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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部分

明朝谋生手册-第74部分

小说: 明朝谋生手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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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得周遭一双双眼睛立刻开始放光,张旻登时心里咯噔一下。要的真是叶县尊派了别人来接管此事,他在刑房威望荡然无存不说,从苦主那捞到的众多好处只怕也会被人揭破,那时候方才是真正的麻烦。于是,他不敢再啰啰嗦嗦说些有的没的,慌忙连声承诺一定会把案子办好。等到退堂之后,他想起陈六甲代汪尚宁传的话,不禁愁肠百结。毕竟,捞钱再重要,也不能惹恼了汪老太爷这个歙县第一号地头蛇,可公然违抗县尊之命同样不妥!

冷不丁瞥见那边老神在在回户房的吴司吏,想到昨晚上他对自己倒了一堆关于刘会的苦水,他想到昨晚上按捺着没向人没交底,可现在他纵有千般本事也不可能把一个人分成两半,他便有了主意。于是,他一回刑房,就特地命人去请了吴司吏过来,这一次却是把自己背后的底牌亮了亮。果然,一听到是他背后是汪尚宁,吴司吏眼神就变了,那赫然是巴结谄媚,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张司吏果然不愧是咱们歙县衙门第一人啊,拔根汗毛也比咱们的腰粗!”吴司吏也不嫌自己的奉承太粗俗露骨,搓着双手满脸堆笑地说道,“不知道张司吏能不能替我向汪老太爷引荐一下?”

“这事容易,但现如今就有一件最要紧的。”张旻一见吴司吏那态度,就知道这事铁定成了,他矜持地稍稍抬起了下巴,说了汪尚宁想要叶钧耀尽快提请府衙,将夏税丝绢均平到六县的事,继而就低声说道,“你不是很讨厌刘会在你那扎着碍眼吗?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我现如今领县尊之命,要去府衙那边扯皮,没办法兼顾均平夏税丝绢之事。你只要借着办成此事的东风,把刘会拿下,在汪老太爷面前也有了脸面,岂不是一举两得?”

第一二四章 拿下这厮!

府城孝慈坊一家生意兴隆的馄饨摊上,一个身穿半新不旧布直裰的书生正和其他客人一样,埋头吃着馄饨。直到对面坐下了一个人,他才抬起了头。看到这年少的来人正是自己等候已久的正主儿,他不禁得意地笑了,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汤,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嘴,仿佛这不是在路边摊,而是在哪家讲究的上等好馆子里。等到把帕子收回了袖子里,他才开了口。

“怎样,想通了?”

“昨天你见我的时候,居然被人瞧见了!你知不知道差点害了我?”秋枫语气激愤地瞪着面前的人,想到第一次对方以赎身和婺源书院来诱惑自己的时候,竟然还乔装打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我见机得快,立刻将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坦白了出来,这会儿说不定就没命了!”

程文烈顿时笑了,他扬手吩咐伙计给秋枫上一碗馄饨,这才饶有兴致地追问了一下经过,随即轻轻击掌赞叹道:“不错不错,关键时刻当机立断,赌一赌那位汪小官人对你的信任,我果然没有看错你。那么,你可是想好了?你家里人前前后后收了我一百多两银子,如果你不答应,凭我的本事,反手就能给他们安排一个把牢底坐穿的罪名!要知道,你那汪小官人顶多是在县城兜得转,但府城这边,那可是我的天地!”

“你都拿住这样的把柄了,我还能怎样?”秋枫死死捏住了拳头,足足好一会儿,他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事成之后,除了你许诺的五百两银子,我得离开徽州府,我要去南京的崇正书院!你给我安排一个南直隶的户籍,这样只会敲骨吸髓的家人,我受够了!从此之后,桥归桥,路归路,他们没我这个儿子,我也没这些家人!”

如果秋枫只是开口答应,程文烈还要想一想,这会不会是对方的反间计,可现在秋枫直接狮子大开口,又对拖后腿的家人表示了深恶痛绝,他反倒觉得此事有戏。于是,他欣然点了点头,随即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些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下来,可你不觉得,空口说白话不是一个好习惯吗?我已经对你家里付出了这许多,你就不该回报一下?”

沉默了片刻,秋枫就冷笑道:“那便告诉你一个消息好了,户房吴司吏,还有小官人素来亲近的那个刘会,如今两个人看上去上下倒置,旧日的下属成了上司,旧日的上司成了下属,暗地里有些不和,彼此都想把对方弄下去。但这不过是表面功夫而已!吴司吏早就是叶县尊的人,当初倒戈出卖赵思成,他是最大的功臣,小官人已经拉拢了吴司吏,许诺把他挪到同样油水丰厚的刑房,但要他帮忙做一件事。事成之后,就请叶县尊把他调到刑房做掌案!”

程文烈本来只以为秋枫会随口说个什么消息糊弄他一下,他也不打算一开始逼得太紧,可没曾想从这小少年口中吐出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消息!他猛地想到,今天歙县衙门那边传来了讯息,说是张旻得了叶钧耀严令,要继续在府衙这边替歙县苦主讨公道索还被骗财物,而张旻则凭借这个理由对陈六甲说,已经把逼迫叶钧耀尽快推行均平事宜的任务交给了户房吴司吏,就连刑房事务也托其帮忙看着一点,他只觉得浑身汗毛都全部竖了起来!

这要是真的像秋枫说的那样,那可是调虎离山,雀占鸠巢之计!

程文烈甚至顾不得对秋枫说什么,随手丢下一把铜子,立刻匆匆离去。他这一走,秋枫却一把将这十几文钱一股脑儿全都拢在一块,叫来小二问清楚了两碗馄饨的价钱后,就数了十文钱过去,自己把剩下的全都扫进了随身钱袋里,继而开始一个个地吃馄饨,一直到毫不浪费地吃完,连碗里的汤都喝得一干二净,方才起身离开。眼见人已经走得不见踪影了,刚刚状似急匆匆离开的程文烈方才从对面一处店铺门口现出了身形。

这时候,程文烈已经非常能确定,秋枫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若是虚言骗他,得手之后立刻就匆匆回去对汪孚林禀报了,又怎会等到现在?就是多出来七八文钱都要收入囊中,很符合这小子出身贫寒,小小年纪又被父母卖了给人为奴的经历。

当张旻千辛万苦和府衙刑房那帮子人扯皮,成功帮那几个要死要活的苦主把一套清漆家具,一把家传紫砂壶给要了回来之后,他看着手里那一小锭顶多不到二两的银子,额头青筋直蹦。可这是县尊亲口交代下来的事情,他只能按捺下那口怨气,随即安慰自己说,蚊子虽小也是肉,好歹有这么个借口,他可以敷衍陈六甲,继续扎根府衙从事捞钱大业。毕竟,等到这桩案子一完,过了这个村也就没那个店了!

“司吏,外头有人找你!”

张旻随手把那一小块银子往怀里一塞,正有些不耐烦,就只见大门陡然被人推开,紧跟着进来的赫然是陈六甲!他大吃一惊,赶紧冲那个快步跟进来,忠心护主状的白衣书办摆了摆手。把人驱赶出去后,他连忙上前关上了门,这才陪笑道:“陈爷有事让人带话就行了,怎敢劳烦您亲自过来?我今天也是没办法,县尊之命不可违,而且我也让人给陈爷您送信了……”

“好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陈六甲满脸烦躁,喝止了张旻的唠叨之后,他才阴着脸说,“你送信说,我让你办的事情,你交给了户房那个吴司吏?”

“是,陈爷不了解这家伙,他当了二三十年的书办,如今好容易坐稳了司吏的位子,最怕被人取而代之……”

“蠢货,就因为他最怕被人取而代之,所以才会死命抱上叶县尊那条粗大腿!这家伙根本就在糊弄你,他和刘会是穿一条裤子的,他也一样是叶县尊的人!你还让他帮你看着点刑房,还让他主导推进均平夏税丝绢,你知不知道这是与虎谋皮?”陈六甲一口气说到这里,见张旻瞠目结舌,他方才怒喝道,“你总不会把汪老太爷这层底也泄了给他吧?”

见张旻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微妙,陈六甲只恨不得踹上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一脚。只不过,在得到程文烈通风报信之前,他自己也怎么都没想到,户房吴司吏那个不哼不哈,只不过走狗屎运的老家伙,竟然还能玩这样的花样!于是,他立刻阴着脸说:“总之,你就算自己回不去,立刻派几个稳妥的人回去,把这老家伙给我死死看住。一个刘会就已经够麻烦了,再加上一个他,老太爷的计划真要是泡汤,你到时候提头来见!”

等到陈六甲一走,张旻方才没了刚刚的战战兢兢,神情一下子出奇狰狞了起来。终日打雁却被雁啄,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却不想按照陈六甲的嘱咐,派几个心腹稳妥人回去把刑房的事情扛起来,而是决定给吴司吏一个出其不意!至于叶县尊之命,横竖他刚刚把在县衙门口闹事那几个苦主的东西给要回来了,如若叶钧耀再鸡蛋里挑骨头,大不了一拍两散,须知县衙里最近人事变动这么大,有意见的人多了去了!当敢怒不敢言变成真怒,就算叶钧耀是县尊,也休想一手遮天!

于是,他把带来的人都召到了面前,紧急分派了一下任务后,自己就带着两个白衣书办,匆匆往外走。这里安置的是他一个外室,家里黄脸婆心知肚明,却也不敢乱闹,如今早已过了明路,他也常常到这儿盘桓,这次借着到府城公干的机会,更是把这当成了安乐窝,几乎乐不思蜀了。此时此刻,虽说这年轻貌美的外室一路送将出来,满是不舍和柔情,他却狠狠心不去理会。

就在他亲自一把拉开这别宅大门的时候,却一下子愣住了。就只见门外小街上赫然站着几十个彪形大汉,其中还有几张是熟面孔,这会儿看到他出来,为首的那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说:“张司吏,不好意思,上命在身,得罪了!兄弟们,拿下这厮!”

几乎就是那个厮字话音刚落之际,一群快手一拥而上,一条条锁链把张旻捆得犹如粽子一般。甚至还有人妥帖地在他嘴里塞了一团破布,以免他在惊慌之下大叫大嚷。同样倒霉的还有他身边的两个书办,也一样三下五除二被绑上了。眼见得张旻那个别宅外室吓得花容惨变,手足无措,刚刚那下令的中年人便笑眯眯踱上前,竟是在她脸上摸了一把,这才阴恻恻地说道:“跟谁不好,却跟这么个能当你爹的家伙?”

说完这话,他再不看这个俏丽的少妇,厉声吩咐道:“舒爷有命,给我把这宅子里头能喘气的全都锁了,拿回府衙等候勘问!居然勒索苦主,翻天了!”

在前头好一阵鸡飞狗跳的时候,在这宅院后门,却有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溜了出来。穿过暗巷和几条街道,顺利从德胜门到了歙县县城,他才有功夫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随即一溜小跑就往县前街的县衙奔去。

第一二五章 坑了一个又一个!

如果说,之前汪孚林把在牢中见赵思成的经过说出来,叶钧耀对汪尚宁在背后捣鬼坑自己,还只是信了七八成,那么,当户房吴司吏把刑房司吏张旻托付的任务一五一十禀告了出来之后,叶大县尊已经完全深信不疑了。这会儿,他扫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屏风后,随即和颜悦色地对吴司吏点了点头。

“你能够如此心向本县,本县也不会忘记了你的功劳!”

吴司吏等的正是这么一句话!他是县衙资历最老的一批书办之一,不止在户房干过,在刑房和承发房也都干过,如今刘会虽说是他的属下,可他很清楚,这个脑筋活络的前户房司吏,自己就算死压也压不住其几年,反而结下冤仇。既然如此,树挪死,人挪活,汪孚林私底下接触了一下他之后,他立刻就做出了选择。此时此刻,他立刻顺杆爬地说道:“县尊乃是一县之主,张旻吃里扒外,罪大恶极,若是刑房出缺,县尊可能首选考虑小的?”

一个户房现任掌案,竟是如此卑躬屈膝,而且求的是刑房之主,叶钧耀登时愣住了。可一想到吴司吏一挪窝,他就能顺理成章把刘会提上来主管户房,而后,他这个县尊就能把户房和刑房这县衙之内最实惠的两房给抓在手中,从前对于小吏的任免心存不屑,现在却一心只想努力抓大全的叶大县尊立刻毫不犹豫地拍板道:“好,就这么定了!”

刚一开口答应,叶钧耀陡然醒悟到,即便知道张旻和汪尚宁勾勾搭搭,可他总不可能只凭这么个理由就把人撸下来。哪怕他是一县之主,做事还要讲一个章法道理!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是那么容易收回来的,他正有些纠结,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大呼小叫。不等他开口吩咐,吴司吏就主动请缨道:“县尊,小的先去打探打探怎么回事。”

见吴司吏迅速闪出门去了,叶钧耀才舒了一口气,赶紧朝屏风后头问道:“孚林,本县总不能无端拿掉张旻,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然而,屏风后头却久久没有声音。此时此刻,身处狭小空间的汪孚林正和一个小丫头大眼瞪小眼。刚刚吴司吏进来的时候,他依叶钧耀吩咐又闪到了屏风后,可没过多久,一个人影就犹如变戏法似的,从那扇他认为成人绝对不可能通过的小窗中钻了过来,简直让他叹为观止。好在他如今的神经已经足够坚韧,所以对小北的出现保持了足够的镇定,没有出半点声。

可不出声不代表他就真的没点想法。这会儿,他没有理会叶县尊的问题,只是饶有兴味地盯着小北。上回被她推出去的仇,在她从天而降给自己送了牌票之后,确实一笔勾销了。但今天她又故技重施出现在此,那就不一样了。要是眼下不给个交待,他很不介意让叶大县尊知道,叶明月身边的婢女竟会玩这一招,料想当主人的肯定会大发雷霆!

小北听到叶钧耀再次出口问了相同的问题,汪孚林却依旧沉默着,她终于有些急了。她当然不会无缘无故跑来偷听,可眼下一时半会怎么能对汪孚林解释清楚?而且她根本就不敢吭声!不得已之下,她只能拿出当初那一招,双手合十恳求似的看着汪孚林,直到对方终于轻轻咳嗽了一声。

“县尊不用着急,外间很快就有好消息来了。”

汪孚林刚刚不出声,叶钧耀差点以为人睡着了,此刻听到这卖关子的回答,他不禁有些狐疑。可汪孚林从来不会打诳语,他也就姑且没有再发问。

而趁着这机会,小北可不敢在这儿继续呆下去了。她瞥了一眼刚刚来时经过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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