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刑官-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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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相隔三十里之外的周家庄周员外家,却不知道陆锦屏这位破落爵爷的故事,他从高老太爷那儿得知请到的居然是堂堂的开国县男爵爷,同州医博士,医术如神的医官,不仅是让他们喜出望外,受宠若惊。因为女儿即将临盆,又在办女婿丧事,一屋子都是亲朋好友各方来宾,不方便离开,所以派管家带着家丁,用自己的那辆超级豪华的马车请来迎接陆锦屏。
陆锦屏已经换了一身官服,懒得听周管家说这些肉麻的奉承话,挥挥手,带着丫鬟叶青青上了马车,往城外而去。
豪华马车在一队家丁护卫下浩浩荡荡出了城,沿着官道驶向三十里外的周家庄,靠近中午时分到了周家庄。
大宅门前,周员外已经事先得到先赶回来的家丁的通报,带着妻妾等候在门口。见到陆锦屏,听了一旁管家介绍之后,抢步上前一躬到地:“小人拜见陆爵爷陆大老爷!”
他身后的七八个妻妾,莺莺燕燕跟着福礼,口中娇滴滴说着“拜见爵爷大老爷!”
对这个称呼陆锦屏着实感到好笑,不过想想也是,他现在不仅是爵爷,而且是医博士,在朝廷中也是一个官员。尽管是最低一级的芝麻官,但到底是官,而古代官与民之间泾渭分明,等级森严,老百姓见到当官的那肯定是口称大老爷的。更何况他还是身有爵位的正宗爵爷。
陆锦屏现在身份是官,也是爵爷,当然也不会跟一个商贾太客气,便淡淡的点点头,说:“周员外不必多礼。”
周员外哈着药陪着笑挨个介绍了自己的几个妻妾,又歉意地说:“小女即将临盆,所以不能出来迎接爵爷大老爷,实在抱歉。”
陆锦屏在周员外和他的妻妾们众星捧月一般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进了周家,到了院子,陆锦屏才吓了一跳,院子里满满登登上百号人,或者披麻戴孝,或者穿着黑衣服,一个个哈着药陪着笑望着他,见到他进来,赶紧一起躬身施礼,口中齐声道:“小人拜见爵爷大老爷!”
周员外腆着肚子洋洋得意扫了众人一圈,然后又赶紧躬着腰对陆锦屏介绍说:“这些人都是小人的亲戚好友,来参加我女婿的丧礼的,听说陆爵爷屈尊前来给小女分娩坐镇,都想一睹爵爷的风采,因此都等在院子里。”
陆锦屏明白了这就是周员外狐假虎威借着自己给他撑脸,于是笑呵呵伸手过去,挽着周员外的手,说:“周兄,咱们先到你女婿灵前上一炷香去!”
唐朝商人的地位是非常低的,不管你再有钱,也不会得到高看一眼,特别是在当官的人和读书人眼中更是如此。除非你们家里有做官的人。
这位周员外世代经商,家中没有一个当官的,所以已经饱尝了别人的冷淡,一直想混入上流社会,可是尽管他钱花了不少,还是没有交到什么像样的官员,更别说请官员到他家来做客。好不容易有这位开国县男爵爷兼同州医博士答应到他们家走一遭,这让周员外兴奋得一晚上没睡好。
他原只指望陆锦屏能够露个面就心满意足了,想不到这位陆爵爷竟然挽着他的手亲密无间地在上百亲朋好友前走过,好像多年的朋友。这份荣耀让他兴奋得全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弓着腰谦恭陪着陆锦屏往灵堂走,同时抑制不住地咧着嘴开心的笑着。
尽管他女婿刚刚去世,只不过,这周员外对自己这个吃喝嫖赌,嗜酒如命的女婿很不满意,因此也没有什么悲伤,心里反倒暗喜,这不中意的女婿死了之后,还能再给女儿重新找个称心如意的上门女婿。
唐朝相对比较开放,上次公主下至普通民妇,男人死了之后改嫁的比比皆是,所以周员外有这想法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周员外陪着笑,在那些投过来的羡慕的目光中,陪着陆锦屏径直来到灵堂。
灵堂里坐的是周员外的最亲近的亲朋好友,此刻都恭恭敬敬站立两边,陪着笑给陆锦屏躬身施礼。
陆锦屏此刻才正儿八经体会到当官的威风,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官,因为有一个虚名的爵爷身份,在这些平头百姓面前却已经是威风八面了,真要是换做高老太爷那样的高官来的话,那不知道这些人又会该如何的恭敬。
陆锦屏拿了人家四万文钱,只不过是来走走秀,所以多少想表现弥补一下,让对方虚荣心得到更大的满足,也对得起人家掏的四万文钱。他取了三炷香,在香烛上点燃,在灵位前躬身一礼,然后上前将香烛插到了香炉里。
这个动作让周员外更是受宠若惊,原来跟高老太爷商量的可没有上香的要求,这当真是意外惊喜。
那些周员外的至亲好友,看见这位爵爷老太爷竟然给周员外的女婿上香,不由得更是羡慕嫉妒恨。
陆锦屏心想既然做戏,那就做个十足十,于是对周员外说:“我去瞻仰一下你女婿的遗容吧!”
周员外感动得双腿簌簌发抖,几乎便要跪下来表示磕头表示感谢,诚惶诚恐说着:“多谢爵爷大老爷,不敢劳动大老爷的大驾,大老爷能光临已经让小人蓬荜生辉了……”
陆锦屏摇摇头说:“既然来吊唁,瞻仰遗容那是应当的,还是看看吧,既然都来了。”
“是是!多谢爵爷大老爷,这边请。”
周员外弓着腰侧着脸,在前面领路,把陆锦屏带到了灵位后面一副巨大白布后面停着的女婿的灵床前。
只见一张精美的软榻之上,静静躺着一具尸体,身上盖着五彩的锦缎,脸上用一张黄纸盖着。
周员外哈着腰对那尸体说:“姑爷,也不知道你前世修的什么样福,竟然能得到爵爷大老爷亲自来给你吊唁,你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慰了,这也是我们全家的无上荣光啊……”
说到这,周员外感动得老泪纵横,忙抬起衣袖抹眼泪,这一下,长长的袖袍竟然将尸体脸上盖着的黄纸钱拂了开去,露出下面一张微微肿胀青紫的脸。
灵堂上,一长串硕大的白色灯笼高高挂着,将灵堂照得犹如白昼一般,所以看得十分真切。
陆锦屏不由咦了一声,又仔细看了一眼死者的脸。
周员外抹了眼泪,这才发现女婿尸体脸上的黄纸掉了,赶紧弯腰捡了起来,重新盖在尸体的脸上。
陆锦屏问周员外:“听说你女婿是喝酒醉死的?”
周员外一脸愧色,讪讪的说:“是呀,是呀,是小人管教不严,家门不幸,才出这样的丑事,说出去当真丢人,让爵爷大老爷见笑了!”
陆锦屏又问:“他是在哪里死的?如何醉死的?”
“就在镇上常寡妇家,那常寡妇开了一家酒坊,卖酒是假,勾引男人是真,这臭不要脸的东西。我这姑爷也不争气,偏偏喜欢往那烂货那里跑,家里有酒他不喝,非要花钱去那烂货那喝。我几次骂了他,可是他还是偷偷去那常寡妇的酒坊喝酒。这一次更是烂醉死在她家,让别人都笑话我,真是气死我了!”
第27章难产
陆锦屏问:“你凭什么说他是醉酒醉死的?有人看见了吗?”
周员外说:“没有,我得到消息赶去,见我女婿已经死了,全身都是酒气,地上还有呕吐物,听常寡妇说,那一晚她陪着我女婿喝酒,女婿喝得很多,劝也劝不住,两人一晚上喝了整整一大坛酒,绝大部分都是我女婿喝的,她只喝了一小半。但是两人都醉倒了。快天亮的时候,常寡妇发现我女婿好象不行了,赶紧跑来我家说了,我们赶紧赶去,发现人已经没气了,找了郎中去,说早已经死了。这家伙好酒贪杯,屡次管教他都不听,也活该他倒霉。我能给他办这场热热闹闹的丧事,又有爵爷大老爷您亲自来吊唁,也算他前辈子积德攒下的福气。”
陆锦屏迟疑片刻,说:“我觉得你女婿的死,有些……”
刚说到这,就听到外面丫鬟焦急的声音传来:“老爷!老爷!稳婆说奶奶难产,怎么都生不下来,赶紧请郎中去看看啊。”
周员外一听这话,顿时吓了一跳,先前稳婆曾提醒说有可能会出现难产,但是说的比较含蓄,他也没有引起足够重视,而且他花了重金请他同州府最好的几个稳婆都到家中,料想应该没问题,没想到竟然真的难产,孩子一直生不下来,不由得慌了,眼巴巴望向陆锦屏。
陆锦屏急声道:“快带我去看看,难产可不是开玩笑的!”
周管家忙不迭答应,带着陆锦屏匆匆出来,往内宅而去。灵堂里的这些至亲好友已经听到那丫鬟的声音,不由得也有些慌张,低声议论着,有些亲近的亲戚便也跟着去看情况,当然基本上都是女人。男人依旧留在厅堂上等消息。
在古代,女人产房认为是不洁的地方,所以男人一般是不去的,特别是大户人家更是讲究这个。
周员外领着陆锦屏来到内宅产房,门口有两个丫鬟守着,脸上都有惊慌之色。屋里传来了产婆们大声的叫喊:“用力呀!姑奶奶你不用力,孩子怎么办呀?生不下来那可就惨了,会胎死腹中,你也会命不保啊,你一定要用力,来!用力!”
可是却几乎听不到产妇的声音,甚至连**的声音都听不到。
听说周员外来了,里面负责的分娩的稳婆赶紧出来,陪着笑说:“周老爷,姑奶奶没力气了,用不上劲啊,可怎么办?”
旁边的丫鬟说:“姑奶奶这几天伤心姑爷去世,一直在哭泣,茶饭不思,都没吃什么东西,连水都很少喝,哪有力气生孩子……”
周员外在陆锦屏面前低三下四满脸堆笑,但是在重金请来接生的稳婆面前却是声色俱厉,呵斥道:“当真是废物,花了那么多钱请你们来,你们居然告诉我女儿没力气生孩子?你们干什么吃的?她有力气自己生,还叫你们来做什么?——还不赶紧想办法啊!”
稳婆尴尬地苦笑着说:“老爷,所有的办法都想完了,实在没办法,姑奶奶没力气,天老爷也没办法呀……”
“废物!当真是废物!花那么多钱请你们来,你们却毫无办法,叫我怎么办?”
周员外对那稳婆咆哮着。忽然,他意识到自己这话似乎也连累到了旁边的爵爷,因为他也是自己重金请来坐镇确保女儿分娩顺利的,不仅惶恐不安地赶紧哈着腰陪着笑说:“爵爷,我,我在胡说八道,没说您,小人是说她们,嘿嘿,这个,爵爷老太爷,您请在正厅用茶,这里有几个稳婆就行了,嘿嘿嘿……”
陆锦屏刚才听周员外的话,的确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虽然他相信周员外绝对不是针对他,甚至没有想到会涉及到他。周员外请他来只是为了充面子,所谓坐镇确保分娩顺利那也只是借口之一而已,并不真心指望他解决难产问题,但是他心里还是不安,毕竟自己也是拿了人家的钱,现在人家女儿有危难,总不能坐视不理。
陆锦屏虽然是法医专业,但法医属于西医的一个分支学科,因此也系统地学西医,妇科也学过,虽然不精,但是基本的东西还是懂的,便对周员外说:“现在你女儿生孩子出现问题,我怎么能够袖手旁观呢?说到底我也是你花钱请来以防万一的,还是让我进去看看有没有办法吧!”
周员外听了这话,生怕陆锦屏是生气了之后说的反话,但看他的神色倒不像生气的样子,倒像是真心的,不由满心感激,忙不迭拱手说好,连声称谢。
稳婆也知道周员外请了同州的医博士前来坐镇,现在,她到巴不得有一人来接手这件事,至少将来责任上也可以减轻一点,如果连医博士都没办法,那她稳婆的责任相应就小得多了,忙不迭福礼,领着陆锦屏进了产房。
周员外却不进去,站在院外等着。
陆锦屏进到产房,看见床上躺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锦被,披头散发,满脸冷汗,眼神迷离,急促的呼吸着,胸脯快速起伏。头上的汗已经将头发都整个润湿了,衣服都是汗水,好像挑着重担跑了很长的路似的,已经累得精疲力竭。
陆金平看见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不由皱了皱眉,从身材来看,她偏瘦小纤细,而腹部如此隆起,只怕胎儿比较大。应该是大富大贵人家饮食没有节制,营养过剩,使得胎儿偏大。
陆锦屏弯腰对产妇说:“姑奶奶你好,我是你父亲请来的同州衙门医博士,我姓陆。我现在要检查你腹中胎儿的情况,你要配合我做检查,明白吗?”
在古代,因为女人几乎是不出门不做事的,包括不学医,所以妇产科也是男郎中负责,包括接生需要郎中诊疗,也都是男的,因此周家姑奶奶对陆锦屏的话并不感到奇怪。满是汗水的消瘦的脸庞点了点,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说谢谢。
陆锦屏掀开被子,用手按在她隆起的腹部,通过触诊确定胎儿的胎位是正常的头枕位,这应该是最方便分娩的体位,按理说不会出现难产,只要是因为胎儿偏大,尤其是产妇因为丈夫暴毙伤心过度,几天没有好好吃饭,缺乏足够体力,以至于第二产程延长。
既然产妇无力分娩,则必须采取相应措施,确保母子平安。
陆锦屏把脑海中的产科知识梳理了一遍,形成一个医疗方案,那就是用产钳术帮助分娩,同时行会阴切开术,扩大产道,帮助孩子顺利娩出。
既然要做产钳术,那产钳是必须有的,只能赶紧打造。如果马上动手,应该还来得及。他快步出门,对门外的周员外说:“你们镇上有没有铁匠?我要打造一把帮助分娩的工具。”
周员外说:“有啊,有两个铁匠铺,离我家不远,要把他们叫来吗?”
“好,你马上把铁匠铺所有师傅都叫过来,我要跟他们当面说打造什么器械,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打造,我现在要画一张草图,把纸笔拿来。”
周员外赶紧吩咐管家跑去把铁匠铺的工匠全都叫来,又送来纸笔。陆锦屏画了一把产钳草图。
产钳术尽管他知道,但没有亲手操作过,现在只能赶鸭子上架,孤注一掷了。好在产钳术和会阴切开术都只是产科的小手术,一个人基本上能独立完成。
草图画完的时候,几个铁匠都已经到了。
陆锦屏给他们介绍了这把产钳的尺寸、功能和技术要求。产钳结构比较简单,对于一般铁匠都不是难事。陆锦屏问需要多久能打造好,铁匠说半个时辰。陆锦屏摇头说:“必须还要快一点,我担心产妇等不到那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