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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部分

悍臣-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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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老子们在战场上流血流汗,闹了半天在你们眼里就是该死的丘八,感情你们可以只顾自己锦衣玉食的生活,就不肯管老子们是死是活。

就连坐在龙椅上的朱见深,都被刘吉的这番话说得皱起了眉头。

张儒强行压着心中的怒火,一字一顿地道:“首辅大人的话,真是让张某人耳目一新,不知首辅大人可否给点时间,让张某说几个小故事?”

刘吉闭上眼睛,没有理会张儒的打算,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说你的,老夫爱听就听,不想听自然会左耳进右耳出。

没得到答复,张儒也不着恼,一字一顿地道:“大同镇边境六百里,十六个堡寨之中有一个地方叫做鸦角山。

鸦角山的守备叫屠胡,他本不叫屠胡,但是一家十三口都死在鞑子的铁蹄之下后,他发誓杀尽天下鞑子,穗改名屠胡。

鸦角山守军只有三千,面对一万鞑靼先锋铁骑苦战三日,最后战死在城头,一直到死,他都没让鞑子的铁蹄染指半寸大明疆土。

他死的时候,是站着的。”

说到这里,张儒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周围官员的表情。

不少文官露出凄然的表情,少数人依然麻木不仁,倒是武将这边有不少人都低下了头颅,似乎是在为那位其实声名不显的鸦角山守备默哀。

“十六堡寨之中还有一个地方叫做老虎口,加上大同右卫,守军一共一万三千人,面对的是六万鞑靼精锐。

苦战半月,守备林无敌一只手彻底交代在了老虎口,七百亲卫死得只剩下十五个,这十五个人里面至少有十个后半辈子是做不了重活的。

大明的日月龙旗,在他们战死的时候依然飘扬在老虎口上空,没有援军,粮食不够,他们硬生生挡住了六万铁骑半个月的攻击。”张儒又道。

人群中有人嘟囔了一句:“说这些晦气东西做什么。”

那是一个从五品的小官,在什么部门任职张儒不知道,他只知道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他越过二三十个三四品官员一个箭步窜到那小官面前一巴掌将他满嘴的牙打得一粒不剩。

那官员哀嚎的声音让张儒感到厌烦,顺手一巴掌将他拍晕了之后,他这才转身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朝皇帝拱了拱手。

“大明的边军,都是一群提着脑袋保卫大明边疆的英雄,他们容不得任何人半句话的亵渎。”张儒抛下这么一句话,单膝跪地:“臣张儒咆哮朝堂,请陛下降罪。”

五军都督府那边马上有人跪下为张儒说清:“陛下,张总督情急之下所谓,并非他自己所愿,请陛下从轻处罚。”

“陛下,我辈武夫向来不为人所看重,臣就是慢了一步,若是陛下要怪罪,请陛下同罚。”

“臣愿为张总督分担。”

“臣恳请陛下开恩。”

一场闹腾让朱见深的脸色变好了不少,他稍微掩饰了一下,沉声道:“此事暂不计较,等此事完结之后,朕在追究。”

不等皇帝说话,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这话的意思已经够明显的了,他们要是还跪着,只会让自己吃亏。

刘吉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不阴不阳地道:“张总督真是好威风,莫非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不成,竟敢当朝殴打朝廷命官。”

张儒冷冷道:“这种小人,本将打了就打了,你个老匹夫,能奈我何!”

“你你”刘吉表面上依然保持着云淡风轻,可心里却已经气得快炸了,连说了两个你字,后面的话死活都说不出来。

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都说不清,更何况现在刘吉可不是占理的那个。

当庭殴打朝廷命官,又辱骂当朝首辅,成化帝竟然没有出言阻止,反而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将察言观色四个字领会到了极致的几个部堂纷纷闭口不言,这当口,可没人愿意去招惹张儒。

张儒变得更加放肆,伸出手指指着刘吉的鼻子骂道:“你个老鲫鱼,老子们在前线战场上杀敌,身上到处都是窟窿眼,你他娘的一句话轻飘飘的就要把几十万边军的军功抹杀,莫说老子不答应。就是老子答应了,鸦角山战死的三千老卒也不会答应,老虎口战死的数万兄弟更不会答应。”

不少武将为之动容,却没有人站出来为他说话,这当口是阎王打架,一般没那个身份的人不敢掺和,能够掺和的人不想掺和。

好不容易才拼搏出一个身居高位,没人想就这样倒在所谓的政治斗争之中,更何况这是大明开国以来少有的文武之争。

刘吉缓了口气,目光熠熠,已经有老年斑的手在袖子中时不时握成拳头,只是自己年老体衰,打不过一个正当年的少年人,不然他只怕早窜上去动手了。

深呼吸几次之后,刘吉皮笑肉不笑地道:“为将者,应该身先士卒,可张总督却并不是这么做的。兵部命令不听从,你张儒是长了四只眼睛还是两个鼻子,凭什么别人听从兵部调遣,就你张儒好大喜功,要用边军将士们的性命去填鞑靼铁骑那个黑窟窿。”

“再者,几十万边军的调动,几万边军战死,偏偏你张儒什么事都没有,他们听从的不是朝廷的命令,凭什么要朝廷给予他们抚恤。他们为一人战,非为天下战,自当是你给他们抚恤。”刘吉根本不给张儒说话的机会,又口水飞溅的说了一大通。

年纪大了,难免有些考虑不周全,语速快了难免说出不该说的话。

恰好张儒又是一个很会抓别人把柄的人,他懒洋洋的将双手放在后脑勺上:“这么说,首辅大人认为几十万边军成了张某人的私军?还是大明朝廷赋税不足,需要张某以一己之力养边镇数十万大军。”

几十万人被说成了别人的私军,这话除了当事人不能忍,皇帝也是不能忍的。

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刘吉马上将矛头一转:“本官说的可不是那些人是你的私军,本官说的是你有谋逆之心。”

张儒冷哼道:“老子要是有谋逆之心大可将三十万鞑靼大军放进中原,到时候根本不需要边军出手,光是三十万鞑靼大军就足以将这北平城弄得满目苍夷。要说有不臣之心,老子倒是觉得你这老鲫鱼最有不臣之心,仗着自己是当朝首辅胡作非为,家人在博野没有良田万顷也差不了多少了。

多少良善人家被你这首辅逼得连饭都没得吃,多少青壮被你们弄成了佃农,这一点本将相信首辅大人比任何人都清楚。

莫说多了,就说首辅大人在北平城内的十三处宅子,光是宅子里的书画,只怕比皇宫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把柄被人抓住,刘吉的冷汗当场就下来了。

他是脸皮很厚,言官的攻讦朝臣的弹劾他从来都不放在眼里,因为他很会揣摩皇帝的想法,你贪心一点没事,只要把事情做好了,让皇帝觉得离不开你,就算你再贪墨皇帝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可张儒一番话可谓字字诛心,特别是那句书画比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摆明了就是要刘吉的老命。

皇帝是谁?九五之尊!天下第一人,所有好东西肯定是皇帝第一个拿在手上,他不想要了才会赐给下面的臣子。

张儒说他在北平城有十三处宅子,以他的俸禄要买这么多宅子显然是不可能的,别人送这些宅子给他肯定就会让他徇私枉法。更何况一些连皇宫都没有的书画,不说出来没事,皇帝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一旦说出来,事情就变味了。

果然,在张儒说完之后,朱见深原本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刘吉,他说的可是真的。”

皇帝发话了,刘吉可不敢端着架子,吓得一咕噜跪在地上喊冤:“陛下明察,这都是张儒攀诬之言。这竖子私自调兵,意图谋反,却攀诬老臣,老臣冤枉。”

倚老卖老的怂货,向来是不怎么讨喜的。

朱见深这个人年轻的时候有雄心壮志,人到中年却昏聩到了极点,好不容易老了老了,才有一点点君王的样子,偏生性子比较多变,对这些老人又下不去手。

朱见深嗯了一声:“有些东西,朕都知道,别太过分,劳累了一辈子,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不好。”

这句话虽然说得轻巧,对刘吉来说,却无异于一记重锤。

接着,朱见深对张儒道:“小虎子,你也长大了,有些东西,没必要那么较真。边军的功劳,朕记在心上,你也别为难这些老臣了。”

看那样子,皇帝是有息事宁人的打算。

张儒单膝跪地:“陛下明察,此番之战,大同镇战死三万余人,宣府战死一万七千余人,蓟镇战死两千余人。臣恳请陛下恩赐,将死战将士名字,永刻丰碑。”

第148章 :谁配?

本来已经因为皇帝发话而变得平静的朝堂再次掀起轩然大波,多少士卒战死沙场,从来就没有永刻丰碑的说法。

那些能够永刻丰碑或者青史留名的人,一般都是战功卓著的将领,谁会在意一个已经死了的小卒子?

兵部尚书张鹏头一次站出来跟张儒唱反调:“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大明边军战死者不计其数,开国以来更是数不胜数,此番战胜鞑靼,本就不是朝廷意思,若是再树碑立传,只怕会让百姓以为陛下穷兵黩武啊!”

“张尚书此言甚是,还请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

意见是张儒提出来的,结果这些大臣的做派,闹得好像是皇帝朱见深要给那些战死的将士树碑立传一般。

一个普通人被冤枉了心里尚且会不舒服,更何况是一个皇帝呢!

朱见深的脸色垮了下来:“朕三思过了,张儒这个提议倒是很不错,那么多为大明战死的壮士,不仅得不到应有的荣誉,反而还要饱受诟病。不管主将如何,士卒无错,为他们树碑立传,乃是应有之意。”

“陛下,那群军中丘八,凭什么能够得到这么大的荣耀。”有人不满的站出来反驳道。

说话的是御史台的言官。

名叫郭松的言官很年轻,进了御史台之后一向都是默默无闻,可今日,他却在金銮殿上,对皇帝说出了这样的话。

这个从江南道好不容易考取进士的年轻人,希望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天下人,我是个不怕死的言官。

所以,他根本没管周围那些武将杀人的目光,也没管身边同僚同情的眼神,只是直愣愣的看着龙椅上的朱见深。

朱见深怒极反笑,正要开口说话,张儒已经出声了:“凭什么?就凭他们讲自己的一腔热血洒在了祖国的边疆,就凭他们中间没几个能够活到老享受天伦之乐,就凭一群三十多岁的丘八连个媳妇都没有。”

“张大人不妨问问满朝大臣,谁不是为国计民生绞尽脑汁、呕心沥血,光凭你说的那些,还不够。树碑立传,非圣人不可。一群连圣贤道理都不懂的丘八,不配树碑立传。”打定主意将张儒得罪到底的郭松选择性的忽视了张儒眼中喷出的怒火,故作镇定道。

御史台洪修恨不得跳出来一巴掌将这小崽子当场打死,连他都不敢当着一帮武将说这样的话,这年轻人竟然如此不知死活,摆明了就是把御史台往死里坑。

可现在张儒和郭松在对峙,他又不好跳出去。

如果他在这个时候跳出去,只怕马上他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开玩笑,在大明的朝堂上的确还没有出过武将殴打文官的先例,可之前张儒可是当着文武百官和皇帝的面打了一个文官的。

再加上对张儒的大名早有耳闻,洪修自然比郭松要清楚张儒做事的方法和分寸。莫名其妙挨一顿打,还是没处诉说的报答,他没那么蠢。

果然,张儒马上上前一步。

不过他没有马上动手,而是眼睛紧紧盯着郭松:“鸦角山的屠胡尚且不说,他死的时候眼睛闭不上,身体倒不下,就连巴图蒙克的儿子巴图别离都要叹着气赞他一声勇士。

三千老卒没有一个是面对大明方向战死的,所有人的脸,都朝着北方。

他们之中最年轻的不过十七岁,最老的已经年过半百,死的时候,他们的眼睛里面除了仇恨和杀意,什么都没有。

死得最惨的那个半边脑袋到现在都没找到,身上插着三十七支箭矢,他手里还握着一个枪头,五指全部被枪头弄断了,但是他没有撒手。

老虎口守备林无敌丢了一条胳膊,胳膊上海缠着纱布他就敢带着人冲杀,他身上增添了十几道伤疤,随便一两道就能要人性命。

几万战死的儿郎里面,有的人的孩子还在襁褓之中,有的人刚娶了娇妻,可他们没有享受新婚之乐、得子之喜,死命的在为大明的疆土抗争。

更不要说随本将深入大漠的三千宣府老卒,一个个百战之兵战死在广袤的草原上,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白白便宜那些鹰鹫。

你说他们不配?”

郭松不知死活地道:“别形容你那些战场上的惨烈场景,从古至今,哪场战争是不死人的?一将功成万骨枯,那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张将军很年轻,特立独行,那些年过半百的总兵不曾提出来的问题,由张总兵提出来再合适不过。

可张总兵有没有想过,若是这么多士兵因为战死沙场而青史留名,你叫天下千千万万读书人如何自处?”

张儒应声道:“是啊,你们读书人读了一辈子书,做了一辈子官,也未必能够捞个青史留名的待遇。但是你别忘了,你们还活着,他们已经死了。”

郭松恨声道:“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大明百姓数以万计,死个几万几十万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张儒冷冷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百姓都是陛下的臣民,你说四个几万几十万不是什么大事?那好啊!下次若是还有鞑靼犯边,请郭大人带着全家老小,到边境去做那几万几十万中的一员如何?只要郭大人能够做到,张某人就是拼将一死,也会让郭大人全家老小在丹青书卷上留下一笔。”

郭松到嘴边的话被逼了回去,很显然,他还是怕死的。

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不怕死,所谓的不怕死的人都是豁出去了的没有牵挂的人。郭松很显然不是那种没有牵挂的人,他也有妻儿老小,他也舍不得这花花世界。

莫说是慷慨赴死,哪怕是让他剃度修行从此了却尘缘,只怕他也是不肯的。

一场文武之间的交锋,两个主角的唇枪舌剑,从大体上来看,是张儒占了上风。

但是文官集团不松口,要让那些战死在边境的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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