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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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就是当我说出话后,没有人敢违抗我。”虽然这很虚伪,因为由权力产生的所有其他的快乐,实际上都是从无人敢违抗衍生出来的。
听到曹操的话,他周围的群臣纷纷吹捧道:“得人心者得天下,丞相顺天应人,以仁义为矛戟,攻无不克。刘表虽有利剑刻矢,又能怎样,还不是惊惧而亡。”
曹操大笑。又是以仁义为矛戟,这些吹捧确实好笑。
硕大的粮仓修筑深挖在江陵城南侧的城墙下,地势高耸,不远处就是长江渡口,粮仓上方是七个连续排列的仓城,仓城上是重檐的屋顶,仓城正面有两扇巨大的黑色仓门,门上方两侧墙上各有一个方形格窗,屋檐的每个筒瓦上都回环镌刻着“江陵仓当”四个硕大的篆字。
曹操的车队一到,仓门马上隆隆打开,几个守仓吏恭谨地跪在车下,道:“下吏参见丞相。”
曹操点了点头:“起来罢。”他执绥下车,沿着粮仓的台阶一级级走上去,巨大的粮仓和他渺小的身躯相比,十分醒目。走了几十级,方才站到仓口,他探头朝里一望,初冬的阳光透过仓顶的气窗射入仓内,愈发显出一种深不可测的阴森。他踱进仓里,和武库不同的是,粮仓地面铺设的是木板,走上去吱呀有声。他知道当年洛阳的太仓也是这样,地板比仓内的夯土地面一般要高出三四尺,以防止地底的湿气冲上地面,使储藏的粮食受潮,但不是所有的粮仓如此,只有储量巨大的粮仓,才需要装饰得如此讲究。他回头对守仓吏道:“此仓共储存了多少粮食?”
守仓吏道:“启察丞相,每个仓都存储了粟米五十万石,七个仓总共三百五十万石。”
曹操自言自语道:“三百五十万石,足以让三十万大军整整食用一年。”他又环视群臣,慨然道:“若让刘备占去,恐怕我等真要顿兵坚城之下,徒劳无功了。”
群臣纷纷赞道:“多亏丞相英明,放弃辎重,自率轻骑追击刘备,才让刘备的奸计无法得逞。”
“赖天之力,孤有何功。”曹操笑道,“立即传令下去,让原来襄阳的荆州旧部马上来江陵见孤,共商破吴大计。”
贾诩小心翼翼道:“延相不是说送书信给孙权,要他一起出兵邀击刘备么?难道真的改变主意,准备进攻孙权?”
曹操指着天道:“孤未料到硕大的荆州,竟然不发一矢就束手投降,更没料到江陵还有如此巨大的武库和粮仓,这些皆是上天馈赠给孤的,孤自当好好利用它来扫平江东。古语云:天予不取,反受其祸。孤有深惧焉!”
贾诩道:“那丞相准备何时出兵?”
“等后方大军全部集结,就可泛舟东下。来人,拿笔墨来。”
身边的侍从赶忙打开随身携带的漆盒,取出笔墨献上。曹操挥笔在纸上疾书,然后吩咐:“立刻将此书信送往江东,敦促孙权投降,前此送去的书信作废。”
随从卷起书信,放进锦囊,道:“臣遵命。”说罢蜷腰匆匆跑下楼梯。
四、柴桑激孙权
秋江上,天边晚霞如火。
孙权的坐船正缓缓驶入柴桑的东吴水军营寨,遥遥望见寨前停泊着一艘大船,两个身材高大的人,正站在船头,朝着孙权的坐船方向遥望。
两船驶近,对面船上的男子叫道:“主公。”孙权认出那就是自己心中百般牵挂的股肱之臣鲁肃,大为欣喜,叫道:“子敬。”继而又奇怪地看着鲁肃身后一个身高八尺的年轻人,“这位先生是……”
鲁肃介绍:“主公,这位就是左将军刘备的心腹军师,姓诸葛,名亮,字孔明。”
诸葛亮也忙拱手行礼:“外臣诸葛亮,得见孙将军,幸甚幸甚。”
柴桑是东吴最靠近荆州的水上重镇,驻扎有五六十艘船,士卒数千人,是个安全地域。他们进了水寨,坐在江岸边巨大的楼船之上,每个人面前的案几上都准备好了丰盛的食物,他们可以一边饮酒,一边同时俯瞰江水在银色月光下的景色,倾听江涛的阵阵声响。
孙权首先举爵对着诸葛亮,面露笑容:“孤早从令兄诸葛瑾先生那里听说过先生的大名,没想到今日有缘见到,请尽此爵。”
诸葛亮双手举爵,微微笑了笑,道:“久闻孙将军礼贤下士,家兄偶有来书,也一直称誉将军仁德,天下无双。”
大家都知道是客套话。两人一饮而尽,孙权将酒爵放在案几上,缓缓地说:“孤若能求得先生以为辅佐,那礼贤下士之名,就名副其实了。”
听到这话,鲁肃露出惊讶的神色,注目孙权。诸葛亮摇摇头,笑道:“亮才智狠劣,得与不得,于将军声名何所增损!”
孙权并不死心:“据说左将军曾三顾茅庐,方才请得先生出山,若非大材,何至于此?”他的话似问非问。
“岂敢,”诸葛亮道,“昔燕昭王以千金市骏马之骨,并非因为骏马之骨可供驱策疆场啊。”
孙权语塞,顿了一下,又笑道:“先生词锋机敏,孤敢问先生,为何有兴致来我东吴?”
诸葛亮道:“就如子敬有兴致去当阳,将军有兴致来柴桑。”孙权扮掌大笑:“既然如此,孤也不绕圈子了。孤想问先生,左将军新败之后,现在还有多少兵马?”
“还有两万。”
孙权叹了口气:“哦,太少。”他低头寻思了一刻,又问:“那么先生估计曹操有多少人马呢?”
诸葛亮轻描淡写地说:“不过三十多万。”
孙权吸了口冷气,道:“以二万敌三十万,先生觉得很有趣吗?”
诸葛亮道:“不太有趣,所以我家主公才派亮来和将军缔结盟约。”
孙权道:“先生怎知孤一定会像左将军那样不识时务?”
诸葛亮笑道:“若将军害怕,不如斩亮之首,再发兵西向,和曹操围攻左将军,定可取悦曹操,保住性命。”
孙权愕然,当即将手中酒爵扔下,走到楼船的栏杆边,凭栏眺望。鲁肃大惊:“孔明先生何出此言。我家主公拥有江东,爵为人君,何至于任人宰割?还不赶快向我家主公赔罪。”
诸葛亮转过身子,对着孙权俯首道:“外臣知道忠言逆耳,望将军宽恕。”
孙权道:“罢了,今天就到这里,孤也累了。有事改日再商。”说着走入船舱。
鲁肃责备诸葛亮道:“我事先告诉你只说曹兵不过十万,你怎么不听。”诸葛亮看着鲁肃,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第一次见面交谈不欢而散,但孙权不会忘了自己来柴桑的目的。他是为了联合刘备抗击曹操而来的,不是为生闷气而来的,所以虽然愤怒,也终究要和诸葛亮重新商谈。第二天,他下令要视察水军操练的情况,鲁肃也不失时机地劝谏道:“主公,请看我江东健儿,士气如此高涨,定可抵抗曹兵。”
孙权的脑子里却想着别的:“子敬,曹兵果真有三十万那么多吗?”
鲁肃摇头道:“顶多十万,昨日孔明先生见主公年轻气盛,故意采用激将法而已。”
孙权多么希望这是真的:“果真?”他惊喜道,随即又有些蔫,“就算这次只有十万,但他辖地广阔,后续兵马将源源不绝。”
鲁肃道:“安有后续?只要这次将他击破,他就必须退回北方,我东吴就可进占据荆州。”
孙权点点头,占有了荆州,自己的地盘增大,兵力也就增多,又何怕曹操?于是道:“也有道理,那么可招诸葛先生再来商议。”
诸葛亮也怕孙权一怒之下不再见他,所以一见面就表达歉意:“外臣诸葛亮,昨日言辞不逊,望将军恕罪。”
孙权苦笑道:“算了,昨日孤一时气急,还没问先生,先生就劝孤投降。为何你家主公颠沛流离,却还苦苦支撑呢?”
诸葛亮正色道:“昔日田横不过是齐国的一介匹夫,也知道坚守节操,宁死不投降高祖皇帝。何况我家主公乃帝室之胃,英才盖世,倘若大事不成,只能怨天命,岂能因此向贼臣屈膝,羞辱祖宗。至于将军年少,惯于养尊处优,投降之后,一定可以得到相应封赏,于将军之志,想必也足够了。”
孙权气得满脸通红,手脚发抖,大声道:“孤也是将门虎子,如今又总领六郡,难道还比不上你那无尺寸之地,到处逃亡的刘备?你听着,孤绝不会将祖宗基业轻易送人。”
见孙权如此生气,诸葛亮颇为快意,激将法获得了初步成功,他淡淡笑道:“那样最好。”
孙权哼了一声,道:“孤反倒担心你家主公新败,兵马所剩无几,没有资格和我东吴结盟。”
“不然。”孔明道,“我家主公虽然新败,所丧失的都是徒卒,还剩两万多水兵。而曹操所领北方士卒,不善水战,荆州士民虽然投降,也是形势无奈,心中并不服从。我家主公久居荆州,深得百姓爱戴,只要将军和我家主公合兵,必定可以击破曹军。曹操一败,必然北还,则天下三分鼎足之势成矣。望将军明察。”
孙权觉得诸葛亮所说的确有理,突然听见江上有人大叫:“什么船只,快停下。”
他们将目光投射过去,只见一只小船顺流而下,被几只东吴兵船围在中间。小船中走出一个戴纱冠、穿纱衣的男子,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他的声音不大,听不真切。围着他的东吴士卒好像有些忌惮,架起木板跳到他船上,将他扶上码头。孙权吩咐随从:“去,问问那是什么人?”那男子穿着华丽,显然是北方来的使者,孙权想。
很快,几个兵士就拥着那个男子上来了。那男子见了孙权,并不认识,气焰嚣张地说:“我是曹丞相派遣的使者,特去东吴面见孙将军,亲自递送丞相的亲笔书信。”
鲁肃道:“什么曹丞相,我们将军只接待天子的使者。”
孙权赶忙打断他道:“曹丞相书信在哪里?”
那使者道:“在下奉命,只有到京口见到孙将军,才能面呈书信。”
旁边一个士卒喝道:“这就是我们孙将军,还不快快拜见。”
那使者道:“这是柴桑,不是京口。”
士卒道:“孙将军昨日方到柴桑巡视,有什么奇怪。”
那使者定定看了孙权一眼,躬身道:“若是孙将军,在下失礼了。不过我奉丞相亲命而来,只能长揖,怎可拜见。”
鲁肃大怒,正要呵斥。孙权一抬手,止住他们,对那使者道:“孤正是孙权,丞相书信现在何处?”
那使者从腰间掏出一个包裹,又从包裹中掏出一个锦囊,从锦囊中掏出一个竹筒,躬身递给孙权。孙权急切地从竹筒中抽出书信,展开一看,登时面如土色。
五、姐妹交恶
京口的孙策宫殿,他的遗婿大乔夫人正跪坐在案前练习隶书,另外一个年龄和面容和她相仿,正当韶华的美女则跪坐在她对面,这个美女是周瑜的妻子小乔。这姐妹两个相对,却似乎并不开心,互相默不开口,小乔脸上神情肃穆,眉峰攒聚,呆愣愣地望着姐姐大乔。
这时孙权神气萧索地走了进来,一个宦者高声叫道:“主公驾到。”小乔赶忙伏地道:“拜见主公。”
孙权见她在,有些意外,强笑道:“原来小乔夫人也在,免礼。”
大乔并不抬头,依旧写她的字,嘴里淡淡道:“将军不是去柴桑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但袖子则不由自主地压住刚刚写过的字。
孙权看着大乔,神色悲戚,道:“因为打听到了好消息。”
大乔不解:“既然有好消息,将军为何还愁眉苦脸?”
孙权道:“因为这个好消息,是专门给嫂嫂的。”
大乔好像感觉到了些什么,脸上平时那种冷傲肃穆一扫耳光,显得有些不自然:“将军此话怎讲。”
孙权不答,突然手指大乔:“嫂嫂,你的衣袖被墨汁弄脏了。”大乔下意识地挪开衣袖,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两颊顿时绯红,目光慌乱。
孙权假装好奇地走到大乔面前,低头看着几案上写着字的书笺,吟道:“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又仰首感叹道:“好诗,气势雄阔,是嫂嫂自己作的吗?”
大乔面红于颈,这是曹操北征乌桓途中所作的诗,显示了这位枭雄浩瀚博大的胸襟,被人广为传诵,也流传到了江东。连她一个妇人都能抄录到,孙权怎会不知?显然孙权是故意这么说的。难道他发现了自己心中的隐秘么?本来大乔并不怕被人发现,对她来说,生命在建安六年的夏夜就已经终止,她并不害怕什么。但是,现在她为何又如此紧张,甚至羞涩。她自己也不明白。
大乔正在发窘,不知说什么。好在一个侍者过来救了她,他在门外喊:“主公,太夫人召见,要主公立刻前去晋见。”
孙权狠狠地跺了一下脚,显得颇为心烦,对着门外喊:“好,我马上去。”转而俯身对大乔道:“嫂嫂,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多向你请教诗赋。”又回头对小乔道,“告辞了。”
小乔忙伏地道:“主公一路劳苦!”
孙权走出去,对侍从道:“我才下船,太夫人怎么就知道我回来了?”
侍从惶恐道:“下臣不知。”孙权无奈道:“走罢。”
望着孙权背影隐没,小乔立刻慌乱地对大乔道:“姐姐,我想主公已经猜到你的心思,他平常也喜好博览,难道连曹叔叔写的《步出夏门行》都没读过吗?”
大乔无奈地叹了口气:“猜到就猜到吧,难道我喜欢叔叔的诗,便是谋反吗?”
“姐姐,”小乔假装漫不经心道,“我就不明白了。曹叔叔虽和我家是世交,可是现在究竟成了敌国,姐姐又何必念念不忘?”
大乔将手中毛笔重重一摔,勃然怒道:“什么敌国,叔叔难道不是大汉的丞相,主公难道不是大汉封的讨虏将军吗?小时候叔叔经常来我们家,他对我们姐妹俩又是何等疼爱,现在却成了敌人,岂不荒唐。就算是敌人,那也是孙家的敌人,不是我们乔家的敌人。”
小乔惊惶失措地四处张望,胆战心惊地说:“姐姐,求你了,千万别乱说话,隔墙有耳。我们进屋说去。”
在院子里谈不下去了,大乔虽然对生命的态度是无可无不可,但究竟也不想让妹妹担惊受怕。两人上了一个隐秘的阁楼,继续侃侃而谈。小乔干脆一针见血点破了大乔的心思:“姐姐,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小时候我就知道,你喜欢曹叔叔,恨不得自己快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