤声道:“属下不敢。”他拱手奉上黑匣子和宝刀。
李无忧只将黑匣揣入怀中,道:“看不出你倒是个激进分子。”
萧温菊道:“属下是从利弊出发,‘大罗教’与‘无双门’并立西北,一山不容二虎,‘大罗教’对我门早有挑衅,属下不明门主为何忍耐。”
“忍耐?”李无忧闻言笑道:“我不是忍耐,我是还不了手。三年间,除去朱尔泰、厉啸兰,我还丧了五名总堂主,你知道他们都是死于何人之手么?”
萧温菊一时答不上来,李无忧回头看他一眼,轻吁一口气吹起额前的碎发,他的动作轻佻,不过萧温菊却看出了少年眼中的森寒,他一震道:“‘大罗教’!”
李无忧道:“当然是‘大罗教’。西北王恭王爷正宠着‘大罗教’,你说我能下手吗?明里暗里我都不能和它争斗。不过有了这金家与唐门联手打造的盒子就不一样了。”
萧温菊道:“属下愚钝。江湖人说这盒中藏着两家许多不外传的机密,两家联姻后第一件事就是打造了这盒子。不过江湖中人为何如此看重这盒子,就是得到了又能怎样,破解盒中机密然后改行去练暗器,去做机关?一般人拿着盒子只会被金唐两家追杀,想和两家做交易纯属白日做梦。”
“你说这生意不好做?”李无忧的语气很悠然。
萧温菊道:“金唐两家的作风是出名的强硬,从不受人要挟。就连‘武陵山庄’的号令他们也敢不听,恐怕这生意很难做。”
李无忧道:“你是如何得知陆无归身上带着这东西?”
“因为厉啸兰。”萧温菊腼腆道:“我搜寻过厉总堂主身殁的地方,得到几枚细针。找人鉴别后,知道确是唐门的‘幽雨牛毛针’。这针虽毒利,但飘然无力,除了用‘清明时节’这种类型的机关击发,没有其他用途。陆无归和高行天行刺的消息在西北传得很广,而金家的‘苦寒公子’因祸离家,据说就是躲在了那神秘窝中,如此一推我想东西可能在陆无归身上。”
“看来‘斩奏堂’善后的事情做得还不够好,不够细,回去当罚。”夜黑,雨狂,李无忧已昂头踏进雨中,少年洒然道:“小萧,你今天甚得我意,处乱从容有大将风度。小兰虽是女人却不如你心细,她死在高行天手下就因自恃过高,明知同门布下陷阱,仍然孤身犯险。她太过依赖‘连心神枪’的快,都说‘快刀斩乱麻’,但你又知道面前有多少乱麻呢?她就是死在出其不意的一根麻绳套中。我希望你牢记这一点,少数敌,多交友,帮手越多才能活得越久,我不想连着再死掉一个总堂主。你不必紧张,我知你亦有几个难惹的仇家,不过即入得我门,便受我门庇护,你可以放开手脚,无须顾忌。”
萧温菊闻言不由心头一热,他终盼来了一展抱负的机会。
江湖广袤,孤身一个人即使武功高强也无济于事。如今已不是单枪匹马打天下的时代了。
萧温菊用护体真气护着衣衫隔雨,却见李无忧在瓢泼大雨中毫不防备,少年被浇的淋漓湿透,表情却豪迈酣畅。萧温菊也豪情顿起,收了护体真气,任大雨倾盆,二人身上瞬间就百溪奔腾,万河流淌。
李无忧扫他一眼,笑看。继而少年忽然想起一事,便驻了足回望向客栈,他笑道:“今天一时高兴,走了却忘记了。”然后李无忧就向着客栈轻轻吹了一口气。
此时二人从客栈已行出五丈多远,可客栈内的烛火竟因李无忧薄唇一吹,就无声无息的熄灭了。
“风餐大法”!
萧温菊心中毛骨悚然,一扫仅存的疑虑。
李无忧以“风餐大法”、“露饮神功”名动天下,即便外貌再过年轻,这手独门绝技却是天下无二,独此一家。
这少年确是李无忧本尊!
第五章回家
李无忧、萧温菊在急雨中身形飘忽,顷刻就没了踪影。天色漆黑,风雨交加,在暗处有两人看得心中惊悸,正是偷偷折回的陆无归和高行天。今天形势复杂,他俩担心小镇有伏,解围后没有妄动。
窥到李无忧隔空熄烛,陆无归讶然道:“竟然真的是李无忧亲至,幸好没有动手。”
高行天习惯的握握手,刀已不在。他的心中顿失所寄,在苍茫的夜雨中长叹一声。陆无归救了他,他至今却并无一言道谢,高行天冷道:“今夜本来不关你的事情。”
“今夜当然与我相关。”
“萧温菊索走的是‘清明时节’?”
“不错。”
“为了救我,你竟愿意让出这个盒子,据我所知,这盒子流落出金家后,想要得到它的人大有人在。”
陆无归道:“这盒子本来也不是我的东西。”
高行天不由道:“不是你的东西,却在你这被劫,你岂非失信于人?”
“这次行踪暴露,找上门的仇家沆瀣一气。迟早我也留不住盒子。”陆无归决然道:“与其迟早丢掉,不如现在换两条人命。”
“换两条人命?”高行天不屑道:“要说换命,只要我们还活着,将来就有许多人活不了。”
陆无归笑道:“高兄有趣。”
大雨滂沱刷掉高行天一身的血色,浇得伤口泛白,他却没有呻吟一声。高行天摇头打量着陆无归,冰冷道:“作为一个杀手,你身上的多余的感情太多了。今夜你虽救了我,但我不会感激你。”
陆无归撇撇嘴道:“多余的感情未必没用,我交朋友不为图人感激,你身上的伤还能撑得住吧?”
高行天不接话,他移到长街一处遮雨檐下。
孤独角落里,高行天撕下衣襟包扎左臂。他单手捂弄很不应手,陆无归想帮忙但感觉插不上手,高行天就像一只舔着伤口的野狼,即使是疗伤也浑身带着警戒,此人无时无刻不透漏出一种讯息,那是一种漠然的拒绝。
我们不会是朋友。
不会。
杀手自应独来独往,把一切牵挂都抛在脑后,不会对他人伸出援手,也不会指望他人的帮助,有了朋友的杀手死得最快,高行天深信此道。他把头一仰,用牙牵扯着布条去系伤口。布条铮得一下从齿下脱落,呲牙咧嘴的高行天显得匪气十足。
高行天一边感觉着伤处缠系的松紧,一边道:“这么巧又碰到你,除了可靠的中间人我很少与人碰两次面。”
陆无归笑道:“高兄,你被追杀,小弟亦好不了多少。我在这西北兜了一大圈,东奔西藏,被仇家逼得一天都不安宁,这不和你撞到一处了。”
高行天淡淡道:“你不是回家了吗?”
陆无归悻悻道:“这次完全暴露行踪,盯上我的人太多,凭一人之力冲不回去。如果回去了,就不怕人追杀了。”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家?”高行天对陆无归口中的“家”终于有了兴趣。陆无归开口欲言,忽闻长街远处响起一声马嘶,他的神色显得紧张起来。
二人目光所及处,两匹神骏黑马拉着一驾马车破开雨幕,闯入长街。
高行天看着远处疾驰的马车,冷道:“找你的?”
陆无归有些不自然道:“或许……”
马蹄踏破雨水,蹄声敲散雨声。跳跃的水波四绽如花,八只马蹄就像奔在透明的鲜花之上,御者头戴斗笠、身罩蓑衣,他几次抖动缰身,马车已经驰到高行天、陆无归二人身旁。
车夫呼喝一声,两匹骏马前蹄扬起,短嘶一声,马车稳稳停下。车夫是一个六旬老者,他一抬斗笠,双目睨视着陆无归,俨然一副寻上仇家的眼神。
陆无归靠在墙上的脊背微微弓起,他的紧张丝毫不亚于在客栈内与萧温菊对峙的时候。
高行天的态度是一无所觉。
马车近侧的帘幕一开,先闻几声清越脆响,再现一只玉手。脆响在乱雨像挑开了另一道隐秘帘幕,玉手洁白在暗夜中美丽的耀眼。
响动来自玉手腕际的三只碧玉镯子,镯镯相撞,声亦濯濯。伊人玉手曼妙一展,妖娆无比,仿佛凌乱的雨水滴落到她瓷也似的指尖的时候,也在碰发出悦耳的鸣响。
声音竟然会转移,这是高行天的错觉。但这只手好看到高行天愿意相信自己的错觉。
感觉这东西因人而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