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沈栗-第18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尤行志望向沈栗,轻笑:“礼贤侯府门下,果然名不虚传。”
沈栗并不答话,只心中企盼飞白能顺利逃脱。
“既如此,不必追了。”尤行志起身道:“不要耽搁时间,官兵须臾即至,我等须得赶快撤离。”
听得尤行志说要离开,沈栗立即转头目视神龛。
尤行志见了感叹:“沈大人体察入微。”
“官兵将来,尊驾带着这么多人,不可能在外面行走,再者如今城门已经关闭,不准进出。大人欲走,想来另有蹊径。”沈栗摇头道:“这片屋子看着废弃已久,其中家什破烂,唯独此屋中的神龛显着新鲜。”
谁看不出其中蹊跷?多半是地道。想来这片屋子平日里也并不是如外观那般真正被废弃了,该是个据点。
尤行志但笑不语。平日里仔细观察自是会觉出不对,但危急关头,又有几人能注意到?那个姓童的随从,不就没有发觉吗?
上前几步,亲手触动机关,神龛移动,露出其下洞口。尤行志催促:“沈大人,请吧。”
沈栗默默盯着地道。
童辞紧张地看着他:这一去是往湘州,其中干系太大,少爷大约是不肯的。
尤行志似笑非笑:“沈大人?时间紧迫,还请快着些。”
沈栗闭了闭眼:“还有个问题,在下的表妹呢?”
“据说阁下并不喜欢那位古姑娘。”尤行志皱眉道。
“姜氏说的?”沈栗道:“那是我表妹,是我姑母所出!”
尤行志眼神闪烁,轻咳一声:“古姑娘……在路上。”
沈栗闭口不言,当先走了下去。童辞咽了咽口水,连忙跟上。
见沈栗肯走,尤行志轻舒一口气。此去湘州路途遥远,沈栗若是执意反抗也是麻烦。
望望屋外一行人众,向手下使个眼色,随即走下地道。
得了他的暗示,底下人一声唿哨,余下的缁衣卫与红衣人调转刀头,杀向方才还协作砍杀官兵的海寇。
海寇们武艺本就及不上这些好手,又是猝不及防之下,惨叫也未发出几声,俱都见了阎王。
见没有活口了,众人方依次下了地道。
地道里空气潮湿,便是有火把也嫌昏暗,巷道狭窄,窘隘处只容一人来去。
沈栗走了半晌,忽问:“这地道通向哪里?”
“直通城外,不久即见海滩。”尤行志笑道:“这地道确实不好走,委屈沈大人了。”
沈栗叹道:“万幸。”
尤行志奇道:“什么?”
“所幸这地道如此狭窄,不能容大批军队进出。”沈栗道。不然,就凭尤行志掌握的这个地道,龄州说不定就要易主。
尤行志怔了怔,坦然道:“不错,在下确实想过建议湘王殿下派兵从海上来。可惜这地道太窄,若是兵丁一个个进来……”如此多一批人,还未集结完毕,那边官府就已经发现了。
沈栗点了点头,价值不大,因此撤走是才毫不在意地暴露。
有人道:“或可令人由此进城后里应外合,打开城门。”
“尤大人在龄州经营多年,也未图谋里应外合打开城门。”沈栗笑道。
如果城门那么容易被打开,怕是攻城的都会想着里应外合之计,各地也不会那么热衷于筑城了。
事实上,在战争中能成功里外呼应打开城门的事例并不多。冷兵器时代,守城方对城门的“执着”是可以被信赖的——教敌人从外面破坏是无可奈何,教人从内部打开……那才叫死不瞑目呢。
“闭嘴!”尤行志呼喝手下:“不要信口开河。”
沈栗摸了摸墙壁:“掺杂岩石,怪不得尤大人没想着扩建。”
“这地道多半是前朝留下来的,后来被在下发现。”尤行志道:“也不知筹建者挖来做什么用的。”
沈栗的脚步忽然顿了顿,随即抢上几步。这里稍显宽敞,古冰容正气息奄奄倒卧一边。
沈栗轻轻将其扶正,见她胸腹间有血迹渗透。向童辞招了招手,童辞连忙上前帮着查看。
古冰容还有些知觉,睁开眼见是沈栗来,有气无力道:“表兄,你真的被他们抓来了?都是我……我又闯祸了。”
沈栗尽力平静道:“他们原本就是奔着我来,倒是我连累了你。”
顾不得男女大防,检查一番,见古冰容肋下有个小孔,沈栗瞳孔缩了缩,望向尤行志:“是谁下手?”
尤行志轻咳道:“姜氏。”
“用簪子?”沈栗问。
尤行志点点头。
沈栗闭了闭眼。
姜寒出首时,姜氏就曾试图用簪子攻击沈栗,没能成功。如今这一簪子到底刺在古冰容身上。
古冰容喘息道:“她恨我偷听了消息,又告诉了你。”
沈栗听表妹喘息的痛苦,狠狠瞪了尤行志一眼。
古冰容能听到劫法场的消息,俱是出于尤行志的安排,她今日会“跟踪”姜氏而来,也是对方手下蓄意引诱。
尤行志摸摸鼻子,含糊道:“姜氏的儿子趁她们争闹时跑了,姜氏就对其下了狠手……若是知道阁下对古姑娘如此看重,在下不会任由那女人行凶的。”
沈栗冷笑:“在下表妹会些身手,若没人相助,姜氏怎么可能伤到她?”
尤行志转头不语。
童辞附耳低声道:“伤口虽小,却刺透内脏,虽不会立即就死,却无法医治了。”
沈栗心下明白,轻声叹息。以现下的医术,这种伤是根本没法救治的。
姜氏是要古冰容慢慢地死!
古冰容虚弱笑道:“我还当他们把我扔进这地道里再没人会知道呢,谁想临死前还能见到亲人。”
“沈大人,我等还需尽快上路。”尤行志催促道。
沈栗默然,起身背起古冰容继续前行。
尤行志迟疑一下,到底未曾阻拦。
古冰容在沈栗背上,沉默一会儿,忽贴着他的耳边断断续续地说:“表兄,其实我当初要嫁你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好人家,我知道家里败落了,才想嫁到侯府去,好教那些嘲笑我的人羡慕。”
沈栗听出不祥之意,低声道:“不要胡思乱想。你自小被拘在家里,见的人少,才会被几句闲言碎语误了。”
“我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古冰容喘息道:“我得说完。”
沈栗道:“你说,表兄听着。”
古冰容沉默片刻,幽幽道:“后来我是真的喜欢表兄了。你那么好……样样都好,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好。我怎么能够不喜欢,怎么能够错过你……”
沈栗但觉肩上渐湿,该是古冰容泪水留下来,轻声道:“我娶你,表妹。”
古冰容轻叹道:“不,如今我不想嫁给表兄了。我仔细想过表兄那天的话,觉得给表兄做妹妹确实要比赖上表兄做妾好的多。”
沈栗但觉喉头哽咽,平静一番,低声道:“我娶你,我得把你的牌位放到祠堂里去,教你日后享受香火。”
女子未嫁是不能进祖坟的,也不能享受供奉。沈栗是打算将古冰容算作良妾,教她在沈家的祖坟找个角落——其实无子的妾能不能有幸埋入祖坟还在两说,但古冰容本就有沈家的血统,她受难与沈栗也有些牵连,沈栗想尽力为她争取。
不过想叫她去的安然些罢了。
“是真的?”古冰容喜道。
“是真的。”沈栗道:“我回去就和姑母提亲。”
古冰容抽泣道:“我很欢喜。你要告诉我父亲母亲不要伤心。”
沈栗俱都应下。
这女孩伏在伏在沈栗背上,气息渐弱,竭力说一句:“表兄,我喜欢你。”
言罢气绝。
第三百一十七章破船一艘
古冰容甘心瞑目,沈栗不由大恸。
这女孩不过十六岁,自幼被养的有些骄纵,又囿于流言蜚语,故嫌左性、冒失,却着实当不得一个“坏”字。
凭她是沈家的血脉,凭她那出众的美貌,总会有个好前程,嫁一个好人家,如家人希望般和和美美、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待日后相夫教子时,思及年轻时莽撞岁月,不过哂然一笑。
然而如今她却无声无息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道里。
更令沈栗耿耿于怀的是,表妹虽死于姜氏之手,却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是为了他,古冰容不会缠上姜氏,也不会被尤行志轻易利用,不会被姜氏恨上,不会最终挨上那要命的一簪子。
如今就算沈栗答应娶她,也不过空担个妾室的名分,凭她的家世,何至于要赔上性命与人做妾?
童辞是知道沈栗与这位表姑娘的一些渊源的:这女孩活着时,少爷不想娶她;她死了,少爷却为之伤心不已。
微微叹息,童辞低声劝道:“少爷节哀,表姑娘也算得偿所愿,当死而无憾。”
“怎么会没有遗憾?她才活了几岁……一个牌位能抵什么!”沈栗哑声道:“姑父姑母当如何恨我!”
童辞默然。
照理说沈栗对古冰容也算仁至义尽。这姑娘是自己掺和进此事的,沈栗得知险情,也立时追上来,更是为此落入陷阱。又主动提出要纳她为良妾,教她日后享受沈家的供奉。
说是纳妾,如今不就是娶个牌位进门么?自古只见女子抱着亡夫的牌位成婚,哪见过男子娶牌位的?何况是个妾!人家正妻还好好活着呢。却要少爷日后如何与侯府交代,如何与少夫人相见?
然而,表姑娘她……殁了啊。
好好的女孩,前几日还见她精精神神跳着脚作天作地,如今却成了一具苍白尸体。
别说沈栗扼腕,作为旁观者的童辞,亦是心中恻然。
尤行志摸了摸鼻子,讪讪然无话可讲。
他一直叫胡三娘利用她与姜氏的关系,出入古家,从姜氏口中探听沈栗消息。在这对姐妹口中,这位古姑娘愚蠢疯癫,仗着与沈栗有亲,硬赖着人家做妾,沈栗烦她烦的不行。
故此当姜氏执意要杀古冰容时,尤行志不以为意,无声默认了。
哪成想沈栗竟肯捧人家的牌位进门!
死了都要,这分明是放在心头的。
人家倒贴你都不肯,谁能知道你喜欢?
这些文人的心思真是难以揣测。
“沈大人节哀。这个,如此绝色女子年轻夭亡确实令人可惜。不过我湘州历来出美女……我家殿下也有几位美貌郡主,以大人的才学,到时定能得王爷看重,将来娶上一位郡主……”见沈栗与童辞俱都怒目而视,尤行志轻咳一声,艰难地将话说完:“如今追兵将至,古姑娘既已殁了,还请放下她吧。我等该专心赶路才是。”
童辞抖抖嘴唇,正思量着如何为少爷争执几句,却见沈栗一声不吭,将古冰容痛快放下,为她稍整仪容,又将在怀里掏出手帕遮起她的面容,随即在地上划下“沈栗之妾古氏”一行字。
长身站起,沈栗低声道:“走吧,官兵追上来总会为她收敛的。”
他连自己的前路都看不清,将这女孩的尸体背出去,又如何安置呢?还不如留在这里,至少能得副棺材。
沈栗心中郁郁,再不与尤行志搭话,一行人默默赶路。
这地道相当长,到后来,墙壁上已无人工开凿的痕迹。沈栗微微恍然,这该是个天然洞穴,因生的巧妙,穴底与龄州城接近,故此有人继续开凿,令其通到城里。这地道用在军事上不太可能,该是被用来作为逃命之途的。如今时过境迁,原主人已不可考,倒叫尤行志用来撤退,也算物得其所。
众人只走得脚酸,方到得出口,果然距海不远。
尤行志教人负着沈栗与童辞,众人撒腿狂奔。不一时到得海滩,但见海上遥遥有艘大船。两三只渔船已候在海边,见了众人,忙向岸边靠来。众人等不及待渔船靠岸,直接涉水过去爬上船。
接了人,渔船疯狂摇橹,不一时到得大船边。原来这里并非港口,大船靠不得岸,只好先叫渔船接应,到得海上才好换船。
尤行志一直防着沈栗作难,不想沈栗虽有些不悦,倒是一直老老实实,未有抵抗之举。如今登上大船,尤行志更是松了口气,沈栗一副文弱之态,他那随从童辞驼背猥琐,更是手无缚鸡之力,如今这一船人还看不住两个文人吗?
一声令下,尤行志连声催促开船,侍卫立时吩咐下去。
沈栗自出了地道便一直教人背着,此时才被放下。举目环视,微微沉吟:“尤大人欲从海上走?倒是可以避开路上盘查。不过这船也嫌太破旧了些,却不知能否经得起海上风浪?”
尤行志笑道:“沈大人尽管放心,这船还是很结实的。”
童辞凑近沈栗,低声道:“不像是商船,该是海盗的盗船……太破了,怕是很长时间没有修过。”
沈栗微微点头。
童辞的声音虽低,但尤行志一直注意着他们,习武人耳聪目明,倒也听得几个词。见沈栗与童辞一口同声说着船破旧,不由微觉尴尬。
尤行志也是没有办法。
其实由海路并不能直抵湘州,到了那边还要想法子悄悄登岸,穿过缗州治下,才能回到湘州。
然而他在龄州搅混水,又劫了姜寒与沈栗,还不知官府要怎生追缉呢。从路上走出入城池均要被盘查,他们人数不少,难以掩饰,又要防着沈栗伺机逃跑。尤行志思来想去还是乘船为上,毕竟在海上能绕过不少关卡,又可拘着沈栗。
这船乃是他从胡三娘那里诓来的,他原说是派手下用这船来吸引水师,为海寇登岸制造良机。因此胡三娘自然不会拨出好船——只刚好能动而已。
可惜胡三娘信错了人,情况恰恰与尤行志允诺的相反,海寇上岸的真正地点被尤行志卖给了水师,为他带着沈栗撤退制造了良机。
沈栗微微一笑。虽还没完全弄清尤行志的小动作,但有一点他却可以肯定:湘州方面对尤行志在龄州这番作为并不知情。因此那边才没人来接应尤行志,教他“清苦”到用这样的破船来撤退。
是怕人抢功?或是担心那边不允许他放弃缁衣卫千户的职位撤离龄州,另外派人来进行他的计划?沈栗微微垂目。
“大今日教沈大人受惊了,下人不慎,令大人的衣裳也被海水打湿,本官这就安排房间,请二位沐浴更衣,喝碗姜汤,好生歇息一番。”尴尬了一瞬,尤行志复又笑道。破船也好,好船也罢,总之沈栗如今是落在他手中。只要回到湘州,自是大功一件,那才是春风得意之时。
沈栗点头:“客随主便。”
正说着,船上一片哄闹,却是姜寒、胡三娘并姜氏父女三人过来。
姜氏一见沈栗便发了狂,抽出头上簪子便扑过来。
沈栗微微冷笑,也不躲让,由得那女人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