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明-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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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竟然会被平时看似柔弱好奇的百姓告了,有目共睹的恶事一件件说出来,连个狡辩的机会都没有。
王知州等一大批保德州城的文官武将、衙役捕快等吏员都被砍了脑袋。而赵月雅的父亲赵同知则因为只是分管水利,并没有多少恶事而幸免于难。
当然,广场上所有百姓都目睹了赵月雅救父,因此他们没有和赵同知有深仇大恨,就看在赵月雅的面子上,也没怎么控诉。至于叫天军这边,不说孙云轩的关系,他们也都佩服那位奇女子,自然也不会多加为难了。
再加上胡广的关注,最终以赵同知年迈为理由,连普通军棍的惩罚都免了,释放回家看押。
临近傍晚之时,叫天军便开了官仓,还有城中囤积奇居、高价卖粮的奸商粮仓,开始给百姓分粮。
明末的灾情,饿死那么多人,虽然有天气的原因,可人祸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叫天军从城中一个个粮仓里扒出来的粮食数目之多,让胡广都为之惊讶。
保德州的饥民并不少,光城中饿死的尸体,每日都有几大车。可不管是官仓也好,或是奸商的粮仓,那粮食都是堆得满满的,并没有拿出来赈灾或者平价售卖。
这让胡广马上想起了保德州里面的一个熟人,何举人。当初就曾听他说过,趁着灾年,粮食歉收之时无视人命,囤积奇居、高价售卖的事。真是很可惜,何举人一家竟然不在,被他逃过了一劫。
夜晚,保德州城一样要戒严,可城中灯火却比平时还要多。虽然街上没闲人,可百姓家中传出的声音却是不少。
要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这才是平时的样子,而之前则是贼人进城。
胡广并没有宿进知州衙门,还是在西门箭楼上。这里对于他来说,更容易掌控全局。城中有个什么动静,一眼就能看见。
此时的他,正在听取胡汉三的汇报。他的脸上,露着笑容,显然是有好消息。
“……八个粮仓同时分发,因此速度很快,城中百姓基本已经领到了粮食。尽初步估算,明日往府谷县城起运,至少要用一天的时间。”胡汉三兴奋地禀告道,“我估摸着,这么多粮食,总算是能供应这次入关接应到的人数了。”
胡广点头同意,他想了下,问胡汉三道:“所得金银珠宝这些财物,不用带走。明天全部向城中店铺采购关外急需的物资。”
他一边说着,一边扳着手指数着:“各类铁制品,包括铁锅、锄头、犁等等,另外还有各种草药,全部都要,油盐酱醋也不要放过。”
胡汉三听得笑了,马上就回答道:“首长放心,这些我都知道。明天啊,反正有那么多金银珠宝,我把保德州城中的商铺买个精光就是!”
能拿下一座州城,收获自然不是那些村镇可比。只是就算征集了全城的运输工具,这搬运物资的事儿,还得要好几天。
不过朝廷的反应不可能那么快,叫天军只要动作快些,应该来得及撤走。
胡汉三讨论起这个的时候,忽然有了一丝犹豫,被胡广看了出来,当即问他想什么?
胡汉三见此,便说出了心中的想法道:“首长,明军的战斗力其实也就那样。要不,我们不走了吧,就占了保德州城好了。”
对于古代人来说,甚至是后世一开始的革命事业,都想着占领城市。可历史已经给了教训,伟人也有了非常好的总结。
不以一城一地之得失的道理,更是连普通后世人都知道的事情。也因此,胡广从头到尾就没想到,要占了城池后不走。在交代胡汉三做的事情,也是这么安排的。
胡汉三是在执行,可心中终归还是有疑问,此时问了出来后,便带着一丝希望看着胡广。
他希望叫天军以保德州为据点,招兵买马,然后再攻打下一座城池。以叫天军的实力,以交过手的明军实力估计,叫天军定然可以争夺天下。
胡汉三光是想想,就觉得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372对明军的胜算
胡广看着胡汉三,微笑了下,然后对他说道:“我们野战团的战力确实强,但明军也并不都是我们所遇到的这种对手。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的道理,我想你应该听说过?”
胡汉三作为领兵打仗之人,自然是听说了的,当即点了点头。
“不管是以前的尤世禄也好,还是孙显祖也罢,他们的能耐也就那样。但这并不能说明我们以后遇到的明军将领,都只是这样的本事而已。”胡广说着,便想起了明末的那几个名人,比如孙传庭、卢象升、大小曹等等。他们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声,必然是有其厉害之处。
胡汉三一听,之前心中的一丝骄傲顿时被打没了,因为他根据胡广的话所想到的是明末的战神戚继光大帅。
就算他再对自己、对叫天军有自信,作为明军中出来的人,也不敢说能打赢戚家军。
当然了,眼下戚继光大帅已经死了几十年,戚家军也已不复存在。可明国这么大,谁知道会不会有下一个戚大帅。
想起明国这么大,叫天军却只有一偶之地,胡汉三又突然觉得逐鹿中原好难。
他并不是一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因此他的心理变化都被胡广看在眼里,了然于胸。
他并不想打击胡汉三的士气,当即话锋一转道:“不过我们也不妄自菲薄,只要不骄不躁,认真小心地对待。打赢明军,那是大概率的事情。”
胡汉三一听,就有点糊涂了。首长一会说明军有厉害,一会又说大概率能打赢明军,这到底那句话是对的?
胡广自然看出他的疑问,当即给他解释道:“你也是明军出身,知道明军打仗其实靠得是将领的家丁。而一支军队中,家丁的比例会有多少?就像前几天,在明面上,我们两千来人对付五千左右的明军,可实际上怎么样你也知道……”
胡广说着,胡汉三一边点头。如果只是对付普通农民军,就算边军中的普通士卒,也是能派上用场的。但遇到了叫天军这样的强军,那些普通士卒说得不好听点,就是个累赘。
就说建虏对阵明军的时候,就是先在普通士卒身上突破,驱赶着他们冲击家丁队伍,最后在明军溃败中收割性命。
当然,胡汉三并不清楚这些,只是根据叫天军和明军的对战,能想出来。
胡广在继续给他分析着:“明军这种情况,眼下存在,以后也一样会存在。这是他们的国情所决定,并不能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这个话对胡汉三来说有点深奥,他就有点听不懂了。毕竟他只是普通的一名明军出身,虽已是叫天军团长,但见识、眼界摆着,没法达到全局的高度。因此,他有点好奇地问道:“首长,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朝廷没钱,不可能足额拨给军饷。然后还要经过各级经手官员的贪污,到达各地将领手中的时候就更少了。而后各级将领再从军饷中拿一些,剩下的如何养活全军?”
胡广这话一下让胡汉三恍然大悟,使得他明白了为什么以前被拖欠军饷的深层原因。
“因此,明国军队最终沦为眼下的家丁制,就是这么来的。只要没钱的根源不解决,这问题将一直无法解决。”胡广看到胡汉三在点头,便继续道,“而我们叫天军则完全不同,这点相信不用我说了。如此一来,我们叫天军对上明军,抛却将领的谋略因素,自然是胜得多了,哪怕是在数量上比对方少都没事。”
胡汉三听得脸上又有了笑容,此时的他,已经明白了胡广的意思。
“但万事也有例外,像四川土司的白杆军,兵士的家小都归土司控制,没军饷也不得不拼命,加上领军将领的能力也可以,算是一支全军皆精锐的特殊存在。”
“还有之前的戚家军是募兵制,也和我们叫天军一样,全军皆是精锐。这是朝廷税收重地被倭寇影响得厉害,不得已凑出了这么多钱。”胡广介绍到这里,郑重地说道,“以后要是朝廷被逼急了,也是有可能仿效戚家军,在小范围进行募兵制。”
当然,这些话有点远了,胡广回过神来,对胡汉三吩咐道:“我们要先经营好根据地,不必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否则光是粮食一项,都能让过快膨大起来的我们沦为第二个明国。”
这话虽然有点夸张,但道理是一个道理。胡汉三当即点点头道:“首长,我懂了。”
深夜,虽然胡汉三已经告辞走了,胡广却还没睡。眼下还不急着占领关内的城池,原因其实还有不少,他只是没说而已。
“人才啊人才!”胡广忍不住摇着头喃喃自语道。
要占领保德州城这样的大城,不是有驻军就可以了,还得有民政人才才行。
但叫天军只是最底层的老百姓组成,他们中或者知道如何种地、打猎、做点小生意。可让他们能写会算、统筹安排,涉及到民政的方方面面,那就抓瞎了。
就拿识字来说,胡广再怎么努力推广,毕竟也才只是半年多点的时间,大部分叫天军将士都还只认得几个字而已。聪明点的,最多是记得和自己生活有关的一些字而已。
也只有像丫丫和四小这样非常聪明的人,才能认识更多的字,甚至可以根据字典在自学了。
如果攻下了城池,最终让那些旧有的读书人来管理城市,那还不如不打。胡广要的,不只是改朝换代,而是一个全新的中国。
因此,胡广的打算,就是先经营好了河套平原,在粮食和人才储备上,至少能有个稳定来源之后,才会逐步吞并占领明国。
可是,就算这样,也不是说做就能做到的。
就如同此时的胡广,想着终于解决了这次的粮食危机,可以带着近万人口和足够的粮食返回根据地。他这个美好的想法,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就遭遇了严重的挑战。
373问策
不过相对胡广来说,有人遇到的麻烦更大,而这个麻烦,又恰恰是胡广给的。
陕西固原三边总督府后堂,一名便衣老者,相貌堂堂,气质儒雅,一看就知道年轻时肯定是一名美男子。
不过此时的他,却是眉头紧皱,坐在主位上双手按着自己的脑门,显得很头疼的样子。
忽然一名下人出现在门口处,轻声轻脚地走进门槛后便躬身禀告道:“老爷,督粮道参政洪承畴洪大人到。”
那老人一听,马上放下双手,同时脸色有点焦急地吩咐道:“快,有请。”
他说完之后,低头瞄了下面前桌子上的那封拆开的信件,深吸了一口气。
急促地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一名穿绯色官服的年轻人,一看就是风尘仆仆的样子,绕过屏风,望见老人便拜道:“下官陕西督粮道参政洪承畴拜见总督大人。”
老人,也就是三边总督杨鹤一见,连忙一抬手示意道:“免礼看座。”
洪承畴的屁股刚沾到边上那个圆凳上,便向杨鹤问道:“大人,不知何事急招下官回来?”
各地流贼越闹越凶,越闹越多,他和总兵杜文焕一起奔赴各地清剿,忙得不可开交。要是没有急事的话,总督大人不可能把自己招回来,因此他才有如此一问。
杨鹤并不直接回答,只是反问他道:“亨九,陕西地界,对于剿灭流贼一事上,不知你有何看法?”
洪承畴听了一愣,难道把自己如此匆忙招回来就为了问这个?
不过他心中虽有疑惑,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恭敬地如实回答道:“流贼只是灾民聚集而成,战力不强,官兵一到,即能平息。只是流贼惯于流窜,唯这不好办!”
“你剿灭的大小流贼已有不少,就没遇到过战力强悍的流贼么?”杨鹤眉头微皱,仍然追问道。
洪承畴听了又是一愣,总督大人今天好像很是反常。这些问题之前要么已禀告商谈过,要么就是一个常识,根本不需要急招自己回来的啊。
他一时摸不清杨鹤的意思,稍微斟酌了一会才缓缓回答道:“一般流贼确实只是乌合之众,不过上次固原兵变之后,有部分边军投靠了贼军。这些贼军相对来说,确实战力强了点。但只要下官领军一到,对方若是不逃,定然也能剿灭。”
杨鹤的眉头没有松开,继续提问道:“那有没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贼军不但人数少,还很精锐,能把多一倍的官军,是边军打得全军覆没?”
“绝无可能!”洪承畴也算是谨慎之人,但他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在上官面前表现得决断,因此马上就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杨鹤一听,心中就奇怪了。在他身边的人之中,他是最相信洪承畴的判断。因为洪承畴不但是文官,还是和流贼交手最多的一个人,对流贼最为了解。
他稍微想了会,便伸手拿起桌面上的那封信道:“你看看这信,莫不是夸大其词,掩盖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边的总督亲卫马上伸手接过这信,转交给了督粮道参政。
洪承畴听得很是纳闷,听总督大人的意思,好像有官军败给流贼了,这不可能吧?信一拿到手中,他当即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原本带着怀疑的脸色一下变得紧张。看完了一遍后,他又开始从头到尾细细地再看。
过了好一会,洪承畴才缓缓地放下了拿信的手,抬头看向杨鹤。见他正盯着自己,便郑重地说道:“下官以为,此事就算有所夸大,也不会太过夸张。”
他这么说,就是承认信中所说的大败了?杨鹤听得有点糊涂了,不由得再次确认道:“那亨九为何刚才说流贼大败官军是绝无可能?”
洪承畴听了,脸色一红,不过马上恢复了正常,低头向杨鹤禀告道:“回总督大人,刚才是下官一时性急,漏了这个自号为叫天军的贼军。”
“哦,那亨九是说,这叫天军还真是强军?”杨鹤一听,心中一紧,马上追问道。
洪承畴眼下在陕西是剿贼的大名人,也因此受总督杨鹤重视。他知道,自己想在官场再往上走,就必须在剿贼方面继续显示自己的权威和不可替代性。
因此,虽然他在刚才一时疏忽,忘记了叫天军的存在而回答有误,不过洪承畴也非常人,马上就认错,紧接着解释道:“下官曾随孙显祖总兵前往剿灭盘踞府谷的叫天军,当时下官并无兵权,也无约束孙总兵的权力,献计与他而不听,最终导致无功而返。不过下官却也因此见识了叫天军,知道贼军中有一人精通火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