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之墓-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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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但我还是希望能把它送回去。总感觉……总感觉拿走它很奇怪。我不喜欢它。”
“我现在不适合长途跋涉。”道奇说,“再说当务之急是找到马丁——”他突然住了口,仔细地看着我的脸,“可如果你不想要它的话——”
我还没弄明白他想干什么,他就从我手里拿走了胸针。他在椅子上坐直身体,向后扬起手臂,把那个小小的圆环扔到了空中。它在乌云密布的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跟着,落在距离岸边几米远的海里,在波涛汹涌的浪涛中溅起一片水花。我目瞪口呆地望着大海,随即把目光落在他身上。我不希望这样,我真的不希望这样。
“解决了。”他严肃地看着我说。
“道奇!”
我对那枚胸针怀有的忐忑感觉一下子升到了极点。现在根本不可能把它找回来了。我只知道它坠落的大概位置,只是海浪不断运动,肯定把它冲到了别处,更何况大海那么黑暗阴沉,凶险无比。
这会儿,我感觉自己比盗贼更可恶。我是一个蓄意破坏者,不尊重别人的东西。我是……我是……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我感觉五脏六腑翻搅着。
但我不愿意和道奇吵架,毕竟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儿,于是我把气话都咽了回去,任其灼烧我的心。
“我想去找艾玛和达伦。”我说着突然站起来。
我还没说完,他就开始摇头。
“我的脚踝——”
“我知道。”我打断了他的话,“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这样我们才不会和他们走岔。”我还可以走开一会儿,平息我的怒火。毕竟那只是一枚胸针而已,不可能有个声音在我的脑海里轻声告诉我,这样公然地把它丢掉,是非常非常坏的行为。
“你要一个人去?”道奇不置信地问,“希瑟,你压根儿就不知道那个海湾在什么地方。”
“那个——”他说得很对。我一边没有必要地把没粘上一粒沙子的手在牛仔裤上蹭蹭,一边琢磨着该怎么反驳他,“不就是一片海滩吗?”这其实不是一个问题,不过道奇还是点点头。“我可以沿着海岸线走。”
“也许吧。”他瞧着我,并不信我,“如果你迷路了,怎么办?”
“我不会有事的。我只是……我只是不能继续在这里干坐着。”
我没有给他机会继续和我争论。我转身向帐篷走去,去换双更轻便的鞋子,又穿上一件衣服。天空中都是乌云,海滩上的温度在降低;海湾那里更冷——潮水距离太远,冲不到海岸线拐弯处的岩石。
道奇看着我离开,表情很不悦。我估计他很担心,要是我也一去不回,他被困在沙滩上,一个人走不出去,到时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不过我不会走远的。况且他的父母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一想到这个,我就打起了精神。我们应该在三天后返回,食物足够我们撑到那个时候。就算我们开不了达伦的汽车,就算道奇走不回文明世界,他父亲也会来救我们。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马丁。要让我一连三天都担心他的安危,那我还不如死掉算了。我满心盼着他已经回家去了,向他的父母和我们其余的朋友说我们的坏话。我希望我还有机会为了他的不辞而别把他“掐死”。
我沿陡峭的山坡走出不远,就来到了那片在陆地边缘起伏的低矮悬崖。小路上的泥土都已被踩实,布满了松散的碎石,被我的鞋底一踩,就会滚开。走到某些地方,我必须拉住长长的草,才能稳住身体。山顶的景致可谓美轮美奂。大海铺陈在我面前,波浪起伏的海水一直延伸到地平线,我看到远处有一艘船。我身后是长满了欧石楠的山丘,但我并没有回头望。我知道那座石冢就在那儿,如同位于这片区域里的一座灯塔;我想象着它在默默地指责我。
我沿一条羊肠小径继续往前走,脚下的路充其量只能算是被踩倒的草丛而已。据道奇说,肯定走不了多远就能到那个海湾。他觉得,根据他父亲的描述,顶多需要走十分钟。但愿如此,因为这会儿天越来越黑了。我知道,要过好几个钟头,夜幕才会降临,可天色黯淡,叫人心生胆怯。整个世界因此显得有点模糊,有点看得不那么分明。我不喜欢这样。奇怪的形状不断地出现在我的眼角余光里,让我惊惧不已,可到最后,我才发现那只不过是树枝在摇晃,或是鸟儿冲向天空。
“艾玛,我一定要让你好看。”我一边走,一边嘟囔着。听到有人说话,我就觉得不那么孤独了,即便说话的人是我自己。
我不知道,等到这次旅行结束后,我们几个人的友谊还能维持多久。这之后,马丁绝对不会愿意出现在有达伦的地方,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可达伦去什么地方,艾玛就去什么地方。老实说,我也不愿意和艾玛相处了。达伦似乎从她身上挖掘出了讨人厌的品质:虚荣,自私,假装弱不禁风,好让男孩子来讨好她。我想象着她那卖弄风情的笑,觉得很不舒服。我感觉自己很坏,可我还是模仿她的笑声,然后,在听到皮笑肉不笑的回音的时候,我又咯咯笑了起来。突然,另一个声音传来。一个让我寒毛直竖的声音。
我听到艾玛在尖叫。
第16章现在
“你说艾玛在尖叫。这是你的原话。你还记得你告诉过警方这个吗,希瑟?你说你从小路上听到了她的叫声?”
我没搭理他,只是盯着时钟,看着分针向前移动。三分钟。我自鸣得意地朝自己笑笑。又过了一个小时,彼得森医生又一次只从我嘴里挖到了只言片语。我注意到他也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他一准儿会生气,所以我会更开心。这世上所有的资质证书都不能掩盖一个事实:无论如何,他都在我这里取得不了任何进展。
不管他说了什么,不管他怎么觉得,赢家都是我。
我在座位上动了动,准备站起来。准备穿过豪华走廊,走一段漫长的路,回到铺有光鲜亮丽漆布地板和有光秃白墙的病房,家属和来访的达官显贵永远都不可能看到那里,因为那里是这座医院的深处,是彼得森个人的小小帝国。守卫在我身后轻轻咳嗽一声,我知道他是在提醒我:他一直都在。如果我有什么突然的举动,比如像以前那样,向前冲过去,撞在彼得森医生的身上(我要说,我干得挺成功),他一定会阻止我。至少他认为他能阻止我。我可不这么肯定。不过他是个大块头,而且很年轻。
这不要紧,反正我今天没打算攻击彼得森医生。我只是准备离开。回到我那毫无生命的生活中,盯着墙壁和电视,盯着其他“病人”,而他们是真正的神经病。我总是盯着看。我现在就是这么盯着彼得森医生,等他放弃说服我这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把我打发走。
他不再看时钟,目光又回到我身上。我注意到,就在他发现我看他的方式有所变化的时候——不再是彻头彻尾的鄙视和厌恶,而是期待得到解脱——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过我还没看清楚这个表情下的情绪,他就换上了其他表情。
“怎么了,希瑟?”他冷静地问我。
太冷静了。我的大脑接收到了他的奇怪语调,太友好了,太自命不凡了,但我一心只想离开这个办公室,并没有引起重视。而且,我开口了。他一向严谨地遵守时间表,所以,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时间到了。”我说。语气单调。这是另一件我常做的事。
“啊,我知道。”他依旧很冷静。依旧沾沾自喜。我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希瑟,今天我为你安排了双倍时间。我觉得我和你需要重新开始,毕竟今天正好是那件事的一周年……”
他的话逐渐消失了。我的耳畔嗡嗡作响,令人震惊的回响在我的脑袋周围震颤着。两个小时。不是一个小时。我不由得感到一阵眩晕。
太难了。我坐在这里,假装我一点也不在乎,可这太难了。我当然在乎。不是在乎彼得森,而是马丁,艾玛,道奇。我甚至也很在乎达伦。不谈到这件事,将它吞回去,隐藏在内心深处,一点帮助也没有。我拥有一个坚硬的外壳:冷漠,不流露丝毫感情,以冰冷的面孔示人。可我的内心在燃烧,在我自己的炼狱中忍受水深火热的痛苦。而且,他很清楚这一点。混蛋彼得森都知道,除非一点点地掏出我心里所有的秘密,否则他绝不会罢休。
恨意在我的身体里涌动着,我紧紧揪着它不放,用它来支撑我自己,直到我能再次感觉到脚下的地。直到我能感觉到我可以从表面上再次控制我自己。不过,这一切都太脆弱了。和蔑视不一样,愤怒一波波袭来,等它退去的时候,正是我脆弱的时刻。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我自己直视彼得森医生。
老天,我恨死你了。但你绝不可能打倒我。
“很好。”我咬牙切齿地说。
他对我笑笑;这是他另一个可恶的地方。怒火燃烧得更炽热了。我今天的表现很不好。兴许就是因为是今天的缘故,那件事已经发生一年了,是的,在他好心提醒我之前,我就已经注意到这一点了。
“你不喜欢达伦,对吧,希瑟?”
他并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人。我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只是瞪着他,等待他出招。他看出这一点,便开始拖延,喝了口他那昂贵的汽水。他拧开瓶盖时传出的嘶嘶声异常恰如其分:就跟蛇在吐信一样,而他就是那条蛇。
“你嫉妒他。因为他抢走了你的朋友。对吧?”
我充满鄙视地扬起一边眉毛。彼得森医生向后仰了一点点,我甚至还可以挤出一点点微笑。
不,我才不嫉妒达伦。不过现在或许有一点,毕竟他起码不用坐在这里,听这些废话。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希瑟?”不想,不过彼得森其实不是在提问,“我觉得你想铲除掉达伦。我觉得他产生了怀疑,因此成了扎在你手心里的一根刺。解决掉他,比解决马丁容易吧?”我别开脸。我没有看地板,那样会传达出错误的信息。我又看向墙壁上那些镶在精美玻璃框里的证书。愚蠢的彼得森医生,它们也可以被用来做武器呀。我试着用我讽刺幽默的想法来压制我的怒火,但我无法没过他的声音。“毕竟没有了达伦,艾玛可能会回到你身边。是这样吗,希瑟?”
我压下如潮水般涌来的忧伤:艾玛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不愿回想这件事。我不会去想这件事。我咬紧牙关,利用一波波怒气当盔甲。可惜它保护不了我的心,而那是彼得森医生最感兴趣的地方。恐慌感笼罩着我,我几乎要从椅子上摔下来。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镇定不下来,我希望赶快离开这里,以免做出什么蠢事,比如让他探寻我的内心。
“我想去厕所。”我说。
这个策略太小儿科了,可我视之为救命稻草。我央求地望着他,此时此刻,我对自己的恨,超过了对他的恨意。求你了,求你了,你已经让我尝尽了苦头,就答应我这个请求吧。
他摇摇头。
“我们还没谈完,希瑟。”
“我必须去。”我坚持,“我的生理期到了。”
这纯属谎言。他一边琢磨着我的请求,一边低头看我的档案,我很想知道那里面是不是记录有真正的生理期时间。他们做的记录非常细致,我吃了哪些药,没吃哪些药;我的体重,身高,指甲的长度;我的情绪;我吃了什么,吃了多少。就算他们记录了我的月经周期,我也不会惊讶。
彼得森医生得到博士头衔的那所白痴大学肯定教过他们该战略性地表现出仁慈,因为他这会儿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默许。我站起来,想着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守卫却领我走到左边一扇不起眼的门边。他打开门,里面是个小房间,只有一平米见方,有一个极小的圆形水槽。水槽那边还有一扇门,半开着,可以看到银白色的陶瓷马桶。看来是逃不掉了,不过至少可以暂时躲开一会儿。彼得森先生没有揭穿我的谎言,因为他没有问我需不需要卫生巾或类似的东西。
守卫就站在我身后,我不自在地瞥了他一眼,他当然不会是要和我一起进去吧?好在他站在那个有水槽的房间里不动了,让我一个人走进里面的小隔间。
里面有面镜子,镜子竟然在厕所里,却不在水槽边。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彼得森医生让他的病人来这里自省吗?我看到镜中的自己在望着我,有那么一刹那,我看到了一个东西。黝黑、邪恶、恐怖,如同一个致命的光环,在我头顶上方盘旋不去。我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大叫起来,但我及时堵住了嘴,以免我的叫声传出这个幽闭恐怖的空间。我眨眨眼,那个东西消失了。我的心却依然在狂跳。
我瘫坐在马桶盖上,用手捂住脸,集中精神,恢复正常的呼吸。我知道彼得森医生绝不会有那个耐心,让我在这里度过其余的“辅导”时间;最多还有五分钟,然后,我就不得不再次面对他。到了那个时候,冷静下来非常重要。
吸气。呼气。吸气。呼吸。我数着自己的呼吸。渐渐地放缓呼吸。要驯服我的脉搏就困难多了。它飞速穿过我的血管,尖叫不止。
有人轻轻敲了敲门。在召唤我了。我站起来,吸吸鼻子,吞了口口水。为了假装到底,我冲了马桶。然后,我抚平衣服,打开门。地方太窄了,我艰难地从守卫身边挤过,去使用水槽。我慢慢悠悠地洗了手,还用了昂贵的给皂器,按下之后,它流出了一点泛着珍珠光泽的洗手液,散发出橙子香气。我假装并没有因为站在我身后一英寸处的那个人猿泰山而紧张,慢慢地把洗手液涂在手上,冲洗我那只好手。很快,门开了,彼得森坐在办公桌后面对我愉快地微笑着。
我坐回椅子上的时候,皮革尚有余温。它本来应该很舒服,事实上却让我如坐针毡。
“说到哪里了?”彼得森问道。
我努力装出一副闲适的样子,扫了房间一眼,目光从钟表上面飘过。还有四十分钟。我可以撑过四十分钟。
“艾玛。”他耀武扬威地说出她的名字,仿佛他是真的忘了我们说到了哪里,仿佛刚才我躲进厕所的时候,他没有坐在那里策划使出这一招。“你很不赞成她和达伦在一起,对吧?事实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