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芳华-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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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为何会说出这番别样的话,但我却清楚的看到他惨白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自嘲与苍凉。
他眼里竟一点暖意也没有。
我缓缓地闭眼再睁开,怔怔地望着他,视线中他的样子愈发的模糊了,一股真气涌了上来,头一下子,像是要炸开一般。
“勺儿。”
“……别走。”
我徒然无力的靠在门上用手捂着嘴,身子像使不出力气,颤抖着手摸上冰凉厚实的木扳,摸索了半天,几乎是夺门而出。
似乎是憋了很久,一时间竟出神入化,脚底如踏轻风,在草丛上疾驰而过。
松院静,竹林深,叶子打在身上生疼……
风呼啸而过,急疾间溅起草木,尘土轻扬,胸中有真气在逆流,不觉中脚踏地,竟轻跃腾飞,挥起袖子穿过碧竹林……
穿梭而过的错综纷乱的碧竹林,让我别开脸,眼前一片晕眩。
“愿意随我一同回家么,管你一日三餐,保你吃饱。”
“我和你们世人不一样,我是兽,你可以叫我芳华,不要叫我娘。”
“勺儿,是我和子川回宫,你懂么?”
前程往事,那个人所说的一字一句,面容神情动作姿态像是潮水般的涌入了我的脑子里,顿时剧烈的疼痛让我停了身形动作,惨跌在地,紧紧地闭上眼,可那人的身形话语却仍旧如影随形,逃也逃不开……
“你一向都听话,师父希望你离开我后,能在江湖上闯荡个好名声。”
“江湖逍遥自在,比皇宫里要有趣得多。”
“你若走了就别回来了……”
我身子软了下来,手捂住了头,身子一侧便倒地了,徒然地睁着眼,视线里却一片模糊。
“义父……
如今,我全记起来了。你明明在我身边,为何却不与我相认。
多想听你唤我,哪怕一声也好。
你当真,不要勺儿了么。”
所有痛苦的甜蜜的幸福的悲怆的记忆仿若洪水般席卷而来,脑子里疼得快要炸开了一般,思绪离我越来越远了,一股莫名的沉痛伴随着回忆涌入了脑子里,侵噬着我的心。我蜷缩着身子,疼得浑身都没了力气,缓缓地闭上了眼。
一旁的竹林传来悉簌的声响。
紧接着一个清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肆儿,你确定走这边么?你那破符纸有用么,折了这么多只纸鹤,一直都没飞回来。”
第十九章【一】
第十九章【一】
一旁的竹林传来悉簌的声响。
“肆儿,你确定走这边么?你那破符纸有用么,折了这么多只纸鹤,一直都没飞回来。”
“你不捉了鹦鹉么,平日里两人吵得这么欢畅,你怎么不问它。”
“那你怎么不问老大,他还夜里跑去给主子念心法口诀。”
“闭嘴。”
沉默了一会儿。
“哎哟,不是说这方圆几百里都没有人么……怎么躺着一个死尸?!”
这丫嘴真欠抽。
我卧在黄土上,脸朝下趴着,身子疲乏也没力气起来。
“老贰,老贰……”清朗又轻佻的声音响起了,我感觉有人在我身旁蹲了下来,拿树杈戳了戳我的腰,“你来瞅瞅,看还有没有救。”
我这个愤懑,内心这个澎湃激昂,简直都无法表达此刻的屈辱之情了,手指轻微地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控诉眼前这个没大脑没口德的人,紧接着我那直扑在地上的小脸被人捧起,遮住脸的发也被撩开了。
“哎!!!!是主子……”
于是全乱了,那群人一窝蜂簇拥了过来瞻仰我。
看着眼前那一张张熟悉的脸,我抬起头,可怜巴巴地啾着他们,身子板往后一靠便舒舒服服的倚在了陆儿怀里。我嘴一瘪,压根就没费什么劲儿,浑身上下便散发出了受虐的气息。
他们一个个心疼得,直拿手放在我额上试体温。
“主子这么冷的天,怎么躺在地上。”
“热不热凉不凉?莫是受风寒了,看她发没发烧。”
还有几个趁机在我身上乱摸,被我一个咳嗽,惊得缩了回去。
“刚才谁拿树杈戳我。”我很记仇。
全部人的视线望向一处,只见众目睽睽之下,肆儿拿袖子擦脸,别开头。
恩……
我意味深长地望了小肆一眼,突然觉得自己愈发被人搂紧了,原本以后抱的姿势环着我的陆儿这会儿攥紧了我的袖子,其可怜程度不亚于我。而他旁边一个人正不露痕迹地挤着他,似乎要把他挤出去。
我朝那个任意胡来作乱的家伙瞟过去,这一眼瞟得可不要紧啊,我拿手指着他,抖得慌,“我说咱老叁的品位还是那么低俗啊,穿得着黄黄绿绿的是准备着唱戏还是怎么着。”
话刚落,我就成功地止住了那席欲挤过来的五颜六色的身影,原本叁儿的一张脸还满是喜悦与激动,这会儿就像是被我那一盆冷水浇得他硬生生止住了呆在原地。他也顾不得挤了,很幽怨又愤恨瞪我,“老子就说不要来找她,嘴巴还这么贱。”
我扯着嘴笑着想从陆美人柔弱的怀里起身……却被一个人按住了,只见那人有着月牙白的袖口,修长匀称的指,我缓缓抬眼正对向壹稳重的眼神。他单膝跪在地上,执着我的手力道不重,却很强势,“主子,你这会儿理应让贰儿为你把个脉。”
没事儿,我好着呢。
我抽抽嘴角,话到嘴边也没有说。
他们关心我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我毫无音讯消失了这么久。
视线越过围着我的这五位小公子,我缓缓看向一直离我很远却仍瞅着我的伍儿,他脸上的疤颜色淡了不少,如今也没那么丑陋吓人了。我不觉欣慰地笑了,定是贰儿又配出了什么好药,能治他了。想着我曾经说一定会回来医好他,可如今时过境迁,我竟也丢下他们这么久不闻不问。
一伙人伺候起我来,气氛很好。
当然……他们之间互相排挤的小动作暂且被我忽视……目前为止我还挺享受的。
我别开了脸,看着眼前这个蹙着眉头并一本正经给我把脉的小贰,俺幽幽地说:“我没大碍,只是才恢复记忆,身子多少有些无力。”
“这话倒是没错,只是……”他倒吸一口气,神情很复杂地望着我。
啊……
怎么了?
“恭喜主子,神功大成。”贰儿笑了。
我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表情算不上悲喜,若一定要划分个清楚的话,应该是属于呆滞。
我的视线慢慢滑过他们神色各异的脸旁,我低头慢慢消化他的话。
贰儿的意思是……
忆无忧,我练到最顶峰了?!
应该也是这个理儿,这几日我的记忆在慢慢复苏,方才情急之下施展了内力一路飞驰到这片竹林,还不带喘,怕是功力又强了不少。
可自从进宫前遭刺,内伤极重为保命服食药丸后,我便失忆了,压根就没再练那破功了,可这会儿……怎么无师自通了。想来一定是芳华这几日诱我喝的药起了作用。
他,怎么那么傻。
我低头耸肩,嘿嘿笑了几声,其他人全部寒住了。
一声咳嗽打破了这个诡异的气氛,小肆突然开了口,“事不宜迟,我们得赶快找个地方避一避。”
“为嘛。”我插话。
“因为你会被淋湿。”
“好好的……为何会被淋……”我话还未落,便有什么东西溅在我脸上,拿手一抹,发现是水,暂且管它叫雨水。
原本还算晴朗的天开始乌云密布。
“哇,好小子现在居然能由算卦进展到插指算天气了,真的很不错,有前途。”我表扬。
他眉皱得拧成了一团,望了一眼别的公子说:“主子,天气不是靠插指算,是靠观望。”
“都一样。”我揪着他的衣服。凑近了贴着他的耳朵说,“回头给我几张人皮面具。”
他一抖,眼神明显在抗议。
“别忘了,你刚才拿树杈戳我来着。”
他动容,凑了过来,“我给您三张。”
“你还骂我是死尸来着。”我又委屈了。
“我再添七张凑成十,外加两对纸鹤。”
我飘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他,予以肯定,双方达成协议。
竹林在呜咽……
空中正坠下细锦锦的雨,且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这儿离宅子似乎也不远,别在这林子呆了,咱快些走。”有人出了声。
伍儿第一个跑在我面前,蹲下,倔强而又执着地背起了我。
身边的肆儿从一旁的小包袱里捣鼓,卖弄似的掏出一把,似乎也是唯一的一把伞撑开,遮挡在我头上。我手环着伍儿的脖子,仰头望着油纸伞,只见上头缀着的桃花含苞待放,被细雨润得仿若是真的……
我又朝肆儿凑了过去,小声的还没说。他就明白了,望了我一眼说:“这把伞也一并送给您。”
我乐了,心满意足,趴在伍儿结实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轻轻说:“你们是怎么找来的?”
伍儿只是埋头走路,一声不吭。
倒是一直走在前头的壹转了身,他的白袍上隐隐有着泥泞,“在你被皇上接走不久我寻思着不对劲儿便也出了门,不料发现途中有打斗的痕迹便知道你出事儿了于是一直在寻。后来宅里传讯说收到了你施法送来的纸鹤,只是报了平安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但我就是放心不下。”
他身形顿了一下:“后来就一直在打探宫里的消息。”
“原来是这样,也难为你们了。”我笑了。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在一旁被雨淋得花花绿绿的衣服都湿透了的叁儿探头望了我一眼,咬牙切齿,“老大当天儿就给我们带来了你要被封为贵妃的‘喜讯’呢,可真愁煞我了。”
这个“喜”字还是从他牙缝里蹦出来的。
“我是你们的主子,做什么事儿还得向你们禀告不成。带一个姑爷回来让你伺候,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
陆儿在一旁睁大眼睛看着我们谈话,有些忐忑不安地拿手扯了扯我的袖子。我微微一笑,,安抚了他,把他往伞的势力范围内拉了拉,这孩子身子弱,容易生病。他眼眯一笑,被他如鹿般清澈的眼睛看着,我笑得也有些勉强了,垂下头轻声细语,“那会儿没了记忆,中了韩子川的计,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背着我的伍儿身子一颤,像是在隐忍,小心翼翼地护着我。
叁儿的声音拔高了,几乎是用愤恨的吼法,“我就说了那个狗皇帝不安好心,主子当初就不该与他走。”
他的眼神好幽怨啊。
我躲……
“我们后头越想越不对,猜主子肯定是遭遇什么不测了,或是忆无忧又练岔了。所以就决定一起上京来找你。”伞遮了雨,也挡了些光,融融的一片,肆儿莞尔一笑轻声说,“宫里不比外头,戒备森严。他们就在外头候着。只我一人易容混了进去,结果看你性子大变,想着定是在紧迫的时机服了壹给你的药丸,失了记忆,正寻思着该怎么带你走。结果就听到殿里喊叫,说你遇刺被劫了。然后就一直找到今天……”
我顿了顿,“难道当初,不是你们把我弄到这儿的么?”
他诧异,“咦,不是教你的那位高人劫的么?”
我苦笑,摇头。
怎么会是他……
当初他见我的那个惊诧,怕是也没料到我会躺在他宅门口。
我目光徐徐地望向了壹,眯起了眼。
壹不动声色,轻声说:“这地方……我只第一次来,以前从未来过。”
他的脸很坦诚地写着“不是我”。
其他人也皆是。
怪了……
那会是谁,这么好心。
【二】
【二】
我正琢磨着,突然一直在一旁不做声的贰儿终于吭了气儿,“主子,你这病好得也忒奇怪,明明前一段日子脉搏还很乱……”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我却狐疑地望了他一眼,“前一段日子?这么说你们来了许多天了?”
“……”
“怎么不说话了?”
“我们是来了些许日子了。”壹缓缓地接了话,掀着眼皮望了我一眼,“前几天我与贰儿潜入房间找到了你本想抱你走的……后来贰儿探了一下你的脉象发现你的病情有好转的迹象,所以我便琢磨或许屋里这人真能治好你的病。”
然后也?
我望着他,但笑不语。
他声音很低,“后来……”每隔几日,便偷偷在你榻边念了几则口诀,想助你恢复记忆。”
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总是梦到有人在我枕边念经文呢。
“那个啥……”我突然响起了什么,眼神在他们之间穿梭着,“爬墙的是谁?”
叁儿磨啊磨啊地走过来,在我身侧站好。
“当初让你学点本事,只知道弄毒,爬个墙也爬不上。”我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且用一种你怎么不长进的眼神狠狠地刺伤了他。
破天荒的他设用“老子”二字回敬我。
啊……看着他这一脸想顶嘴却又自知理亏的神情,我真的觉得好爽啊。
雨滴了下来。
“主子您就别逗叁儿了,对了……”贰儿拿袖子遮头,扬起脸望着我笑,“与主子同住的那位是您经常挂在嘴边的义父么,他的医术好高明啊。”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努嘴,让我看陆儿前襟里揣着的正在打瞌睡的鹦鹉,他很得意地说:“这小畜生,整天义父义父地叫……说话的腔调和主子一个样儿。我们一猜一个准儿。”
伍儿突然硬生生插了一句话,“主子,路怎么走?”
我淡淡地笑着,拍了拍伍儿的肩膀,“往前再走一点儿,看到没,就那条道。”
我低头伸着手,给他指路。
远远的……
就能看到那间竹屋子了。
贰儿蹙着小眉头,十分的纠结:“那位高人义父都给你喝了什么药?居然成把主子治好,还能增进神功大成。”
我苦涩地笑了,望着细雨如雾,竹林里呜咽一片……
他用血肉,以自己为代价。
天空飘起碎雨,平曰里静如处子的竹林此刻一波又一波摇曳如碧海,仿若弥漫了一层雨雾,远处竹屋的轮廓慢慢地显现,一席白色身影仿若这幅画中最精妙的一笔,风吹起他的衣袍飘动,如幻似真。他抱着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