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庆纪事-第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刘武似能读懂她的心意,微微点头,“一眼看到,就知你会喜欢,特意留下来,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
昭庆心酸不已,恶狠狠瞪他,仿佛在说:你为何这般对我!
刘武眼中微红,喃喃轻语,“我也是不得已……”
只是昭庆已不想听下去,一把从他掌中抓过玉葫芦,不声不响地转头便走。
刘武想要唤住她,又硬生生打住,心绪翻滚难奈,想着这一别是否此生真的不会再见?低下头,细看那只手,掌心似仍留有她指尖冰凉的触感……
接下来的两日,昭庆十分沉默,定王来幽居时,她会为他抚琴,听他抱怨国事,定王心喜,满足地享受这期盼已久的时光,对昭庆也越发温柔眷恋。
锦书也以为昭庆终于开了窍,心里琢磨着要更加卖力地讨好昭庆才是。
攸王宫宴那晚,定王临出府前特意来看昭庆,抱了昭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走出门,又折回来,拉着昭庆的小手,狠亲了两口,说:“我这几日想了又想,准备向父王为你讨个封号,我们再圆房,也不会委屈了你。”
昭庆不语,一双明眸平静地回视定王深情的目光。待定王终于离开了,她才缓缓地合上眼帘,即便是这样地钟情,也不过如此呀!
锦书走进来,手中端着为昭庆调理身子的蜜露。
昭庆厌倦地看一眼,“我今日不想喝!”
锦书急忙劝道:“王爷可是吩咐了奴婢定要看着姑娘饮下方可。”
昭庆沉默,半天才叹了口气,“好吧,你放下,先给我取杯清水来。”
锦书没有多想,放下蜜露,退了出去。
昭庆深吸一口气,从随身的香囊里掏出那个小玉瓶,拧开瓶塞,将绿豆粒大小的白色粉末倒入盛装蜜露的玛瑙杯中,眼看着粉末快速融入,再不见一丝痕迹。
锦书返回,一进门便看到昭庆皱着眉放下玛瑙杯,唇间还闪动着蜜露特有的亮泽。
昭庆从锦书手中接过清水杯,大口饮下,仿佛要冲去蜜露甜腻的味道。
“我今日实在是喝不下,你也看到了。”昭庆愁眉苦脸地盯着玛瑙杯,对锦书说。
锦书疑惑,“姑娘身子不舒服吗?”
昭庆索性合衣躺到床塌上,“也许吧。”
锦书着急,“可这蜜露怎么办?王爷知道了定会责备奴婢。”
昭庆漠不关心地看她一眼,仿佛在说:你看着办吧!
锦书手捧着玛瑙杯,急得团团转,又不能走过去,撬开昭庆的嘴灌进去。
就这么束手无策地站了一会儿,见昭庆实在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干脆自言自语起来,“倒掉吧,实在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听说是宫里赏的……”
昭庆干脆闭目假寐。
过了不一会儿,锦书端着玛瑙杯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待听到锦书从外间传来的鼾声,昭庆才翻身下床,慢慢走出去,看到锦书倚着桌腿就睡着了,桌上放着那只空了的玛瑙杯。
昭庆不由暗笑,什么药,效力这般大?
她静静地端详了锦书一会儿,才放心地走回内室,坐到镜前,拨下头上的金钗,取下耳上的宝石,逐一放好,这些都是定王送给她的,她不想带走。
环顾四周,昭庆并无心想的那般雀跃,多少梦中,离开这座华丽的牢笼,真要离开了,竟有一丝莫名的惆怅……
简单地收拾停当,昭庆坐到外间的桌旁,伴着锦书的鼾声等待接应的人到来。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
昭庆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不由得暗自着急,要知道早一刻离开这里,就意味着可能晚一步被人发觉。
就在昭庆开始猜测是否刘武的安排出了什么差错时,王府内突然传出一阵嘈杂之声,“起火了,起火了!快来救火!”
昭庆皱起眉,心下奇怪,正想着是否去看个究竟,还未起身,门口突然闪出一个黑影,速度之快令昭庆险些叫出声来。
因为没有掌灯,昭庆看不真切,只感觉来人高大健壮,看身形应是个陌生男子。
黑影没有进房,站在门口,向昭庆打手势,那是刘武曾教过昭庆的一个军士间常用的手语,意思是:别出声,跟我来。
昭庆定了定神,起身向来人走过去。
这时,远处的嘈杂声已经越来越大,昭庆定睛看去,并不见火光。
黑影一身劲装,蒙着面,仅露在外的一双眼睛闪动着异于常人的光芒,在夜幕下无声地打量着昭庆。
昭庆不悦,她莫名地讨厌这放肆的目光,若是在楚宫,她的父王说不定会命人挖去这人的双眼。
黑影眼力非凡,看到昭庆沉下脸,反而轻笑出声,这下,昭庆听得分明,来人年纪尚轻。
黑影伸过一只手来,昭庆一双大眼无声询问:做什么?
黑影终于开了口,“带你走!”,虽然是压低了声,昭庆还是听出了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
昭庆自然不乐意,她的手怎是人随便牵的!
黑影见昭庆不动,也不急,索性抱起两臂,悠闲地打量四周。
昭庆暗恼,终于出声,“还不走?”
黑影的视线重新落回到昭庆身上,故作委屈道:“我要带你走,你又不肯。”
昭庆气恼,可也知道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只得压下怒气,低声问道:“如何走?”
黑影满不在乎地回道:“我带你呀!”
昭庆闻听,恨不得转身回房,“你怎么带?”
黑影嘿嘿一笑,再次伸出手来,“拉住我的手,你就知道了!”
昭庆又急又气,暗咬银牙,“不!”
黑影又是一笑出声,望向远处,“那火也不大,可是很快会被扑灭的。”言下之意:你再不快点,可就走不了啦!
昭庆心中暗骂刘武,怎么找这样一个人来助她逃跑?
人家不急,她可是急的!转念一想,这种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待顺利逃出,再算帐不迟。
这么想着,昭庆终是伸出手来,被黑影一把抓住,还不待昭庆回过味儿来,身子已被拉向他……
接下来的一切快得令昭庆目眩,只感觉他的手臂顷刻间揽上自己的腰肢,随后,一股大力提着自己向上纵去……
昭庆死死咬住牙关,以免叫出声来,她毕竟是娇女,哪里经历过这个,双眼紧闭仍是忍不住地发抖,只是身边那陌生男子却仿佛与她过不去一般,带着她轻飘飘落到房顶后,竟在她耳边再次轻笑出声。
昭庆死攥着双拳,突然闪过一丝念头,留下来吧,不要受这等屈辱!
……
第六章 归路
昭庆被黑影挟着,也不知在夜色中‘飞’了多远,待到终于能够双脚落地时,昭庆才发现,自己已置身于陌生的院落。
黑影松开昭庆已经僵硬的腰,拍拍手,也不说话,带头走向黑漆漆的正房。
昭庆脚底生根,警惕地注视他推门进屋,短暂的静寂后,有微弱的光芒从窗内透了出来。
昭庆犹豫了一下,终是迈步走了过去。
房内很暗,寻常人家的摆设,掌灯的木桌旁大咧咧坐着那人,已除去了蒙面,剑眉长眼、高鼻方脸,端地是英俊非常,那张黝黑俊朗的面庞上此时正挂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定定地注视着昭庆缓步走进来。
昭庆冷冷地站在屋中央,环视半晌,问:“这是哪儿?”
年轻人咧嘴一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才不紧不慢地回答昭庆的疑问,“不过是个暂时的落脚之处,明日正午我们就会离开。”
昭庆皱眉,“为何要等到明日正午?”
年轻人轻蔑地扫了昭庆一眼,“说了你也不会懂!”
昭庆变色,一口怒气硬生生涌了上来,想要发作,又强行按下。
年轻人一直饶有兴趣地观察昭庆的反应,见她如此,不由大笑,仿佛看到心爱的小狗被自己逗怒一般。
那一晚,昭庆再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无论年轻人如何招惹都置若罔闻,年轻人终觉无趣,自己到偏房去睡觉了。
昭庆和衣坐在冰冷简陋的床上,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发了一夜的呆……
第二日,日上三杆,那年轻人才慢吞吞地从偏房走出来,昭庆肚子饿了,却又不愿主动与他讲话,只得忍耐。
年轻人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却发起了牢骚,“是不是女人呀,也不知道煮早饭!”
昭庆起初没反应过来,直到他指着灶间对她说:“还不去煮饭!”
昭庆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半晌,突然笑起来,要她去煮饭?她可是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些个米呀、面呀的,只有做熟了她才认得。
年轻人本是有意找茬,见到昭庆的笑容,也有那么一刻地失神,就仿佛眼睁睁见到一块冰山在面前瞬间融化。
昭庆不去理他,自顾望着院中的一棵老树出神,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从小娇生惯养,几乎没有生活自理的能力,后面的路还那么长,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快到正午时,年轻人端了一盆浆糊似的灰色东西给昭庆,“去,手、脸,还有脖颈都抹上一层!”
昭庆盯着那团浆糊寻思,这人不是又想整治自己吧!
年轻人见昭庆不动,嘴角现出一丝邪笑,“怎么?要我亲自动手?”
昭庆一惊,下意识地退后两步,警惕地注视着他。
年轻人不以为然地挥下手,“不经吓,真没趣!”
昭庆再次怀疑,刘武怎么可能托这种人助自己出逃?
年轻人又将搭在他自己肩上的一套青色衣裤拽下来,甩给昭庆,“抹好后,再换上这个。”
昭庆待他转身向外走去,才定睛打量那套衣裤,左看右看都不像是给女孩儿家穿的。
谁想,那年轻人走出了几步,一个转身,又转了回来,嘻皮笑脸道:“差点忘了,”说着,从怀里又掏出了一块白绸,递给昭庆。
昭庆莫名其妙地研究那白绸,就听他语调暧昧地解释,“记得将那里缠好啊!”,一边大方地比划他自己的胸部。
昭庆又羞又恼,可还不待她发作,人家已经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昭庆不由苦笑,看看自己沦落到了什么地步!盯着那团浆糊,昭庆心都发颤,可她也明白这是要自己改头换面,再不情愿也没有办法,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索性就豁出去吧!
正午的城门十分热闹,进城的、出城的,人流不息,只是这一日气氛有些特殊,有军士拦下所有妙龄的女子仔细盘查。
昭庆跟在那年轻人身后,混在一群出城的百姓中,她心里极镇定,因为她如今的摸样连她自己都快认不出了!
年轻人还不时回头取笑她几句,“兄弟,你不要离我太近,你这么丑,我会不好意思的!”,或是,“兄弟,哥哥也没亏待你吧,怎么一个妈生的,你跟哥哥就差这么多呢!”
昭庆教养再好,也忍不住气得翻白眼。
轮到他们了,军士也只是对年轻人多看了两眼,毕竟这么俊的小伙子不多呀!
至于昭庆,不过是个又瘦又小,一脸青灰病容的小家伙,跟在年轻人身边连陪衬都算不上!
刚一走出城门,就听到身旁有人在小声嘀咕。
“这是怎么回事呀?”
“你没听说?昨晚上定王的府里头走了水,据说是失踪了人口呢!”
“是吗?什么人失踪了?”
“看情形,一定是女人啦!估计身份还不低,今儿一早天还没亮就已经有两拨人骑马出城去找了!”
……
昭庆一直垂着头,走到僻静一点的地方,突然低声问那年轻人,“你烧了哪里?”
年轻人原本正竖着耳朵兴致勃勃地听众人私语,被昭庆一问,咧嘴笑起来,“怎么?这时才想起来关心了!”
昭庆飞快地瞪他一眼,心想着可千万别是书房啊!否则,祸就闯大了。
年轻人靠近昭庆,似乎在强压心头的快乐,“告诉你吧,是个叫什么‘软香阁’的地方。”
昭庆大吃一惊,忍不住停下脚步,“你……”
“我怎么了?”年轻人嘻皮笑脸地反问,“我就是觉得那名字一听就让人心烦,反正要放把火,索性就选了那里。”
昭庆急得跺脚,“那里面的人呢?”
年轻人作糊涂状,“什么人?”
“女人,好多女人!”昭庆咬牙切齿地答,心想这人实在可恶至极。
年轻人笑起来,“噢,怪不得,取了那样一个名字,原来是藏娇之地呀!我说,你那男人也实在是不怎么样嘛,要那么多女人,也不怕累着!”
昭庆狠狠瞪他。
“不过,我也就是放了把小火,顶多吓唬吓唬人,你放心。”年轻人夸张地抛给昭庆一个安慰的眼神。
昭庆恶心得连忙转过头去。
攸国地广,人稀擅农,年轻人为昭庆找个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昭庆一路上就透过破烂的车窗看外面的风景、想自己的心事。
年轻人不甘寂寞,也实在是精力充沛得少见,一面驾车,一面试图与昭庆聊天,昭庆一直不答话,他也不恼,索性哼起不知名的小曲,倒也悠扬。
昭庆想,定王这时不知会有多恼火!以他的为人,一定不肯善罢甘休,不知会不会怀疑到刘武身上?不知会不会追杀她到天涯海角?
年轻人唱得乏了,头也不回地招呼昭庆,“嘿,我说,你饿不饿呀?”
这一句昭庆肯答,“饿了。”,已过了午时,昭庆至今都没有吃食进肚。
年轻人笑,“你倒是个闷葫芦,饿了也不出声,非得人家来问。”
昭庆心里哼一声。
年轻人又问,“我说,你叫什么名字呀?这一路可长着呢,我总不能一直唤你‘嘿’吧。”
昭庆心说,想知道我的名字,没门!
年轻人见昭庆又不出声,不满地哼唧两声,道:“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
昭庆暗自好笑,谁稀罕!
似是故意惩罚昭庆,年轻人驾车又走了一个时辰,才在路边找了片小树林停下来。
昭庆沉默地看着他找来干柴,轻车熟路地生起一堆火,将出城前买的几个大馒头放在上面烤,暗自记在心中。
啃着烤得香喷喷的大馒头,年轻人又开始招惹昭庆,“你为什么要进楚宫呢?你不是定王的女人吗?”
昭庆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管专心地吃自己的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