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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吹不散眉弯-第23部分

小说: 吹不散眉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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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白世非对那丫头有情,传回来的消息却指他不曾去看过她一眼,而是亲力亲为专心筹办即将到来的婚事,可若他对无情,从患病后他却又特地嘱咐下人们要照顾周全。
    态度如此扑朔迷离,教人捉摸不定。
    周晋神色谨慎地恭应,“卑职只是想,他若真心喜欢那丫头,按说便不该那么明目张胆,弄得府里人尽皆知。”
    白世非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他要是动了真心又怎会对太后毫无防备?
    再往回想深一层,他在得手后悠哉游哉地出门,临行前让下人暗中筹办亲事,表面上看瞒着那丫头似乎是怕她闹意气,但没准儿其实是他故意为之,自己从风头火势中抽身,把烫手山芋扔给管家去处理。
    这一招避而不见极是高明,那丫头若想不开,麻烦也不会染上他身,反正他吃也吃过了,不出几天还有两位新娶的夫人在等着。而他选在那丫头下火之后才回来,她若能被哄得回心转意,他尽享齐人之福,又何乐而不为?
    刘娥沉吟了半响。
    “你的意思是——世非对待那丫头与他平日做事的手法完全无异?”
    “正是。”
    一个男子若对一个女子动了真情,又怎么会如此这般充满了算计?象他们那种世家子弟,说到底有哪个不是喜新厌旧的货色?就算再宠哪房妻妾也不过是情动一时,哪有什么长地久而言,玩弄个把侍婢就更是寻常之极了。
    “别看世非年纪轻轻,可城府之深实在难测。”内里越是铁石心肠,面上越是温和宜人,刘娥打住话头,凝眉思索了片刻,“以他骨子里头的那份桀骜不驯,若说他会对一个女子死心塌地,哀家还真是不太相信,只不过——你想得到的怕是他也早就想到了,他为了个丫头如此大张旗鼓,反让哀家觉得未必只是虚张声势。”
    “依太后之见——”
    “哀家让人动了那丫头,此举是为敲山震虎,让他知道哀家即便不对付他,但要杀他的身边人也是易如反掌,而他不遮不掩格外护着,只怕也是故意做给哀家看,有着投石问路之意。”
    “太后的意思是,他先把那丫头捧起来,然后再根据太后对那丫头的处置来窥测太后之于他的真正态度?”
    刘娥颔首,“良禽择木而栖,哀家到底是真正欣赏他,还是纯粹只想利用他?他要是连这点都不曾深思试探一番就向哀家投诚,那哀家反而不得不怀疑他的用心了。”
    周晋脸上露出恍然之色,“还是太后想得周全。”
    同一时刻,在白府墨宝飘香清雅无尘的书房里。
    议事完毕各房管事陆续退出之后。
    邓达园忍不住问,“公子也不怕太后真个对坠丫头下毒手?”
    白世非淡淡一笑,“她一贯小心谨慎,没有厘清我的意图前断不会贸然行事。”尤其对于尚坠另订婚约一事,他回来后不但没有加以阻拦,反而听之任之,任是刘娥想破头皮只怕也想不到,尚坠对他的重要程度偏偏正如他所刻意张扬的那般。
    他虚虚实实的行事免不了会让生性多疑的刘娥误以为,即便他对尚坠有几分喜爱也不过是把当棋子使,而当刘娥认定了他断无可能会受一个微不足道的下婢的生死所影响,她就不得不考虑——他也许并不在意身边多或少一个侍寝的丫头,但她却不能轻易犯下因杀卒而丢车的错误。
    由此,现时把尚坠摆在明处比藏着掖着更安全。
    “要不要处置那下毒之人?”邓达园又问。
    白世非的眸光寒了寒,冷笑道,“平日里吃用我的,花使我的,转首为了些蝇头小利便可出卖我,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消受横财的命,这种蠢货不劳你去对付,太后那边自会灭口,只是我却不喜种肮脏事发生在眼皮底下,无端搅和府里的清净,你且彻查清楚,都撵了罢。”
    “小的明白。”早些时候不好动作,如今事已了,要寻个藉口把人棒打出去还不容易?
    白世非转头看他一眼,“小坠怎样了?”
    “坠姑娘身子已经大好,只是还有些虚弱。”邓达园顿了顿,放低声音,“商管家的外甥来过几趟,不过都被挡在了疏月庭外。”
    白世非不悦地轻哼一声,“看你干的好事。”
    邓达园不敢应声,只是躬身长揖。
    白世非起身往外走,经过他身边时仿佛想起什么,侧首对他道,“去叫邵大办两桩事情,一桩是在疏月庭里给布置一间寝房,另一桩是请个道行高深的风水先生来府里看看。”
    出了门口,走过膳厅时看到里头有仆人正在摆放蜡樱桃,他心里一动,吩咐小厮拣了几样时新果子端好,随他一同前往疏月庭。
    在邵印特地安排的精心调养下,尚坠已大体康复,不需再卧床休息,然而因为连日的厌食,这一场病下来她的小脸儿也还是消瘦了一圈。
    晏迎眉见白世非始终没来疏月庭看一眼,心里也曾暗暗觉得不对,私下把邵印叫来一问,他只推公子这些时份外忙,不得要领的她回头再对尚坠旁敲侧击,却还是什么也问不出,想来小两口儿大抵是闹上了别扭。
    看着尚坠的身子一天天好转,形容却一天天憔悴,晏迎眉心里暗叹,白世非迎亲之日愈来愈近,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不是我想说你,那白公子娶一个与娶两个,娶两个与娶三个,又有甚分别?你何必如此在意。”
    尚坠低着头不作声。
    “我等身为子,只要能守着心爱的人过日辰便已心满意足,可总有些子是龙蟠虎踞于世,譬如白公子,那般才智风华,原注定他是要做大事的人,你若勉强他终日只沉迷莺莺燕燕,陪你儿女情长,岂不是委屈了他?”
    尚坠张了张嘴,最后仍是默然。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他是不该欺瞒你,更不该几日都不曾踏进疏月庭半步,只是大凡男子行事,自有他们那一套规矩,我爹做事就从不曾和娘交代什么,但即便他不说,你却也不会问么?”
    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两人的谈话被打断。
    尚坠才抬起首,便见白世非领着小厮踏进门来。
    四目相交的刹那,他的眼底仿佛揉进万千情绪,一抹眼波似尽涌深深歉意,乍闪之后又似蕴含无限爱怜。
    晏迎眉与白世非请过安后使眼色把下人通通遣走,自己也借故离开,偌大厅堂里静谧谧地,只余下一个定睛凝视一个避而不望的两人。
    纵有千言万语,此刻也无法分说,要如何告诉她,他早来不得。
    再晚来,只怕也不得。
    白世非走过去,慢慢在身边坐下,拣了只柑橘剥好,一瓣瓣剔净囊絮,递将过去,柔声软语,“管家说你始终不开胃,这橘子是福州新进的,我尝过了,清冽甘甜,甚是爽口消渴,你吃些可好?”
    尚坠心头酸涩如浪滔天,一股热汽直冲入眼底,几乎强忍不住,她飞快背过身去,不肯让他看见她在瞬间红透的眼眶,她何德何能,竟得白家公子殷勤侍候,只怕——他般屈尊动手,也是生平第一遭罢?
    “小坠。”他轻轻叹息。
    心底某丝绷得死紧的弦被他微伤微痛的叫声唤断,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的睫底无声滚落,溅在襟上如雨湿衣。
    “小姐说的道理——”她哽不能语,泪水沿着脸颊滑至唇边,渗入舌苔下的味道比药汁还苦更涩,右手按在胸上喘口气,她竭力令自己在泣泪中平静,“她说的我都明白,又或许你确有身不由己的苦衷,换作别个胸怀大度的女子,也许便已谅解你,无怨无悔地支持你,可我……做不到便是做不到……小姐得对,不应该勉强你,可是,我也不想勉强自己。”
    白世非呆住,好一会,才懂得伸出手去,轻轻抓住她的衣袖,人已难受得说不出话。
    尚坠站了起来,一袭云袖从他指间拉起,最终抽离了他的掌握,背对着他,泪水在脸上肆意横流,她并不知自己望着何处,只是定定睁着双眸。
    “那天你和我说,我若曾对你有半点信任,你又何须对我诸多隐瞒……可你又何曾想过,在男子与女子之间,誓言本应是用来遵守的,而不是……用来打破的。”
    她抬手拭净腮边泪水,嘶哑难辨的话声落地成尘,“我明日便回晏府。
    第七章不期而众遇
    到二月底,离尚坠回晏府已过了小半旬。
    晏迎眉嫌一个人在疏月庭待着闷,不久前也回了娘家小住。
    白府里一切如常,白世非仍旧是每日清早便已起来,梳洗过后神清气爽地踏进书房与管事们早议,众人也俱是有条不紊地各行其事,而府内喜庆热闹的气象则越来越明显。
    渐渐没人会再提起尚坠的名字,仿佛当中什么都不曾发生。
    只除了一向颜容清朗温和的白世非,再也不与仆婢们嬉闹逗趣。
    不知何时,他整个人已在悄然之间变得沉静如水,行言坐议仍与平日无异,白衣萦玉,安之若素,唇边惯常地含一抹若现若隐的笑,然而每到人尽散去,两泓眸波在映入旷阔的青之色时往往深不见底,仿佛有些世间无人明了的心事正随浮云飘远,一抹颀修身影立于微风拂过的窗边,寂寞如斯。
    三月朔日,大相国寺行斋供,请得圣旨开门外放。
    晏迎眉闲来无事,携了尚坠前来烧香拜神。
    进了寺,资圣门内殿宇雄峻,赭色红泥宫墙高耸,大门两侧建着琉璃宝塔,沿塔有金铜铸就栩栩如生的罗汉像以及佛牙等圣物,往里是笔直的川纹甬道,四方满砌白石,正殿上金碧辉煌,左壁画有炽盛光佛降九曜鬼百戏图,右壁则画佛降鬼子母揭盂,两廊下檐阿峻峭,廊内满陈当朝有名的王公贵族和文人名士的墨宝。
    最繁华热闹处还数寺里的瓦市,中庭两庑可容下万人,一间挨一间搭起了彩幕帐子和各式店铺,供各地往来的商人旅客进行交易,或买卖古玩字画,珍禽异兽,或货售日常物件,诸般杂卖,或看相卜卦,歇脚吃食,无不荟萃其中,一早已是人潮熙攘摩肩接踵。
    大殿内香火鼎盛,烟气缭绕,晏迎眉和尚坠烧好香,捐了灯油后也不多留,拂净裙摆便往外走,跨出殿门时却愣住了,只见前方邵印正拎着香烛供品跟在白世非身后。
    踏上台阶的白世非抬首看见们,一时也意外站定,然后眸光便落在了尚坠脸上,静默地也不作声,只是瞳色深处似有千言万语,那样的凝视悄然而专注,仿佛直入了她心底,对四周的人来人往恍如未见,然而神色间却仿佛又还有些飘离于世的陌生遥远。
    尚坠从未见过他种眼神,那瞬间怔住,心里隐隐有些莫名惊惶。
    “小天仙!”
    “世非哥哥!”
    同时响起的一男一女两道惊喜叫声将在场的目光全吸引了过去,回过神来的尚坠飞快低首,切断了与他的对视,藏在袖底的掌心不自觉轻轻按上胸口,只觉内里十分凄凉,无个尽头。
    白世非微微垂下长睫,眼底浮现一丝怅然若失,在抬首刹那已转化为料峭春风中的温然笑意,面对已飞奔至跟前的娇俏丽人,柔美唇内似不堪扰攘地含笑吐出,“你们也来了?”
    张绿漾毫不避讳地摇了摇他背剪的衣袖,高兴不已,“没成想会遇到你呢。”然后才巧笑倩嫣地朝晏迎眉福了福,“姐姐!”
    晏迎眉笑笑还礼,拿眼看向白世非,他一脸无奈。
    那边张玮缙与白世非招呼过后,笑嘻嘻地挨至尚坠身边,“小天仙,这寺里有三宝,赵笔与潘墨,孟道蜜煎果,那孟家道院王道人做的蜜煎可比上回们在得胜桥买的好吃多了,要不要带你去尝尝?”
    正陪着张绿漾笑的白世非不经意地把眸光投了过来。
    尚坠不自在地挪了挪步子,离张玮缙稍远一点,低低道,“我要和小姐回去了。”
    张玮缙叫道,“朔望谒告归省乃是常事,难得今日在此相遇,这寺中好玩的地儿可多了,你便拿半日假游玩一趟不好?”又转头向晏迎眉央道,“嫂子,你便许了她罢。”
    晏迎眉以袖掩嘴,方待回他说话,忽闻一声清如黄莺的娇笑。
    “白公子,这么巧也来烧香?”
    白世非闻声回首,身穿襦裙披帛的夏闲娉正领着丫鬟优雅行来,华服销金刺绣,玉环绶佩声叮咚,衬得艳夺百花的容颜更为绝代,上得前来独与白世非问过安,对晏迎眉和张绿漾则只是笑盈盈地对颔了颔首。
    仿似谦逊的姿态里暗含骄倨,一时气势凌于二女之上。
    晏迎眉回以淡笑,张绿漾则别过身去,不屑地撇撇嘴。
    侍立在旁的邵印看到这般情景,不由得抬袖印了印额上虚汗。
    白世非心里暗叹了声,神情无辜还无奈,却只能看着尚坠悄无声息地避到了晏迎眉身后,连望也不曾再望他一眼,最后他眸内所见只余她一抹轻动裙角。
    此举看在夏闲娉眼内,却以为他含情凝视的是晏迎眉,再看晏迎眉眼角眉梢似笑非笑,心里不免暗暗一惊,难道他和原配感情不和的消息并不属实?看两人的样子竟似是情投意合。
    心口按捺不下一丝骤酸醋意,夏闲娉面上却不露声色,轻笑着唤回白世非的注意,“不知公子可曾听过大相国寺的一段逸事?”
    “小可愿闻其详。”
    “相传太祖称帝之后,也曾来这赫赫有名的大相国寺拜佛。”
    白世非温然笑应,“夏小姐指的是太祖在佛前燃香时,曾问陪在身侧的寺内主事僧‘皇帝该不该拜佛?’”
    夏闲娉拍手激赏,“公子果然学富五车。”
    当其时主事僧回说不拜,赵匡胤问为什么,主事僧应道,哪有现在佛拜过去佛的道理?马屁拍得恰到好处,赵匡胤听了十分受用,当场表示赞许,自此以后,皇帝就成了现在佛,入寺不拜乃成定制。
    白世非本绝顶聪明之人,只眸光一闪,便已悟夏闲娉何出此言,再看向她时瞳子中多了一丝惊讶和趣味,微微弯了唇,仿佛带着三分欣赏,目往神授的两人该刹那犹如意会心谋,偏巧此时晏迎眉回过头去想与尚坠说话,他的表情来不及收起,就那样全然落入尚坠眼里,“走了吧?”尚坠垂首微声催促晏迎眉,心口仿佛在毫无防备下突然被击穿了一个洞,黑沉沉地,空荡无依,还有一团寒煞人心的冰气在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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