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战图-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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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主卢慎更是在长子卢倬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等候在台阶下,他心中也激动异常,皇帝陛下竟然亲自来给自己祝寿,这将是卢氏家族最浓墨艳彩的一笔。
皇帝杨广要驾临卢府,只是宦官先来通知,让卢府做好接驾准备,足足等了一刻钟,一队队执戈侍卫快步走入卢府,列队站在中庭两边。
数百名千牛侍卫也涌入中庭,他们要事先进行清场,所有不够资格的人全部赶去东院和西院,留在中庭内的人都要一一确认,保证皇帝陛下的绝对安全。
又等了良久,众人皆满头大汗,却又不敢动,正难熬之时,一名卢氏子弟跑了进来,大喊道:“来了!来了!”
众人精神一振,纷纷挺直腰杆,只听一阵脚步声响起,一名侍卫快步走到中庭大门旁高声喝喊:“皇帝陛下驾到!”
只见大群侍卫宦官簇拥着当今天子,大隋皇帝杨广走进了中庭,旁边还跟着他的长孙杨倓,众大臣显贵一起躬身施礼,“参见陛下!”
杨广特地穿了便服,头戴纱帽,身穿薄纱软袍,打扮和普通人没有区别,他摆摆手笑道:“众爱卿不必多礼,朕今天也是参加卢老家主的寿辰,和大家一样,都是卢府客人,随意一点。”
卢慎连忙上前跪下,“老臣卢慎拜见皇帝陛下。”
杨广扶起他,笑眯眯道:“卢阁老可是今天的寿星,怎么能给朕跪下,快快请起!”
卢慎心中激动,虽然大家都知道皇帝来给自己祝寿只是摆个姿态,为的是安抚河北名门世家,但他却选中了卢家,着实令卢慎倍感荣耀。
卢慎连忙道:“陛下请上座!”
杨广也不客气,直接向大堂上走去,给天子的座位早已准备好,卢家搬出一只宽大的象牙坐榻,放在正中,又摆上一只紫檀木小桌,上面放着金杯玉盏,各种名窑瓷器。
这原本是寿星卢慎坐的位子,但卢慎的坐位已经搬到旁边的陪座位置,尽管卢慎是寿星,但尊卑礼仪却不可不遵,杨广坐了下来,又让长孙杨倓坐在自己身旁,他笑道:“大家继续吧!”
众大臣这才继续回到自己的坐位,丝竹声响起,一队舞姬再次翩翩起舞,不过皇帝在座,大家已经没有刚才的喧笑,都安安静静,不敢吃菜,也不敢喝酒,场面显得有点尴尬。
杨广正在和卢慎说话,很快便发现了这个尴尬,他心中微微有些不悦,这不是明摆着要自己赶紧走吗?
虽然所谓皇帝来大臣府中做客只是做做样子,稍微坐一下就回去,但也不至于表现得如此明显,等着自己离去。
这时,杨倓低声对祖父说了两句,杨广点点头,轻轻咳嗽一声,表示他有话要说。
卢倬连忙向舞姬摆手,向她们赶紧下去,音乐声也停止了,大堂内变得鸦雀无声,杨广这才缓缓道:“朕决定攻打高句丽,举国动员,各地官府豪门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但还有一些大隋的忠臣却是用另一种方式维护我大隋的利益,尽管他们默默无闻,但朕前两天还是听说了一件事,令朕深为感动。”
杨广对卢倬道:“你府上应该有一位客人,叫做张铉,能否请他来见朕。”
96。第96章 卢府寿宴(八)
大堂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很多人都听说宇文述要杀一名叫做张铉的人,没想到皇帝陛下要见他,难道宇文述又犯了什么大罪?
宇文述心中着实不安,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这时,卢倬急忙跑到卢仪面前低声道:“天子要见张铉,你安排他坐在哪里了?快去找他来!”
卢仪只觉‘嗡!’的一声,脑海里乱成一团,皇帝要见张铉,怎么可能?他几乎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西院跑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张铉千万别走了,千万千万还在!
他跑进西院,众世家子弟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道:“世叔,圣上真来了吗?”
卢仪烦躁地推开他们,一眼看见了张铉,他还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卢仪此时顾不上脸面了,慌忙跑到张铉面前,深深施一礼,“张公子,刚才是我无礼,我向公子赔罪!”
跟在卢仪身后的一群世家公子都惊呆了,面面相觑,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张铉笑道:“卢二家主为何如此?张铉可当不起啊!”
卢仪满脸通红,只得又赔罪道:“圣上要见公子,请公子跟我来,事后我再向公子赔礼道歉!”
张铉心中也诧异,杨广怎么会想到见自己,他心念一转,又问道:“是不是燕王殿下也在?”
“是!燕王殿下也来了。”
张铉顿时明白了,一定是陈梁或者郭绚告诉杨倓自己在蓟县,他们又查到自己在卢府,所以杨倓才告诉了祖父杨广。
尽管他想再刁难一下卢仪,出自己心中一口恶气,但他还是要给卢庆元和罗成面子,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和这些势利小人一般计较。
张铉便站起身笑道:“好吧!我随卢二家主去就是了。”
卢仪一颗心放下,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惭愧,他连忙分开众人,“张公子请!”
卢仪带着张铉走了,众世家子弟议论纷纷,天子怎么会见张铉这种小人物?崔文象一言不发,眼中露出羞恶之色。
“不过是皇帝接见而已,崔家从来不会在意!”他恨恨对众人道。
众人眼中都露出同情的目光,摇摇头转身走了,崔文象面子终于挂不住,他不理睬众人,转身便拂袖而去,白信阳也忍不住一声悲鸣,他知道自己这顿暴打算是白挨了。
张铉被领到中庭,他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大堂上的杨倓,杨倓也在注视他,向他会心一笑,张铉心中感到一股暖意流过,杨倓虽然贵为皇长孙,但他却心地善良,为人厚道,分手数月,依然对自己关爱如初。
张铉将刀和匕首交给侍卫,快步走上大堂,他单膝跪下行礼,“卑职张铉,参见吾皇陛下,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广虽然早认识张铉,但却不知道他的名字具体怎么写,他还以为是玄妙的玄,他提笔在纸上写下‘张玄’两个字。
杨倓见祖父写错了,便用手指蘸点酒,在桌上写了一个‘铉’字,杨广点点头,原来是这个铉,他微微一笑问道:“张侍卫,你表字是什么?”
“微臣表字元鼎!”
“这就对了,铉乃托鼎之器,比喻忠臣良将,既然你取字为元鼎,说明你父亲是希望你做大隋的栋梁之臣,不知他现在可健在?”
张铉一阵头大,杨广竟然问他的父亲,他连忙道:“家父见背甚早,张铉已无亲人,孑然一身。”
“哦!原来如此,平身吧!”
“谢陛下!”
张铉站起身,垂手而立,杨广看了他一眼,又笑道:“朕前几天才听说了塞北发生之事,有人向朕禀报,说你在遥远的北海做了一件大事,让突厥人和金山宫的人铩羽而归,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吧!”
张铉心念急转,杨广所说的大事只能是三十万件兵甲之事,而这件事的知情者除了自己外,还有就是拔野古的图勒,难道杨广所说的呈报就是图勒写来的快报,似乎只有这种可能性,可图勒和杨广又是什么关系?
张铉却不知道,他在俱伦部不肯见的那个裴姓汉人,竟然就是相国裴矩,如果他知道裴矩也在俱伦部,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困惑了。
时间不容张铉细想,他点点头,“微臣明白陛下所指,不过微臣只是去北海采药才恰逢此事。”
“朕也知道你是去塞北采药,长孙对朕说过了,不过朕想知道,你是怎么处理掉那批物品?”
“回禀陛下,微臣抢在金山宫之前将它们全部沉入了北海最深处,已经无法再捞取了。”
尽管杨广和张铉始终不提是什么事情,让众人听得一头雾水,但下面宇文述心里却明明白白,他脸色刷地变得苍白,不光是他的希望破灭,而且张铉有没有遇到他的儿子宇文化及?如果张铉知道此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宇文述吓得心惊胆战,杨广却欣慰异常,他不断让裴矩和拔野古部交涉,施压让拔野古部把那批物资交还隋朝,但拔野古部始终态度暧昧,很明显他们是想独吞这批货物,让杨广担忧了足足半年。
就在杨广快要绝望之时,张铉却毁掉了十万军队的装备,挫败了突厥的野心,使突厥的南侵计划被打乱,这么大的功劳他怎么能不好好奖励张铉。
杨广点点头笑道:“不愧是托鼎之器,能单枪匹马在万里之外的北海为大隋立功,让朕深感大隋依然有忠臣良将,朕焉能不赏,张铉听封!”
封赏来得太突然,张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他还是本能地单膝跪下,“微臣在!”
“万里之外,为大隋之安危不顾安危,不畏艰险,可为忠;单枪匹马深入虎穴,击败草原悍敌,可为勇,忠勇兼备,朕加封你为武勇郎将,加游击将军,赏金五百两!”
“臣谢陛下封赏,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杨广呵呵一笑,起身道:“朕还有事,各位爱卿尽管享受美食美酒,朕先走了!”
“恭送陛下回宫!”
在侍卫的大喊声中,杨广一杯酒也没有喝便起身扬长而去,所有侍卫和宦官也如风卷残云般地撤走了,中庭内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喧嚣。
张铉像做梦一般被热情洋溢的卢倬安排在正堂下首一个单独的空位之中,尽管以他此时的地位还没有资格和显贵高官们坐在一起。
但他被圣上单独接见表彰,这个荣耀却足以使所有人对他羡慕万分,也足以使卢家对他另眼相看。
“呵呵,恭喜张将军了!”
张铉一回头,只见他旁边竟然坐着大将军来护儿,正笑眯眯地向他恭喜,不远处,鱼俱罗也笑着向他点点头,表示祝贺。
张铉向鱼俱罗抱拳回一礼,又欠身对来护儿道:“大将军过誉了!”
“其实圣上真的对你另眼相看,据说我所知,还没有谁能从一个小小的侍卫直接升为武勇郎将,你是第一个。”
张铉大感意外,又连忙低声问道:“卑职不太懂军制,请问大将军,这个武勇郎将是什么官职?”
“这个确实有点复杂,简单地说吧!武勇郎将是骁果府的官职,比校尉高一级,是雄武郎将的副职,从五品将官,也是最低一级将军。”
“是不是相当于鹰击郎将?”
“正是!”
张铉知道地方府军叫做鹰扬府,鹰扬郎将为正,鹰击郎将为副,从去年开始,杨广在各地招募新兵,成立了新的骁果军府,每支军府约三千人,一正两副,武勇郎将原来就是骁果军府的副将。
张铉原本是正七品太子千牛,现在竟然竟然升一级半,他忽然想起杨杨倓答应过自己,要给自己官升三级,以奖励他献杨玄感人头之功,张铉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意。
“我也敬张将军一杯酒,祝贺张将军官升三级!”宇文述端着酒杯笑眯眯走上前,他全然忘记了下午他还叫嚣着杀死张铉。
张铉克制住心中对宇文述的反感,端起酒杯笑道:“大将军不仅有将军之武,还居然有宰相之量,张铉确实想不到啊!”
“老夫记忆不太好,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都忘了,来大将军,你知道吗?”宇文述打了个哈哈。
来护儿微微笑道:“宇文大将军的胸怀岂是常人能及,若什么事都记在心中,岂不是活得太累,大将军说是不是?”
来护儿轻描淡写地讥讽一句,谁都知道宇文述记仇心极重,若不是张铉被圣上接见表彰,恐怕他现在手中拿的不是酒杯,而是刀子了。
其实来护卫并没有完全猜对,宇文述可不光是为了缓和关系,他是另有企图。
“张将军这次在突厥遇到别的熟人了吗?”宇文述尽量轻描淡写问道。
张铉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问自己有没有遇到宇文化及,张铉淡淡一笑,模棱两可道:“倒是遇到一些人,不过我和大将军一样,究竟遇到了谁,我也忘了。”
宇文述听懂了张铉了深意,张铉显然是告诉自己,他遇到了自己的儿子,宇文述心中顿时乱成一团。
宇文述虽然深恨张铉在杨玄感一事让他栽了大跟斗,恨张铉在天寺阁酒楼害死自己假子,但比起宇文化及在突厥一事,杨玄感案和天寺阁案就真不算什么了。
他心中又是担心,又是恼火,只得苦涩地嘎嘎大笑,“忘了最好,你我都一样,把该忘的东西都统统忘掉!”
97。第97章 校场较武
入夜,张铉独自一人站在窗前,凝视着夜空中飘舞的丝丝细雨,一场不期而至的小雨给盛夏的夜晚添了几分凉意。
张铉并没有太多惊喜,眼中反而有一点迷茫。
人生的转折来得太突然,他甚至还没有做好准备,仕途之门便悄然打开了,竟然出任武勇郎将,如果按照后世的标准,这个职务应该相当于少校营长,而且还是皇帝御封。
这本应是一件很让他期盼之事,但不知为什么,他心情却有点沉重,现在已经是大业十年,乱象已现,还有三年,大隋就将进入群雄争霸的乱世,他这时进入隋军体系是否明智?
尽管刚开始时他一心想加入隋军,盘算着有一点资本后再投靠李唐,博取生前身后名,但随着他渐渐了解这个时代,他才发现自己最初的想法太单纯。
隋末各种势力错综复杂,他根本无法精准把握上升的脉络,就算他现在投靠李渊,也有可能成为李建成的派系,在玄武门之变中惨遭清洗。
说到底,并不是他了解历史走势便可以在这个时代呼风唤雨,关键在于细节,而偏偏他并不清楚细节。
张铉轻轻叹了口气,事实上,他早就有自己的想法了,只是他念着杨倓对自己的厚恩,同时他也没有根基,所以他一直不敢想得太多,但这种念头却一直存在他心中。
以至于他第一次在太原见到李渊时,压根就没有了投靠李渊的想法,不过他的想法还很稚嫩,他也不敢想得太多,一切只能顺其自然。
他转身走到桌前,桌上摆放着兵部官员刚刚送来的一只用紫藤编制的篮子,里面是他的任命状,以及一套军服,一柄做工精致的小剑和一面身份鱼符。
张铉打开了紫藤篮子,首先看见了军服,军服没有什么特色,和他在北海找到的军服一样,是一种布料的软式军服,据说他的盔甲将在正式入军后发放。
鱼符是用木头雕刻而成,外形是一条鱼,不过只有一半,另一半存放在兵部,用来勘定他身份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