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天下-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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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阳铁厂就靠西门士钢厂这座rì产五十吨的小平炉免强维持着生产,但开工不足也影响着铁厂的效益。
林铄从接手铁厂到现在已有大半年,从德国订购的四座炼钢炉还没造好,虽然心急却也无可奈何。制造一座炼钢炉最快也需要一年时间,再加上海上运输又得近三个月,再要安装、调试,新的炼钢厂最少要到后年才能投产。
这还是现在和欧洲通有电报,如果再早一些,建成一座大型钢铁厂没有五、六年的时间是想也别想。
林铄陪着袁世凯先参观了炼铁厂,正赶上一号高炉将要出铁,一行人站在离高炉不远处的铁架出铁台上,等待观看铁水出炉的场面。这个时间,林铄给大家讲解了高炉的构造和简单的工艺流程,并仔细给袁世凯说明了炼铁和炼钢的不同之处。袁世凯眼睛不时盯向出铁口,心中却在暗赞林铄神态不卑不亢,颇有大将之风。
随着cāo作的四名工人用手中的长钎转动炉门,猛然之间,一片耀眼的的红光从炉口亮起,随即炽热的铁水如同岩浆般从炉内喷涌而出,顺着场内的铁水沟快速流淌,闪着光芒流向一旁的铁水包,铁水四溅,如同礼花般灿烂。
在场的众人无不惊叹如此壮观的场面,在口中惊叹现代工业所创造出的神奇。
袁世凯正值壮年,居然在铁厂参观一天,兴趣十足,所看到新鲜之处,必向林铄仔细询问,他这一转,可苦了一班陪同而来的湖北大小官吏。到了下午四点,署理湖广总督端方见有人实在是走不动了,遂向袁提议先去晴川阁,他在那里已经摆好酒宴。
晴川阁位于离铁厂大约五里处的龟山东端,紧靠江边。山脚处有巨石突兀嶙峋,直劈长江波浪,这便是禹功矶,晴川阁就建于其上。风和rì丽之时,登晴川阁,眺望对岸高耸的黄鹤楼,眼中江水浩荡,一泻千里,随风起伏的波涛上白帆片片,江鸥点点,令人心旷神怡,豪情顿生。
袁世凯换了便服后显得十分随和,在入酒席时特意拉着张謇和林铄坐到了他的身旁,让林铄感到有点不太习惯。
袁世凯不喝酒,等到开场寒喧一过,竟自顾自大吃起来,端方无奈,只得与张謇等书生文士一起行起酒令。
“安华老弟,果然是少年有为,今rì一见,老夫觉得甚为投契。”袁世凯吃饭的速度很快,林铄瞠目结舌地看他如风卷残云般将一只烤鸭不知怎么就吞下肚里,却见他拿起手巾擦着油乎乎的双手,与他套开了近乎,“老夫如你一般年岁时,还在庆军之中帮理营务,什么都不会呢。”
“大人客气了,当初大人在朝鲜带兵平息壬午之乱时,比晚辈现在还年青呢。”林铄笑道,“若不是甲午之后将朝鲜割让给了rì本,大人此举却好比汉时班定远,足以名垂青史了!”
花花高帽人人戴,袁世凯果然脸上笑意更盛,“安华啊,现在朝廷yù行新政,富国强兵,老夫也yù在直隶兴办工商,不知有何好办法?”
“兴办工商乃富国强兵之根本,说到这里,晚辈倒还真有些心得。yù强工商,首要一点是修路造船,沿海沿江地方为什么工商发达?无他,只因占着交通便利之故。我尝听洪江商人所言:十人不如驮,十驮不如一车,十车不如一船,此语正如商道。晚辈在北方天津、张恒、归化等地也开有茶庄,常贩茶于此地,就拿贩卖砖茶一事来说罢。晚辈设在芜湖的茶厂每块三九砖茶出厂时不过银一钱二分左右,如一次贩十万块砖茶到天津时,出厂价为一万二千两,由芜湖装船,到天津运费不到二百两,加之杂费捐税等六百两,成本不过为一万三千两,如果卖到归化,每块砖茶能卖到三钱银子,这十万块砖茶能卖到三万两白银,大人以为我能赚到多少?”
袁世凯想了想,这中间的差价是一万七千两,刨去相应的费用,应该还有不少,于是说道:“难道这里面能赚到一万?”
林铄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给大人细细分析其中的费用,从天津将这批货物运到京城,走铁路也好,走运河也罢,基本上人工和捐费加一起约一千两不到,而到了京城,只能换成骆驼驮运,每峰骆驼从京城到归化正常费用约是十五两,由于我这茶庄常年在归化、张恒经商,属于大客商,熟识的驼队一般只要十二两左右。但每峰骆驼最多只能负重二百块砖茶,这批货光驮运就要500峰骆驼,这就是八千两左右,加上路上几处厘捐局,雇佣保镖等,这又是七、八千两,实际上这批货我若能赚到二千两就算是已经很不错了。”
看到袁世凯被雷到的复杂表情,林铄继续烧火,“yù兴工商,先治交通。这就是说大部分原本应当赚到的利润都因交通不便,被消耗到了路上,这也是交通便利的地方工商兴旺的原因。在农业经济时期,这种影响并不明显,但到了工业时期,就极大地阻碍了经济的发展。国内工商业很难与洋人匹敌,税收不平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由于这交通的阻碍,使得商人很难聚集剩余资本,投入到开矿办厂之中。
比如在西北收购羊毛,每担不过二、三两白银,在天津卖给洋行可到十六、七两,有时甚至超过二十两,可是贩卖羊毛的利润并不大,其中大部分差价也都是消耗在了运输上,民不富,无力缴纳税赋,哪来国力强盛?又比如山西煤铁,吾闻山右之煤止二、三两一吨,铁矿石如用机器开采,也只三两左右,炼一吨铁,耗煤一吨有二,矿石不到三吨,原料只十二、三两,加上人工不过十六、七两,为何我无意在山西开办铁厂,盖因无铁路之便,如用车马,每吨钢铁仅运到天津就需十数两白银,又何来利益?如有山西至天津之铁路,盖每吨铁运价只需不足一两,即使洋铁又如何能与之相敌?若是这种价格,即便是出口外洋,也不是不可能!人都说商人好利,其实是金钱资本好利也,若有足够的利润吸引,大人兴办工商,即使yù集资数千万乃至万万,实是易如反掌之事!”
袁世凯是聪明人,稍加思索,即明白其中道理,随即兴奋说道:“安华高才,听君一席话,老夫茅塞顿开!这开矿办厂,先得考虑生利问题,若有利可图,资财自动来投,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老夫明白了。今后还请多到北洋,老夫还要多加请教!”
“大人过奖,不过如今后如有用得着晚辈的地方,大人尽管吩咐一声,晚辈自当效劳。”林铄也在犹豫,袁世凯笼络之意已经很明显,但若是自己轻易就投靠到其手下,岂不让其感觉得到的太容易,不太会重视。
袁世凯亦深知凡事不可太过着急,于是微微一笑,转过了话题。
一席长谈,林铄却让他算是又开了眼界。
十、招商局之争
袁世凯第二天乘建安号兵轮抵达江宁,登门拜访暂署两江的张之洞,见面之前他还有些担心张之洞会威胁到他如今的地位,但两人相见之后,他明白这个已至垂暮之年的倔老头已经不足为虑。
所以他对老张客气的很,就连张之洞有些失礼的言行也毫不为意,何必去跟一个不成对手的老头子去斗气。
兵轮驶离了江宁下关码头,袁世凯望着江水出了会儿神,突然对身旁的杨士琦说道,“我很不明白,以林安华之jīng明,怎么会投靠张南皮这样迂腐的老头子门下?”
杨士琦笑道:“我当宫保大人为何事烦恼,原来是为北洋的财路。这个林铄并不算是香帅夹袋里的人物。台湾林家能在内渡后又兴起,所赖刘忠诚公出力不少,这林家也一直仰仗岘帅为靠山。如今刘大人已逝,大人有个绝佳的机会将其收入北洋。”
袁世凯转过头,看着杨士琦,“哦,说来听听。”
“大人有些奇怪林安华为何穿一身参将官服吧?”杨士琦见袁世凯点点头,继续说道:“那是因为栋军的缘故,这支勇营原来是由林家在台湾的乡勇组成,后来林家内渡,想方设法让一部分人也撤回了福建。但这数千人的安置成了问题,林家虽然家大业大,但要养活这么多人也成问题,于是林朝栋就找到了回藉的原台湾巡抚刘铭传公。当时壮肃公业已病重,便写信给岘帅请他代为照顾。岘帅确是重情义之人,受了刘省三所托,便奏请朝廷由林朝栋在两江重新组建栋军勇营,饷额由江苏协饷中负担。林朝栋便以原来栋军乡勇为班底,重新组建了五营新栋军,其部驻防泰州、通州,协助两淮盐运使稽查私盐。林安华此时在通州组建栋军水师营,负责长江海口的私盐缉查。”
“这林安华能拥有如此财力,难道是从私盐所得?”
“这缉查私盐,难免会上下其手,与盐枭有所勾结,但每年顶多也就是二、三十万两银子的进项,林安华绝大部分财富还是得益于其独特的眼光。在甲午之前,林安华就已经变卖了在台湾名下的所有家产,反而全部囤积成樟脑,据说为此还惹得林朝栋大发脾气。可事实证明林安华确有先见之明,乙末割台,樟脑价格骤涨近十倍,林安华因此获利数百万两白银。庚子之变,上海等地租界纷纷谣传拳匪要攻打租界,上海沙逊洋行的两船鸦片被劫,码头货栈莫名起火,还死了几个洋人,吓得洋人纷纷出逃,连沪上的富绅也不敢住在租界里了,一时租界内地价房产暴跌,林安华趁机以极低的价格悄悄大量吃进,等到与洋人签了《东南互保条约》,租界内形势这才逐渐平稳,辛丑之后,租界地价每年数涨,林安华却成了租界地最大的地产主其中获利不下三千万两白银。租界当局也曾怀疑这其中有林安华做了手脚,但查无实据,最终也不了了之。”
“这若是真有其事,林安华倒是个人物。”袁世凯笑道。
“也有传言林安华曾在海上找到一大批海盗藏宝,价值总有数千万之巨,但这种话是肯定无法证实的,但林安华手上的资产肯定不下四、五千万两银子。不过,如今有个极好的机会,这新栋军遇到了极大的困难,逼得林朝栋辞职缷任,暂由这林安华充任统领,但如此却也恐怕难已保全。”杨士琦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因为林朝栋曾得罪了如今朝中正当红的一位大臣,人家现在正盯着要将这新栋军给裁撤掉。”
“嗯?林家得罪了谁?”袁世凯问道。
“正是香帅的姐夫鹿传霖鹿军机!”杨士琦笑道,“庚子年间,七国联军要攻打běijīng,时为江苏巡抚的鹿大人心热的很,yù带兵北上护驾。当时鹿大人先下令要栋军随其北上,但林朝栋却毫不领情一口拒绝,说除了岘帅,栋军概不奉他人之令。你想岘帅等人其时正在搞东南互保,可能下令调他们北上么?鹿传霖没办法只得带了三营新募兵勇北上,等他赶到济宁时,两宫已经西狩。说起来鹿军机命好得很,要不然也得和那李忠节一般在běijīng城外殉国,但他这一耽搁,只得转道西安护驾,反而得到太后的青睐。但鹿大人从此算是记恨上了林朝栋,自岘帅去逝,林家失了依仗,而鹿大人却入值军机,正是当朝红人,你想林朝栋会好过么。鹿大人借编练新军之名要裁汰栋军勇营,林朝栋心灰意懒,辞去栋军统领,回福建养老。现在这栋军却由林安华接任,他希望能凭借与香帅的关系得以保留。不料香帅对此事却很是为难,尽力推脱,让林安华对他很是心冷。”
“原来如此。”袁世凯恍然大悟,“杏城的意思是想让老夫帮他们一把?”
“正是如此,大人如今正在编练新军,如能借故保住林家手下的栋军,这林铄必为北洋所用,而栋军亦归宫保所有,大人何乐而不为?”
袁世凯点头说道:“如此甚好,但还要等到合适的时机。”
轮船招商局和电报局是盛宣怀掌握最久,也是他手中唯一利润丰厚的两家官办企业,在李鸿章时期,盛宣怀还算是兢兢业业,但李鸿章在甲午之后失势,而继任的北洋大臣王文韶、荣禄基本上不懂洋务,盛宣怀逐渐把这两家北洋开办的企业控制在了自己手中,到袁世凯就任北洋大臣时,轮、电两局实际上已经脱离了北洋的控制,这几年产生的利润大多被盛宣怀挪做私用。
袁世凯自从接手北洋,就盯上了这两块肥肉,一直在等待机会夺回这两家原属于北洋的产业。
机会很快就出现了,1902年10月,盛宣怀的父亲盛康病逝,按照惯例,盛宣怀得辞去所兼各项官职,为其父“守制”三年。盛宣怀不想放弃他手中所控制的企业,但又不能违背“开缺守制”的规定,只得上书朝廷准予开缺他所兼各差,另一方面却致电袁世凯请他帮忙希望能保留轮、电两局职务。
清廷此时由于财政紧张,也想将轮、电两局收归户部,于是下旨除仍然着盛宣怀保留铁路的督办一职外,其他所兼各差均准予开缺,另外还准备派张翼出任轮、电两局督办,以便“归入户部筹饷”之用。为了对付朝廷,盛宣怀很想争取到袁世凯的支持,于是就轮、电两局归属和人事任命等问题,电请袁世凯来沪相商,不料却是正中袁世凯的下怀。
袁世凯当天下午就到了上海,上海道袁树勋带着上海的一众官员到江南制造局码头上迎接这位北洋大臣的到来,当晚,袁世凯住在江南制造局。
第二天,袁世凯在袁树勋等人陪同下前往盛府拜祭盛康,随后便与盛宣怀谈起轮、电二局的管理及人事安排。
“杏荪啊,你现在因为守制,不能兼管轮、电二局,现在许多人都在打这方面的主意,其实你应该清楚,一旦让这些人得手,将来再想拿回来便十分困难了。你给我的电报我仔细想过了,还是先将两局收归北洋比较妥当。一来轮、电二局本就是北洋的产业,现在交回,名正言顺。二来你本是北洋的老人,现在这样安排也是暂时的,等今后复起,仍可继续督管北洋的各项洋务。”袁世凯一开始就表现得志在必得,表面上表现的象是很关心,实际上是劝盛宣怀老老实实地交出手上的权力。
盛宣怀心中极不情愿,推脱说招商局现在有一半是商股,关于人事安排需要召开董事会才能决定。
袁世凯早就胸有成竹,于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那好啊,原来招商局会办朱宝奎正在北洋商务局做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