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案调查科3无间行者-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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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48小时,胖磊连眼都没敢多眨一下,终于,一个走路有些跛脚的男性被锁定了。照片经过胖磊的细致处理,最终勉强能够分辨出三分之二的面部容貌。当照片被打印出来的时候,叶茜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难道会是他?”
“谁?”
“贾兵!”
“贾兵?你确定?他不是还在服刑吗?”我一连甩出三个问题。
“我也不确定,就是感觉有点像。”叶茜也有点拿不准。
“叶茜,现在让徐大队派人去监狱核实,看他到底在不在监狱服刑。再查查这个叫贾兵的有没有什么跟他长得相似的兄弟!”明哥果断下令。
“明白,冷主任。”
“小龙!”
“明哥,你说!”
“抓紧时间跟局领导汇报,让他批一张搜查令,不管是不是,我们现在需要联合刑警队对贾兵的住处进行勘查。目前来看,就算嫌疑人不是他,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好,我这就去办!”
当我们手持法律文书推开贾兵家的双开大铁门时,院子中密密麻麻的条纹鞋印立刻让我吃了一颗定心丸。在之后的搜查中,我们在他家中起获了死者李芳的一整套纸质病历以及一把被清洗过的军刺。老贤在这把军刺上检出了两个人的混合DNA,一个是死者李芳的,另外一个就是贾兵的。
同时叶茜那边也传来消息,贾兵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有重大立功表现,被多次减刑,早在一个月前就被释放回原籍,但因他迟迟没有至派出所落户户口,所以这一消息得以隐瞒。
一切均证实:贾兵,就是那个杀人凶手!
十三
专案组出动数十人,在多部门的配合下,最终在湖州将嫌疑人贾兵抓捕归案。
在嫌疑人押解回局的这几天,一些问题始终困扰着我: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导致贾兵刚一出狱就急着杀人灭口?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凶残到这种程度?为什么就不能给这可怜的娘俩一点活路?一想到这些,我的怒火便烧满心头。
最终,在日盼夜盼中,这个没有人性的刽子手坐在了刑警队的审讯椅上。
嘭!随着审讯室的铁门重重地关闭,明哥端坐在审讯桌前准备讯问。
我用愤怒的眼神瞪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贾兵:30多岁的年纪,一米七五的个子,骨瘦如柴的身躯,留着服刑人员特有的板寸头。我在他那张国字脸上没有找到哪怕一丁点后悔的表情,相反,他竟然一脸轻松,嘴角还微微扬起。我最后的一丝忍耐被他这皮笑肉不笑的贱样给彻底破坏了,我抓起桌面上的一杯冷水,隔着铁栏杆一下泼到了他的脸上。
咳咳咳,他很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做,被迎面而来的水呛得着实不轻。
“小龙!”明哥喝止了我。
贾兵的呼吸很快变得均匀起来,他忽然抬起头,竟然露出了解脱的笑容。
“怎么?想通了?”明哥把手中的审讯大纲使劲地往审讯桌上一拍,开口问道。
“你们这里谁说了算?”贾兵忽然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是不是想讨价还价?我告诉你,在我这里行不通!”明哥参与过不知多少次审讯,这点伎俩瞒不过他。
“这么说,这里你说话算喽?”
明哥阴着脸没有搭腔。
“我有两个请求,如果你们不答应,我就算死,也不会说一句。”
“你威胁我?”明哥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贾兵可能是被明哥强大的威压给惊住了,态度有些收敛,解释道:“不是威胁,是请求,如果你不答应我……”
“我答应你!”明哥还没等他说完,便应了下来。
虽然嫌疑人贾兵已经被缉拿,但是从他被抓获到目前为止,有关案情的信息他没有透露一句。现在张庆生生死未卜,我们没有时间再耽搁,所以明哥才答应得如此爽快。
“当真?”贾兵再次确认。
“整个审讯室都有录音录像,我这人一向说到做到。”
贾兵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明哥,可能是没有看到一点敷衍和欺骗,接着他长叹了一口气,用相当诚恳的语气说道:“谢谢你,警官。”
我们都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为什么态度会转变得如此之快,所以只能静观其变。
“说说你的条件!”
贾兵如释重负:“你们刑警队从我身上搜走了一张建设银行的银行卡,密码是六个一,里面有九万八千八百块钱。那是我留给庆生的,我希望你们能转交给他,但你们必须给我保密。”
“张庆生还活着?”
“活得好好的。”
“这是唱的哪一出?”胖磊嘀咕了一句。
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见,所以我心里也很不解。
“还有什么条件?”
“等我被枪毙之后,希望你们能告诉庆生,我杀他娘是因为我恨她,恨她当年把我送进了监狱。”
“难道你不应该坐牢?”
贾兵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这两个条件我答应你,我们可以开始了。”
贾兵曾经接受过刑事处罚,很显然他知道明哥所表达的意思。
“我……”
“从七年前你拐卖张庆生开始说。不要落下一个字!”
“好!”贾兵重重地点了点头。
明哥抽出一支烟卷在桌面上敲了敲烟屁股,接着用打火机点燃,使劲地吸了一口:“说吧。”
“我欠庆生他们一家的,这辈子都还不清。”贾兵懊悔地抬头看了一眼,“我十九岁出去打工,本想着能在外面闯出一番事业,衣锦还乡。可当我走进大城市才发现,像我们这种没钱、没文化、没技能的农村人永远只能是可悲的城市建造者。我们每天在工地上玩命,可到了年底还要面临讨薪。我在城市闯荡了十年,省吃俭用,到头来手里竟然连一万块都没有剩下。当我想安定下来时,已经虚岁三十了,在农村,像我这种年龄还没成家的根本没有几个。”
“当年家里人给我张罗了一个对象,我们两个也相对了眼,女方家里开出了五万块的彩礼,我爹娘为了我能娶上老婆,该借的亲戚都借了,但还是差两万。可女方家里就是不松口,拿不出钱,就死活不愿意。我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才想到去拐卖小孩。”
“你把你拐卖小孩的经过和我们说说。”
“农村人都想要男娃,有很多人愿意出高价买,刚出生的男娃卖个三四万根本不费劲,我以前在家的时候就经常听村里人说起这事,说谁谁家的男娃是买来的。”
“因为极度缺钱,我开始四处打听男娃的销路,只用了不到两个礼拜便找到了下家,对方愿意出三万买一个一周岁以内的男娃。”
“条件谈妥,我便开始在集市上寻摸。我家离镇上的集市不远,每到礼拜天逢大集,有很多人带着娃上集耍,这是下手的最好机会。当年我就是在那里把庆生给抱走的,卖了三万块钱。”
“我用这钱填了彩礼的窟窿,把媳妇娶回了家。可能是作孽太深,结婚没一年,老婆就把家里的钱全部带走,跟别的男人跑了。后来又过了一年,搞人口普查,我的那个下家嘴上没把住风,把我拐卖孩子的事情给说了出来,公安局紧接着就找到了我,法院给我定了一个拐卖儿童罪,判了我五年,我被送到了农场监狱服刑。”
“服刑第二个年头,我在田里干活时,小型收割机出故障冲向人群,情急之下,我推开了我身边的几名狱友,自己被卷进了收割机底下,收割机上的镰刀把我左脚大拇指连根斩断。因为这个,监狱给我申报了重大立功,再加上我在监狱表现良好,所以我只蹲了三年多就被释放了。”
十四
贾兵说到这里,问我要了一支烟卷:“我头天刚从监狱到家,第二天一早,我家院子外就站了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男孩。小男孩告诉我他叫张庆生,就是我当年拐卖的那个男娃。”
“他不提这个我还不来气,我蹲了几年大牢全是因为这小子。我刚想拿棍子揍他一顿,没想到他突然跪在了我面前。”
“跪在了你面前?”
贾兵点了点头:“他告诉我,他打听了好多人才找到我的住处,而且他每天都会来我家,看看我有没有回来。”
贾兵说到这儿有些哽咽。我们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他突然变得如此伤感。
许久,贾兵没有说一个字,时间仿佛被定格在那里。
三支烟后,审讯室内再次传出了声音:“我当时看娃跪在我面前,心也软了,毕竟当年我有错在先。正当我要把庆生扶起来送出门外时,娃突然抱着我的腿号啕大哭:‘我爹死了,爷奶也死了,家里就只有我和我娘。现在娘也快死了,叔叔,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娘……’”
“我刚出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娃哭得那么伤心,就把他抱进了屋里。从他的嘴里,我终于知道我给这个娃带来了多大的伤害,造了多深的罪孽,我一个人,毁掉了一个家庭。听到最后,我甚至觉得我都不配做个人!”
悔恨的泪水顺着贾兵的眼角滑落。
“可就算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我又怎么去补偿?坐了几年大牢,除了我爹娘留下的三间平房、十几亩田地,别的我一无所有。窘困的我只能实话实说,对于他娘的病,我也无能为力。没想到娃听我这么说,又一次跪在了我的面前,对我说了一句我死都忘不了的话。”
贾兵突然不再说话,我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唯一能让我感觉到他悔恨的,就是从他眼角不停落下的泪滴。他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感情那么迅速地爆发。
明哥耐心地等待着,可是过了很长时间,贾兵除了小声地抽泣,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明哥此时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小声问道:“庆生说了什么?”
这个问题就好像导火索,点燃了贾兵即将爆发的情感,他挂满泪水的嘴唇微微颤抖,缓缓开口说道:“庆生说:‘叔叔,我好害怕自己长大,害怕再也见不到你。我真的好想好想救我娘,可是我连饭都吃不上,我求求叔叔帮我一个忙,我求求你……’”
“他求你什么?”
“他说:‘叔叔,我求求你再卖我一次,这样我就有钱救妈妈了。’”
说完这句话,贾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悲伤与悔恨充斥着整个房间。
感受着他浓浓的悔意,我却更加困惑,既然事已至此,他为何又要对庆生的母亲痛下杀手?很显然,想弄清楚这个问题的不止我一个人。我们无法感受贾兵当时的痛苦,只能等他稍微平复一会儿再听他说下去。
一支烟,两支烟,三支烟,直到一包烟被我们几个人抽完,贾兵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再来一支?”明哥举起了烟盒。
贾兵摇了摇头,用肩膀擦拭了一下眼角:“我真的没想到娃心里能这么想,从那天起,我便在心里默默地发誓,他们娘俩这辈子我管定了。”
“那天晚上,我去了一贫如洗的庆生家里,从我进门那一刻起,我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我二话没说,跪在地上给他们娘俩磕头谢罪。庆生他娘得知我的来历后,什么也没说,静静地躺在床上,眼都不眨地看着我,就好像死人一样。我以为娃他娘受到了刺激,就把手放在她的鼻子下试试有没有呼吸。就在这时,娃他娘一口咬住了我的手,死命地瞪着眼睛瞅着我,恨不得把我给生吞活剥了。娃在一旁哭着喊着要把我拽开,我一把将娃抱在了怀里,对他娘说:‘你如果想让我死,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我要是闭一下眼就是狗娘养的。但我要是死了,娃怎么办?你想让他养你一辈子?’”
“话说到这儿,我明显感觉她咬我的力道变轻了许多,接着我又告诉她:‘我对不起你们娘俩,我这次就是来赎罪的,你们娘俩以后我养。’可能是我的话触动了她,她松开了嘴,哭得像个泪人。从那天起,我信守了我的承诺。”
十五
“为了防止他们村里人说闲言闲语,我每天只有到了晚上才会去他们娘俩那里。也许是我的诚心实意打动了她,两周后,她终于肯开口跟我说话。只要有了沟通,这仇恨就有化解的可能,我自己本来就是个话匣子,这一番交谈下来,她对我的态度总算有些转变,也是从那时候起,我才知道娃的母亲大名叫李芳。”
贾兵稍稍有些释然:“既然消除了心里这道坎,我就寻思着让她重新站起来。我拿着她以前的病历去市里的大医院找医生诊断,在医生的建议下,我又用三轮车把李芳拉到医院做了系统检查。医生告诉我,李芳因为积劳成疾,得了慢性病,再加上久拖不治引起了并发症,机体的很多功能都已经衰竭,基本上没有根治的可能,如果想要保命,只能在医院做保守治疗,总的治疗费用最少需要四五十万。听到这个数字,我彻底傻了眼,别说四五十万,就是四五千我也拿不出来。”
“从医院回来,李芳就一直逼问我她的病情,我看瞒也瞒不住,就趁庆生不在时,把诊断结果告诉了她。”
“像她这种情况,就算回家等死,至少也有个三五年的熬头,如果病情发作没有药物和器械的治疗,能疼得死去活来。”
“李芳听我这么说,就让我带着庆生走,让她一个人在家里等死。虽然我跟庆生接触时间不久,但这孩子比一般孩子成熟太多了,如果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娘去死,这个疙瘩可能这辈子在他心里都解不开。”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一夜没有合眼,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贾兵的意思我们已经猜到了大概。
“我没有钱救她,可是我不想李芳活活疼死,更不想让庆生眼睁睁地看着他娘离他而去。抛开情感来看,李芳一死,她自己不会再遭受病痛的折磨,庆生也不必再为了他娘到处捡破烂,而且他年纪还小,如果能找一个愿意领养他的家庭,或许以后还有更好的路可以走。虽然医生说李芳只剩个三五年的活头,但是如果到了三五年她没死怎么办?她要是成了植物人怎么办?庆生这辈子岂不是就毁掉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我当这个刽子手,杀了李芳,这样她就解脱了,也给了庆生一个机会。我有犯罪前科,杀人肯定要偿命,只要我一死,庆生心里的恨就会随着时间慢慢地淡化。”
“我愿意用我的命,去换孩子的一个未来。”
审讯室里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