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皇图-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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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的角力伴随着姑娘嘶哑的狂笑和怪物的痛嘶,李昱浑身都是冷汗,心情紧张得像是那条绷紧的舌头,他想起了那只不知名的动物缺了的脑袋,明白那是被什么东西咬掉的。
姑娘锋利的指甲抓进怪物的舌头里,像是铁钩一样,墨绿色的腥浓血液流了她满满一手。怪物的嘶叫忽然变得异常尖锐,它的大嘴猛地合拢,姑娘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摔倒在地,手中只剩下半截软绵绵的舌头。
危急关头,它竟然咬断了自己舌头。
姑娘似乎也怔了一下,一抬头,却看见那条怪物并没有借这个机会退回水中,它蠕动着无腿的身体爬上了岸边,满嘴都是墨绿色的血滴落下来。连李昱也看得出它是暴怒了,扭着头左右寻着敌人的气息,骨刺在地下摩擦着,那条生铁一样的尾巴沉重地敲打着地面,可怕的声音仿佛石块在悄悄地崩裂。
它完全现身的时候有近5米长,像是巨大的鱼,又像是蛇或者蝾螈。它的上半身努力地挺立起时,比对面的姑娘还高出了一半。
它捕捉到了猎物的气味,猛地定住,直直地面对着姑娘。它没有眼睛,可是那种忽然而来的沉默比任何凝视都更让人觉得恐惧,它的大嘴翕动着,绿血和黏液一起缓缓地垂落下来。
咬断了舌头,它已经没有要害了,它面对的不过是个赤手空拳的女子。
姑娘也安静下来。她抛掉半截舌头,搓干了双手,笔直地站了起来。李昱忽地有些担心,他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喊:“姑娘,姑娘!”
怪物猛地扭头对着李昱这边,喉咙中发出“嗬嗬”的低声。姑娘也看向他,那双银灰色的眼睛里木然得没有神色。李昱被这种沉默击溃了,他按着自己狂跳的心口不再敢说话。
怪物安静了一刻,它忽然完全直立起来!这时候它只剩下盘曲的尾巴支撑着身体,足足有4米的高度,任何鱼和蛇都不可能像它那样。它绷高的身体微微地颤了一下,似乎已经挺到了极限,而后它把自己的身体全力地“砸”了出去,仿佛一条从天而降的巨大鞭子,它的骨刺就是鞭子上的荆棘。
李昱不敢呼吸。那一瞬间,他看着姑娘猛地举起了手里的骨剑。
李昱的脑海里忽然闪过西方中世纪的骑士举起阔剑时的姿势,两个人的姿势似乎很相似,却又很不同。骑士举剑的一刻像是一个浑身铁铸的机器人,全身的筋肉都在衣甲下绷紧了,而姑娘举起骨剑的姿势异常的沉重,骨剑似乎是重得可怕,令她双手都无法控制。
李昱想姑娘要死了。也许她本就活得太恐惧了,根本就是要借这条怪物杀掉自己,以她落叶一样抖动的身体,还有脆硬易断的骨剑,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这时候姑娘手中的骨剑忽然安静下来,不再颤动,李昱惊讶地发现它竟然绷得笔直。姑娘踏步向前,李昱听不清,可是姑娘嘴里似乎在不停地念着什么。
他从未听过姑娘说一句话,他以为姑娘天生就不会说话。那边低低的声音传来,李昱忽然觉得身体开始发热,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好像绷紧了要裂开。他使劲地捂住了耳朵。
姑娘的每一步前进都带着短暂的停顿,她的身形忽然一错,而后冲起,在半空中急速地旋转,带着锋利的骨剑转动。
那是一记旋身的斩击!
李昱的胸口忽然不难受了,他觉得血管里像是有冰流过,大脑深处被针扎了。那一瞬时间在他眼里忽然慢了下来,他眼睁睁地看着骨剑无法承受姑娘加诸其上的巨大力量,在旋转中开始弯曲。
那是一种可以斩开黑暗和劈破鸿蒙的伟岸力量,骨剑和怪物的头部相击。
姑娘转身落地,粗喘着往前奔了几步。怪物直着身子定了一瞬间,然后感觉到了崩裂般的痛楚,发疯地挺直身体扭动着,像是岩画上太古洪荒时代的图腾。墨绿色的血从它的头上披落,它的所有鳞片因为痛苦而张开,雪白的骨刺在岩石上被磨断。
它无力地倒下,狠狠地砸在岩石上,碎石被它的身体打飞出去,砰砰地砸在岩壁上。李昱远远地看它头上的创口,那柄骨剑完全没入了它的身体,一点也没显露出来。
姑娘扑上去急切地用手向那头怪物的创口抓去,墨绿色的血渐渐流干,那肉竟是晶莹如雪的。她像只捕猎得手的野兽一样,胡乱地拨拉着猎物的尸首,撕下一片生肉就大嚼起来,满嘴都是怪物绿色的血。
她大嚼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李昱,手捧起一块鲜肉,对他晃了晃。
李昱畏惧地摇着头,转身逃走了。姑娘不再理他,继续低头下去就着怪物的创口吸啜起血来,绿色的血在她的牙齿间流着,衬得牙齿森白。
幽幽的笛子声在夜色中悄然飘来,李昱骑着马在草原上奔驰。
星辰挂在漆黑的天穹上,亮得耀眼夺目,像是随时会化成一场闪光的大雨打落。草在风中摇着,笛子声越来越细了,远远的不可捉摸,让人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他骑着马行上山坡。这里不是他一个人,遍地都是人,战死的尸体静静地躺在草间,互相枕着。座下的马在尸体中悄无声息地穿行,他很害怕,可是他不敢开口,他怕开口会惊醒这些死人。他觉得背后有一对沉默的目光,可是他猛地回头,静静的什么都没有,只是月光下一个白色的影子跳跃着闪过,像是雪白的狐狸。骑马的影子在月光如水的地面上仿佛飘飞着,他回头看去,两行马蹄印都带着血。
再翻过一个山坡,他看见了浓浓的雾气,雾气中,他把马停在那里,他看到了一辆像是被抛弃了的马车。风吹着车上的帘子,浓郁的绛红色帘子上,金线的反光比刀刃还冷。
“有人么?”他跳下马来,上前轻轻地拍着车壁。
无人回答,他慢慢地掀开了帘子。
大红的绸缎索子上穿着闪亮的珠子,悬在车的正中,安安静静地,绿色裙子的少女拥着怀里的人,低头端坐在那里。一支紫皮的笛子在她手里。风吹着她鬓角的长发轻轻地飘起,她的眼泪落在笛子上,一滴一滴,是红色的。
他好象认出了她是谁,不由得浑身剧震。
第8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公主……我来接你了。”他伸出手,“公主,跟我走吧。”他伸手要去触她脸上的泪,少女循着他的声音抬起了头。李昱看见了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好象是他的初恋情人,好象……就是那个姑娘!
她的双眼在流泪,泪水是红色黏稠的。她直勾勾地看着李昱,精赤着上身,李昱想要退去,可是他没有力量。
他忽然发现自己被吊在一个专门对付不听话的犯人的木架上,他的双手被死死地捆绑起来。她的身体倾倒下来,像是一段木头那样打在他身上,冰冷的胸贴在李昱的脸。她的身体忽然抖了一下,无数手从背后撕裂了她。
她被高高地扔起在半空中,身体展开,仿佛一个古老的图腾。
李昱仰起头,看见半空中的她露出一个难以描述的笑容,胸口的血一滴滴打在他的脸上,这时半空有月亮,月钩泛着精铜一样的金色。
“啊!”李昱猛地坐了起来。
空洞洞的回声在周围回荡,冷汗浸湿了全身。
这是个梦。
自从来到地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他觉得自己是要死了,这是上天给他的指引,指引着他去寻找另一个世界。
他侧着耳朵倾听,却觉察不到姑娘的动静。姑娘似乎是不需要睡觉的,她每天就是四肢着地野兽一样游走在周围,她对李昱很有兴趣,总是偷偷地藏在石头后面窥看他,可是李昱稍稍踏出一步,她又会逃走。此外她就是守候在地下河边,等着大鱼。有时候是体型巨大的白鱼,有时候是那种可怕的怪物,她捉上来都是生食,只是再没有第一次见的那么大个头的怪物。
不过这些天河水渐渐地浅了起来,似乎地下河也有枯水的日子。引不到鱼,姑娘显得很不安。总是听见她手腕上的铁链“叮叮当当”地作响,那是她在河边上上下下急切地奔窜。
李昱抹了抹额头,额上冷汗不多,他触到自己的脸颊,那里湿湿粘粘的,有一滴水。
异样的感觉使他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他全身毛孔都紧缩起来,一双莹莹发光的眼睛就在他头顶,距离他如此地近。
是那姑娘。她占据了靠近李昱的一块巨石,伸长脖子低头窥看着,她森然的白牙每一颗都尖锐得像是刀尖。李昱退了出去,她擦了擦脸,意识到梦中滴落的那滴血是姑娘的唾液,姑娘正张着嘴,她有些激动了,喉咙里嗬嗬地作响。
“走……走开!”李昱觉察出了她的异样,惊恐地退后。可是他没有空间了,他背后就是一棵巨大的石笋。
“哈哈……哈哈……”姑娘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在一种狂然的喜悦中。她弯曲着十指,那些尖锐的指甲有如豹子的利爪,在岩石表面摩擦着,咝咝的尖锐声音让人止不住颤抖。她盯着李昱,一点一点挪动着,逡巡着。
李昱惊叫起来。他看清楚了,姑娘现在的这种眼神,就像她等待着那条怪鱼出现的时候。
她已经变成了一头完完全全的野兽!
姑娘扑落了,像是饥饿的母狼。李昱不敢想像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可以突进得那么快,她挥舞着爪牙,带起极其尖锐的呼啸声。这绝不是一个人应该能做的,像是雷电,看见了电光,再捂耳朵,就已经迟了。黑影整个遮住了他的视线,他惟一来得及做的只是紧紧地闭上眼睛。
预期中的疼痛没有传来,“铮”的一声,疾劲的风忽地停息。李昱听见挣扎的嗬嗬低吼,带着水的热气直喷到脸上,就像那时候恶棍们养的大狗扑到他身上的感觉。他鼓足勇气把眼睛睁开一线,姑娘暴躁地扬着雪白的长发,身子极度地前倾,可是她够不着李昱的喉咙,她手腕上的两条铁链完全绷直了,铁环间格格作响,那是金属摩擦的声音。
铁链“哗哗”地响,姑娘的牙齿贴着李昱的喉咙咬紧。她毕竟不是完全的野兽,因而放弃了撕裂李昱脖子的想法,她挺身突前,试图以锋利的牙齿直接去咬断那脖子上的血管。
牙齿咬合的撞击摩擦声像是有形的针刺进了李昱的脑颅,又一次距离死亡如此之近,那可怕的牙齿就像利刃,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它们刮过脖子上皮肤的微微一丝痛楚。
脑海中恐惧的大潮席卷了一切。他眼前瞬间看不见东西,只能听见脑海很深处嗡嗡的低响,他用足全身力气扑了出去。
他和姑娘紧抱成团在地下翻滚着,率先掐住对方脖子的竟然是李昱。他像是被一种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控制了,手上白皙的皮肤下青筋蛇一般跳着,可是他根本注意不到这些,只是不顾一切地掐着,怪异的血色布满他的面孔。
姑娘紧紧攥着李昱的手腕,她并不因为受制而有丝毫的畏惧,她的双瞳亮得有如燃烧的火炬,里面除了兴奋,还是兴奋。
她的力量占了优势,李昱锁紧的双手被她缓缓地拉开。她猛地翻身把李昱压在了下面,粘湿的口水滴落下来,打在李昱的脸上。李昱看见她紫红色的舌头灵巧得像蛇一样舔着牙齿,他艰难地吸了一口气,想甩头,可是甩不动。
像是狮子咬断羚羊喉管前发出的那声得意的吼叫,姑娘甩动雪白凌乱的头发,然后咆哮起来,吼声在偌大的石穴中滚滚回荡,像是有一百头、一千头狮子在呼应她。
她低头咬了下去!李昱的脑海里只有一线清醒,他忽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像是在一片浑然的黑暗中,只有一线的光。他全身战栗,胸口有种近乎撕裂的痛楚,仿佛身体里有一头不安的野兽,它要挣脱自己**的束缚。燥动的热气随着血疯狂地奔涌,那线光要暗下去了,他知道自己将迷失在完完全全的黑暗中。
他想喊,可是喊不出来。
他喊了出来,没有人回答他。
他感到了极度的恐惧,不是因为怕死,平生第一次他如此恐惧,恐惧会失去自己……最后一线光明消逝,无边的狂躁的黑暗和热笼罩了他。
石穴里狮子般的咆哮忽然变成了两个声音,交织着,翻滚着,像是要把声音所及的一切地方炸开。
他的头猛地撞在岩石上。他觉得自己的脸上满满的一片都是温腥,他伸手抹了一把,湿漉漉的都是血,手腕上剧烈的疼痛传来,他猛地抬手,右腕血肉模糊。他拼命地摇晃头,不明白刚才一瞬间的事情,记忆到了那里仿佛中断了一个瞬间,空茫茫的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狂躁的热和黑暗。
他抬头,看见姑娘姑娘安静地跪在那里,她脸上疯狂的神色忽然都消失了,只显得木然,显得呆滞。
姑娘慢慢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退了出去。她捂着自己的脸,疯狂地摇头,她像是要哭了,可是听不见一丝声音。而后她猛然翻身,嘶哑地狂吼着,四肢着地在岩石间跳跃、奔跑。
她直起了嗓子对着头顶嘶吼,声音疯狂而悲切,像是月光下失去了孩子的母狼。那声音有些像哭,却没有泪水,混杂着仇恨和悲切。
野兽般的嘶吼和孩子的哭声混在一起,隐然地交融起来。
李昱靠在石壁边,无力地抬着头,看着巨石上的姑娘。她坐在那里,已经沉默了许久。李昱已经哭哑了嗓子,他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也不记得姑娘那样发疯地跑了多久。现在这里如此的安静,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
他有些怀疑姑娘死了,因为她安静得像石像一般。
忽然凌厉的目光落到了他的头顶,姑娘扭头低视下来。
这是李昱第一次听见她说话,像是很多年不曾和人说话了,她的声音怪异走调,却异常地威严。
“你是东土人?”
李昱点了点头:“是。”他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了。
他看见姑娘笑了。那是一种彻骨哀伤的笑,她回复成一个完完全全的人,眼神温柔而悲悯。
姑娘斜斜地倚在一个石隙中,望着洞顶的那些壁画。她像是换了一个人,沉默而坚硬。
“你这么看了我很久了,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她嘶哑地问,目光冰冷地望着外面。没有人回答,过了一会儿,一棵石笋后面伸出一只手。几个圆圆的蛋黄滚了过来,在离姑娘不远的地方停住。
李昱已经知道,这是那怪鱼的卵。
姑娘看着那几个蛋黄,静了一会儿,嘴角浮起一丝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