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兴华夏-第2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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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义哲猛地大叫了一声,醒了过来。
周围仍是一片黑暗,只有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洒下斑驳的光影。
刚才的景象,不过是南柯一梦。
林义哲直起身子,坐了起来。他伸出手抚摸了一下额头,感觉到了密布在那里的细密汗珠。
由于他刚才的叫声并不大,是以睡在隔壁的仆人们并没有听到,也就没有人过来打扰他。林义哲坐在床上,回想着刚才的梦境,心中竟然感到一阵惊悸。
梦中的景象,会是未来的现实么?
刚才朝堂之上直斥左宗棠之罪,现在想来,那种痛快淋漓的感觉仍未消失。
但是,真的能够这样在朝堂之上,扳倒左宗棠这样的重臣么?
自己当时在朝堂上公然向左宗棠发难,是不是有些莽撞呢?
而那时的自己,似乎当上了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成了清流当中的一员!
这可真是讽刺啊!
不过,如果真的能够打入到清流内部,对清流进行分化和瓦解的话……
想到梦境给自己的提示,林义哲若有所悟。
可能是因为刚才的梦境让自己的思维又活跃了起来,林义哲一时难以重新入眠,但他想到明天还要前去拜见文祥,林义哲重新定下心神,不再去想未来可能和左宗棠进行的明争暗斗,而是强迫自己赶紧入睡。
过不多时,林义哲重新进入了梦乡。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时,林义哲醒了过来。
虽然已经醒了,但林义哲并没有马上起身,而是在床上稍微的懒了一会儿。
这是他作为一个曾经的现代人所保持的一个小小的健康习惯,因为人在睡醒之后,如果起来的太急,动作太剧烈,心脏和脑部都会感到些许不适。
林义哲躺了一会儿,正准备起身,一位仆人在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
“老爷,该起了。”仆人的声音似乎显得有些急促,“文中堂派人来了,说要接您过去府上。”
林义哲一惊,立刻坐起身来。
他原本预备今天要去拜文祥,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文祥竟然一大早的便派人来接他了!
“文中堂派人来接我?”
“正是,老爷,人都已经在门口儿候着了。”仆人答道,“请帖在这儿呢。”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林义哲答道。
仆人推门进来,帮助林义哲更衣,林义哲不想让文府来人久等,穿戴完毕之后,又命人带上了他事先预备好的礼物,便出了门,立刻看到门口停了一抬绿呢小轿。
文府的一位管事笑呵呵的上前和林义哲见礼,请林义哲上轿,林义哲按照官场的惯例,给了管事的红包。然后上了轿,管事在前领路,轿夫扛着轿子子起行,林义哲的仆人和文府的仆人一道步行跟在了轿后。
行不多时,轿子来到了文祥的府第门口,林义哲下了轿,管事引着他进了府门,来到了客厅,然后请林义哲稍座,他便进去通报。
林义哲打量了一下客厅。客厅的陈设十分简单。桌椅都朴素无华。没有多少雕饰,但用料都是上等的红酸枝木,古朴雅致,边上的多宝架上仅有一个青花梅瓶。和一个素面的小铜香炉。在客厅的正中,则悬着一幅山水画。
林义哲起身来到了画前,仔细的欣赏起来。
这是一幅设色的水墨山水立轴,画的远处是雄伟峻峭的山峰,山林间隐隐有庐舍人家,周围是苍松翠柏,山间有一道瀑布流泉。近处的溪涧间,有一座小桥,小桥之上。一位贤士正牵着一头拖着行李什物的骡子,驻足遥望。整幅画意境幽远,笔力雄浑,令人一见难忘。
但令林义哲感到奇怪的是,这幅画的作者并没有在画上署名。画上也没有题跋和诗词,甚至于连印章都不见一个。
尽管如此,但这些并不妨碍这幅画是一幅难得的佳作。林义哲自幼便喜爱中国传统文化,对于书画都颇有造诣,每当他外出旅游时,每到一地首先去的地方便是当地的博物馆,而面对一幅古代的杰出画作,他常常驻足跟前欣赏一两个小时不愿离去。
而自从穿越到了这个时代,本来有了比前世更多的机会接触这个时代的人的画作,但因为改变历史需要做的工作太多,他一直无暇去静下心来去欣赏名家画作,而今天在文祥府上能够见到这样一幅上佳的画作,自然难免有些入迷。
“鲲宇来了,呵呵。”一个苍老和蔼的声音在林义哲的身后响起,他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转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那里,一个身材瘦削面容清矍的老人正含笑看着自己。
这位老人,便是曾国藩齐名于世的晚清名臣瓜尔佳?文祥。
文祥虽然今年不过五十六岁,按照林义哲原来的时代的标准,并不算老,但此时展现在林义哲面前的,却好似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
可能是经历了太多的风雨,加之繁忙的政务的重压,让文祥过早的便显现出了疲老之态,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有如风霜刀刻一般,头发眉毛和两撇长长的胡子都已然花白。尽管如此,文祥的精神看起来还十分健旺,气色也不错,尤其是那双深陷于眼窝之中的眼睛,仍然散发着灼灼的光芒。
“晚辈林义哲,拜见文中堂。”林义哲定了定神,依照弟子拜见老师的礼仪,向文祥行起大礼来。
“鲲宇不必拘礼,快快请起。”文祥笑呵呵的上前,扶起了林义哲。
文祥引着林义哲来到桌边,林义哲亲手搬过椅子,请年迈的文祥先坐下,然后侍立于一旁,向随来的仆人挥了挥手。
“晚辈来得匆忙,略备薄礼,还请文中堂笑纳。”林义哲说道,随来的仆人上前呈上了礼品盒,林义哲亲手拿过来,在文祥的面前打开。
文祥看到两个礼品盒内装的东西,眼中略现出诧异之色。
一个礼品盒中装的,是林义哲现派人去京中自己岳父开的香团铺子分号中采购的香团,而另一个礼品盒当中装的,则是林义哲已然辑录完毕的《外国师船图表》和新写成的《万国公法概要》,在两本书的旁边,则是几个呈圆方形和花瓣形中间带有细缝并带有精美图案雕饰的大铜钱般的物件。
看到那两本书的书名,文祥在心里暗暗赞叹。
“叫鲲宇费心了,呵呵。”文祥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林义哲将东西取出放到桌面上。
“不瞒鲲宇,这香团确是老少咸宜,我也很是喜欢,只是害怕过于甜腻,不敢多吃。”文祥看到仍显得拘谨的林义哲,微微一笑,取过一个香团,放入口中吃了起来。
“好吃,好吃。”文祥笑着对林义哲说道,“这么早将鲲宇叫起来。鲲宇想是还未用早膳吧?不妨也吃几个。”他说着,又拈起一个香团,吃了起来。
林义哲明白文祥的心意,心中感动,加上他肚子也的确有些饿了,便也取过香团吃了起来。
二人几个香团下肚,都感觉不那么拘谨了,室内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虽然知道林义哲送给自己这两本书的用意,但文祥并没有马上切入正题,而是和林义哲闲聊了起来。
“鲲宇学贯中西。对书画一道。想来亦是精通。”文祥指了指那幅挂于中堂之上的无名水墨山水图。笑着问道,“鲲宇适才看过此画,觉得如何?”
“回中堂,此画运笔雄健流畅。力透纸背,得天地之神韵,且意境深远,非大家不能为此画也。”林义哲答道。
“此画未有署名款识,鲲宇可识得,是出自谁家之手?”文祥接着问道。
“依晚辈来看,此画之作者,便是中堂大人您。”林义哲一边微笑着回答,一边仔细的观察着文祥的脸上表情。
刚才在看这幅画的时候。他已隐约猜到了这幅画的作者是谁。
“噢?你怎么能看出来,是我画的?”文祥听了林义哲的回答,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笑呵呵的反问了一句。
“此画描绘的。乃是贤士欲归隐山林之意。”林义哲道,“画中远处,桃源胜境已然在望,而贤士立于桥上遥望,却似有怅然之意。晚辈冒昧揣测,此画与中堂心境暗合,是以认为,此画乃是中堂亲笔。”
“你说的一点不差,此画确是为我所画。”文祥叹息了一声,“欲归隐山林久矣,而终不可得也……”
林义哲听出文祥话中的悲凉之意,蓦然体会到了此时文祥的心境。
是啊!如今国事艰危,作为洋务运动的领袖之一,文祥一面要艰难的从高层推动着这个古老帝国前进,一面还要时刻应对保守势力的干扰和阻挠,可以说心力交瘁;深受儒家传统文化熏陶的他,和中国许许多多的文人一样,希望能过上归隐泉林的隐士理想生活,但国家处于危难之中,又怎能容得他就此息肩?
其实以文祥的身份和地位,想要追求这样的生活并不难,但如果象他这样的人都去归隐了,那么国事将付诸何人?
“中堂言重了,待到国家自强之日,四海清平之时,中堂方可归隐泉林。而今却万万不可存此念。”林义哲诚恳地说道,“国家不可一日无中堂。”
“呵呵,我的心事,你看得倒是清楚。”文祥笑了笑,目光落在了盒子里两本书旁边的那几枚大铜钱一般的物件上。
“此是何物?”文祥拿起一枚来,放到手中仔细的看了起来。
文祥手中的这枚物件呈四圆瓣形,上面錾刻着溪水枯松的图案,并镏以金银,背面的图案则是松树上立着一只鹳鸟,在中间三角细缝的旁边,则刻有一行怪异的小字。
“此乃是倭人长刀的护手,皆以精铜制成,饰以金银,很是雅致。”林义哲答道,“此次闽台之役,击杀之倭兵中,武士甚多,其佩刀多在战斗之中为我军击断,这些护手,便是从折断之倭刀上取下,晚辈特取了几枚精美的,献于中堂,以为文房镇纸之用。”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看着这物事这等眼熟。”文祥把玩着手中的日本刀护手,想象着战斗的剧烈,不由得心惊不已。
“此次驱除倭寇,你的功劳不小。皇上已然封你一等男爵,足见器重。”文祥说道,“仗虽然是咱们打赢了,但事情现在还没有完。昨日总署得报,日本辅臣大久保利通已然来京,要与我国和谈。士林闻之大哗,皆不欲与其和谈,欲要朝廷兴兵攻其本土,并有多人举荐你为先锋,你如何看?”
“回中堂,晚辈以为,此时言战者,皆是误国害民之论,该当斩首。”林义哲听得心头火起,立刻回答道。
“噢?你的意思是说,现下我大清已然无力同日本再战了么?”文祥扬了扬长长的眉毛,问道。
“回中堂,我之水师尚能一战,而陆师则难以为力。”林义哲答道,“且此时西北正用兵之际,俄人又虎视眈眈,现下若要全力征日,稍有蹉跌,大局便不可收拾。”
“你说的是。这些个无知书生,只会空发议论,罔顾大局,若是从此辈之言,则国亡无日矣!”文祥叹息道。
“关于和谈一项,朝中大臣又不明实在情形,莫衷一是,鲲宇出使过西洋,又学贯中西,了解中外情形,此次又身当前线,亲手歼敌,对日本的情形,没有比你更熟悉的了,是以我想问问你,这和谈,该当如何入手?最终如何收场?”
“回中堂,日本窥伺中国久矣,此次仅凭铁甲舰二艘,竟敢悍然兴兵入寇,幸皇天护佑,海陆将士用命,得以败之。日人素来狡诈凶狠,不知礼义,只信强力,如不借此机会,大力削弱其势,日后定为中国之大患。”林义哲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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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 削日之策
“你打算如何削弱日本?”文祥放下了手中的日本武士刀护手,目光刚落到茶碗上,林义哲已然上前将茶碗双手捧了过来,送到文祥的面前,有如学生侍奉老师一般。
文祥微微一笑,接过茶碗,招手要林义哲坐下说话。
“回文中堂,削弱日本之二法,一为割地,二为赔款。”林义哲道,“此次日本新败,正好籍此削其国力,使其心存戒惧,不敢再小觑我大清。”
“年轻人果然是心高气盛,不似我们这些老的,呵呵。”文祥笑道,“以鲲宇之少年老成,亦不能免。”
听到文祥的这句话,林义哲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他因何有如此之言。
代差啊!代差!
自己显然忽略了代差这个重要的问题!
以文祥之才具,囿于这个时代的信息来源渠道缺乏,他对这个世界乃至东亚地区的形势了解,当然无法和自己这个穿越者相比!
“此次台湾之役,倭人虽水陆皆遭丧师,可谓惨败,然毕竟本土倭军主力仍在,你适才也说了,如籍此征伐,在中国恐无此军力,”文祥道,“你如此勒索于倭人,倭人如不坚持不从,以致两国交战,兵祸连结,于日本无益,而于中国却有大害啊!”
“回文中堂,今日本国势未定,兵力未强,与之争衡,尚有胜算;如若隐忍容之,养虎坐大,他日当后悔莫及。”林义哲道,“在晚辈看来,日本必不敢与我大清开战,理由有四:其一,日本国力远逊中国,全国浮水收入不及中国三吴一隅;其二,日本自明治维新之后,其政府债台高筑,若开战。则须以现金向西洋各国购买军械,日本无力作此无米之炊;其三,日军实力不敷,常备陆军不过四万人,此次侵台,为我军歼灭者达五千余之数,实力大损。而海军不足四千人,能战之舰仅二铁甲,及巡海快船十艘,现已均为我水师所灭。国内所剩之舰多朽败不堪行驶,其海上防备不足。难与我水师争锋;其四,日本国内内乱频繁,暂时无力对外开战。晚辈的意图,是借此机会,以强势威奢日本,从日本索得赔款。以弱其国,而实我之国用,割地一项,倒在其次。既然是和谈,价码不妨开得高些。
听了林义哲对日本当时的国内现状的描述,文祥连连点头。
现在的日本,政局动荡,而且正在经历财政危机,加上士族、农民屡屡武装暴动。正如林义哲所说,根本无力应付一场实实在在的对外战争。
“原来如此。”文祥的脸上现出了欣慰之色。“前日里少荃有函来,所说日本情形,和你说的大致不差,听你这么说,我心里就有底了,呵呵。”
“索要赔款之数,你觉得以多少为宜?”文祥说着,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晚辈以为,当以白银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