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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吹不散眉弯-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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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镜看他神色凝重,知道事紧,应声后飞跑而去。
    不多时轿子到了相宅,吕夷简站在大门外相迎。
    入内看罢茶茗,吕夷简挥退下人,白世非亦无暇寒暄,说话直切来由,“我刚从宫中出来,李顺容今晨报病,太后差了医官杨可久去诊治,结果病重不治。”
    吕夷简脸色大变。
    这朝中上下,大凡如他这般年纪谁个不晓那李氏其实是赵祯的亲生母亲,不说她的病来得莫名其妙,只说杨可久才前往诊治便告离世,这当中已难免让人觉得蹊跷。
    白世非沉声道,“朝廷里群臣全碍着太后的威严,无人敢告知皇上实情,皇上虽然也早隐隐怀疑自己并非太后亲生,但就一直误以为生身母亲是抚养他长大的杨淑妃,却不知是这李顺容。”
    如今刘娥出其不意地当着他的面弑杀李氏,他却苦不能对赵祯明言,如今事已至此,日后他愈发不能再与赵祯提及只言半语,一来事关赵祯身世,知晓这等隐秘只会招来杀身之祸,二来刘娥已刻意在他与赵祯之间划下一道再也无法回头的鸿沟。
    倘若赵祯他日知晓了自个的生身母亲是李氏,定然会怒他在事发前知情不报,在事发时不曾告之,在事发后还隐瞒下去,无论如何也绝不会轻易谅解他。
    吕夷简沉吟了下,“白公子来找老夫是——”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丞相今日当可高枕,然而我说一句大不韪的话,以太后之高龄丞相以为她还能在位多久?再过几年定然还是皇上亲政,丞相可想过届时如何自处?”
    吕夷简默不作声。
    “日后皇上真追究起来,不止我白府可能招致灭族之祸,只怕到时丞相也难以独善其身。”
    作为辅政大臣之一的吕夷简,虽然在刘娥临朝的这些年间时有据理力争,约束她的铺张浪费和独断专行,为朝廷出力甚多,然而一朝天子一朝臣,眼下他始终是刘娥身边重臣,难保以后赵祯不会找籍口办他。
    为官多年,如今更位极人臣,吕夷简如何不懂个中厉害。
    “那按公子的意思可该怎么办?”他试探地问。
    “事情到了这一步你我已无能为力,只是我猜太后大约只想以普通宫嫔的身份把李氏草草殓葬了事,为了来日着想,丞相还宜劝谏于她。”
    吕夷简颔首,“太后若不顾及她刘家后人,我也没什么可说的,若然她还念着刘家香火,确实也该厚葬那李氏。”
    “我也是这意思,李氏乃皇上生母,今日若丧不成礼,他朝定有人会被治罪。”如可由吕夷简出面说服刘娥,安排以大礼殓葬,日后即使刘娥过身而赵祯知晓身世,也多少会因他曾厚葬其母而心存感激。
    “就这么说定了,我明日便进宫去向太后提出以一品礼为李氏殡殓,并请求在皇仪殿治丧。”
    白世非想了想,“最好可以给李氏穿上皇后冠服,且在她的棺木中灌满水银以护持遗体。”
    吕夷简一惊,“公子难道担心皇上日后会开馆查验?”
    “以皇上之心细,到时纵然听罢百般传闻,也不如亲眼一见。”
    “老夫知道该怎么做了。”
    白世非闷抑地轻叹口气,但愿补牢为时未晚,也不再久留,起身向吕夷简告辞,在他转身时吕夷简动了动唇皮,似还有话要说,最后却还是咽了回去,只默然将他送了出去。
争如不相见
           第五章争如不相见
    白府里谁也想不到,平时都很随和的白世非和尚坠两人,吵起架来竟然完全没有一点和好的迹象。
    为了避开热心的众人不时暗中使力撮合,尚坠甚至不再陪晏迎眉出来用膳,由晚晴替了她去,而白世非看到这光景,干脆也不出来吃了,只叫人把东西端到寝居,后来索性连办事的人也全去了第一楼商议。
    一个住在疏月庭,一个住在第一楼,两人都变得大门不出,让一心希望他们和好的仆婢们徒呼奈何,而连累大家被一同处罚的白镜则成了过街老鼠,不管去到哪都会被婢女们又掐又打,呼痛不得,只好灰溜溜地抱头鼠窜。
    白府里静谧谧地,失去了往日的笑声。
    眨眼到了初七,家家户户一早设果品香供,祭完祖烧过爆竹,收起各间厢房里昼夜燃点的灯烛,撤下彩缎红绸,过了这日便是出了年。
    由于庄锋璿早定好在年初八离开,所以入夜后白世非差人把他和晏迎眉请了来,在第一楼设下酒席为他践行。
    边饮边谈,免不了提及近日朝中之事。
    庄锋璿道,“听说太后虽然听从了吕大人的劝谏,以大礼为李宸妃公开殓葬,却终究心里不是很情愿,令其出丧不得由宫门出而使拆宫墙,后来是在吕大人的坚持下才由西华门出丧。”
    白世非应了声是,说道:“后来吕丞相还是背着太后去与她的亲信罗崇勋说明厉害关系,才得以皇后礼将那宸妃入殓。”
    庄锋璿看了晏迎眉一眼,见她脸有虑色,两人心意相通,他不无担忧地代她开口说道,“太后既已动手,接下去那薛奎薛大人以及晏大人,前景可也堪虞?”
    白世非摇摇头,“这点你们倒可以放心,太后垂帘多年,最在意的无非是手中权位,断不肯轻易放手,是故一心想亲政的皇上才是她的心腹大患,她最着紧的是如何控制着他,而不是对付薛大人、晏大人以及我,这招杀鸡儆猴不过是做给我等看,她已尽灭皇上威风,让我等明白他是逃不出她手心,以此警告我等好自为之。”
    晏迎眉轻舒口气,“这样我还放心些。”
    “她既然已开了头,事情还是会办下去,如果我的估计没错,那么薛大人被罢相谪贬应已为期不远,至于晏大人,你们则尽管放心,他倒一定会平安无事。”
    庄锋璿奇道,“为何你会如此肯定?”
    白世非苦笑不已,“你想一想,皇上生母无缘无故病逝,他最倚重的三朝元老薛奎也被逐出京城,惟独我白世非的岳父得保周全,而我不但时时被太后召进宫里闲谈,更蒙赐婚与她的亲信兵部尚书夏竦结成姻亲,纵然我对皇上之心可昭日月,然而一样样摆在他眼前,谁又知道他心里怎么看待于我?”
    这无声无息的挑拨离间,招招杀人于无形。
    情势已经十分明朗,就算白世非再如何忠心耿耿图谋辅助赵祯,日后在他面前也讨不着半点好处,而一旦哪天赵祯对他的信任起了动摇,他反而极易招来杀身之祸,由此,最明智之举自然还是转身投靠刘娥。
    刘娥如此相逼,无非就是想迫使他以后俯首听令。
    “长久下去你和皇上之间必起罅隙,你可有打算?”庄锋璿问道。
    白世非笑了笑,端起酒杯,“不急,慢慢来。”
    本念及父辈与刘娥多少有些渊源,所以只要她不是太过分,他也就受下来,笑笑过了,如今看来她势必要堵死他的后路,非挑得赵祯与他反目不肯罢休,既然如此,为求自保,他也就不客气了。
    疏月庭里夜静无声,雪花点点,缓慢飘舞坠地。
    黑夜里,尚坠独自坐在廊前石阶上,看着手中碧绿通透的玉笛,已好些日子,再也没有去过林苑里头。
    把笛子轻轻凑到唇边。
    多日来始终表现得若无其事,那被压在心底最孤独一角的心事,在此刻无人静夜里,终于还是漫上了心头。
    回想起自打进入白府以来,他总是时时故意惹她,让她恼得不行,虽然如此,后来却不得不承认一个慢慢领悟的事实,就是他早潜移默化地已使她有所改变。
    从在膳厅里他一次次逼着她抬眼与他对视之后,她开始试着抬头和人说话,而这一试,意外地为她带来了朋友。
    熟络之后晚晴才告诉她,原来自己在别人眼里,冷傲,清高,脸色总是淡淡的,从不正眼看人,象是把谁都拒于门外,晚晴说那时她们都不敢和她亲近,后来熟了才知道原来她很随和,对人有求必应。
    慢慢地,和晚玉晚弄晚霞晚若等人也渐渐熟了,她的日子开始有所改变,变得有意思起来,她们好象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儿,知道府里府外许多趣事,有什么好吃的不忘留一份与她,看到她的绣帕漂亮都围着要抢,还一个个争相告诉她公子爷喜欢什么。
    他喜欢什么?似乎没什么东西,是他真正喜欢的吧。
    衣裳,他几乎只穿白衣,铺子里辛辛苦苦搬来几十匹五彩缤纷的绫罗绸缎,盼在他挑拣时得几句夸奖,他却只指指那匹白锦,说了句随便做几套,脚下一步没停,偕二管家边走边议走了出去。
    吃,就更挑了,旁人眼里的珍馔异肴他从不入口,说那些只适合招待宾客,每顿用膳未曾见他动过三碟以上的菜式,喝茶则只喝龙凤团和北苑私焙,茶饼儿放多了一片或放少了一片,水温高了一点或低了一点,只要口味稍有一丝不合,浅抿之后便再也不碰。
    她看不出有何种东西是他不绝顶挑剔的……大概,只除了她罢。
    晏迎眉劝她把心放开一些,即便是寻常男子家里,自古以来取三妻四妾也是等闲之事,更别说他还不过只是逢场作戏,虚衍酬应而已。
    便连晚晴晚若等人,也不时对她耳提面命,说他相中她不知是她前几世修来的福分,责怪她不但不好好惜福,反而竟还闹得他如此不开心,一个个对她的举动都极不以为然。
    其实个中道理,她又怎会不明白?
    只是,却只是她们都不是她,没有人是她,所以也就没人能体会得到,当她在一旁悄悄听见,那些仆从们眉飞色舞地谈论他的风流韵事时,她的心,是怎么样失控,内里五脏六腑都蔓延起一种冰凉彻骨的痛。
    如果与他在一起,是意味着以后的每一日都需听闻这些,甚或不定哪天就会亲眼见着……她觉得自己无法承受,只要一想到他有可能与那个歌姬或是别的女子一朝共渡良宵,她的心就弥满无法言喻的悲伤。
    那种此生未曾经历过的痛,在那刻揪得她喘不过气,恨不能死掉。
    她想,与其如此,不如,不如与他分开……
    如果不是他到来寻她的那日早上,在他拂袖转身的刹那,她看见了他深深受伤的神色,大概此刻,她就不会那般心乱如麻了吧……
    连续吹错几处,笛声已不成调,最后余袅缓止。
    漫天雪片,在擦过梅枝时折损了方向,晃晃悠悠地飘落在一身白色衣袂上。
    白世非静静站在疏月庭的拱门外。
    远在第一楼隐隐听闻笛声,无法控制心头那抹思念,他撇下被邀的两人,踏雪寻来,抬首望向夜空,正是深冬雪花飞舞,却从何来那么孤寂的一曲嫦娥奔月,似有意独守终老。
    明明一堵花墙之隔,她就在咫尺,他却不能与之相见。
    他怕,怕再一次在她脸上看见那种异样的决绝,即使会将他置于死地,她也似铁了心毫不怜惜。
    从未试过,如同那一刻那样伤心欲绝,宛如刀割。
    轻轻伸出手掌,盛住雪片,良久,看着它在掌心融化。
    这一生贵绝天下,事无不得意,哪想得到,他的情路会走得如此艰苦。
    把未化的雪片拂下,他抬步离去,就这样吧,原是两条道里的人,还是回到各自的道上吧。
    过了年他已二十一,白家三代单传,是时候他需要一位真正的妻子。
    对他痴心一片的夏闲娉,虽然是假太后之手指婚,然而不论从哪方面看,对他而言,也是个门当户对的合适人选罢。
灯影映高楼
           第五章灯影映高楼
    初八一大早,夜雪初霁,白府里银妆素裹,霾色微明的鸽青天空看上去似乎仍未能放晴,尚坠陪着晏迎眉出现在前庭,小厮为庄锋璿牵来马匹之后退了下去,白世非抱拳道,“大哥,后会有期。”
    庄锋璿冲他还了礼,然后看向晏迎眉,她眼内已隐见薄雾。
    白世非轻轻拉了拉尚坠的衣袖。
    尚坠朝庄锋璿祝过平安,转身跟随白世非离开,通往前厅的积雪一早已被扫走,然水痕石的路面终归有些地方结了薄冰,任是她已小心翼翼,也仍然脚下一滑打了个趔趄。
    白世非慌忙挽住她,“小心些。”
    “我没事。”她低低道,轻轻挣开了他的手。
    白世非站定,看着她的背影,心底酸涩难忍,惆怅而无奈。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台阶,走进前厅,尚坠倚在门边等待晏迎眉,白世非本已从她身边走过,然而没几步后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转回身来,凝视着她沉静的侧面,他轻唤,“小坠。”
    她微微向后侧了侧首,半垂的睫眸和脸庞映入门外斜打进来的晨曦光线,有种说不出楚楚动人的柔怜。
    心口柔情与苦涩一同弥漫,白世非已到嘴边的话儿再也说不出来。
    然而过了这回,可能就再也没有合适的机会。
    他抑郁长叹,沉默良久,才极低极低地道,“我需要再娶亲。”嗓音喑哑歉疚,无能为力中还带有一丝对自己的懊恼,仿佛不用她表态,他也知道自己万死不辞。
    似乎不堪晨光过亮,尚坠合了合眼眸,回过首去,有些怔怔地望着门外积雪,回忆在茫然若失中模模糊糊地掠起,依稀某时某日,某人温柔无比地和她耳语,他会安排三礼六聘娶她进门……
    迎着光的小脸慢慢地颜如白雪,到最后唇边浮现一丝浅笑。
    白世非不忍再看,轻轻别开眸光,抿成线的唇内牙关紧咬。
    她回转身,深深地朝他福了一个万福,无言无语,轻挽起裙子,有些脚步踉跄地往里走去。
    留下神色惨然的他独自呆立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连续几日,开封大雪,府内白茫茫一片。
    白世非已恢复了在膳厅用膳以及在偏厅书房办事等从前的惯习。
    雪停后,元月十五也已到来。
    元夕节这日,他把府里的管家管事们全部召齐在偏厅,告诉大家他将于三月上旬以平妻之礼迎娶兵部尚书夏竦的女儿夏闲娉,吩咐邵印去安排下聘和筹办筵席等事宜。
    喜讯来得如此突然,众皆愕然,邵印和邓达园面面相觑,两人俱作声不得,倒是商雪娥脸有宽色,似心怀大慰,大约觉得白世非到底没有令她失望,终能明礼义、分轻重,白家一向府第矜贵,娶妻当娶夏闲娉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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