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铸清华-第2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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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好不容易挨到倭仁讲完,同治皇帝点点头,“师傅讲得孟子实在是好,朕都听得出神了。”
倭仁喜滋滋的说道不敢,同治皇帝捧了几句话,于是就问倭仁,这时候载澄和桂祥已经悄悄退下,“师傅,六宫之中对皇后人选颇为困扰,你觉得,朕该选谁?”
倭仁先说自己不敢置喙此事,同治皇帝再三要求,又说,“此地就你我二人,出的你嘴,入的朕耳,别人自然不知,朕也不会乱讲,师傅你说就是了。”
倭仁捻了捻须,微微思索,也不矫情,李鸿藻持身方正,他以为自己已经身处军机,世之宰辅,不能对立后之事多嘴,自己倒是没有这些担忧,“奴才以为,崇绮的女儿甚好。”
不等皇帝问缘故,倭仁就继续说下去,“崇绮的父亲塞尚阿是四朝元老了,从仁宗皇帝开始就为国效力,乃是蒙古八旗之中,除了僧王之外的第一宣力大臣,虽然他是蒙古人,可已经数代居于京中,与常人无异,塞尚阿旧年任钦差大臣赴岳阳剿灭长毛逆匪,兵败被革职赋闲在家,不过这也怪不得塞尚阿,那时候,长毛气势正盛,谁也抵挡不住。”
“世祖顺治爷之后,无有蒙古八旗女子立为皇后,若是万岁爷能立阿鲁特氏,想必蒙古诸部也能心悦臣服,蒙古之地可得其安。塞尚阿这样的老臣也会感恩戴德。”
“立后不是一件小事儿,除了看本人的品格之外,更要看女家的现状,崇绮乃同治四年的状元,又是旗人,又是翰林华选,这双重身份,皇上可要考虑进去啊。”倭仁还有一件事没说,崇绮虽然是科举改制之后第一个状元,可那是因为他所学颇杂,且能揣摩上意,知道从今之后科举的趋势,故而投其所好,轻轻松松的中了状元,出仕之后其言其行倒是极不投恭亲王的意思,在翰林院发表言论,或者上折子都是一副清流的模样,折子言之有据,挑刺挑的让恭亲王也经常无话可说,这样的人成了后族,必然是弘德殿这些人在朝廷上的一大助力。
“昔日圣祖康熙爷为了铲除鳌拜,这才选了索尼的孙女,索额图的女儿为皇后,得了这两人的支持,才一举扳倒鳌拜。东汉光武皇帝为了安抚山东门阀而没有娶心爱的阴丽华为皇后,皇上乃是一代明君,就知道这立后,不仅仅只是看秀女本人了。”
载澄回到了家,恰好恭亲王在府中,两个人在内书房外的山茶树下撞见,载澄见到恭亲王皱着眉看着自己,载澄灵机一动,就把这宫里头的谣言和恭亲王说了,末了还问,“阿玛,你瞧着,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恭亲王果然被载澄说的消息转移了话题,恭亲王微微思索,“这事儿,怕是有几分可信,太后怕是不喜欢阿鲁特氏,只不过不会是什么羊入虎口的鬼话。”恭亲王虽然不知道崇绮的长女是什么人物,但是对着崇绮的为人是十分清楚的,听到这样的谣言,不免微嗤,“崇绮乃是清流的人物,这样的人若是成了承恩公,有了爵位,再抬了旗,再借着八旗第一个状元的头衔在朝中兴风作浪,洋务的事儿怎么办?这样人家里的女儿,皇太后自然是不喜欢的,立后不仅看秀女自身,本朝若是和前明一样,只找清白的平民之家选秀,也不会有如此这样的麻烦事儿了。”
“崇绮的女儿,我也不喜欢。”恭亲王说道,“只不过我不能开口说这个罢了,崇绮是李鸿藻那边的,什么人物?都是和洋务的事儿差着十万八千里的,国朝和前朝不同,皇后的父亲兄弟出仕为官,掌握朝政的不在少数,索额图、傅恒这些都是鼎鼎有名的军机大臣,将来万一崇绮也得了势,如何得了,一个李鸿藻在军机杵着,就已经够让人讨厌的了。”
“不过我倒是听说,这皇太后看中的是凤秀家的女儿?”恭亲王说道,“你在宫里头有没有听说过这个话?”
载澄迷茫的摇摇头,“怎么又是凤秀家的女儿?皇太后到底看中的是谁?怎么有这么多的人冒出来?闹得万岁爷心神不定的,不知道怎么选了。”
富察氏才十四岁,明慧可人,她是刑部江西司员外凤秀的女儿。凤秀姓富察氏,隶属上三旗的正黄旗,他家不但是八旗世家,而且是满洲“八大贵族”之一。乾隆的孝贤纯皇后就出于富察家,在康、雍、乾三朝,将相辈出,煊赫非凡。到了傅恒、福康安父子,叠蒙异数,更见尊荣。凤秀的女儿,论家世,论人品,都有当皇后的资格。
“阿玛是那里听来了?”
“无非是外头传的,也不知道谁提了一句,说是皇太后也颇为青眼此女,她家世好,却不显赫,不算显眼,又是满洲贵姓,若是正位中宫,也是当得起。”
载澄唯唯,心里却是暗暗的舒了一口气,果然把自己父亲的注意力成功的从自己身上转移开来,默默的对自己树了一个大拇指赞赏自己,恭亲王正准备去总理衙门,穿戴的十分整齐,就叫了载澄一同出去,载澄苦着脸跟在后头,“你也不要一味混玩,跟在皇帝跟前,差事什么的,如今虽然没有,心里可要预备起来,将来这皇帝亲政,不用你们这些侍读,还能用谁?”恭亲王有些恨铁不成钢,看着载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瞧瞧你那个出息劲,家里头的媳妇不要,天天夜夜在八大胡同混着呢!”
恭亲王排揎了载澄一场,准备带着载澄去总理衙门见识一番,没想到内宫来了太监,说是太后有事儿召见,于是这总理衙门就去不成了,恭亲王只好丢开载澄,自己坐马车进宫去,载澄长舒了一口气,正准备要换了衣服出门看戏听曲,却又想到同治皇帝严令自己要汇报有关立后的一切消息,只好无奈放弃寻欢作乐,也坐上自己的马车,准备进宫去告诉皇帝,或许皇太后也看中了富察氏……
恭亲王到了养心门外头,景寿刚好走了出来,一脸衰败之色,见到恭亲王也只是拱手行礼,也不说话,恭亲王奇道:“六额驸这是怎么了?刚刚跪安出来?”
景寿点点头,不发一言,“是被皇太后训斥了?最近的侍卫有什么差池?”
景寿摇摇头,对着恭亲王摇摇头,“王爷不必问了,您进去,太后会告诉您的。”
恭亲王进了养心殿的东暖阁,没等恭亲王说话,太后就开口了,“景寿的小子,不能指婚给荣寿!”
第404章 同治立后(三)
恭亲王大吃一惊,心里涌起阵阵不悦之情,之前就是说让宫内指婚,没想到太后推脱的这么久,自家说了人选,这会子又说是不行,恭亲王微微不悦,“请太后示下。”
“景寿的儿子身体不好,怎么能把荣寿下嫁给他。”太后的声音里才透着不悦,“若不是我把两个人叫进宫让太医查了查身体,把过脉,我还不知道智瑞身子不好!”
恭亲王原也不知道景寿的儿子身体不好,素日里见得他似乎只是文静了些,不似习武之人,没想到居然是身子不好,想到景寿苍白的脸走出去,恭亲王心里一阵腻歪,“敢问太后,不知道智端身子那里不好?”
“你还不相信我吗?”太后说道,“太医说,智端得的是痨症!这病可不是玩的!如今虽然不显,可将来必然是要出大问题的,我就怕太医诊断有误,又把景寿叫了进来追问于他,这才问了出来!”
没想到景寿瞒的自己这样深,要知道,自己可是他妻子六公主的同胞兄弟!恭亲王悚然而惊,这样年纪轻轻就得了痨症,这可是绝症,治不好的,将来自己的女儿过了门怕就要守寡!
想到这里,恭亲王不免冷汗淋漓,“多谢皇太后,不然奴才就要吃了大亏了。”
“这家世人品如何都不紧要,关键是要身子康健,若是大公主嫁过去,没几年智端就出了事儿,岂不是要守一辈子活寡?”太后摇摇头,“天家的女子,自然不能改嫁的,这样冒然不知根知底嫁过去,将来这一辈子就毁了!你也太不仔细了!”
“是,奴才有罪,请皇太后恕罪。”恭亲王心悦臣服这样说道,“幸好皇太后明察秋毫。”
“我问过了荣寿的意思,她还想在宫里头孝顺我几年,我想着,拖累着她不好,这才让你们寻思着找合适的人当额驸,如今看来,若是不仔细找,倒是要耽误了我们的大公主。”恭亲王听到这句话,心里微微一动,可随即皇太后的话让恭亲王极为不悦。
皇太后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那就先再让我疼荣寿几年,先安排皇帝和荣安的婚事,大公主的婚事,再说吧。”
恭亲王十分不悦,这女儿若是再耽误就要到二十岁出头了,这可实在成了老女,到时候那里还有什么可堪许配的未成婚少年,恭亲王正欲反驳,太后自管自的说下去,“荣安公主的婚事你们操办下去就行,时间放在下半年就成,眼下皇帝的大婚要紧,八旗秀女的面选就要到了,这可是一晃儿的功夫!”
虽说一晃的工夫,在有些人却是“度日如年”四个字,不足以形容心境,其中自以赛尚阿、崇绮父子的日子最难过。一家出了两个女孩子在那最后立后的十名之列,这件事便不寻常。赛尚阿闲废已久,回想当日蒙先皇御赐“遏必隆刀”,发内帑二百万两以充军饷,率师去打长毛的威风,以及兵败被逮,下狱治罪和充军关外的苦况,恍如隔世。谁知儿子会中了状元,如今孙女儿又有正位中宫之望,即使“承恩公”的封号,轮不到自己,但椒房贵戚,行辈又尊,大有复起之望,不出山则已,一出则入阁拜相,都在意中。
倘或姑侄俩双双落选,又将如何?荣华富贵,果真如黄粱一梦,则来也无端,去也无凭,寸心怅惘于一时,也还容易排遣。如今是八旗世族,特别是蒙古旗人,无不寄以殷切的期望,到了那时候,纷纷慰问,还得打点精神,作一番言不由衷的应酬,最是教人难堪。而且,科举落第,慰问的人还可以代为不平,骂主司无眼,说是大器晚成,三年之后还有扬眉吐气的机会,选后被摈,替人家想想,竟是无可措词,真正是件不了之事。
日子愈近,得失之心愈切,崇绮自比他父亲更有度日如年之感。他是讲理学的人,着重在持志养气,要教人看起来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修养。那年中状元的时候,兴奋激动得大改常度,颇为清议所讥,好比苦修多年的狐狸,将要脱胎换骨的刹那,不自觉地把条毛茸茸的尾巴露了出来!就这一下,自己把自己打掉了五百年道行。前车之鉴,触目惊心,自誓这一次无论如何要学到曾国藩的“不动心”三字,所以谨言慎行,时时检点,一颗心做作得象绷得太紧的弓弦,自己知道快要控制不住了。只是想着承恩公的爵位在,又有后父被皇帝依靠施以大用的这么多先例在,崇绮自然就不免激动,得了这天下第一贵婿的助力,出王入相岂不是在反掌之间?这才能一展凌云之志。
到了三月三的那一天,天蒙蒙亮,昧爽时分,崇绮亲自伴送幼妹和爱女到神武门前候旨。
神武门内男子就不能擅入了,只能叫嬷嬷和丫鬟带了进去,地点是在御花园的钦安殿,嬷嬷们把自己家的秀女打扮的妥妥当当的,又悄声鼓励,“不要怕,大胆些,万岁爷和皇太后问话,要大声回话,只是别语气太冲,衣服首饰都弄妥当了,万岁爷一看必然就喜欢!”
这天的宫中可真热闹了,近支的福晋、命妇,纷纷奉召入宫,襄助立后的大典。老早就有内务府的官员,进殿铺排,一张系着黄缎桌围的长桌后面,并列两把椅子,那是两宫太后的宝座,东面另设一椅,则是皇帝所坐。御案上放一柄镶玉如意,一对红缎彩绣荷包,另外一只银盘,放着十支彩头签,同治皇后就从这十支彩头签中选出来。
钟打八下,皇帝侍奉两宫太后,由惇王福晋为首的一班贵妇人扈从着,临御钦安殿,侍候差使的内务府大臣行过了礼,随即奉旨,将入选的十名秀女,带进殿来。八旗中灵气所钟的女孩儿,都在这里了,一个个都是绝世的丰神俊朗,行动举止都是稳重非凡,加以前一天先已演过了礼,所以进得殿来,不慌不忙地站在应该站的地位上,分成两排,从从容容地行了大礼,只听得慈禧太后说道:“都站起来吧!”
十个人列成两排,依照父兄的官阶大小分先后,第一次还算是复选,两宫太后已经商量停当,先自十中选四——只要是在最后的四名之列,那就定了长别父母,迎入深宫的终身,就象殿试进呈的十本卷子那样,三鼎甲、传胪,都在其中,至不济也是“赐进士出身”的二甲。这最后五名,将是一后、二妃、两嫔,而此时所封的妃,乃是伴着皇后一起册封的,和以后入宫的嫔妃尊贵体面自然是不一样,只要不犯过失,循序渐进,总有一天成为皇贵妃,同样地,此时所封的两嫔,亦必有进为妃位的日子。
昔日自己也是这么入宫来的,如今多少年过去了,历史就这样轮回着,慈禧太后微微有些出神,那时候端坐在宝座之上的皇帝,已经远在黄泉了,殿内的人都等着慈禧发话,慈禧却是在发呆,慈安微微一咳嗽,“姐姐,您该说话啦。”
慈禧回过神,“哦,皇帝。”慈禧叫了皇帝,同治皇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两宫太后跟前,“今个是你的好日子,放眼挑去就是。”
皇帝再三推让,皇太后也是摇头不应允,慈安太后连忙打圆场,“不如姐姐先定下来几个要入宫的,之后再让皇帝自己做主就是了。”
于是这样颇好,慈安太后拿起了第一张彩头签,“阿鲁特氏,前任副都统赛尚阿之女。”赛尚阿自充军赦还后,曾赏给副都统的职衔,那是正二品的武官,品级相当高了,所以他的小女儿排在第一位。
第405章 同治立后(四)
“留下吧?”慈禧太后问。
“好!”慈安太后同意。
于是赛尚阿的小女儿跪下谢恩。以下就一连“撂”了三块“牌子”。“撂牌子”也得谢恩,而事实上在有些秀女及她的父母来说,这是真正的开恩,因为,在他们看,选入深宫等于送入监狱。
“朱氏,前任江苏巡抚朱均之女。”
慈禧太后笑眯眯的看着穿着一袭紫色旗装的朱元秀,点点头,“留下。”
朱元秀磕头谢恩,慈安太后见到如此场景,也微微笑了起来,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