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武器-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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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在这种情况下,在决战前夕,周局长利用手里搜集到的各奥委会会员受贿的证据,通过特别渠道,散布小道消息。消息声称,中国绝对不使用行贿的手法申办奥运,但是如果申办2008奥运会再次失利,中国将公布手中掌握的所有奥委会委员受贿的证据。
这一招果然奏效。按说,只要是正常人,就应该明白,北京作为一个正在崛起的大国,不可能使用国家情报机关搜集奥委会这类世界性机构的丑闻作为要挟进行敲诈甚至公布于众。可是,奥委会委员中的腐败分子本来就不是正常的人,更加糟糕的是,他们认定北京和自己是一丘之貉,什么勾当都干得出来。这样一想,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中国申办失利。
当时周局长讲给杨文峰听,杨文峰先是笑不停,之后表情夸张地盯着他左看右看,嘴里连连称奇道“没有想到周伯伯也会使用这种‘敲诈勒索’的手段”。周玉书只好尴尬地笑笑,连声以“国家利益”来声辩。
即便这样,突然听到周局长说出自己的最后愿望之一就是看到奥运会顺利开幕,也不觉暗中感叹。杨文峰自己对于奥运会兴趣不大,特别是对于金牌,这些年他逐渐生出些许的反感。从许海峰当年在洛杉矶获得中国第一块金牌到2004年希腊百年奥运会上中国金牌总数占据第二,中国金牌数字直线上升,他的热情却逐年下降。他知道,中国培养一名金牌得主的费用平均超过八百万元,这些都是国家从国库中拿出的纳税人的血汗钱;他不知道全国情况如何,但他知道,仅仅河南一省,贫困的农民死于无钱医治本来可以治愈的疾病的人数每年都超过十万人。由于国家穷加上也顾不上他们,九亿农民至今没有任何医疗保险,当他们生病时,如果没有钱住院支付医药费用,只能被亲人拖回家,眼睁睁等死。但是为了能够让我们的奥运健儿抢金夺银,中国花费了天文数字的金钱从小培养国家运动员,给他们配备营养师、医师和教练员,让他们在各种国际赛事中为国争光。对于杨文峰这个骨子里还是一个农民的人来说,这属于国家的光荣的代价对于中国农民来说也太大了点!
然而杨文峰完全理解周局长的心情,老人家刚刚不是说了“夺取金牌第一,打败美国”吗?恐怕这后面的“打败美国”才是老人潜意识里最大的心愿。自从半个世纪前从罗湖桥上回到祖国的怀抱,老人最大的心愿就是在各个领域,让自己的祖国赶英超美。
车子离开北环高速后减慢了速度。进入白云山区,杨文峰松了口气,看起来这里确实比较隐秘,那个护士就算打电话报告了周玉书的失踪,他们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追踪到这里来。车子在离天南第一峰只有五百米的路边停下,前面已经没有路了。放眼望去,一大片绿油油地草坪。七月的广州火烧火燎,然而这白云山由于山高树木多,加上满地的绿草红花的,让人仿佛置身于江南的春天。
担架车推出时,老人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兴奋,他用劲呼吸了一口山里草坪上的空气,脸上浮现了一丝颜色。杨文峰觉得不可思议,按照医生的说法,拔掉管子后会陷入昏迷直到死亡。可是,眼前的周玉书却不是这么回事。莫非是回光返照?杨文峰不敢想下去。周局长看到他脸上变化的表情,说道:“文峰,如果就让我在这里住下去,我就可以活到下个月的奥运会呢!”
“周伯伯,这是什么话?您当然能够活到……”
“文峰,我都告诉你了,你周伯伯一辈子追求真相,难道到头来,连自己的死期都搞不清楚吗?我都告诉你我的最后愿望了。”
“对了,您刚才告诉我你现在有两个愿望,还有一个呢?”杨文峰打断老人,想转移话题。梁科长趁这个机会到附近察看地形。按照他们的指示,到时只有杨文峰可以推着老人跟他们去。可是他四周看看都无人烟,只有远处一些违章建筑的小别墅,被查封后日晒雨淋,有些已经成为残砖断瓦。他有些担心到时杨文峰是否可以应付,决定暗中行事,必要时出手。
“还有一个愿望:孩子!”
杨文峰等着。
“孩子,孩子!”
老人加重语气连喊两声,杨文峰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老人的第二个愿望就是关于在美国的孩子的。杨文峰开始还以为周局长在叫自己。
“哎,他身上也流着我的血,为什么不理解爸爸呢?爸爸这一辈子……我知道亏欠他很多,可是想想爸爸的工作和事业,难道就不能原谅我吗?”
杨文峰倾听着老人的临终愿望,心直往下沉。周局长的儿子比自己还大好几岁,到美国后自谋生路,经过一段餐馆洗盘子的艰苦奋斗,现在已经适应了美国生活,他开一家电脑公司,目前业务已经从波士顿伸展到纽约和华盛顿。周局长一直沉湎于工作和事业之中,在儿子出国的关键时刻并没有利用职权拉他一把;然而最让儿子耿耿于怀的是妈妈去世时,爸爸还在拼命工作,所以直到今天,儿子一直没有原谅作父亲的。平时杨文峰在周局长面前像一个儿子一样孝顺,而且为了不让老人难过,也尽量回避他儿子的事。没有想到,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老人心里念念不忘的是希望儿子理解自己原谅自己。
杨文峰明白,如果这次手术成功,老人的第一个愿望算是达到了。但第二个愿望却是自己无能为力的。自从病后,周局长身在太平洋那边的儿子只打过几次电话回来,有两次杨文峰还在周局长身边。谈电话时,老人虽然话不多,但却明显有些紧张和期待。然而,从话筒里传出的美国儿子的声音在杨文峰听来却是冷冰冰的,而且有一句没一句,沉默的时候多过交谈。杨文峰现在回想起来,老人那时一定想听到儿子的安慰或者听到儿子不顾生意立即飞回来的承诺。
不知道怎样可以让老人实现这第二个愿望,如果无法实现,那么减轻他痛苦的任何事,杨文峰都愿意做。
这时他的手提电话响起来。是台湾人打来的,他指示说,车就停在原处,由杨文峰把周局长推过去,司机不得跟着。推到哪里去,杨文峰问。电话里传来台湾人的声音:向东边那几栋废弃的别墅推过去,会有人接应的。
杨文峰叫过梁科长小声交待了几句,然后推着周局长慢慢走过去。周局长在离开时发现梁科长眼里噙着泪水。老人微笑着吃力地点点头。
向东是下坡,推起来一点不吃力。按照平时,老人折腾这么久,早该昏迷过去了,就算没有昏迷,他也应该按照事先那边吩咐的,把安眠药混进老人的饮料里。那边吩咐,推过去的周玉书必须是昏睡的或者糊涂的。
可是多月不见阳光的老人自从被推出病房后,就越来越精神,眼睛虽然没有能够全睁开,但也没有像平时那样完全闭上。杨文峰也在这个时候听到了老人的两个愿望。他不想让他睡过去,他对那些人的手术还是半信半疑,他还有些犹豫,他觉得这段时光特别宝贵,他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另外,他觉得还有好多事情要同老人说,还有问题需要老人告诉他答案。其中王媛媛前段时间提出的问题一直折磨着他。
“周伯伯,还记得我们的调查吗?”
老人点点头。
“我们都相信了,我是说编辑部的同事。我们还在研究如何戳破他们的阴谋,如何阻止台湾利用盲流制造混乱——”
“没用的,文峰。他们既然制定了好多年,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破坏的。北京之所以不相信我们的调查,其中原因之一就是他们找不出更多的证据,从这点可以看出台湾秘密计划隐藏之深、运作之周密了。”
“周伯伯,我有一个问题,台湾为什么要这样做?”
老人看了他一眼,又微微抬头看着白云山上空的几片发光的白云。“我本来想告诉你的,孩子,这是我心中最大的秘密,也是我今生今世最大的遗憾……”
杨文峰推担架车的手都有些汗湿,老人说话的表情让他害怕。该不是触动了老人心里最深处的痛楚?他陡然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毕竟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在周伯伯生死攸关的时刻,除了生命,还有什么是值得一提的?
“孩子,你停一下吧,等我讲给你听。我其实不是有意想隐瞒你,只是觉得不知从何说起,而且一躺进医院后,我的房间被偷偷装了窃听器,如果我告诉你真相,有人可能不会放过你。”
杨文峰惊恐地站在那里。
“孩子,如果我告诉你,台湾当局想利用奥运会搞台独,你肯定不会有异议,因为这些年他们一直在通向台独的道路上走走跑跑,从来没有停过。自从台独之父李登辉十年前提出‘北京办奥运那年,将是台独最后也是最佳的机会’,我们也清楚奥运会是台湾走向台独可以利用的一张王牌。但是,文峰,你是学习国际关系的,而且又是我见到的最善于独立思考的人。我也知道你早会想到,台湾当局为了台独会利用各种机会,使用各种手段,可是他们却绝对不敢主动挑衅大陆、挑动起义、和大陆全面对抗,对不对?”
杨文峰点点头,心里有些惭愧,因为虽然自己心里一直有疑团,但提出这个问题的却是王媛媛。台独主要是台湾一些政客挑拨起来的,而他们挑拨台独的目的也是为了一己或者一党之私利,断然不会为了台独而挑起最终让自己覆灭的战争。
“再把我扶高点,”周局长微微翘了下头,“文峰,我告诉你吧!”
杨文峰轻轻摇了摇担架床,老人的头慢慢升高了些。
“文峰,生命真好,活着真好!你周伯伯真不想死……”
“……”杨文峰张了张口想安慰,但又不知道如何安慰。
“可是我以前不是这样看待生命的!后来才慢慢有了变化。你周阿姨去世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生命的存在,但当我意识到生命的存在的时候,也是同时感到生命无可奈何逝去的时候……”
四周寂静得很,烈日和清风在白云山上完美结合,杨文峰瞥见梁科长在远远地跟着,别墅那边没有什么动静,但阳光照在一栋别墅的院子里,有玻璃反光。杨文峰定睛一看,破旧的别墅门前停着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一定是那个别墅,里面一定有人在用望远镜观察这边,不过按照约定,杨文峰只能把沉睡的周局长推过去,他们也不会在周局长还在开口说话时就贸然出来接应。
有时,他信心十足,有时却对自己卷入的事情没有一点把握……太多事情无法解释清楚,可是他只要想到这是在挽救周伯伯的生命,其他的一切就都不重要,他也懒得去想了。像今天这样,从医院“劫持”国家安全部情报局老局长,如果周局长死在途中,不管医生已经下过什么结论,他杨文峰就是重犯;再如,他现在一步步把老人推进那间临时手术室,他们到底会对他作什么呢?还有,还有一直梗在他喉咙,塞在他心头的疑问:如果他们为周伯伯换那么多器官,器官从哪里来!?那些人当时说在中国更加方便,可以就地取材又是什么意思?杨文峰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吗?还是假装自己不知道?在周伯伯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希望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去想!
“我把整个生命献给了党,献给了国家,献给了党和国家的情报事业,在我看来,生命的全部意义就在于奉献。在我们伟大的党和国家面前,个人生命本身没有意义,除非你赋予它们以意义,而把自己的生命与党和国家的命运连在一起,生命也就有了大意义。我既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我献出我的一生,投身于党和国家的情报事业之中……”
有那么一忽儿,杨文峰怀疑老人是不是失去了逻辑思维能力,因为好像他离自己开始的话题越来越远。但当他看到老人脸上的表情,立即知道自己错了。老人想说什么?要把自己带向哪里呢?正如老人今天始终没有问杨文峰要把他推到哪里一样,杨文峰也决定不问,只是用心倾听。
“一直在我身边默默支持我的老伴先我而去,那时正是我在处理美国轰炸南斯拉夫大使馆事件的时候……老伴走了——我是一名唯物主义者,早就接受了死亡是不可避免的道理,然而——听不见厨房的锅碗瓢盆的声音,出门前没有她慌张小跑过来为我拉扯领带和衣角,回家后听不见她的问候……走在路上,我的手还是想习惯地握住她的手,可是,抓住的只是风……孤独,寂寞,彷徨和痛苦与日俱增——老伴不但带走了她的生命,也带走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我想,孩子,从那时开始,我开始思考生命的意义!”
生命的意义!杨文峰小声重复着。
“后来退休后,我来到南方,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想摆脱那和共产党员不配的悲伤和痛苦,让我和老伴的灵魂都解脱出来。可是,一旦开始思考生命的意义,我就再也没有停止下来。后来我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慢慢走到尽头了……”
小别墅有个人影出来到车旁边晃了一下,又进去了,杨文峰知道那人是在暗示自己。已经快到十点钟,但老人没有疲倦的迹象。
“文峰,有一天,我突然认识到,生命本身确实没有意义,因为生命的意义本身就是生命。没有了生命就没有生命的意义,没有了生命,一切都毫无意义!……”
老人像说绕口令一样,而且由于上气不接下气,有些字的音并没有发出来,然而聚精会神的杨文峰却觉得自己听得清清楚楚,而且立即理解了。
“在我的生命中,党和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我把一切都献给了党和国家的情报事业,可是——文峰,你说我是不是忽视了生命本身?老伴离开我了,我自己的生命也留不住了,我……孩子,告诉我吧,我的生命到底有什么意义?生命如果离开了生命还会有意义吗?”
“周伯伯!”老人有些激动,说出的话带着颤音,杨文峰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周伯伯因为老伴的去世而自责自己忽视了生命本身,一味去追求所谓生命的意义。这一点对于一个垂死的老人,应该是人之将死的哀哉之言!他可以理解,但从骨子里,他并不认为周伯伯忽视了生命本身。
“周伯伯,如果您认为自己忽视了生命,那我得告诉您,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