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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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段。
“其实,我刚刚也说了,把各位拒之于门外,并非我的意思,而是舒县尊派来的那位程师爷转达的。舒县尊想要利用先父五周年忌日之事造声势求名,我身为其本管之民,无官无权,又何来抗争之能?先前那些言语冲动得罪之处,还请各位多多见谅才是。”
直到这时候,汪孚林方才开口说道:“胡二老爷既然这么说,先前的事,倒不是不能一笔勾销。只不过,如今距离十一月初三已经时日无多了,胡二老爷何妨与我等进城一趟,会一会那些热心此事的缙绅?”
汪孚林这般直截了当,汪应蛟三人顿时为之侧目,胡松奇更是一下子愣住了。判断汪孚林并不是开玩笑,而且赫然一府六县一块操办,也比舒邦儒承诺他的更有吸引力,他便顾不上之前那些恩怨了,当机立断地重重一点头道:“既然汪小官人如此热心,那好,择日不如撞日,我这便跟你去府城一趟!”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本来以为自己昨天晚上冲动闯祸的小北,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她以为汪孚林之前说的,等胡松奇追上来之后,摆摆架子之后,就让胡松奇服软,然后把这件事的主动权给捏在手心里,不让她这位二哥得了便宜还卖乖。可她压根没想到的是,汪孚林竟然直接把人赚到城里去,来个绝户计,要是那位想以此邀名的舒县尊回头知道,非得气疯了不可!这简直是断了人家借此求名的路子!
汪应蛟看看程任卿和周文,见他们两个也都在看自己,他只觉得这趟来龙川村实在是太大起大落了。想到自己之前还在路上大说汪孚林如何如何,终于醒悟过来的他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直接埋了!可汪孚林在胡松奇一口答应,又遣散了刚刚那些家丁,赔笑让他们稍等,自己紧赶着回家去稍稍准备之后,来到他们面前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在马背上抱拳深深一躬身。
“之前我对三位捏造了一个假名,还请见谅。实在是因为那时候听到汪兄似乎对我有些误会……”汪孚林稍稍一顿,也不等尴尬的汪应蛟解释什么,他便诚恳地说道,“我这学问文章,自然不能和三位仁兄相比,书霖兄肯定是在外头大说了一通有些过分的好话。但有道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读书我不如各位,吵架我却肯定胜过各位。其实,我之前在路上遇到各位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了人,当初在西园,三位的祭文,着实情真意切,让人心折。”
尴尬归尴尬,但汪应蛟心里当然更多的是生气,可这会儿听到汪孚林这么说,尤其是得知当初在西园之中另一拨私祭者中竟然就有眼前这个小秀才,他顿时郁闷纠结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那种他乡见故知……这词虽说不太确切,但汪应蛟的的确确就是这么感觉的。
至于程任卿和周文,对于汪孚林之前隐瞒名字,他们就更谈不上怨言了。那会儿汪应蛟口口声声在那说人家坏话,汪孚林既然同路,报了姓名的结果,必定是当时不知道闹出什么来,毕竟汪应蛟就那么个牛脾气。于是,那会儿争执的时候就站在汪孚林一边的周文就开玩笑道:“汪贤弟你可别忘了我替你说话的好处,都说你是财神,来日有什么好事,带挈我一个,让我那三五十两积蓄能够钱生钱,日后上京赶考也不至于京城大居不易,然后穷得住大街。”
“那敢情好,只要周兄信得过我就行。”
程任卿却没有参与众人的说笑,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汪孚林身后的小北,总觉得这个与汪孚林年纪相仿的小少年给人的感觉有些奇怪。尤其是当不多时胡松奇带着几个随从再次赶回来,小北又往汪孚林身后一闪,竟仿佛是不想和人照面的时候,他就更加狐疑了。
尽管府城之地,无论汪应蛟程任卿和周文,还是胡松奇,全都并不陌生,可是,当他们紧赶慢赶回城,跟着汪孚林沿那条坡度很大的斗山街,来到了许家大宅之前的时候,全都大为意外,可细细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以斗山街许家在徽州一府六县的威望,要组织这一次活动,那真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对于许家人来说,汪孚林来访不稀奇,可带着来自婺源的两个举人一个生员,外加胡宗宪次子胡松奇亲自到访,这简直是大稀奇!
尤其是许二老爷,得知消息之后,闹不清楚父亲到底想要干什么的他脸都青了!
第二三四章 叶大炮出马
汪孚林去龙川村的事,提早通知过许老太爷。许老太爷只想着人应该要盘桓几天,才会把回音给带来,可此时此刻,面对跟着汪孚林回来的胡宗宪次子胡松奇,饶是他经历了大半辈子风风雨雨,也觉得脑袋有些转不过来。胡松奇如果是好打交道的人,他之前早就亲自出面接洽了,也用不着拐弯抹角找了汪孚林出面,可汪孚林昨天去的,今天就直接把胡家这位二老爷的人给带了来,这是怎样强大的办事效率?
“老太爷,幸不辱命。”汪孚林甫一见面便开门见山说了这么几个字,随即揉了揉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这趟跑腿,我可真的是吃了不小的苦头。”
胡松奇生怕汪孚林一张嘴把自己打了人那一拳的事给捅破,连忙满脸堆笑地深深作揖行礼道:“得知许老太爷等诸位徽州缙绅高义,打算为先父操办五周年忌日之事,我铭感五内,故而亲自进城来见,还望老太爷原谅我的唐突。这些年我闭门不出,一是惧祸,二是自省,可这次眼看便是先父五周年忌日,我本来就打算不惜一切好好操办,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同道中人!真是苍天有眼,先父过世多年,还有人念念不忘他的功绩。”
说到这里,胡松奇说哭就哭,竟是一下子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谁都知道他跪的不是许老太爷,而是已故的胡宗宪,可是,不管是早知道他脾气的许老太爷也好,还是见识过他蛮横不讲理的汪应蛟三人也罢,又或者是这会儿肩膀还有些疼痛的汪孚林,最厌恶这个二哥的小北,每一个人都没法沉浸在这种虚伪的悲伤之中。良久,还是年纪一大把最会做人的许老太爷,面色复杂地弯下腰去把人搀扶了起来。
“好了,贤侄不要继续伤怀了,里头说话吧。”许老太爷说着,又冲其他人一点头道,“各位也请一起来。”
小北犹豫了一下,最终对汪孚林小声说道:“我就不去了,我回去给老爷夫人报个信。”
汪孚林知道小北从前跟着叶明月常来常往斗山街许家,认得她的人很不少,此时跟进去多有不便,便低声嘱咐道:“回去把舒邦儒的事告诉叶县尊和夫人,我这次釜底抽薪,把胡松奇从龙川村直接给拐到了斗山街,他肯定会气急败坏。最好能让县尊立刻出面去一趟徽州府衙,把胡部堂五周年忌日操办之事和段府尊通个气。这是民间的举动,但官面上也一定要面面俱到,顺便你再去给程乃轩送个信。歙县程许两家出面,回头我再去西溪南和南溪南,说通吴家,歙县有程、许、吴、汪四家,其余各县我到时候再想想办法,舒邦儒再蹦跶,他也没辙了。”
“那好,我这就去!”
小北点头答应,正要走时,正好许老太爷见汪孚林没跟上,转身看来,正好和她打了个照面。她礼貌地点了点头,却不防胡松奇也在这时候转过头,当和她四目相对时,就只见人猛地打了个寒噤。她心中一跳,却不闪不避地瞪了对方一眼,这才昂首挺胸地转身离去。
认出来又怎样,她难道还会怕他?
胡松奇之前的全部注意力几乎全都放在汪孚林身上,纵使汪应蛟和周文是举人,他都没太在意,更不要说汪孚林背后一个仿佛很腼腆的少年小秀才了。可刚刚看到的那一眼,还有那种瞪人后扬长而去的举止,实在是熟悉得很,甚至和记忆中那个身影有些重合,以至于当汪孚林走回来的时候,他竟是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道:“敢问汪小官人,刚刚那位小公子怎么突然走了?”
“来回一趟龙川村,他太累了,身体有点吃不消。”汪孚林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见胡松奇面色不太淡定,而许老太爷则是微微挑眉,他就笑呵呵地说道,“其实是我让他捎话给叶县尊,有点事想要叶县尊帮忙办一办,胡二老爷你知道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知道什么了我?胡松奇本能地想如此回答,可转瞬间就意识到,绩溪县令舒邦儒和歙县令叶钧耀,据说曾经掐得你死我活。他心里咯噔一下,可这时候早就没有退路了。于是,他对许老太爷强笑一声,把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摁在心底不去回想,努力让精神集中在父亲的五周年忌日上。至于汪应蛟和周文,他们想到的则是一路上汪孚林存在感十足,以至于同路的这另一个小秀才几乎就没怎么说过话,他们甚至对那张脸都谈不上多少印象。
只有程任卿一个人努力在思索对方。要说歙县和汪孚林齐名的另一个小秀才,相传合伙做生意红红火火,上次大宗师来岁考时,还闹出那么一件大事件的程乃轩,可年纪应该还要大一些,据说性情是极其张扬的,似乎和刚刚的人对不上号。刚刚那人究竟是谁?胡佳木……照汪孚林的例子,应该是假名,可为什么姓胡?佳木二字,又究竟是什么意思?
尽管这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可当叶钧耀一得到小北送来的大消息,他先是瞠目结舌,紧跟着就一下子跳了起来,竟是大笑着摸了摸小北的脑袋。
“好,好,孚林和你两人一块,简直是我的大福星!否则要是真的让舒邦儒算计了这一城,我非得气得骂娘不可!任你奸似鬼,这回还是喝老子洗脚水,来人,备轿,我这就去见段府尊……什么?关城门,关城门我就直接在府城找客栈住了,赶得上今晚,我就大获全胜,你告诉夫人一声!”
即便小北跟着叶钧耀也不是一天两天,可这会儿看到叶钧耀这样振奋激昂的样子,她还是觉得,自己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家老爷。可让她更没想到的是,明明叶钧耀已经快要走到了门口,却突然又转过身来,笑眯眯地双手一按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等回头办完了胡部堂这次的五周年忌日正祭,我就放出消息去,那时候你就是我女儿,谁都别想欺负了你!”
小北一下子懵了,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叶钧耀大步离去。直到不多时苏夫人进屋,她才有些傻傻地叫道:“夫人,老爷他……”
“他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像不像即将上战场的勇士?”苏夫人笑着打趣道,“人人都说他就喜欢说大话,人人都认为他少手段少谋略,但他真正下定决心的时候,那种不再瞻前顾后,勇往直前的样子,还是很让人心安的。他这个人最值得肯定的一点,就是知道谁应该信任。这一次去龙川村参加正祭的时候,你跟着孚林一块去,等回来之后,老爷和我就认你当女儿!”
小北先是一愣,随即却只觉得一颗心跳得飞快,她下意识地开口说道:“对了,我还要通知一声程公子,夫人,我先出去一趟!”
她暂时不知道怎么面对苏夫人,还是先离开一会儿!
叶钧耀急急忙忙趁着府城县城那道门还没关闭,赶到了徽州府城,又来到了府衙正门前。他是县令,当然不能和汪孚林从前来这里一样,走阳和门这道府衙侧门。作为徽州首府歙县令,附郭府城,他的日子本来并不好过,可这几个月咸鱼大翻身,走在其中,哪怕这时辰很不对,吏役们在恭恭敬敬行礼过后,也只是暗自嘀咕,叶县尊今夜打算怎么回县城。至于叶大炮本人,这时候浑身都是劲,当他踏进段朝宗书房,那言语赫然慷慨激昂,铿锵有力。
尽管段朝宗早就知道叶大炮说话就是这么个风格,可对于今天这突如其来的内容,他还是没法保持镇定。他是紧跟着去职的何东序就任的,因为何东序之前对胡宗宪的家眷太过分,一度引起民愤,后来又被卷进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案子,背上了严酷苛虐的名声,所以下台的时候赫然灰头土脸,没有人还记得,何东序在徽州府这些年,好歹还有些政绩,就连新版徽州府志都是在何东序领衔下,由汪尚宁主持编纂的。
所以,段朝宗就任徽州知府后,更多的是无为而治,对缙绅大户的态度相当谨慎。他斟酌了好一会儿,这才对叶钧耀问道:“此事谁牵头?”
“光是歙县,便有斗山街许家,黄家坞程家,松明山汪氏自不必说,此外西溪南和南溪南吴氏应该都会鼎力支持。而最重要的是,这会儿梅林先生的次子胡松奇,就在斗山街许家。”
段朝宗在其中听到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松明山汪氏,他忍不住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心想汪道昆从前就对胡宗宪抱有深深的同情,这次支持也在情理之中,汪孚林肯定少不了参与。而歙县摆出这么大的声势来,其他各县乡宦士绅,除却少部分和胡家不对付,又或者胆小怕事的,只怕全都会加入这样一场祭拜。而更重要的是,当初胡宗宪是因为倒严而败,现如今严嵩父子早就是过去式了,任首辅的高拱对已经死了的胡宗宪,应该会宽容很多。
更何况叶钧耀说了,这是缙绅集体祭拜,组织的是民间,而不是官府,他只需要监督,最多亲自去上一炷香表示敬意,责任其实很轻,但名头却不小!
尤其是他和何东序一对比,立刻就会拔高许多!
“叶知县,既然人在斗山街许家,我和你亲自走一趟吧。”段朝宗一按扶手站起身来,微微颔首道,“这件事,一定要办得稳妥,谨慎!”
第二三五章 各种极品
绩溪县令舒邦儒从程文烈口中得知,胡家老宅夜里发生了扑朔迷离的所谓失火,而且之前傍晚造访的一行人中,竟然有汪孚林,他就立刻沉不住气了。他在汪小秀才手上吃了太多太多次的亏,而且最郁闷的是,每次似乎都是人家张开了网,自己一头直接撞上去的。所以,他本能地浑身汗毛根都竖了起来,重重一拍桌子就恼火地站起身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汪孚林好端端的跑龙川村干什么?”
“也许……是和县尊有同样的意思。”程文烈同样一点都不敢小觑汪小秀才,所以不惮以最坏的打算来揣测对方的目的。结果,他话音刚落,就发现舒邦儒的脸上露出了快要杀人的表情。
“本县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