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电子书 > 历史军事电子书 > 醉卧江山 >

第75部分

醉卧江山-第75部分

小说: 醉卧江山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街道两边慢慢亮起来的灯火,流民营之中生起的火堆,看似脆弱,却又坚强而固执地抵抗着黑夜的侵蚀。

披着一条灰色大氅,用葛布胡乱包住头脸的石宝,有些失神地漫步于街道之上。

城市仍旧在庆祝着今日的胜利,连流民营也都得到了官府额外的接济口粮,大锅里甚至熬着整个冬天都没能见过的肉干汤。

石宝对此视若无睹,他的心中还在思索着师尊撒白魔对苏牧的评价。

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天,但他自认为已经很了解师尊的脾性,对于师尊而言,堂堂大光明教法王,手底下十数万教众,朝堂之上的三品大员都不一定比他风光,他又何须屈尊纡贵去赞赏一个杭州的狗屁才子?

石宝知道,这是师尊对他的劝导,因为他虽然在师尊的羽翼之下避难,却不愿归降于苏牧手下。

思来想去,石宝也想通了许多,他已经败在苏牧手下三次,换一种说法,他已经欠了苏牧三条命,难不成自己脸皮真的要比孟获还厚?

在杭州,甚至在更远的南方或者北方,很多人或许都没有听说过苏牧的名字。

可又有多少失意的情郎会暗自神伤而吟出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又有多少痴男怨女执手相望而想起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更有多少人仰望明月,含着微笑期盼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是的,很多人都以为苏牧是才华横溢不世出的杭州第一大才子,可石宝很清楚,方七佛也很清楚,对大局对天下,有思想,有考量的人物,都很清楚,苏牧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大才子。

从这场战争未开始之前,苏牧就已经在做着未雨绸缪的事情,哪怕被人各种嘲笑,他都只是固执地坚持着。

直到今时今日,他的筹谋终于一点点发生作用,并开始让他的朋友,他的敌人,他的嫉妒者都知道,现在他们是在依靠着苏牧当初被嗤之以鼻的筹谋,才能够生存下去。

或许很多人跟石宝当初的想法是一样的,只觉得苏牧不过是运气好,蒙对了方腊会起事,只觉得苏牧出身好,能够用苏家那偌大的家底给他挥霍。

可石宝现在知道,哪怕方七佛站在苏牧的位置上,也不一定能够做得更好。

起码有一点,他没有苏牧这般洞彻人心。

是的,无论是收服乔道清还是撒白魔,无论是结交郑则慎还是刘维民,苏牧都一针见血地看到了他们心中最渴望得到的东西。

或许论起谋算之道,苏牧并非方七佛的对手,但若说到对人心的微妙把握和观察判断,方七佛却远远比不上苏牧。

起码苏牧知道借用撒白魔来收服他石宝,而石宝在方七佛麾下之时,这位大军师却从来没想过他石宝到底想要些什么。

江湖人豪气干云,大不了大碗喝了酒,大吼一句,跟着大哥混,吃香喝辣,再大一些便是跟着大哥打拼,将来拜将封侯,封疆裂土云云。

可每当石宝要睡觉之时,他总会下意识地摸一摸自己的左边胸膛,告诉自己,直到现在,心脏还是跳动的,他又安全完好地多活了一天。

别人都不知道,撒白魔并没有教导石宝太多东西,他只是让石宝安心睡了三天,让他睡觉之前摸一摸自己的心口,然后告诉他,多活一天,你就赚到了,因为从你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是危险的,最终的命运便是死去。

谁活得最长命,谁就是最大的赢家,这就是这个朝代的生存哲学,很幸运的是,石宝早早领悟到了这个道理,也正是因为撒白魔告诉了他这个道理,他才能够活到今时今日。

念及此处,石宝感觉一下子轻松了起来,双脚便像踩在了云朵里,就像挑着三百斤的担,走了三天三夜,终于放下了担子那般轻松。

他咧嘴苦笑,脸上的刀疤扭曲起来,有些狰狞,却并不丑恶。

石宝转身,想要回去,没防备之下却撞到了一名书生的身上。

那书生一身的穷酸味,只剩下一双眸子格外的深邃,如星尘,如古井。

书生的怀里抱着很多文书,这么一撞,文书都飞落到泥泞的街道上。

那书生没有恶语相向,甚至连看都没看石宝一眼,仿佛那些文书是他的长命灯,是他放在阎王爷桌案上的长生簿。

他不顾脏污,跪倒在地上,慌慌张张地捡拾那些文书,心疼地用袍子内里的衬衣来擦拭文书上的污迹。

石宝认得这名书生,因为当初他为了行刺苏牧,曾经吩咐宋知晋将苏牧彻底调查了一遍,知道这名书生是苏牧成为第一才子之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邀请到府里的人,这人应该叫刘质。

刘质的双眸布满了血丝,他已经五天五夜不眠不休,处理这些文书,便是他的作战方式,文案是他的战场,纸张是他的盾牌,砚台是他的骏马,狼毫便是他的战刀。

这些文书确实是长生灯,是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守军们的命,上面没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父亲,一个儿子,甚至一个祖父,代表着杭州城内千百个破残家庭里,所缺失的那一块,一个名字,便是一条命,也正是因为文书上这些名字,因为这些牺牲,杭州城才能坚守到今日。

“谁说汉家男儿已沦落?谁说我大焱男儿已经被脂粉味吸干了铁血与骨髓,被水一般的美人儿榨干了血性与斗志?”

想到这里,刘质的心中生出满满的自豪感,只是怀里的木质书箱越来越沉,他眼中的世界也晃动得越来越厉害。

就在他精力不济,即将软倒在地的时候,一只岩石般的臂膀,轻轻将他扶了起来。

“你累了。”

“无碍的,百无一用是书生,某等也便剩下这点用处了。。。”刘质看着眼前的刀疤男子,直以为这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勇士,心里也充满了敬佩。

石宝能够感受到这书生眼中的敬佩,于是他不由分说便接过了那书箱,不容置疑地说道:“我送你。”

刘质微微一怔,而后朝石宝拱手作揖道:“那便多谢了。”

石宝冷哼了一声,似乎有些看不起刘质这算腐的做派,只是刘质早已见惯,也不过是一笑置之。

走了一段,刘质的脚步轻浮了起来,石宝便停下来,解下腰间的酒囊,递了过去。

刘质稍稍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酒囊,一口烈酒下去,辛辣的热流从喉头一直烧到肚腹,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虽然被呛得泪涕横流,但精神却好了许多,脸色都红润了起来。

“男儿便该喝这等烈酒!”刘质也不知是故作豪爽,还是真的发自肺腑,总之石宝听了此话,嘴角咧了起来,有些难看,但很真诚。

回复了一些力气之后,二人终于来到了城中一处道观前面。

大焱朝对佛家并不推崇,朝廷上下早些年还曾经轰轰烈烈做过灭佛的勾当,是故道家便成为了人们祈福的最好去处。

事实上,这处道观也成为了开战以来,杭州百姓来往最为频繁,人流量最大的一处地方之一。

此时道观的前面汇聚着肃穆的人群,道观两侧的白璧上,隐隐能够看到一行行红色的短文。

两名书生正在白璧上书写着,他们的身边跟着雕刻的匠人,将他们书写的红字,镌刻在墙壁之上。

石宝同样认得这两个书生,因为一个是苏牧的兄长苏瑜,一个是苏瑜的好友,宋知晋的内兄赵文裴。

刘质从石宝的手中接过书箱,道了一声谢,而后走到了石壁前,肃穆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他们看着刘质,或者说,看到那个木箱,眼中的眸光复杂到了极点。

刘质与苏瑜相互点头致意,而后从木箱之中取出文书来,分成了两份,递给了苏瑜和赵文裴,而后垂手站在一旁。

“赵大鱼,西河人氏,军中保长,战死于乙未日,英烈永存,呜呼。”

苏瑜和赵文裴每写出一个红名,人群之中便有人松了一口气,又有人突然忍不住抽泣,或者当场崩溃,哭天抢地。

但更多的人却已经麻木了一般,看到那个最不愿意看到的名字,而后双眼无神,口中喃喃着,似笑非笑,似哭又不哭,就这么失魂落魄地离开人群。

直到走出很远,才突然发了疯一般跑回来,不顾其他人的拉扯,疯狂地用头去撞那石壁,仿佛自己撞死在那石壁上,石壁上红名那个人,就会重返人间一般。

又或者,一头撞上去,便随着那人一同去了,也就不再需要留在这个世上受苦。

这墙壁镌刻着逝去者的名字,将为杭州战士的英雄,留在了人间,却也同样带走了生人的眷恋。

这是苏瑜和赵文裴提出来的,从开战以来,死在围城战之中的人,无论是低贱的流民或者民夫辅兵,还是焱勇军的将士们,都能够在这里留下自己的名字和简短的生平。

这是对英雄的致敬,你可以用无名氏或者某某某的身份活着,却不能用无名氏的身份死去,因为哪怕这个世界再残酷,也终将记得你为这个人间,所做过的一些事情。

有人不太赞同苏瑜的这种做法,也有人生怕这样会对死者的家属造成二次伤害。

但最终,所有人都一致认为,该当如此。

石宝微微眯起眼睛,看到石壁的最顶端,镌刻着一行字:“生碑拓红名,苍灵存烈英”。

他沉默了很久,直到人群纷纷散去,只剩下一身疲累的苏瑜。

苏瑜见过石宝,因为这个男人差点要了自家弟弟的性命,但他并不害怕,因为如果石宝想要对他不利,早就已经动手了,就算自己害怕,也改变不了什么。

于是他朝石宝点了点头,还带着一些些笑容。

石宝没有理会苏瑜,他走上前来,从苏瑜的手中接过朱笔,在石壁上写了两个字:“石宝”。

一个石宝死了,另一个石宝活了。

他将笔还给苏瑜,很郑重地抱拳道:“谢谢。”

也不知是感谢苏瑜借笔,还是感谢苏瑜刻了这墙壁。

第一百一十三章 乱世繁花,你是哪一朵

长街上的大红灯笼早在一个月前就被取了下来,夜色中的思凡楼仿佛浓妆艳抹的美人突然卸下了厚重的装扮,素颜淡雅,恬静又别有风味。

贼军围城,杭州人心惶惶,除了少数醉生梦死的可怜虫,最近已经很少人光顾这条长街。

而今夜,这条充斥着脂粉味和体香的长街,再次热闹了起来,人们需要一场狂欢,来庆祝今日的胜利。

思凡楼的二楼大堂早已经宾客满席,人都说商女不知亡国恨,其实并不尽然,起码思凡楼的女儿们还是忧心家园故土,眼下便在台上香汗淋漓地尽情表演着。

台底下的汉家儿郎们经过了战火的洗礼之后,仿若一夜成人,越发珍惜眼下良宵,对思凡楼的姑娘们也是规规矩矩,全然没有了平素里的放纵和无礼。

思凡楼的当家花魁虞白芍也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手艺,无论歌舞曲艺,还是一颦一笑,都展现出了迷人的姿态,让在座的诸人赏心悦目,只觉着如此良人美景,又如何能够让方腊贼军践踏?

他们想要回到最初的生活,想要杭州永远华美奢靡,想要以前的风花雪月,便需要再战场上更加的拼命!

这是一场庆功宴,又何尝不是给这些守军的首脑们打气激励?

因为有都指挥使关少平与知州赵霆等人在场,大家都显得有些拘谨,直到这两位有些不顾仪态地击节而歌,气氛才慢慢放松开来,儿郎们在战场上积累下来的豪气,也都纷纷拿了出来,整座思凡楼洋溢着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欢乐。

似李演武这般有家室的,喝了宴之后便回家与妻儿团聚去了,在思凡楼有相好的,也都抓紧时间到温柔乡里寻找慰藉。

关少平和赵霆等人也知情识趣地离开,让弟兄们放开手脚好好乐一乐。

苏牧坐了一会之后便走了出去,冷冷的夜风扑面,本来就没喝什么酒的他,直感觉清爽无比,那寒风却吹不散他眉间的皱纹。

杭州城这样的日子,怕是所剩无几了。

宴席之上,绝大部分的将领都因为锦鲤营火器的出现,而对这场战争产生了美好的希望,看到了坚持到胜利的曙光。

可只有苏牧和刘维民等少数人心知肚明,锦鲤营的火器存粮严重不足,起初刘维民根本就不太在意火器的研发,若非苏牧坚持,甚至连今日的胜利都很难看到。

经历了今日这一战,火器也消耗了大部分,一旦天气转坏,方腊叛军借助天时,再度猛攻,杭州城便要陷落了。

方七佛想要倚靠老天爷的帮助,他苏牧和杭州城又何尝不是这样?

天气能好多久,杭州城便能再坚持多久,这也是寻常将领无法知晓的底细。

今夜的黑天有依稀的星光,月亮清冷如玉盘,苏牧负手而立,仰望星月,只有无声的叹息。

不知何时,虞白芍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噙着动人之极的微笑,轻声问道。

“在想些什么?”

楼里温暖如春,她的襦袄也脱掉了,如今只穿着最后一曲歌时所用的白兰长裙,微醺的脸红润动人,朱唇粉嫩,仿佛风雪之中一朵娇艳的粉牡丹。

这段时日她过得并不好,杨妈妈也曾经有想过,是不是让她到北边去避难,可最终都没能够成行。

她也见识到了战争带来的一切变化,看着城中不断死去的流民和百姓、军士。

只是她又能够做些什么?

或许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哪怕想起,她也只能无奈地叹息,军人的战场在城头,文人的战场在书院,百姓的战场就在街道和运输物资的驮马上,她的战场呢?

她只是一个烟花女子,难道她的战场就注定只能在床上?她的作用只是慰藉那些战场下来的好儿郎?

她并不想这样,但如果一定要这样,如果有选择,或许她的选择也并不是那么的难,起码当她看到苏牧进入思凡楼之时,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而事实上,她确实有这个选择的权力,只是她还有些犹豫。

苏牧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到底在思考些什么,因为他思考的东西,并不适合让虞白芍知道。

“陪我走走?”

“好。”

于是他们便在思凡楼的花园里散步,花园里虽然也有灯火,但很昏暗,两人安静静地走着,虞白芍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总有一种偷偷摸摸的刺激感。

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因为天气冷,她的手脚都在轻轻发抖,嘴唇翕动了好几次,最终都没能说什么。

苏牧察觉到了虞白芍的微妙,他脱下自己的袍子,给虞白芍披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