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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部分

春秋我为王-第4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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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对这种血淋淋方式直皱眉。

“先不必了。”人死为大,死后伤其肉身是种无礼行为,其中以贵族们尤甚,赵鞅亦然,何况将邯郸午尸体开膛破肚后再送回去,邯郸那边恐怕更要炸窝了。

待虢匄退下后,赵鞅才阴着脸说道:“三日前,赵午刚到温县……”

“十天前,他人还在邯郸,期间路过了朝歌……”赵无恤则幽幽地如是说。

……

初升的朝阳为殿堂顶端点缀了鲜艳的绯红,但温县外围的墙垣仍在黑夜之中,外郭如此静谧,宾客和国人们恐不知道,战争即将来临。

乐灵子也被蒙在鼓里,尽管赵无恤一大早便被急促的敲门声喊走,让她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可她却没气力多想,昨夜赵无恤需索过甚,她承恩泽当然吃不消,很快又沉沉的睡了过去。如今再度醒来,不仅仅是下身私密之处火辣辣的疼着,身子骨也几乎被揉散了,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一想起昨夜,从一开始的僵硬拘束,再到后来不由自主的迎合,她就忍不住红了脸。

但必须强撑着起来,今日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婚礼的第二天,新妇还有一道在宗庙内拜舅姑的程序要走。

所以她鸡鸣即起,沐浴,梳妆,跟着有司去洗手做羹汤,然后端到宗庙外,奉于赵鞅,还有赵无恤的兄弟姐妹们。

纵然昨夜发生了大事,但赵鞅和赵无恤自然不会错过这郑重的仪式,匆匆从另一处赶了过来。

赵鞅坐于堂上,受用了儿媳的羹后,手抚枣、栗,带着赵无恤和乐灵子祭拜赵氏的列祖列宗,告诉他们家中又添了一位新妇。随后赐新娘醴、脯等物——中国自古便是吃货国,任何仪式都跟吃的脱不开关系,就连庄重的祭祀神明,也带着一丝烟火气息。

食毕,乐灵子撤席,她的媵孔姣则食新娘之余,这也是有所寓意的,若是正室夫人不育或者出了意外,她就必须顶上这个位置和责任。

礼毕,乐灵子自宗庙的东阶下,缺席已久的季嬴这才姗姗来迟。

对此,乐灵子是有些吃惊的,作为宗族长姊的季嬴竟未入庙,这其中有何寓意?丈夫昨日的心不在焉,与此有无关系?

不过,聪明的她一句未问,穿上了晋人喜欢的朱色深衣,她带着孔姣和季嬴相对一拜,这表示新娘将协助赵氏的长姊主持家事。

“赵氏的家内之事,从今以后要依仗灵子了。”季嬴笑着如是说。

“唯,敢不听阿姊之命。”乐灵子服服帖帖,十分顺从。

一切看上去都和和睦睦,但谁知道女人家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赵无恤也没功夫感受这修罗场,完成仪式后,他才有时间和赵鞅商量对策。

……

“父亲,那些跟在赵午身边的范氏刺客已经审问完毕,其中有人熬不住拷打,说此行除却要伺机刺杀父亲与我外,还要监视赵午。由此看来,十有八九,肯定是范氏做下的好事!”继续早上的分析,赵无恤一口咬定了真凶。

“虽然邯郸氏的父兄极力反对,但赵午已经有重归赵氏的想法,范、中行二卿阻拦不得,为了不失去邯郸,便暗中下毒,算准时间,让赵午死于温县,然后嫁祸赵氏……”

他先前着实是小看范、中行二卿了,赵午可是中行寅的亲妹夫啊,却能毫不犹豫地下手除去,论心狠手辣,赵鞅、赵无恤皆不如也。

“邯郸午虽死,但计划不必变更,不如剖腹开胃,让医者看看究竟是中了何毒,然后再结合那些范氏死士的口供,与二卿刺杀君子一事,卫太子状告二卿叛国投齐一事一同告知国君……”在商量应对之策时,傅叟为人谨慎,如此建议道。

“指望国君和知氏是靠不住的,所以这么做,只是聊胜于无了。”

这一次,父子两人达成了共识,赵鞅也有这种觉悟。

“既然二卿做下这种事,西去新田的道路也不安全了,无恤这时候再亲去虒祁宫,无异于自投罗网,范、中行在那一带附近的力量,远远超过赵氏。”

赵无恤颔首道:“我会留在温县,调集鲁国兵卒,观形势变化再做决断。”

“调鲁兵入晋?这恐怕……”傅叟依然有些迟疑。

“棘津以南不是晋国疆域,而是晋鲁共同的占领区,调兵至此无可厚非。”赵无恤却不怕,如今的形势,还是兵卒在身边才算安全。

“没错,现在不是犹豫迟疑的时候,二三子,战争,或已经开始了!”赵鞅对核心家臣们如此宣布道。

赵无恤深吸一口气,他想起昨天等待那场刺杀前,他曾自嘲地把自己想象成引发一战的奥匈费迪南大公,如今看来,邯郸午才是。

邯郸氏内部除了赵午外,那些父兄,还有他的子嗣皆有叛赵之心,范、中行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才敢如此行事的。

赵午的死就像晋国这堆干柴中的一颗小火星,会引发一场剧烈的火焰,火焰将从邯郸开始,烧遍太行以东的范、中行领地,再引向赵氏、韩氏,太行以西的知、魏、晋侯恐怕也不能幸免,说不准,整个北方诸侯都会被卷进来。

对此他早已预料,但却没想到,开头会是这样。

“父亲说的没错,所以吾等必须当机立断,立刻行动。”

“虽然董子已经做了许多,但,赵氏真的准备好了么?”傅叟依然有些忧心忡忡。

“面对战争,没人敢说自己准备好了,包括对手,包括吾等自己。”赵无恤摇了摇头。

“我只能这样保证,东赵,比任何人都准备得早,准备得充足!”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是已经流传很久的老话。

世上没有纸包不住的火,这则是纸张在晋国渐渐被接受使用后,新出现的谚语。

虽然对外宣称赵午只是醉酒不省人事,但赵氏没办法扣留所有宾客,也没办法堵住他们的嘴。

三月下旬,去温县参加赵无恤大婚的赵午迟迟未归,他的儿子赵稷在焦心之下,却得知了一个五雷轰顶的消息。

赵午死了。

这个消息在邯郸氏内部掀起了轩然大波,赵稷的祖辈、父辈叔伯们纷纷从各县邑赶来。会议在邯郸城内的宗庙举行,这里和温县宗庙一样,同样祭祀着赵造父、叔带、赵夙,但后面却大不相同,而是第一代邯郸君赵穿。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邯郸氏与赵氏血缘已经淡薄,加上现实利益不同甚至相反,早已离心离德,唯一维系两家关系的,一是赵午对赵鞅的那份畏惧,二是前年赵氏从晋侯处重获对邯郸氏的宗法权。

理论上,赵鞅就算真杀了赵午,也只是内部家事,可在邯郸氏众人的心中,却绝非如此。

遭受丧夫之痛的赵午夫人形容憔悴,据说她眼神空洞,宛如噩梦缠身的人,已经不能与会。作为家中长子,赵稷坐上了主位,身旁是家宰涉宾,宗族父兄们则分坐于左右两侧。

“范氏那边传来消息,我父,已被赵氏在筵席上毒杀了!”他咬牙切齿地如是说。

接下来是持续的争吵,直至深夜。老主已死,新主未立,群狼无首,每位宗族成员和家臣都有权发言……或大吼大叫、或高声咒骂、或晓之以理,时时有人愤而离席,然后沉着脸回来。

消息几乎已经可以确认是真的,如今的争议便是,邯郸氏将何去何从。

“老朽还是觉得,得先派人去和赵氏宗主谈谈,问清楚缘由。”保守的一方如是说。

“缘由?缘由就是我父死了!”

“但赵氏已发来了丧报,说是范氏死士下毒,似乎有理有据……”

“荒谬!”

一股无名怒火陡然充斥了赵稷的内心,他痛恨这整个世界,痛恨小宗必须服从于大宗的宗法制度,痛恨压迫邯郸氏的赵鞅,痛恨如今在鲁国混得风生水起的赵无恤,也痛恨宗族内懦弱的成员。

和邯郸氏的多数成员一样,他根本不信。

与范、中行交情匪浅的涉宾反驳道:“这是赵氏为自己开脱的说辞,杀主君者,赵鞅,赵无恤是也!”

“不错,邯郸的父兄昆弟们!”赵稷终于忍不住了,他高声大喝,声音在屋宇间回荡。

“且听小子说说我对赵氏的看法!”他啐了一口。“赵氏之于邯郸,一向是薄恩寡幸,赵鞅视邯郸如狗彘,赵无恤也一样,凭什么他们坐在晋阳或曲阜,就能对邯郸指手画脚,征召兵卒,强取赋税?凭稀薄的血缘?凭他们是所谓的大宗?邯郸与赵已经风马牛不相及,为何不能自己管自己?如今这对父子更做下这等事情,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绝不再向赵氏低头!”

“然,君辱臣忧,何况死乎?此乃杀主之仇。”邯郸家宰涉宾极力主战,他抽出长剑,放在面前的案几上,利刃在粗糙的木头上闪着寒光。“吾等应该拿这个与赵氏父子谈。”

一群人高声附和,其他人也表示同意,他们或随之呐喊,或握拳拍桌,纷纷抽出佩剑。

“但赵氏强大,光是西赵,便足足有邯郸两倍的实力,更何况还有离这更近的东赵……”还是有人忧心忡忡,不愿开战。

涉宾却信心满满:“邯郸也有朋友!范、中行不但遣人报丧,还极力支持邯郸,此外还有中牟大夫也将成为吾等助力,执政和国君也必定会为邯郸主持公道!”

“但首先,吾等要让整个晋国知道,赵氏干了什么!”

赵稷让竖人将准备好的东西带上来,不多时,他头上绑起服丧的黑带,身披麻衣,一众父兄家臣亦如是。

他悍然宣布道:“我乃邯郸稷,而非赵稷!邯郸,从今日起脱离赵氏,两家恩断义绝,自此之后,再无大宗小宗,只有仇雎!”

史墨所作之《乘》言:公十四年春三月,赵午死于温,四月,邯郸稷、涉宾以邯郸叛赵!

第628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

立夏这一日,新田阳光明媚,时有清风拂过,吹动了虒祁宫池沼中的朵朵青萍。

夏天伴着蝉鸣到来,各地送来的贡物也陆续送入新田:大河中捕获的红鲤,产自大陆泽的芦苇席,绵上苑的山莓和香椿,还有解暑的冰。

正所谓“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入凌阴”,去岁十二月在冻结的汾水中凿下保存的冰块纷纷从冰窖里运出,分发到各宫殿,消解了夏日的炎热,所以虒祁宫大殿一点不闷热,反倒沉浸在凉意之中。

这是晋侯仍是晋国实际统治者的明证,至少他还没混到像鲁侯那样,连臣属贡物都收不上来的地步。

不过虽然过着滋侈的生活,但他心情却不怎么好。

明堂坐北朝南,晋侯午身穿朱红色的深衣,配赤色的玉璜,高高坐在君榻上,感受为君者的艰难。

早在五天前,去祝贺赵卿之子、鲁国执政赵无恤大婚的使者便回来了。他们奔着贺喜去,却携着丧报回,带来了邯郸大夫赵午死于温县的消息,还有一大堆告状的人。

赵氏长子伯鲁和家臣傅叟告范氏和邯郸氏遣死士刺杀其弟赵无恤,致使无恤腿脚受伤,无法来新田完成朝聘,而邯郸大夫的死也与范、中行二卿有关。

卫国太子蒯聩的话就更骇人听闻了,他声称范与中行早有叛晋之心,太子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在去年的战争中,二卿一直与齐、卫私下联络,绕开晋侯与敌军议和!

此事立刻在新田掀起了轩然大波,晋侯急令作为证人的史墨、韩虎、魏驹、上军司马籍秦等人入新田,又召唤六卿汇合于虒祁宫共议。

然而六卿还没到齐,或许永远到不齐,范、中行、邯郸的使者却也来了。

他们与赵氏的人当堂对峙,邯郸使者哭诉说赵氏才是杀了赵午的凶手,请求晋侯主持公道,准许他们在宗法上永远脱离赵氏。

如今,晋侯午能感觉得到大殿里的紧张气氛,在场人等不论属于哪一派,均怒目相视,只差在殿内拔剑相向。

“邯郸者,赵氏之小宗也,如今却聚兵反叛,赵氏将履行家法,讨伐邯郸,还望国君允之!范、中行二卿谋叛已久,数次派人刺杀无恤,这些奸佞不但要坏国之基石,还想让晋、鲁同盟破裂!真是亲者痛,仇者快啊!”

这是赵氏的请求,赵氏使者条理清晰,语气强硬,而且手握关键证据,韩、魏也明显站在一边,他们的意见晋侯无法忽视。

“赵氏对邯郸残暴不仁,还打压范、中行,欲像专鲁一样专晋!”

范、中行二卿和邯郸虽然说不出像样的反驳,但这句话也让晋侯心里的那颗刺隐隐发痒,这几年赵氏的确是强大得有些过分了。

“还望君上察之!”

殿下争吵不休,晋侯午感到很疲惫,他发自内心地觉得,晋国真的在他手中四分五裂了。

“都怪他,在鲁国好好呆着不就行了,为何非要回来!”晋侯午暗自责怪其所有事情的源头来。

自赵无恤开始归晋之旅,晋国的气氛便宛如一座柴火库,任何一粒火星便能引发一场大火,不巧的是,赵午扮演的正是这样一个角色。

据知氏的消息,邯郸氏的少主赵稷已经竖起了墨染的丧旗,他连杀三名亲赵的昆弟,宣布与赵氏不共戴天,召集家臣,此刻正在邯郸聚集军队。身处温县的赵氏父子也没有闲着,调兵的指令陆续发往晋阳、长子,照这样下去,赵与邯郸爆发流血冲突是迟早的事。

如今的情形是,无论晋侯偏向那一边,一场内战似乎都要不可避免地发生了。赵氏和邯郸氏已经站到了台前,韩魏和范、中行因为多年积累的矛盾,也在背后摩拳擦掌,随时可能加入进去。

区别只在于,赵与邯郸,谁才是群起而攻之的首祸者,这一点,将由他来判定!

从冲龄继位开始,晋午做国君十四年了,还从未感到如此为难过。晋国公室已经“戎马不驾,卿无军行;公乘无人,卒列无长”,晋侯力量不及任何一卿,也阻止不了战争。他唯一的权力,就剩一个合乎礼法的空壳了,谁得到他支持,谁就能得到新田国人们的支持,这是六卿还将他放在眼中的原因。

他终究还是不能决断,招来太史墨咨询,史墨也不提自己的意见,而是拱手道:“先君临终前曾言,若六卿相攻,君上可择势大者从之,择必胜者从之……”

……

晋侯午记得,自己的父亲晋顷公死前的确说过这番话,这是晋悼公后历代国君大权旁落后,处理卿族斗争的不二良方,平公助范氏灭栾,顷公助魏、知灭栾、羊舌,都是出于这种心思。

至于哪一方更占理,并不重要。

“但究竟是赵魏韩势大,还是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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