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沈栗-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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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孙氏到底与安府是否真的沾亲,叔父都无需容忍他。”顿了顿,沈栗终究忍不住道:“如今大同府仍在乱局之中,叔父府上若非必须,还是不要让新面孔进来的好。”
沈凌赧然道:“我又何尝不怕混进来乱匪,到时被牵连出来说不清楚。只是人的确是安寒略送来的,谁能想到其中另有关节。”
洪氏郁郁道:“都是妾身不够仔细,人一送来,竟然就应允了。”收了孙氏,怕是洪氏这辈子最为懊悔的一件事。哪个女子愿意找人来分享丈夫?原本洪氏还以为自己是为了沈凌做出“牺牲”,没想到反倒为丈夫惹上麻烦。
沈栗道:“此事还要打听明白才妥当,却不知安寒略是打的什么主意。”
“待我亲自去问安大人,总要心中有数才好。”沈凌道。
沈栗摇头:“叔父如今是安大人下属,不好开口。还是侄子想法子吧。”
沈凌惭愧道:“如此要麻烦谦礼了。”
“这是小事。”沈栗忽然正色道:“侄儿此来是想请问叔父,大同府贪腐案叔父到底有没有牵连进去?”
沈凌示意洪氏带着仆人们退下,关好门窗,回身坐下长叹一声道:“此时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大同府都叫人杀空了。”
沈栗慢慢道:“叔父莫非以为这就算完了?”
沈凌盯着沈栗。
沈栗诚恳道:“大同府的现状大约合乎安大人的心意,却未必能平息陛下的怒气,更未必能逃脱朝中御史的议论——侄子如今来大同府,一则是为了跟随太子殿下,二则也是为了助五叔一臂之力。”
沈凌幽幽道:“当日听闻乱民起事之时,我就已经做好横死准备了。要么是成为替罪羊,要么是死在乱军之中。不想到拖延至今日。”
“侄儿来大同府途中一直在想五叔是否参与其中,”沈栗道:“还请叔父实言相告。也叫侄儿心中有数。”
沈凌苦笑道:“现在提起这个有什么用?白沙在涅,与之俱黑。我这里无论如何都说不清了,倒是侯府须得小心不要被我牵连了。你若念在血缘上,将来多照顾照顾你堂弟吧。”
“只要叔父还姓沈,侯府一定会被牵连。”看着沈凌的眼睛,沈栗认真道:“叔父信我,无论如何,咱们府中都不会放弃五叔的。”
沈凌怔怔道:“这是兄长的意思?”
沈栗道:“是父亲的意思,也是全家的意思。”
前有沈涵之事,沈凌原以为沈淳多半会放弃援手,因此出事后也并未向礼贤侯府求援,不想沈栗竟表示要全力捞他出去。
深吸一口气,沈凌道:“若是我真的参与其中呢?”
沈栗微笑道:“这正是咱们家坚持救援五叔的原因,家里都不相信五叔会置百姓苦难于不顾。”
人心隔肚皮,沈栗原本也拿不准沈凌到底有没有参与贪腐,但见到孙氏后,沈栗反倒放心了。沈凌如今还搞不清楚安寒略为何塞了个女人给他,沈栗却知道这女子多半是为了监视沈凌而来——若是沈凌身上原本就有把柄,能逃出生天就要谢天谢地,绝对不会乱说话,安寒略何必多此一举?
丁柯安守道喜欢送女人,为什么呢?倒不是这些人脑袋里只想着女人,而是个实实在在的效率问题。
想要向别人府中安插人手,打听消息,送个美女效果最好。若是叫人假扮仆人混进去,一则人家未必就要召仆人,二则,有那么多家生子的情况下,新来的仆人可能连主人的身边都没法靠近,更别提刺探机密。送个小妾侍女之类,主人家的后宅基本就算不设防了,而且大多数人在后宅时心里比较放松,有些话不经意便说出。要不怎么说美人计呢。
沈凌发愁道:“如今该死的人都死了,民乱又已经平息,各人身上罪名都已落定,只差向景阳发明折,想要扭转局势,谈何容易?”
沈栗只道:“事在人为。”
沈凌叹道:“当年来大同时,我也曾雄心勃勃,想要建功立业,不曾想竟一脚踏进泥潭里,不能脱身……”
“可是栗哥儿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沈凌。
沈凌一惊,立时起身打开门道:“母亲怎会来此?您身子不好……”
沈栗听出是老姨娘王氏的,忙起身迎出去,见王氏老态毕显,气喘吁吁,忙上前与沈凌一左一右自丫鬟接过搀扶:“闻听庶祖母身体有恙,孙儿方要去探看,您怎生亲自来此?”
扶王氏在椅子上坐定,沈凌自丫鬟手中接过靠垫,亲自放到王氏身后,伺候她坐安稳了。
沈栗整理衣衫施礼,被王氏一把捞住,持着他的手,老泪纵横。
沈栗忙道:“庶祖母请镇定,不可过于激动。”
沈凌也急道:“母亲,郎中嘱咐您一定要平心静气才好。”
按规矩沈凌应称呼生母王氏为姨娘,但自从他分家以后,便改了口。刚才在沈栗面前还记得掩饰,如今心中一急,便顾不得了。好在沈栗本就不把嫡庶看的太严重,倒也不以为意。
王氏频频点头示意明白,只是仍忍不住泪流。
沈栗心思灵通,知道王氏并非是思念他,而是为沈凌担心,怕礼贤侯府对沈凌之事坐视不理,出言安慰道:“庶祖母不必担心,孙儿既然来此,一定会为五叔设法。”
王氏好容易止住哽咽,拍着沈栗的手哭道:“栗哥儿啊,我、我只剩这一个儿子了……呜呜,我年少时家破人亡,后来你三叔死了,你四姑母嫁得太远,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得再见,我身边就这么一个血亲了呜呜……”
沈栗心下恻然。王氏是个标准的侯府妾室,一辈子惦记着与正室争风吃醋,连儿子都赔进去一个,其实算不得什么好人。但她也算命运坎坷,如今若是失去沈凌,不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痛,便是养老都成问题。她当年闯入祠堂,对老侯爷的排位发了一顿脾气,说起来算是大不敬了,田氏心里指不定怎么记恨她。
“庶祖母请放心,但有一分可能,孙儿都会尽力。”沈栗道。
沈栗不能保证一定可以为沈凌脱罪,毕竟,大同府出了乱子,身为同知,沈凌已经背上了一个失责的罪名,沈栗此来是为了想办法不叫他卷进贪腐案中。
只是这番话却没办法让王氏放心,仍拽着沈栗不撒手,王氏抽噎道:“栗哥儿,老身自知往日在侯府时行为多有失当之处,老身……我愿意悔过了,我去跪祠堂,我去给夫人磕头认错,叫我做什么都行啊,你们可千万不能不管你五叔啊,他也留着沈家的血,是你们沈家的子孙啊呜呜。”
王氏嚎啕大哭,以前求助无门,王氏还能勉强压抑心中惶恐,如今见到沈栗,顿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心中千言万语说不出来,满腔愁闷,恨不能满地打滚。
沈栗还待再劝,王氏忽然没声音了。沈栗心中一惊,立时上前去扶,果然王氏已经软了身体正从椅子上往下溜。王氏身形生的细瘦,老太太能有多重,沈栗一把抱起来,对已经惊的有些失神的沈凌道:“五叔快令人去请郎中。”
说着,问丫鬟道:“哪里有卧榻,不拘是哪个屋子,越近越好!”
丫鬟顿时反应过来,忙提着裙子在前面小跑:“七少爷往这边来!”
沈栗抱着王氏跟着冲出门去,身后传来沈凌惊慌的呼声:“管家!快去请郎中!快点,骑我的马去!”
沈栗回头大叫道:“不成!太子殿下在城中,不允许纵马!我来时乘着车,用那个!”
沈凌来不及对沈栗道谢,催道:“快去快去!”
把王氏放到床上时,王氏嘴边已经开始冒白沫了。洪氏带着丫头婆子急冲冲赶来,看见沈凌正死命地掐着王氏的人中,只是王氏没有半点反应。
沈栗见王氏脖子僵直,四肢抽搐,心里疑她单是激动过度昏倒,看起来倒像是痫症,问洪氏道:“五婶娘,庶祖母以前可曾这样昏迷过。”
洪氏瞧着也像是有些疑惑,悄声说:“我看着也觉着像痫症,可母亲……老姨娘以前没犯过这个病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又见邢指挥
正说着,听见沈凌大声喊母亲。沈栗与洪氏急忙上前看去,见王氏浑身放松下来,洪氏惊喜道:“好了好了,缓过来了!”
话音未落,王氏又抽搐起来,这回严重的多,两眼翻白,脖颈后仰,口中有更多白沫流出来。
沈栗确定王氏十有八九就是患了痫症,忙叫沈凌:“五叔,快把庶祖母的头颈侧过来,不要让她被口涎呛到。”
“五婶,得罪了。”沈栗顺手自洪氏头上抽了个金簪子,伸手直插王氏牙缝中,果然,王氏此时已牙关紧咬。
沈栗见王氏口吐的白沫中开始混有血色,知她多半已经咬破了舌头,忙道:“五叔,快!”沈凌也唬了一跳,万一咬断舌头可要命了!
叔侄两个忙活半天,好算撬开王氏牙关,沈凌仔细看了看,未见断舌,方松了口气道:“还好!只是咬破了。”
未几,王氏又缓过劲来,两眼不再上翻,抽搐稍止。洪氏见王氏的衣裳都已皱了,床头都是她吐出的白沫,污糟不堪,忙道:“妾身给姨娘拾掇一下,一会儿好见郎中。老爷也与栗哥儿去净手。”
沈凌这才发现方才为了扳开王氏的牙关,沈栗沾了一手口涎,心里又感谢又歉意,忙引着沈栗去外间净手。
沈栗担心王氏复又发作,嘱咐道:“那簪子暂时不要抽出来,等郎中来了再说。”
洪氏应道:“放心,知道了。”
自房中出来,见沈凌急的满头大汗,沈栗安慰道:“五叔不必着急,侄儿见庶祖母似是痫症,这病一般不会影响寿数,缓过来就没事了。”
沈凌郁郁点头,叹道:“我原想着把姨娘打侯府中接出来好生奉养,也不枉她生我一场。谁知自从迁居大同府,只教姨娘每日里为我担心了。当年在兵部为官时我也曾自诩算是能吏,出了景阳才知道,以前不过仗着侯府的势罢了。”
沈栗皱眉道:“五叔这官做得不痛快,为何不向家里说?偏要在此处生受着。”
您要是早点想法子调离,或预先给侯府那边通个气,如今也不会搞得这样被动。
沈凌苦笑。他提出分家时并不知沈淳已经要领兵去李朝国,后来才知道自己选的时机很不恰当,自己离开后侯府一时竟没有个正经撑门面的人了。偏出来时王氏又跑到祠堂大闹了一场!及至沈淳失踪的消息传来,王氏派沈凌脑袋一热又跑回景阳帮忙,便私下扣留了书信,直到那一仗都打完了,沈凌才从别人的口中听说礼贤侯差点死在李朝国——沈淳这一难沈凌这边阴错阳差,别说伸手相助,竟连个问候都没有。
亲娘做的孽,儿子哭着也得吞下去。
沈栗还埋怨沈凌自己撑着不肯与侯府多加联系,沈凌哪有这个脸面!
“今日多亏有谦礼你在,倒是我反应慢了些。”沈凌感叹道。
王氏发病,沈凌自己先愣住了,若不是沈栗上前抱起王氏,她非结结实实摔倒地上不可,又是沈栗提醒换马车去请郎中,去扳开王氏的牙关,沈凌与洪氏这亲生儿子儿媳倒都束手无策。
沈栗摇头道:“五叔与五婶娘是关心则乱。再者,今日也是侄儿登门引得庶祖母过于激动。五叔不要怪罪侄儿就好。”
沈凌心里倒是明白:“姨娘这是抑郁成疾,不过早晚罢了。”
说着话郎中终于到了,洪氏已经给婆婆整理好,郎中看过也道是痫症。这病在此时还没什么有效的治疗手段,只按照惊厥,开些安神汤之类让病人睡去。郎中还推荐了神婆——没错,在很多人看来,痫症更像是感染邪崇,需要拜神驱鬼,郎中也照信不误。
听郎中提起神婆,沈栗猛然想起建章道长与大业和尚,左右沈凌今日为王氏的病情担心,神情恍惚,多半是问不出什么了,沈栗索性告辞道:“今日五叔府中忙乱,侄儿便不多留了。太子殿下此番带了景阳的建章道长与大业和尚,侄儿得着机会想办法请他们过来。”
洪氏在一旁喜道:“这两位都是有道高人,若能请来最好!便是姨娘稍好些去拜见也好。”
沈凌留他道:“何不索性搬来家中,自家人何故如此见外?”
“侄儿每日须得点卯,那边更方便。”沈栗道:“那位孙氏的事侄儿记下了,得空便去见安大人。”
忙活大半天,除了知道安寒略往沈凌身边塞了个泼辣蛮横的眼线竟一无所获,沈栗未免有些失望,靠在车上不知有些发愣。
竹衣小声与沈栗议论道:“少爷,奴才听门房说老姨娘生了病?”
沈栗点头道:“五叔一家在大同府似乎过得并不顺当。”
竹衣转了转眼珠,道:“少爷,嗯,奴才说句放肆的话,您说万一要是老姨娘不幸去了,侯爷和您是不是得丁忧啊。”
沈栗怔了怔,忽然坐起来。
王氏育有两子一女,是老侯爷的庶妻,沈淳的庶母。若是王氏亡故,按制庶子应为生母守孝三年,嫡子应为庶母守孝一年,以下递减。也就是说,沈凌需要丁忧三年,到沈淳与沈栗这儿,没什么丁忧一说,但家中有丧事却不好出入宫廷了。
沈栗眼前闪过一些记忆的片段,洪氏提到王姨娘以前不曾有过痫症,那位莫名其妙送进沈凌府中的孙氏、沈家与何家的仇怨,还有才经武确认过何溪曾在三晋露过面的消息……
前几天雅临还提到安家有个叫奚公子的客人,何溪若得了机会,顺手想给礼贤侯府添点堵也说不定!
沈栗对竹衣道:“你想的对!去,告诉五叔一声,要他小心孙氏,入口的东西也要仔细些!”
竹衣应声回身跑了。
沈栗回到住处,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多米疑道:“少爷?”
沈栗问:“谁进了房间?”
多米摇头道:“少爷出门前特意叮嘱过不许人进去,小的们哪里敢?”
沈栗皱眉,多米道:“少爷觉得有人进去过?”
沈栗道:“别的不知,房门肯定开过。”
多米知沈栗离开时多半是在门窗上留了机关,因此回来就发觉不对。
轻轻抽出腰刀,多米示意沈栗躲在一旁,沈栗怕屋内人若是还没走,多米一个人顶不住,回身去院外叫了两个侍卫。三个人蓦然腿推开房门冲进去,结果屋内空无一人。又搜检了一番,多米出来对沈栗道:“少爷,房内没人。”
沈栗进去,见屋内摆设都在原处,只有案上的一些字纸被人动过,顿了顿,点头道:“请两个侍卫大哥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