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皇图-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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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既出,众人一片愕然。
“青石一战,朝野震动。禁军营官以上七十五名将领联名上书,恳请圣上降旨发兵,荡平东瀛。圣上已经令江州王点十万大军,誓师东征。我是禁军踏白营的参议,此次和陈校尉来柳京城,就是为大军勘查地形,做进攻的准备。计算日期,大军应该比咱们行程晚五天,应该是三日后才能到。不过自从发现东瀛人的进攻企图,我就已经发出了信号。”说着他拿出一个小小的金丝鸟笼,给大家看了一眼,“我已经放出了穿云雀,大军已经收到信息,前锋部队一到岸便会立刻轻装疾进,现在多半已过来了,用不了一天就能到柳京。”
何俊宏有些奇怪的看着谢校尉手中的金丝鸟笼,这东西只有装蛐蛐的葫芦大小,不知这里头养的鸟雀会是什么样子,又怎么能传送信报。
“穿云雀是内府调养的专门用来送信的鸟儿,身形如蜜蜂,却能上穿云霄,漂洋过海。”谢校尉看到何俊宏那吃惊的样子,微微一笑,给他解释了一句。
“形如蜜蜂,还能飞那么远?”何俊宏无法想象蜜蜂大小的鸟儿是什么样子,眼睛瞪得更大了。
“东瀛忍者能在这里施放食人鱼,我大成就没有能人培育出这样的鸟儿么?”陈校尉鄙夷的看了何俊宏一眼,“内府和龙骧阁的奇珍异兽多着呢!”
一个新兵兴奋的问道,“这么说柳京城有救了?”
谢校尉摇摇头,“不好说,就算我们把信送到,也说不定。东瀛人这次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和准备,柳京城三万守军不见得能顶多久。”
“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我们还是要回去。”赫驴子突然斜刺里冒出一句,这个混蛋有时候真的以为自己懂得很多。
许鹏轻轻的咳了一声,“赫驴子,你还记不记得那条上后山崖的小路?一会儿你带大家上山,带好路,要不然回来我砍你的脑袋。”
许峰一愣,“那条路?”
大家都是一脸的诧异,其实何俊宏也不明白,在柳京城外据守多日,他们居然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条路,而许鹏和赫驴子居然知道?
赫驴子看到野兵们的疑惑,不禁有点自鸣得意,“哈哈,去年我和鹏哥几个,在城外套獾,不小心发现了一条废弃的小路,居然能爬到崖顶,正好就在城的头顶。乖乖,那次可套了不少,还有麻子,这混蛋最傻……”
提到刘麻子的名字,他突然便停住了,讪讪地矮下身子,扶着他的杆子不说话了。
谢校尉并不掩饰自己的满意,径直对许鹏说,“那好,主力上后山崖。我和许队长先行回去报信。”
陈校尉忽地转回身来,几步上来,抓着谢校尉的肩膀,“你怎么能去冒险呢?柳京城是他们守的,跟我们有什么相干?你别忘了,嫂子和孩子都在家里等你!”
谢校尉盯着他的眼睛,“陈兄,不必过虑。我对自己还有些信心。再说咱们做校官的,不就是要冲锋陷阵,死在前面的吗?要不然怎么让弟兄们心服。”
听了这话,何俊宏心里一热,要是让谢校尉做野兵们的营官,那该有多好。就是冲着这句话,不知道多少兄弟会甘愿为他而死。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想起以前队长的话。他总是说何俊宏太单纯。平时看起来做事有分寸,但遇事头脑容易发热。今天谢校尉就说了这句话,他几乎热血上冲,便要为他拼命了。算了,不管那么多了,该如何便如何吧,生死有命,该谁死都是老天定的,躲着也没用。
不知怎么,何俊宏把李昱和谢校尉比较起来。
李昱对属下向来宽厚,也和这位谢校尉一样,能得部下效死,只是他现在不知道是否已经和东瀛人交上手了。
还有秋玲,那傻妞儿,这会儿开打了,知道去哪里躲避吗?
“谢校尉,两边队伍都要有人带,鹏哥可以带队上山,这边我跟你走便可以。”何俊宏还是顺应了心中的冲动,让热血蒙了自己的眼睛。
许鹏摇摇头,“不行,你不认识路,要是万一有什么闪失,撤回来怎么找我们?”
听到这话,何俊宏不由得一梗,的确,他不认识路啊。
谢校尉站起来,拍拍何俊宏的肩膀,“好了,听我说。咱们两个往城里去,许队长带两个人就在这儿隐蔽接应,要是天亮以后我们还没回来,就不用等了。”
许鹏现在对谢校尉的话也颇为信服,他点点头,不说话了。
计划很快安排停当。
赫驴子、陈校尉、王行周、除了王金以外的所有新兵,还有担架上的胖子一起上后山崖;许鹏带许峰和王金接应;谢校尉带何俊宏先行直接往城里摸。
赫驴子他们首先出发了。临走的时候,许鹏抓着他的胳膊,严肃的说:“队伍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带好。”赫驴子重重地点点头,神情中也显出少有的坚定——何俊宏一直认为,他只要把什么事当真了,那是一百头野牛也拉不回的。
其实这么说来也怪,队伍里明明有个校尉在,却让一个卒子带队。陈校尉这次倒没有挑理,只是站在谢校尉的身前,有点不知所措地搓着手,嘴里不住嘟囔,“这可不行,这可不行,这样我回去怎么跟王爷交代……”
谢校尉把脸拉了下来,“不要胡说,那边队伍还要你照顾着,你是咱们禁军的神箭,如何能让他人小瞧了?”
陈校尉闻言似乎感到有些羞愧,不过终于还是抬起头来,“谢兄自己要保重,我等你回来。”说完转身随着队伍便走了。
第215章 暗夜屠杀
午夜了,何俊宏和谢校尉都扔了甲胄,在林子的边缘悄悄前进。谢校尉脱了锁子甲以后看上去弱不经风,真不知道这两天是怎么跟上野兵们的队伍的。何俊宏一直十分强壮,尽管征战的时间不长,但在身上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有好几次他受重伤醒来之后,发现同袍们都已经在整点自己的“遗物”了。这谢校尉皮肤白皙,身材纤细,和李昱一样,一看就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但这一路跟野兵们捱了下来,没叫一声苦,端得是不容易。
二人一路隐蔽,走得也并不慢,不一会儿身上就微微见了汗,冷风一吹,冻得够呛。以前队长说过,要是太冷了,还可以给自己找点事做,分散一下注意力,这样就把冷忘了。何俊宏随口问谢校尉,“谢大人,为什么你刚才答应我去?”
他瞅了何俊宏一眼,“因为你又瘦又矮。这个队伍里体型最像东瀛人的,就是我们两个。万一出点事,夜里也可以蒙混一下。若是让你们许队长来,他那么粗壮,一眼就露了底。”
说得也是,何俊宏不再言语,只管默默得在前头带路。
说来也怪,走了一大半路程,还没见到半个东瀛人的影子。何俊宏心里一面庆幸,一面又忍不住犯嘀咕,东瀛人明显摆出了突袭柳京城的打算,可是把主力都藏到哪儿了呢?难不成半路改主意了?全体收兵了?乖乖,不要玩我们好不好。
随着离柳京城越来越近,何俊宏的心也越来越不踏实。
暗夜无边,树影憧憧,在乌云的笼罩下,明月忽隐忽现。何俊宏的右眼皮不住的跳,不知道是什么兆头。谢校尉一路都在身后,却仿佛看到了他的表情。他拍了拍何俊宏的肩膀,“要不要歇一歇?”
何俊宏摇摇头,什么也没说,脚下步子赶得更紧了。
林子越来越稀,远处已经能看到隐隐约约的土墙,还是没有半个东瀛人的影子。
“那是广信军的驻地?”谢校尉问道。
“嗯,这里原来是一处高俪军修筑的旧堡寨,不过早就废弃了,我们来到柳京后,就给安排在这里,好一番大修,奶奶的,可没驻扎多久,就让给了广信军,我们只能另寻地方安身。”何俊宏有些愤愤的答道。
四下里静的出奇,让何俊宏想起了老家的月夜。不过眼下的寂静可没那么安详,也不会有皮包骨头的黄狗有事没事的吠。看着前面白花花的空地,何俊宏心里一阵发毛。这时候他禁不住暗自的骂,要是在城边能多留一片树林就好了,那样他们今晚就能无声无息的潜到城下,唤一个睡不着的哨兵,把他们拉上城去。不过要是那样,估计这城也早给东瀛人摸了。
他们隐在几棵大树之下,面前是三百步的空地和一条黑漆漆的护城河——或者叫壕沟。何俊宏不知道该如何过去。
忽然谢校尉抽了几下鼻子,眉头一皱,又用手往面前搧了搧风,眉毛就锁得更紧了。怎么回事?难道有东瀛人在附近拉屎么?
这时谢校尉凑在他的耳边问道,“你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是吗?”
何俊宏点了点头。
“那我问你,这里风大吗?”
何俊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是啊,风一向很大……”说道这里,何俊宏忽然反应过来,今晚他们猫在林子边缘,耳边却一丝风都没有。
谢校尉脸色乌青,却没有答话。他从怀里摸出一把黑色的短刀,从衣襟上割下一大块布来,撕成两块,递一块在何俊宏的手里。何俊宏看着他,一头雾水。
他没有作声,只是俯下身轻轻拨开地面的落叶,用那短刀向地下戳去。何俊宏看了不禁一阵心疼,谢校尉手里的兵器,一定不是寻常物事,这样用来干挖土的粗活,损了锋刃实在可惜。那短刀的确是好家伙,这里的黑土地虽然肥沃,但也很硬实,他一刀下去便插到柄,搅两下带起一大块来,用刀柄磕碎了摊在旁边。三两下工夫何俊宏面前就堆起一小片松土。他虎着脸说,“把布拿来,照我的样子做。”
他先把自己那块布摊在地上,把土撒上去,再细细的碾开,用布裹了起来。何俊宏不知道他的意思,但还是照他的样子做了一遍。他把布做成了一条装土的褡裢,围在了自己脖子上,对何俊宏说道,“我猜这支广信军多半已经完了,柳京城里的守军此时怕也不是昏睡便是已经死光,反正是凶多吉少,但我们还是要走一趟。到了墙边,把这个围在口鼻间,千万不可放下,要是我们也中了毒气,那就完了。”
二人前后脚踏出林子,走在**的空地上,四下里月色惨白,死一般的寂静。
前面的城墙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大厚实,随着一步步逼进,何俊宏越来越害怕。因为那城墙上没有一个哨兵的影子。身边没有一丝风,他却感到背上有些湿湿的冷。谢校尉在他面前,一言不发的走着,瘦削的背影在月色中显得分外单薄,乍一看上去,还真有几分东瀛人的影子。
到了城边上,二人看到护城河上的吊桥已经放了下来,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人看守。二人把土包围在脸上,系紧了以后呼吸有些难受,但是想到谢校尉刚才说的话,何俊宏手下不禁又加了一把力,直到把鼻子勒疼。二人默默地往城里走,一直穿过敞开的城门,一个人都没看到。谢校尉回头看了何俊宏一眼,做了个手势,何俊宏便跟在他身后拐上城墙。
一上了城墙,何俊宏的心里便咯噔一下,脚下竟然有些发软。
这里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他的面前是一排整整齐齐的尸体,所有人都盔甲齐整,兵器好端端的摆在一边。何俊宏走到尸体旁边,弯下腰去看,所有人的脖子都被利刃割开,黑红的血管和白色的气管翻着硬邦邦的茬子,大片大片的血块已经在胸前凝结成黑紫色的硬壳。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平静,身上没有一点打斗的痕迹,看来都是在睡梦中被人割断了喉咙。谢校尉拍拍他的肩膀,何俊宏抬起头,看到远处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正顺着城墙向这边走来。何俊宏站起身,右手握住刀柄,喉咙里火辣辣的烫。谢校尉紧紧攥着他的手腕,不由分说把他拉下城楼。
何俊宏死死地盯着他,一动不动,他摇摇头,隔着厚厚的土包,好像叹了口气。
何俊宏也知道此时绝对不能败露行藏,只能低下头,对着他摆了摆手。
谢校尉看他反过味来,便指了指那边的街道,何俊宏点了点头,又跟在他身后,往城里走去。
其实谢校尉来这里没几天,地形远不如何俊宏熟悉,但现在他好象是对这里了如指掌一般,走了几步他便跨到何俊宏前头,领着他往后寨的草料场那边走去。那里是何俊宏所在的野兵部队的驻地,他们小队的兄弟,只有曲彪子还留在城里,何俊宏还得去看看他还有没有命在。
月光还是一片惨白,何俊宏和谢校尉一路顺着墙根往里走,渐渐了听到了一些动静。远处也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个个单薄得像稻草人,但手脚轻快,在左右的房子里进进出出,手里的兵刃在惨白的月光中闪着荧荧的光。何俊宏不敢想象他们在做什么,只觉得自己脖子里凉飕飕的,脑子里嗡嗡作响。拐进草料场大门的时候,二人看到对面的兵器库大门敞开,一个纤细的影子从里面走出来,脸上也像他们一样裹着厚厚的东西,手里的短刀滴滴答答地还在往下滴血。何俊宏感到全身都紧绷了起来,右手不由自主又紧紧地攥住刀柄。谢校尉在身后轻轻推了他一把,他旋即明白过来,低下脑袋,快步往草料场里走去。那个东瀛人好像没注意到他们,自顾自地拎着刀往东去了。何俊宏的心一直砰砰地跳,几乎要冲破胸腔。
进到草料场里,何俊宏的心凉了半截,几个辎重营的士兵都横七竖八地摊在地上,血溅得到处都是。
找到曲彪子住的窝棚以后,何俊宏站在门口几乎不敢进去。明知到彪子多半没有命在了,何俊宏真不忍心面对他被人割断脖子的惨状。谢校尉看他迟疑,便一步迈过来,推开门径直便往里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这个棚子本来就不是住人的,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牛马粪,即使隔了厚厚的土包,仍然能闻到刺鼻的臭气。
何俊宏心里忽然一动,这里气味这么浓,是不是能隔了外面的毒气呢?不过转念一想,即使彪子神智清明,但他一个人面对满城的东瀛人,怎么也不会有命了。
这时谢校尉已经发现了曲彪子的尸体,他蹲在尸体旁边,回过头招呼何俊宏过去。
何俊宏有些不忍心,不过还是走到他身边。彪子的尸体半坐着靠在屋角,低着头,双手捧在胸口。他已经死了很久,尸体硬得像石头。不过他的脖子没断,心口上却插着一把短刀。那是他们自己人的刀,彪子不是东瀛人杀的。
窝棚里光线黯淡,只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