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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一品宰相-第16部分

小说: 一品宰相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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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姑娘刚说一个字就哽咽了起来,抽抽答答的又开始哭。

“大姐,这里不是讲话之所,你莫怕,我扶你到路边,我家人在路边等我,前面不远就有个长亭,我们去长亭说话可好?”

那个姑娘哭着点点头,陈四维过去扶着慢慢的走出墓地,她深一脚浅一脚,身子很虚弱。

若不是脚下无根,徐平简直就要撒腿跑了。这个陈四维居然跑到坟墓中间,拉了个‘女鬼’出来。

陈四维拿了件衣裳给她披上,徐平听到那姑娘说‘多谢君子’,他才回过神来,急忙的低头去看她的脚。

那姑娘长裙覆腿,也看不着脚。陈四维悄悄的踹了他一脚:“赶路了,到长亭再休息。”

边走边聊,陈四维知道了那姑娘为什么深夜出现在墓地,她是因为没有东西吃,才到墓地来捡供品充饥的。

她已经这片墓地苟且偷生的活了两个多月了,怪不得她胆子这么大,徐平都吓得腿软了,她见到陈四维还敢说话。那是因为她对这里的环境已经熟悉了,所以恐惧心理相对会小很多。

“刚才你怎么突然大叫了起来?是不是我们赶路惊到你了?”陈四维本来都打算走了,若不是她突然站起来大叫,陈四维是不会过去找她的。

“没有,是有只黄鼠狼从我面前跑过去了。”那姑娘满含歉意的说道:“是我惊到你们了。”

“说哪里话来?碰巧而已。”

长亭不远,很快就走到了。捡了些枯枝点了一堆篝火,火光带给人们温暖和希望。徐平拿出吃食,在火上烤烤,三个人都吃了一点。

“不知君子贵姓高名?”那姑娘很客气也很斯文,吃东西也并不是那种狼吞虎咽型的,虽然很饿也还保持着慢嚼慢咽。

“我叫陈四维,你呢?”

“我夫家姓张,娘家姓李。”

陈四维微微一愣,这姑娘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居然都嫁人了。话说都嫁人了,怎么跑墓地来了?

“你既然有婆家又有娘家,为何在此处流浪啊?”徐平也忍不住好奇心了,无家可归也就罢了,像张李氏这种,去婆家也好,去娘家也罢,总不至于混到这么惨吧?

张李氏闻言一阵心酸,强自忍着没有再次哭出来。

“你有什么事,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你出出主意。”陈四维料她必有为难之处,看她处境也实在是可怜得紧,比他这个被赶出家门的都不如。

好歹的陈四维是男人,他随便找点什么工做做也能赚口饭吃。而这个张李氏连讨饭都不成,她年轻貌美不敢往陌生人跟前凑。

陈四维再三的追问,最终张李氏痛哭着说出了她的遭遇,把陈四维和徐平气得肝都疼。

“天底下当真有这么没人性的事吗?”

第38章 河宁县衙

第38章河宁县衙

这张李氏是在丈夫张宗文蒙冤入狱后被婆婆张刘氏给休弃出门的,她怀揣着一纸休书含羞忍辱的回转娘家。

她父母已经过世,娘家现有兄嫂和两个侄子还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妹妹。她兄嫂听说她是被休回来的,顿时勃然大怒,不问青红皂白就骂她丧门辱德,又说家中留她不得,免得没人敢来提亲,耽误小妹妹的终身大事。

婚姻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门风是大事。如果家里出了被人休弃的女人,这一家的女人都是不好找人家的。

当然这些都是借口,心里若是有亲情,哪里顾得了许多?总不能因为怕别人嘲笑,就眼看着亲人走投无路吧?

这都是他的兄嫂心里没有亲情,才狠心赶她走。连家门都没让她迈进一步,她的嫂子还用刷子沾水往她的身上甩,说是她站过的地方都脏了,要掸点水除除晦气。

她知道兄嫂就是嫌她是个白吃饭的,张李氏被婆家休弃,娘家又不肯收留她,她也想过跳河,一了百了就算了,可是牢里的丈夫还没有人给送饭。

张李氏没奈何只好到街上乞讨,讨来的饭菜还要拿去供监。街上又有几个花花太岁时常的欺负她,不是打碎她的讨饭碗,就是踢飞她刚讨来的残汤剩饭。

她知道他们的头头对她心怀不轨,她不肯搭茬才惹了他,他便找人故意找她的麻烦,她一直忍耐到丈夫判了死刑,不允许家人探视了,才躲到了墓地,靠向墓室乞舍活命。

她的丈夫张宗文是个文弱的书生,为人有点执拗,凡事喜欢认死理,但却是个老老实实的本份人。

他什么坏事也没做过,突然有一天他竟然被自己的母亲张刘氏给告到了官府。张刘氏告张宗文夫妻忤逆不孝,官府将他们夫妻二人都抓到衙门审问。

不管他们怎么说,大人就是认定他们夫妻虐待老人。他们执意不肯招认,大老爷便动了刑。

张宗文便招认了供状,张刘氏列举了多件事情他全都承认了下来,并说都是他一人所为,与妻子张李氏无关。

他们夫妻俩是被分开审讯的,张李氏被拶(音zan)子夹得十指鲜血淋淋,疼得她死去活来,三次昏迷又被冷水泼醒,即使这样她还是咬牙不肯招认。

她知道如果她挺刑不过,她胡乱招认之后肯定要牵连她的丈夫。她想承认都是她一人所为也是不可能的。

张刘氏说被儿子吊起来毒打,张李氏身量纤细,年纪又小,让她打她吊得起来么?张刘氏不过四十出头,正在壮年,根本不可能被小小的张李氏虐待。

官老爷又一次找到张刘氏,跟她讲张宗文已经招认,但张李氏抵死不从,问她所告之事是否属实。

张刘氏以为张李氏很容易就会被屈打成招,没想到小丫头片子骨头还挺硬。张刘氏当堂改了状词,说是儿媳张李氏还算贤良,只是儿子张宗文殴亲虐母。

张李氏被当堂释放,张宗文被关进大牢。回到家张刘氏就找人写下一纸休书,代儿休妻把她给赶出了家门。

“还有五天便是张郎上刑场的日子了,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就为了给张郎收个尸,我便随他去了。”

张李氏说罢又痛哭了起来,自从突遭变故,半年多没和人说过一句话了,心事一旦倾述出来,她忍不住滚滚泪流。

她哭得悲切,听得陈四维和徐平都升起了同情之心。

“你们夫妻若果然没有做过忤逆之事,你婆婆为什么要告你们呢?”徐平还是不能够完全的相信张李氏的话。

“我也不知道。”张李氏摇摇头,她也不明白婆婆为什么要做这种把儿子把鬼门关送的事。“我白天喂猪喂鸭,晚上补衣做鞋,我丈夫用心苦读,谁都不曾忤逆婆母,不知她为何要诬告我们。”

陈四维倒是听明白了,他心中猜度了个大概却没有说出来。“如此说来你们夫妻天天守着家?”

“是的。”

“你家在什么地方?”

“我家在二百里外的河宁县。”

“我刚好路过河宁县,你若是不介意我们一起走吧,我与河宁县令还有点交情,说不定能帮你翻翻案。”

张李氏慌忙站来冲着陈四维深深的拜了个万福:“多谢恩人,若能救得下张郎,我愿天天烧香求菩萨保佑恩人一生平安。”

“好了,我们赶路吧。”陈四维心里偷偷的暗笑,求菩萨有用的话,你又何必墓地里捡供果吃?你不会烧香求菩萨?

张李氏自从跟陈四维一起走才算是吃喝有规律了,起码能保证一天三顿都有的吃了。二百多里路也不算太远,陈四维照顾张李氏是女流之辈,身子又是极度的虚弱,所以整整走了差不点三天才算到地方了。

河宁县不算大也不算小,他们找了个小客栈,徐平进去开了两个房间。张李氏自己一间房,好好的梳洗了一番。

照照镜子,可怜自己已经瘦得皮包骨了。几个月都没有正经的好好吃上一顿饭,几个月都没有好好的洗个澡了。

张李氏对着镜子止不住泪流成河,还有两天丈夫就要被押到刑场上砍头了,自己要把衣服洗得干净些,要穿得整齐一点去见丈夫最后一面。

陈四维也好好的梳洗了一番,这几天赶路走得一身尘土。他换上了白景辰送他的那套衣服,让徐平也换上那套绸缎衣服,然后两个大摇大摆的奔河宁县县衙去了。

河宁县不算大也不算小,他们找了个小客栈,徐平进去开了两个房间。张李氏自己一间房,好好的梳洗了一番。

照照镜子,可怜自己已经瘦得皮包骨了。几个月都没有正经的好好吃上一顿饭,几个月都没有好好的洗个澡了。

张李氏对着镜子止不住泪流成河,还有两天丈夫就要被押到刑场上砍头了,自己要把衣服洗得干净些,要穿得整齐一点去见丈夫最后一面。

第39章 县衙对坐

第39章县衙对坐

河宁县令打开扇子一看,落款居然是高敬元的大名和章印。当年他参加科考之时,高敬元正是主考官,他也算是高敬元的门生。

“是两个何等样人?”河宁县令立马郑重了起来。

家丁躬身报道:“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和他的仆从。”

恩师的信物到了,如同恩师大人亲临。他不由得心中忐忑起来,什么事引起了高敬元的注意?

想再多都没用,先把人迎进来再说。“动乐相迎。”河宁县令一声令下,家丁连连称是急忙跑下去安排了。

河宁县令亲自出迎,把陈四维接到了花厅。请他上座,献上好茶。陈四维从容淡定的坐下,丝毫没有受。宠若惊之态。

河宁县令自然知道他出身高贵,能拿着高敬元的信物出来必然是出自高官贵胄之家。

“算来我也有八年没有见过恩师了,不知恩师近来可安好?”河宁县令貌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凡是谨慎为先,他跟陈四维不认识,虽然他拿着高敬元的信物,但也不能证明他就是奉高敬元的命令出来的。

他若是不知道高敬元的近况,说明他只是路过而已,那就是来歇歇脚的。只管好吃好喝招待他就是,最多搭金搭银的送他走。

他若果是高敬元派过来的,那就是有事了,只怕就不是钱能打发得了的了。

“高相现在汴梁城中,身康体健一切安好。”陈四维自然明了他问话的含义,他既要打探就满足他好了。

“恩师回京了?”河宁县令倒是不知道高敬元回到了汴梁城,高敬元不会无故回京,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是啊,苏墨之案你可有听闻?高相便是为此回京的。”

“哦,苏太守的事倒有些风闻。”河宁县令现在相信陈四维是奉高敬元之命而来的,既然高敬元就在京城离此不过二百多里,快马一天能跑个来回,他撒谎不是找着被戳穿么?

河宁县令的心越提越高了,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过错被人盯上了。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陈公子前来有何贵干?”

“高相听说一桩公案颇多蹊跷之处,特命学生前来请教一二。”陈四维也无心跟他绕圈子,后天张宗文就要被正法了,哪有时间再兜兜绕绕的闲扯?

陈四维也不是来跟谁攀亲的,他就是想帮帮那个可怜的张李氏,也是想为人间多留一点正义。

河宁县令一听此言冷汗横流,不知道是哪桩案子都惊动了高相爷,高相爷若是起了疑说不定会上报天听。

“不知是?”

“便是张宗文虐母殴亲一案,世上母亲告儿子的事还真是不多见,高相觉得此事颇为稀奇,不知内中可有什么隐情?”

原来是这桩公案,河宁县令长出一口气,这桩案子他可没有收受一点好处,完全是凭一颗公心审理的。

大宋王朝以孝治国,像张宗文这种人没判他个凌迟都算便宜他了。提起别的河宁县令或许会心虚,提起张宗文不由得他胆气壮得很足。

河宁县令一捶桌子,重叹一声,骂道:“张宗文那是个枉披人皮的畜牲,为人子不思孝道,连生身之母都百般虐待,真真是令人切齿痛恨。”

陈四维淡然道:“我看未必。”

河宁县令一听他说‘未必’,便知上面是在质疑这桩案子他审的不公。他颇为不服气的冷笑两声:“张宗文亲口招认,焉有假的不成?”

“你可曾深入调查?他虐待生母有何好处?那张刘氏身上有伤无伤?”

“这”河宁县令刚一动刑张宗文就招认画押了,因此上他并没有继续在这桩案子上动心,从来没有多想过。

他想他没怎么打张宗文,他招状必定是实情。若非实情,他怎么会无故招认?

“他屡试不中,心中憋闷故而殴亲,他既已招认,本官倒不曾验伤。”河宁县令一天审理的案件不少,只有得不到供招的才会细细去推敲,像这种有了供招的他就直接封好案宗上报了。

“起码也要问问街坊邻里他平时为人如何,也要知道他因何而殴亲,单单一句心中憋闷还不足为凭。”陈四维听得这个气,一点调查工作都没有,随随便便就定了张宗文的死罪。

“陈公子说的极是,然事有所不同。自古道只有不孝儿女,哪有狠心爹娘?若不是张宗文太过于没有人性,他的生身之母怎么会告他忤逆不孝?”

陈四维不由得冷笑连声,这是什么理论?“天下没有狠心爹娘?这大千世界还真难说有多少新鲜事。”

陈四维之所以会管这桩闲事,最大的原因就是‘通情’,张宗文是被母亲诬告,张李氏是被亲人赶出家门,而他又何尝不是被亲爹一顿板子给打出了府门?

河宁县令也不知道陈四维此行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结果,是来打听一下来龙去脉,还是想要救下张宗文。

死刑是他来判定,然后要把案宗交给刑部,刑部批了之后发文过来,定下日期他也就能做个监斩官了,别的事他真的已经左右不了了。

“陈公子,依你之见便要如何?”河宁县令也不跟他斗嘴了,跟他辩来辩去有什么用?你就说你干嘛来了吧,你想怎么地你直说,做得到的都不是问题,做不到的你也不必难为我,反正我是做不到。

陈四维也知道让他释放张宗文是不可能的,现在刑部的批文已下来了,他没有权力释放死囚,要想不正法张宗文必须有足够的证据才行。

判都判完了,现在该怎么收集证据?河宁县令想不到,他也不去想,是陈四维过来生事的,他摆出一副‘我听你的’的姿态,悄无声息的就把球给踢了过去。

陈四维微微一笑,说道:“我只想了解一下情况,好向相爷回话,你只传唤张刘氏过来,我问上几句话便可。”

“这个容易,下官这就派人去传唤她来。”河宁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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