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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部分

明朝谋生手册-第151部分

小说: 明朝谋生手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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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东序去发卖西园和绿野园时,更是遭到了集体抵制。最后,这两个园子就不了了之,契书在哪谁都说不清,原则上要说还是胡家的也没问题,可胡家那时候已经无力经营这两个偌大的园林,反而是歙县很多热心人经常跑去祭拜,甚至于修缮房子,打扫养护。如今,胡松奇竟然说把这两处地方全都卖给了义店,这简直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荒谬,这是当初籍没在册的产业,谁许你卖的!”

王汝正今次特地从太平府的芜湖赶过来,便是因为胡家的事情心怀恐慌,得到消息之后便决定亲自过来,奋力一搏。如果胡宗宪真的平反,他这个当初带头抄家的,岂不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一辈子?原以为胡松奇已经哑口无言,其他缙绅也显然会明哲保身,谁想到胡松奇竟是突然来这一招!而当他咆哮出声之后,就只听身后传来了一个愤怒的声音。

“胡公下狱的时候,是曾经籍没家产,然则胡公自尽于天牢之后,世庙爷爷网开一面,最终免勘不问。王观察身为当初主持抄检籍没的人,难不成时隔多年,还要再回来盘点胡家的产业?”

王汝正没想到有人竟敢如此讽刺自己,登时为之大怒,然而,当他扭头朝声音来处望去,想要找寻那个家伙的时候,却发现面对的是一张张愤怒的脸。大多数年纪大点的缙绅士人当然不会忘记昔年旧事,但年轻一辈的未必知道,可现如今人人知道今天跑来发难的他,徽宁池太道王观察,竟然是当初抄胡家的人,那种鄙薄和轻蔑几乎有如实质。若不是他很清楚自己早已明升暗降,没多少实权,立马就要炸了。

至于刚刚那个开口说话的家伙,他已经顾不得去找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阴恻恻地说道:“义店?就是那家据说借了歙县预备仓的仓库,打着歙县士绅募捐名义的义店?竟敢以义为名,又染指朝廷库存,简直是无耻之尤!如今更是以替胡家完税为名,收胡家的房产,本司倒是要去歙县看看,谁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撂下这话,王汝正竟是径直拂袖而去。面对这幅光景,刚刚一直沉默的乡绅方才面面相觑,彼此交头接耳,有的担忧,有的愤慨,有的恼怒,但更多的人是用极其微妙的目光瞄胡松奇。王汝正刚刚压根没去问胡松奇要契书看,这就气冲冲地回了城,不管是真是假,胡松奇这一招都简直是太无赖太不要脸了!西园和绿野园是什么地方?就算那名义上真的是胡家产业,可这样两个废弃的园子丢给义店,让人家帮忙还债,这位胡二公子才真的无耻之尤!

就连刚刚应汪孚林的要求,躲在人后向王汝正嚷嚷了那一嗓子的汪应蛟,这会儿在恼怒的同时,也忍不住心里发虚,连忙低声向汪孚林问道:“你不会惹祸上身吧?人家原本是冲着胡家,这下子却是冲着义店去了!”

“我也没想到,应急预案竟然真的会用上,而且来的还是这样的大人物。”汪孚林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暗自感谢汪道昆提醒了一声,自己做好了充分准备。他对汪应蛟,以及程任卿和周文拱了拱手,这才点点头说道,“各位帮忙对我家里那几个小的打声招呼,我得早点回去。”

然而,等他叫了个胡家下人,从侧门悄悄溜出去,他却发现在那等着自己的,赫然是怎么都不该混到一块去的两个人。

是小北和何心隐!

第二四零章 我送你们一程

面对这么一对似乎不应该凑在一块的组合,汪孚林只觉得脑袋有些卡壳。可还没等他说话,就只听小北首先打破了此刻的沉寂。

“你干嘛要帮那个混蛋?”

听到小北都已经直接用混蛋两个字来指代胡松奇了,汪孚林顿时笑了。虽说王汝正走得快,但府城县城那边他可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并不急在一时,当下便斟酌了一下语句,这才开口说道:“我当然不想帮胡松奇,但不希望在胡公忌日这种时候,再让他因子受辱。而且,西园和绿野园他胡松奇弃若敝屣,可对于胡公的很多幕宾,以及不少徽州人来说,却是重要的回忆。这笔钱,我出得一点也不后悔。而且,夫人也很支持。”

小北失声惊呼道:“夫人竟然也知道?”

“你知道就好。”汪孚林对小北笑了笑,随即有些诧异地瞅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何心隐,这才继续对小北说道,“你是留在龙川村,还是随我先回城,看看王汝正究竟折腾出一场什么样的大戏来?”

“这时候上路,要么半夜露宿荒野,要么赶夜路到徽州城等开城门。”何心隐终于插了一句嘴,见汪孚林和小北全都看向了他,他便笑了笑说,“你们两个初生牛犊不怕虎,家里人也想必不放心,我送你们一程吧。”

何心隐说这话……难不成是认出小北了?

汪孚林瞥了一眼小北,见其咬着嘴唇不说话,他也就没刨根问底,当下爽快地答应道:“那就多谢何先生了!”

这次出来,汪孚林带了个谢管事安排的随从,在三人说话的时候,已然牵马过来接应。而小北却是跟着苏夫人和叶明月坐车过来的,并未准备坐骑,可是,何心隐见汪孚林上前去从随从那里接过了缰绳,便双手放在嘴边打了个响厉的唿哨,不消一会儿,便有一个十一二岁的童子骑着一匹马,牵着一匹马过来,到面前时利落地翻身一跃,落地之后垂手叫道:“先生。”

“你暂且在龙川村住一晚上,坐骑借给这位姑娘。等明日天亮,你请沈先生又或者茅先生搭你一程去徽州城,去原来那客栈等我。”

尽管此事突兀,但那童子丝毫没有任何质疑,连这位姑娘到底是谁也没过问,把缰绳递了过去之后,小声解释这匹马有什么要注意的脾气,这才退到了一边,眼看何心隐和那对少年少女先后上马,就这么疾驰了出去。知道人走了,他方才再也没有刚刚的缄默恭顺,拔腿就往茅坤和沈明臣借宿的地方跑去。胡家发生的事情他不太知道,可主人都丢下他径直进城了,肯定非同小可,一定要通报给那两位知道,否则天知道主人会干出什么来!

而他没有发现,远远看到汪孚林三人离开的,还有在龙川村找了大半天,还溜进胡家兜了一圈的叶小胖!发现小北和汪孚林竟是跟着之前那个老人走了,傻眼的叶小胖想了好一会儿,最终只能拖着两条疲惫的腿又跑回胡家祖茔,打算找母亲和姐姐好好报告一下这边的情形。

何心隐当然不知道身边那个侍童在他一走了之后如何惊慌失措,此时业已过了午后,龙川村出去的这条小道上人不多,自可放开马速。落在最后的他仔细观察,就只见最前头的小北骑术娴熟,中间的汪孚林则稍逊几分,自小弓马娴熟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汪孚林仿佛学会骑马的时间并不算很长。见前头两人全都知道爱惜马力,疾驰一段时间后就放松缰绳,让马小小休整一阵,他便趁着这空隙问了汪孚林名姓。

“学生徽州府歙县松明山汪氏,汪孚林。”

“那汪南明公可是你族中长辈?”

“正是学生族伯。”

得知是汪道昆的侄儿,何心隐想到小北和汪孚林刚刚那番对谈,心里最后一块大石头放下,遂直截了当地问道:“那汪南明是否已经知道,胡公有掌珠遗落在外?”

刚刚何心隐追上自己之后,并未多问,眼见她不假思索地翻墙,竟是也原路跟了进来,等看到王汝正和胡松奇对峙的那一幕匆匆出来后,又与自己一块在侧门等汪孚林,小北还奢望他只是一时好奇,并没有想起昔年旧事,可此时此刻听到何心隐如此发问,她不禁面色大变,慌忙开口说道:“何先生,你认错人了!”

“我刚刚可不曾明说胡公遗落在外的女儿是你。”何心隐一语道破话中玄机,见小北登时面色发白,他方才叹了一口气,“当初胡公家眷被何东序逮入大牢,等我听说的时候已经迟了。我和胡公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在幕府时间并不长。那时候你尚在幼年,胡公曾经抱于膝上见人,我虽见过多次,但孩童长大,纵使父母,分别多年也难一眼认出,可我终究见过你生母,刚刚又见你在胡公坟茔前那样伤心流泪,若再看不出端倪,我这几十年也就白活了。”

汪孚林看到小北低下头去,想想她一直都没提过之前那些年是怎么回事,他也就拨马走到何心隐和小北中间,打岔说道:“何先生刚刚的问题,我可以明确回答,南明先生并不知道小北的事。胡松奇那个人,想必何先生从前就有所了解,今天更应该完全看透。和这样的所谓至亲骨肉扯上关系,只会被坑到无底深渊,胡公已故,情到心到,远比一个名义更加重要。说句不好听的话,小北现在的家人,比胡松奇那种混蛋强多了!”

何心隐盯着汪孚林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皱了皱眉:“然则血浓于水,本是骨肉至亲,难道就一辈子不认?”

“在我看来,天理大不过人情。更何况,胡松奇和胡柏奇对外宣称,母妹皆亡。”虽说何心隐声名赫赫,但在这种事上,汪孚林是坚定站在叶大炮这一边不动摇,“如果何先生还是不能体谅,我也没有办法,但我相信,胡公泉下有知,他是一定会体谅的。”

何心隐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见小北被汪孚林挡在身后,只不说话,他顿时想起了之前在胡宗宪坟茔前,那位在自己面前从容自若的妇人,以及另一个虽素服无妆却难掩明丽的少女,想起了那个因母亲一言就去追人的胖小子。对比胡松奇那种没担待的家伙,他不得不承认,也许小北现在的生活才更好。

他素来是离经叛道的人,虽然也在乡里搞过后世要称之为乌托邦的东西,但对于君父之类的侧重点,却又和别人不同,最终豁达地一笑:“是我太过执著于那些表象了。也罢,当初胡公受难的时候,我也不曾如沈茅二位一般,尽到营救之力,现在也不来指手画脚。之前那些话,就当我没问过,没说过。现如今我最想知道的是,你们打算如何对付王汝正?他毕竟主理徽宁池太道,一旦被他揪到错处,只怕会狠抓猛打,当年胡公就是这样被置之于死地的。”

汪孚林的回答很淡定:“南明先生早已来信告知,徽宁池太道的分巡道换了人,而且是当初抄了已故胡部堂家,以及抄罗龙文家的王汝正。所以,徽州这边已经做了点准备。但具体如何应对,恐怕要赶回城里再说。如今天气太冷,露宿太不实际,也不安全,我的打算是在黄昏前找个地方借宿一夜,然后早起赶路。”

这样的安排,谁也没有异议。而何心隐虽觉得汪孚林的回答避重就轻含含糊糊,但也没多问。天黑之前,他们总算找到了一个能够住宿的地方。为了方便,三人便以伯父和侄儿侄女相称,如此也不虞主人家怀疑。由于是在别人家中,他更不好对汪孚林和小北刨根问底,只能把腹中疑问暂时寄下。

这家主人虽说也如同之前胡老爷一般好客,但屋子有限,只有内外两间。里间有床,外间却只能打地铺了。汪孚林对此千恩万谢,本待请何心隐住里间,谁知道这位年纪不小的名士等主人送来被褥等物之后,就对小北说道:“虽说在人前那么称呼,但男女终究有别,你一个人住里间吧,我有话对汪小公子说。”

汪孚林知道小北恐怕心还乱糟糟的,便把被褥一股脑儿往她手中一塞,把人赶去了里头,这才回转身来打算收拾两个地铺出来。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何心隐竟然上前搭了把手,等一切都打理好了,就直接在他面前那么盘膝一坐。见此情景,知道人家有话要问,他也就顺势坐了下来。

“何先生你刚刚一口一个小公子,实在是折杀我了,直呼我名字就行了。我知道何先生要问什么,实不相瞒,小北的事,我知道得只比你稍多一些,比如她现在那些家人,我很了解。但她这些年怎么过的,当初是怎么跑出胡家的,我并不知情。而且,有些话,我不便越俎代庖在背后嚼舌。”

何心隐饶有兴致盯着汪孚林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突然问出了一句汪孚林大为意外的话:“你愿不愿意跟我学点技击之术?”

第二四一章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学点技击之术?

直到次日早上启程,汪孚林还在琢磨何心隐的这么一句话。当时因为实在是太震惊了,他没有第一时间给何心隐一个答复,而是把事情拖到回程对付了王汝正之后。毕竟,他对何心隐的了解,那是从柯先生和方先生那儿得来的,其他只是后世那些众说纷纭的资料。其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位是大名鼎鼎的离经叛道,后来被张居正授意地方官给直接杀了。据说那时候引起了相当的轰动和愤慨,可却根本没有动摇张居正的政治地位。

他倒不担心沾染上何心隐,给自己的未来造成什么影响,横竖他连举人都未必考得出来,官场厮混就更还早呢。他考虑的是,何心隐游历各地,并不是呆得住的人,学武艺又不是一天两天,而这样一尊大神若是杵在徽州,会不会反而引来太多的视线放在这里。要知道,帅嘉谟上京去告状那事情还没有下文呢。他不怕一心求名的帅嘉谟会把他捅出来,说了人家也未必相信,可胡宗宪的身后事已经要引人注意,再加一个何心隐……

然而,他虽说不能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那点柔道的本事对上这年头的冷兵器,只能出其不意,占不了多大便宜,现如今这样一位能够称得上大侠的人物自己抛出橄榄枝,他不接就有点太浪费机会了。所以说,生活在一个皇权至上的社会,实在是纠结啊!

而昨夜小北人睡在里间,外头何心隐和汪孚林在说什么,即便声音再轻,竖起耳朵的她又怎会听不到?知道汪孚林守口如瓶,她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直到府城县城连成一片的徽州城已经在望,她却仍然有些心神恍惚,最终还是因为死死提醒自己,那个讨厌的王汝正才是最大的威胁,这才总算把心给收了回来。果然,等到三人进城后一路来到知县官廨后门,一个眼尖的小厮立马迎了上来。

“小官人,那个徽宁池太道王观察就在大约半个时辰前到的,人现在去了歙县预备仓,老爷也急急忙忙赶过去了!”

人来得真快!

汪孚林冷笑一声,这才不慌不忙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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