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明-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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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也就不再操心这事,带着四小和护卫,去延安府完成一个简单任务去了。
但胡广不知道的是,因为他的出现,历史已经产生了偏差,高迎祥改变了目标,他要吃一个大胖子了!
时间再早几天,河北宣化重镇总兵府的内堂,尤世禄正在暴跳如雷,大声骂着:“他老子的,能指望岳和声那老不死的?还是胡廷宴那老东西有一点尽职之心?他老子的,那都是一群猪……”
内堂内外只有几个家丁持刀戒备着,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管事心中松口气的同时,还是提醒道:“老爷,老爷,小声点为妙啊!这要是被人听到了告发出去,对老爷的仕途……”
“他老子的,谁敢,老子扒了他的皮!”尤世禄一声吼,不过最终还是不骂了,一屁股坐椅子上,拍着桌子上的一份文书生气。
“府谷县城被乱民占领,守备、知县全都被杀,那岳和声和胡廷宴两个老东西没一个往上报。你看看……”
尤世禄怒气冲冲地指着文书道,“朝廷说不知道此事,已发文给他们去核查此事,让我稍安勿躁,稍安个屁啊!”
老爷在府谷的家人全都被杀,家里财物都落入乱民之手,这几乎是被抄家灭族了。朝廷却不准老爷带兵回去镇压,只是行文陕西去核实此事,也难怪老爷会如此暴怒。
管事想着心中叹了口气,他暗自组织着言辞,准备好好劝劝老爷。就算生气也不要如此破口大骂巡抚,那些文官要知道了,碾死老爷也不是什么难事,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可他还没来及说话,尤世禄忽然一拍桌子,神情坚决地道:“老子家里的仇一定要报,眼下不能指望朝廷,否则贼人早就跑完了。趁着冬日未过,老子这个总兵不当了,带着家丁杀回去,也好过指望那两个老不死的!”
管事一听,失色惊叫道:“老爷,三思啊!”
这可是总兵,说不当就不当了?
尤世禄把眼睛一瞪,怒喝道:“啰嗦个屁,快去准备!”
不但家里人被杀光,连多年积累的财富也落入贼手,这岂是尤世禄能忍得!
管事无奈,只好把尤世禄的决定宣布下去,开始准备起来。
据说在原本的历史上,尤世禄听到府谷王嘉胤起事,当心侄儿对付不了,家里有失,最终也是辞职回家的。
他有一点没有料错,指望着朝廷行文到陕西,搞清楚了事情经过,再商议如何处置什么的,真是黄花菜都要凉了。
99有所获
那朝廷询问的旨意到了陕西后,果不其然,地方上的扯皮开始了。
陕西巡抚胡廷宴说是延绥巡抚岳和声管辖的边兵作乱,有各地文书为证;而岳和声又说是陕西内地的饥民为盗,例举出府谷王嘉胤、白水王二、汉南人王大梁等等,言之凿凿。
崇祯皇帝年轻,分不清谁真谁假;而朝中诸位大臣忙着内阁辅臣名额的争夺,没那心情关心帝国边陲的一点破事,最终的结果,只是又让兵部行文核实。
负有监察之责的陕西巡按御史吴焕,最终在奏疏中各打五十大板说:盗发于白水、府谷之九月,则边贼少而土贼多。眼下报盗皆精锐,动至三四千,则两抚之推诿隐讳,实酿之也。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眼下地方官员在忙着扯皮的时候,更多的农民起义在酝酿之中。宣化总兵尤世禄也带着他的家丁,兼程赶往府谷报仇。
这一切,胡广都还不知道。此时的他,才刚到达延安府。
这一路走来,胡广看到的情况一样触目惊心。原本以为离府治近的地方会好一点。可没想到,还是和米脂、府谷差不多。
连年的大旱让庄稼基本绝收,能吃的树皮都已被剥完,路上的饿殍时有看到。
一具具的尸体,衣服早被先一步的人扒掉,裸露出的身体上几乎看不到肉,唯有一张皮裹着一副骨架而已。
据高大财说,这种饿殍连吃人肉的人都不会去碰,因为根本就没有肉。
随行的明朝土著们都习以为惯,唯独胡广的心情被严重影响。一路上非必要,都不会开口,情绪看着很差。
李定国和孙可望甚至表演一些他们平时讨吃的时候,所练就的口技对话,也无法逗乐胡广分毫。
明末百姓之苦,真是比想象中还要苦一万倍。从府谷一路走来,就没有一处地方是像样子的。
自己既然有如此的机会,能够重生在这明末,一定要为百姓谋求最好的生存环境。所谓振兴中华,领先于世界,首先就是要让百姓安居乐业才行!
胡广在心中暗自发誓的同时,也有点发愁。这一路走来,就没有一个像样的根据地。哪怕是要接近后世的革命圣地延安,也找不出有一丝可以作为根据地的迹象。
没有根据地,肯定是不行的。像原本历史上那些农民起义军一样流窜作战,那不叫农民起义军。只会破坏没有建设,那叫流贼,祸害了一地又去祸害另外一地。
心中有如此多的担心,肩膀上有如此沉重的责任,胡广又怎么开心得起来。
直到眼下,胡广看到延安府城墙魏巍高大,比起府谷县城,又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就算他已来明末有一段日子了,但看到如此大气磅礴的建筑,终于暂时放开了心思,不由得为之感慨。
高大财见了,颇为自豪地介绍道:“河套虏贼每年秋冬过来劫掠,就说天启元年,多达六七万人,围攻延安府达五日夜之久,却损兵折将而无可奈何。以至于这些年来,河套虏贼都避而不打延安府城。”
胡广一听,忽然心中一动,他有点好奇地问道:“他们每年都来劫掠?不是说黄河百害;惟富一套么?”
高大财听懂了胡广的意思,当即不屑地说道:“那些鞑子知道啥,光知道放牧而已。”
说完之后,看到刘大能、胡汉三等人在看着他,稍微一迟疑,就又补充道:“当然了,近些年也不知道怎么得罪老天爷了,年年干旱,又冷得厉害,不管是我们,还是那些鞑子都不好过。”
“哦……”胡广听了,顺口回应着,人却陷入了沉思,又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胡广不动,其他人也不好走。因此,一堆人就站在官道上,看着远处的延安府城墙发呆。
“嘚嘚嘚……”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让无聊的众人闻声转头看过去。
只见他们的身后有一骑,身穿捕快服饰,风尘仆仆,快驰而来。很快越过他们,直往延安府北门而去。
李文秀看得清楚,当即惊讶地说道:“这个捕快不就是那个在山神庙被吓跑的捕快么?”
“就是就是,我也认得,那胡子好特别!”艾能奇也马上跟着说话道。
两人的这番对话,把胡广唤回了神。他此时的心情竟然比刚才好了一点,听到他们两人说话后,往那骑士的背影看了看。
这时,那骑士已经离得远了,看得并不清楚。不过他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随口笑着表扬道:“你们的记性真好,不错,我们进城吧!”
他这表扬还真没表扬错,因为刚才过去的那一骑,就是黄脸长须的张献忠。
他终结了李自成的驿卒职业,离开米脂后在绥德停留了几天,然后返程回延安府,因此落在了胡广的后面。
原本历史上当了大顺政权皇帝的他,此时却相当的不如意。他现在身为延安府的捕快,却备受排挤。
有道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因此,张献忠为了最终能出人头地,脏活累活都抢着做。
这不,这么天寒地冻的天气,外面还毛贼众多的情况下,他毅然接了去米脂的差事。
进了延安府后,张献忠看看自己的身上,一身的灰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刚在黄泥地上打过滚。
如果是一般人,赶紧拍拍身上,整理整理让自己干净点。
但张献忠却一点都不在意,反而露出很满意的样子,最终在知府衙门口下了马。
门口的两个衙役见到,对他指指点点,离得近了,便打招呼道:“呦呵,敬轩,动作很快嘛!”
张献忠号敬轩,他听到同僚打招呼,虽然听出语气中有一丝嘲笑之意,却还是忍气吞声地笑着问道:“通判在哪?”
“罗捕头有交代,你来了先去见他再说。”其中一个衙役脸色有点不屑,不过不明显,只是大声对他说道。
张献忠一听顶头上司有吩咐,虽然觉得奇怪,却也不敢不从。连忙应了一声,往里而去。
100排挤和官商
“原来是敬轩回来了,来来来,快请坐!”
张献忠一见罗捕头,见他一反常态,如此热情地接待自己,心中不由得很是感激。看来这次出去虽然吃苦受累,不过还是有回报了。
他当即一抱拳,面带感激地回道:“小人不敢当,做这点事都是应该的。”
顿了顿,他心中记挂着去见通判,就又问道:“不知捕头让小人先过来,是所为何事?”
要知道当初通判急着派人去,竟然亲自过来这里。其他捕快都不出声,唯独自己领命了。自己一番劳累,第一时间去见通判,说不定就能得通判赏识,以后就前途无量了。
“来来来,你坐下,这里有壶热茶,你喝杯驱驱寒气。”罗捕头又是一番客气,让张献忠不好拒绝,只好依言行事。
罗捕头笑眯眯地看着张献忠喝茶,估摸着差不多了才问道:“这次前往米脂的事很重要,你说来听听,具体经过如何?”
罗捕头是上级,又一反常态,态度很好地和自己说话,张献忠哪敢隐瞒,当即一五一十地说了去米脂的详细经过。
听完之后,罗捕头笑着对张献忠道:“原来如此辛苦,路上贼人又多,幸亏敬轩身手厉害。不错!”
说完,他拍了拍张献忠的肩膀又道:“你先好好歇歇,我出去一会就回来。”
说完之后,还来不及等张献忠有反应,罗捕头就急匆匆地出门而去。
这让张献忠有点奇怪,隐隐地,他感觉那里不对劲。
他这感觉没错,过了好久后,罗捕头满面春风地回来,见到他时却又没有了刚才的热情,只是挥手让他去见通判。
张献忠虽然有点纳闷,不知道罗捕头为什么前后变化有点大?但他心急着去见通判,也就顾不得去想了。
让他意外的是,通判竟然让他等了很久才接见他。并且还一脸不耐烦的样子,随意夸了几句就让他走人,完全没有让他抱到大腿,甚至可以说,连脚趾头都没有抱到。
张献忠很郁闷,这一趟米脂之行,原本以为是改变自己前途的开始。可没想到,竟然一点用都没有。
他刚出办事房时,就隐约听到了通判在里面说话:“小小一个捕快,全靠了捕头精心安排,竟然还故意装出风尘仆仆的样子,想邀功于本官,真是痴心妄想!”
这番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把张献忠给打懵了。他双拳紧握,银牙暗咬。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如果有人看到他此时的神态,必然以为他要吃人。不过没过一会,张献忠又如同一个漏气的皮球,马上扁了下去。
再生气又有何用,人家是管自己的上司,只要还想做这份差事,就只能忍气吞声。
以后要想出头,只有先哄得罗捕头开心,得他赏识才可以。
可自己以前也常有送礼,陪笑脸就更不用说了,罗捕头依旧对自己这个外来户有成见,同僚们也排挤自己。
眼下这事证实,要想绕过他们去讨好通判,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里,张献忠有了一丝顿悟:既然绕不过他们,看来要做出一番大功劳,并且分润给同僚和罗捕头,自己才能在延安府站住脚。
再说胡广他们进了延安府,就看到城门口附近围了一大群人。
这么冷的天气,还有人围观,还真是稀奇,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出于本能地,胡广等人一边前行,一边转头往那边看去。隐隐地,还有一些声音传过来。
“这三天两头的交钱,做点小本生意容易么?”
“是啊,听说东门街的罗董雀罗掌柜了么,无可奈何下都跑路了!”
“……”
胡广听得更为奇怪了,他转头顺口问身边的人道:“大明朝的商税不是三十税一么?而且据我所知,好像官老爷们甚至还收不到三十税一吧?”
这一世,他只是一个落魄军户的懦弱弟弟,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可后世的时候,他却听说过明朝的两件有关税收的事情,让他一下便记住了。
一件是明朝的官员爱惜名声,往往收到朝廷要求的最低商税后,便不再收了。甚至为了名声,还常常上书要求朝廷减免税收。更有官员,就在衙门口放一箩筐,想交税的就丢钱到箩筐里,不想交税也无所谓。
第二件事,则更让胡广惊讶。浙江本是产茶大省,但据说在崇祯年间,一年上交的茶叶税,竟然只有十二两。
出于本能,胡广觉得这里的猫腻不少。否则按照明面上来说,老百姓什么税都不用交,都过着神仙般的日子了。
他正回忆着后世听来的这些传闻,也不知道真假时,高大财脸上显出一丝鄙夷和愤怒。
他左右看看,发现行人都离得比较远,就凑近胡广低声说道:“公子,您说得都是那些官商!无权无势的人,哪怕是我们老爷这样没多大背景的人,都是三天两头的要交各种名目的钱。”
说到这里,他更为低声,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在胡广的耳边道:“要不我老爷又如何会走上这条路?实在是那些官老爷压榨得太狠了!”
胡广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高大财看他的脸色,有被自己点拨而明悟的神色,心中不由得有点成就感。就又继续显摆自己的见识,在胡广的耳边低声说道:“这些钱,基本上都是地方官府巧立名目,获取百姓血汗。而底下做事的那些官吏,又往往再多加几分!”
“只要有官当,就有权用;有权能用,就有钱捞!公子你信不信,要说哪家富,十之八九都是有当官背景的!”
胡广频频点头,心中想着真是可怜了一心想中兴大明的崇祯皇帝。地方上挖空心思搂钱,对于百姓死活却无动于衷,你皇帝才一个人,就是再厉害,又能如何?
想到这里,胡广微微摇头。明朝经历了将近三百年,从根子上已经腐败透顶,就算没有满清的崛起,也迟早有一天,会被农民起义给推翻。
自己一定要抓紧时间,在这乱世中尽快展开自己的抱负。
胡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