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不散眉弯-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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蓄意使唤忙
第二章蓄意使唤忙
寒露霜降之后,草木黄落,蜇虫咸俯,随着年关将近,天气越来越冷,嫩黄的水仙开时呵气成寒,白府内大大小小的厅堂和厢房都已经架起了取暖的火盆,人人换了棉衣棉鞋厚袄加身。
晏迎眉日前所言竟不幸应验,白世非不意染上了风寒。
即便如此,却也没有换来尚坠更多一点的关注,她依然还是躲着他,惟一和从前不同的,不过是变得愈加小心翼翼,在他面前尽量做得不着痕迹,然而她这点小动作,又怎逃得过他见惯世情的双眼,惟心内苦笑。
早食之后与邓达园及各房管事在偏厅议事,一番汇报商谈下来,他样样作了定夺,巳时末,白镜匆匆从外而来,邓达园便令众管事离去。
捏碎白镜交来的蜡丸子,看过隐藏其中的纸笺上的内容,邓达园向白世非道,“早朝时谏官刘随只是奏请日常事务专由皇上处理,竟被太后当场逐出朝廷。”
白世非有些意兴阑珊地唔了声,不出所料,刘娥的态度果然开始越来越强硬了,懒懒笑了笑,道,“你想法子把我患病的消息传入宫里头。”
邓达园目光一闪,“小的这就去办。”
白世非起身,领着白镜往膳厅而去。
踏进膳厅门口时,他的眸光瞟向侍立在晏迎眉身后的那道窈窕身影,毫无意外看见尚坠习惯性地飞快垂下长睫,已隐忍多时的闷气不由涌了上来,落座时他特意挑了个正对晏迎眉与她的位置。
然后眼角余光便瞥见她悄悄移动身子,想把自己藏到旁边的晚晴身后,他因她这动作而骤然盯住她时,恰好将她不安偷窥过来的眸光捉个正着,细微慌乱紧张的她瞬即往门外顾盼,仿佛自己什么也不曾做过,就是不肯还不敢再迎上他双眸。
白世非心情大闷,百年难得一见的脾气终于飙了出来。
仆人们全都专心致志地忙着安置器皿,摆上菜肴,斟茶递巾,没有人留意到主子的脸色已变得一丝冷沉,便连晏迎眉也因餐桌前人来人来而忽略了对面弥起的淡淡火药味。
惟一只有正有条不紊地细心安排着各项事务的大管家邵印,于忙碌之中还是极敏锐地把白世非和尚坠两人的动作神态悉数收入眼底,这一来终于明白,为什么平日喜欢和婢仆们玩笑作乐的公子近日情绪十分不对。
看到尚坠还待趁着白世非已开始用膳而想继续悄悄挪动身子,以邵印二十年来对白世非性情的深谙,马上意识到事情就要糟糕,他赶紧开口,“坠姑娘,请过来给老奴帮个忙。”
尚坠闻言如释重负,快步往他的位置走去,那是白世非的侧后方,这下她不用再担心还有人会不时抬头,用一种说不出的仿佛极端挫败阴郁的眼光看着她……他眼底的失落和一些奇特的别样情绪,早在此前就已经让她觉得心里很慌,很慌很慌,只想避了开去。
原本正静默用膳的晏迎眉听到邵印的说话却是一怔,怎么使唤起尚坠来了?她抬起头来,目光自然便先掠过对座白世非没什么表情的脸,继而停在他身后,看到邵印不过是叫尚坠叠一叠盘子。
白世非缓缓搁下手中筷子。
如果那个小丫头只是和他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倒也罢了,这勾当他还略有擅长,也乐意奉陪她好好耍一番男女勾逗,可是,他知道她不是,她确实是想离他远一点,最好任何时候都不要与他相见。
正因为他知道,她这杀千刀的竟连欲擒故纵都不是,所以才愈加气闷。
所有人最细微的动作都没有逃过他垂着的双眼,包括她的躲闪,邵印无端的叫唤,以及晏迎眉嘴角隐隐的笑,一件件叠在一起,让他心内恼意大盛,既然都已经知道了他的心事,也就没必要再作什么掩饰。
抬手之间长袖不经意拂过,筷子落到了地上。
“尚坠。”他唤。
尚坠一愣,旁边邵印赶紧推推她,示意她快上前去。
虽不明所以,她还是走至他身边。
“换一双。”
“是。”她敛了敛睫,拣起落地的筷子,退后两步,旁边小厮赶紧递来新的,她拿上前去。
白世非却不接,待到她迅速反应过来,抬眼看他。
他淡淡的目光迎上她,这才接下筷子。
看不出他没有表情的脸在想些什么让她心头微慌,才退后一步,他却已又道。“尚坠。”
“是。”
“取块暖巾来。”
有小婢马上从蒸盒里拿出犹冒着热气的雪白棉巾。
尚坠往回取来,却依旧只在她学会看着他时,白世非才接过她手中物品。
“尚坠。”
“是。”
“汤凉了。”
接过仆人赶紧重新盛好的一碗,这次她聪明地自觉先看向他,这使白世非脸色稍霁。
然而下一刻。“尚坠。”
“是。”她开始微微咬唇。
“添酒。”
整个膳厅里即使最笨的那个,都已经看出来了公子在发脾气。
一时间没人再敢喧哗,偌大的膳厅静谥得不闻人声,只间隔地清晰响起白世非与尚坠一来一往的吩咐应答。
仆人们都远远站着,紧张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幕,三两个与尚坠相熟的婢女则偷偷觑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尽皆疑惑,都不明白尚坠怎么就得罪了公子。
只有晏迎眉似乎什么也没看到没听到,若无其事地夹菜下饭,反而稍稍融和了僵持的气氛。
直到尚坠再也不遮不掩一双盈亮黑瞳,眼里闪起明显忿怒,小束小束的恼焰灼灼飞扬,白世非恶劣的心情才算得以稍为纾解,而她生气绷紧的小脸让他邪恶的心思很有继续逗弄下去的兴致。
这一次他把她遣去厨房。
趁尚坠人不在跟前,晏迎眉才低声笑道,“世非,别说我不提醒你,可别把她给惹毛了。”
白世非嘿嘿一笑,把她惹毛了才好,合计着就只能她使他生闷气不成?
要气索性谁也别落下,两人一起来。
他想是这样想,可是待尚坠端着甜品回来,看到她已被差役得额际沁出细微汗意,一张小脸更是已气得涨红,使人我见犹怜,他的心很没用地就软了,终于专心吃饭,不再使唤她。
半响,见他居然不再继续,安静无声的厅堂内,尚坠却忽然说话了,“公子难道不再需要什么了吗?”语气既忿还冷。
白世非嘴里一口汤差点当场喷将出来,远处一片要晕倒的抽气声,邵印以阔袖印了印额头虚汗,晏迎眉则掩嘴猛咳。
背对着尚坠,他唇边弯起一抹强忍不下的笑意,心想,她今晚吹的曲子定会是十面埋伏。
晏迎眉趁机给邵印递个眼色。
邵印赶紧上前,对尚坠道,“坠姑娘先歇会儿,由老奴来侍侯公子好了。”
未几,膳罢撤席,婢仆们兴奋地窃窃私语,一个个奔走相告。
还未到夕落,公子爷和夫人侍婢的乐事就已被添油加醋地传遍了全府。
寄名锁心事
第二章寄名锁心事
请了不少郎中服了不少药,可是白世非的病情不但没见好转,反而愈加重了,白天茶饭不思,夜里寝枕难眠,人逢五步外已闻他轻咳不已。
他风寒难愈的消息,终于在适当的时候传进了刘娥和赵祯的耳里。
其时清逸俊雅的翰林医官任飘然正在庆寿宫中为太后行例请脉,恰巧赵祯领了内侍阎文应过来请安,看见任飘然在内,便随口道,“文应说昨儿个皇后犯了头痛,是怎么回事?”
“臣已经去给皇后诊治过,只是略有些风寒迹象,服完药后昨晚已差人来传话说没事了。”任飘然答道。
“没事就好。”赵祯颔首,看向阎文应,“最近宫里是不是好些个都染了风寒?”
“回皇上,除了皇后以外,杨淑妃和王美人这阵子贵体也有所不适。”顿了顿,阎文应多嘴说了句,“小的听闻那白家公子的病情还更重,据说把开封府里有名的郎中都请过了,却还是一直好不起来。”
刘娥的目光瞥过来,人也稍微倾身向前,不无关心地道,“世非病得这么厉害?”
阎文应连忙跪伏,“回太后,小的也不知实情,只是日前无意中听到那些出宫回来的侍卫们嚼舌的闲话。”
赵祯皱眉,“这宫外头都是些什么庸医!”言语间似颇为挂虑。
刘娥含笑说道,“皇上要是真个放心不下,莫若让任医官去给世非瞧上一瞧,好生开张驱寒方子。”又回头对任飘然授下口谕,“你去御药院领些上等的灵芝人参,一并带去赏予世非。”
“臣谨遵太后圣意。”任飘然温声应了。
消息很快传回到白府,书房里白世非听完邓达园所述,轻叹道,“这些小恩小惠她倒是一贯施得大方。”
邓达园迟疑了下,才道,“太后难道不担心皇上与公子过从甚密么?”
白世非笑了笑,“皇上与我是垂髫之交,过从甚密早天下皆知,虽然太后心里许也有别样想法,但一来对皇上与我还未真正有所顾忌,二来皇上如今不过是她手里的牵线木偶,她在朝廷上已毫不留情削尽他的颜面,出了崇政殿自然还是会假些辞色,在他面前偶尔也扮一下好相与的慈母。”这就叫软硬兼施,还便于当朝史官对她的丰功高德多加润笔。
“你再送些珠宝银锭进宫,好好打赏相关人等。”
言毕白世非起身,与邓达园一同离开,然而方踏出书房门口,便见守候在外的白镜神色有异,眸光掠去,竟见尚坠站在不远处的廊下,他怔了一怔。
“坠子在那侯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白镜低声道。
那边尚坠闻声回过头来,第一眼率先落在邓达园身上,脸容乍现喜色,下一瞬眼帘映入白世非的身影,只与他相视一眼,便微微偏过了眸子去。
白世非声色不露地温熙一笑,侧过头来,对邓达园道,“什么事?”
“昨儿坠姑娘的金锁片儿不小心弄坏了搭扣子,托小的拿去给金匠修了回来。”
“哦?”白世非似微感兴趣,“金锁片?”什么矜贵玩意儿对她重要到这份上,竟令她着急不过要在门口等了小半天。
邓达园从襟内取出一个细金丝缠成的精致颈圈,白世非接过,轻轻咦了一声,这辟邪护身的金颈圈不过巴掌大,扣口处挂着一把小小的薄金片锤合而成的长命锁,明显是小儿佩戴之物,长命锁下方还有六串两节手指长的如意金珠,显得有些独特。
形状富贵,雕工精致,应非寻常人家所用之物。
怪异的是他竟有一种依稀曾在何时何地见过这颈圈儿的熟悉感。
白世非把锁片翻过来,背后果然刻有寄名和天官赐福字样,细看了眼那名字,感觉怪异愈甚,再瞥向廊下人儿,她脸上已露出惶急之色来,他笑了笑,对邓达园和白镜道,“都下去罢。”拿了长命锁往尚坠走去。
他的人还在丈外,尚坠已垂下眉睫,屈膝请礼。
白世非站定在她面前,以颈圈轻轻拍了拍掌心,“你的?”
“是。”
“哪来的?”
尚坠面容凝了凝,有些淡,“小时候一个亲戚送的。”显见无心与他细述因由。
白世非的视线落在她虽被冬服裹住却仍见一截秀色纤柔的颈子,手上解开金锁的搭扣,往前一步近身站在她跟前,轻轻笑语,“这金圈儿当真好看,你戴上我看看是什么样子。”
尚坠当即噔噔后退,脊背撞到了廊柱子,他意似亲昵的举止不但吓了她一跳,那一刹也引出了她内心深处的些微羞意和混乱,慌忙出言谢绝,“奴婢不敢有劳公子!”
白世非不再说什么,只把手中项圈慢慢递过去。
她神色不定地伸手去接,他却没有放手,两人各自握着小小金圈儿的一边,距离近得只要谁稍微动一动指尖就会触及对方肌肤,近在他眼底咫寸之下,她嫩白的耳垂后方泛起粉色,那不知该停在何方而紧张不已无措转动的半垂盈眸犹似汪然半恼半羞。
一种微妙的奇异感从他心间升起,眸光落在她的眉睫,俏鼻,粉唇上,有些儿痴痴然移不开去。
从他握着金圈儿的指尖透出来的力道,虽然轻微稳和却自有一股不容违逆的气势,最后迫得她屈服抬首,眸光与他相接瞬间,他眼底毫不掩饰的跳跃着的星芒,似火热还似深幽无底,令她的心尖蓬地乱突乱蹦,那丝控制不住涌上来的羞意直冲脑门,使得粉面生色如同含春。
不过眨眼间她已自觉失态,羞意更重的同时恼意愈炽,发狠瞪了他一眼,手上使起力来。
白世非有些不舍地松开手指,她飞快收下锁片儿,想走却被他挡在身前,想退背后却已紧挨着廊柱,先前那一眼,他闪熠眸光中的某种祈盼直直送达她心底,而这等尴尬境地及眼前这样难缠之人,都是她有生以来从未经历。
他含笑看着她的无所适从,柔声轻哄,“小坠,和我说会话儿。”
“说……什么?”她不安地攥紧垂腰绶带。
“随便说什么。”他低下首寻她的瞳子,逼使她不得不再度迎上他双眸,“好比说我病了那么久,你一点儿都不关心我。”很有些不满哀怨地。
她娇颜大红,迅速偏过首去,“府里哪个敢不关心你来着?这些日子大管家可请了多少郎中,三管家不但往厨房亲自煎药和炖补品,还严词叮嘱白镜须守着你寸步不离不是?”打开了话匣子,她的不以为然也就流露了出来,飞快瞥他一眼,“还有那些丫头们,哪个嘴里不是天天叨念着,求菩萨保佑你快快好起来?”
这大富大贵的人家就是和平民百姓不同,主子不过是偶感风寒,却似天要塌了一般劳师动众,说是说请了许多郎中吃了许多药都没好转,可眼下看他分明神清气爽的样子,哪里象生病之人?也不知他在人前的咳嗽是不是装的。
白世非忽然俯首,毕挺鼻尖轻蹭过她的鬓发,在她耳际轻轻呵气,“我就说你怎么可能不关心我,原来小坠是看在眼里,记在心尖儿上呢。”说完人已转身,长袖如流云拂过别到背后,唇边有着一丝逗弄得逞的快乐,然后笑意渐深。
尚坠僵立原地,咬唇狠狠瞪着白世非抛下一句有如爆竹乍燃的调笑说话后就大摇大摆离去的背影,脸容一时象火烧过地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