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第2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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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毅虽然是外来之人,但大家知道他颇有些能力,平日里倒不至于给他脸色看,宁毅在这类来往中也绝不是那种口头上会给人负面观感的人·即便与其中的两名文士也都是相处融洽。这些人都是在霸刀营中有一定资历的老人,跟随征战,见到的事情也多,待宁毅坐下,其中一位名叫刘志章执笔师爷便拉着宁毅·跟他指指点点地介绍起如今到场的一些人来。
“你看看,前面那个胡子很长的·叫做高玉。认识的,文武双全,人很厉害,以前一起吃过饭。
离他不远的,有些胖的就是祖士远祖相爷啦,对庄主很不错的,以前也一起说过话,一家人……”
“再过来一点,看,正在笑的那个,那是张道原,有时候很鲁莽,不过也有人说他口蜜腹剑,不过你不用管他·`····”
“徐百、元兴呢,他们经常在一起……厉天佑呢……贾和兄,看见厉天佑了吗?”
刘志章指指点点,说得一阵,倒像是专门在找某些人点给宁毅看了。宁毅也明白过来,张道原、徐百、元兴、厉天佑这些人,当初是想要动手杀他的,因为那陈凡的出现,对方才知难而退。刘志章等人虽然处理事情只是平庸之才,在霸刀营中的消息灵通程度,却肯定是要超过他的,自然是稍稍打听了那天的情况,这时候旁敲侧击的给宁毅提个醒。
旁边的汤贾和是庄子里的一位小管事,如今就管着那几条街上的杂事,他三十多岁,磕着花生,颇有几分匪气,朝周围看了看,不在意地拍拍宁毅肩膀:“没看到,那又怎样,宁兄弟,不用在乎这些人,厉天佑怎样,便是他哥哥厉元帅到了,也不能不给庄主面子。”
他说完这个,一旁有人想了想,问道:“听说······宁兄弟还得罪了石帅?”
那汤贾和抓了抓头发:“石帅有容人之量的,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宁兄弟如今与我们一条心,他会想的嘛。就算他不依不饶,陈凡与宁兄弟不是也有交情么,厉帅石帅,庄主陈凡,打个平手而已……”
“那可难说,庄主跟陈凡毕竟年轻了····`·”
“庄主跟石帅又不是没打过……”
这几人说的厉元帅自然是厉天闰,石帅当然是石宝了。刘西瓜在方腊面前的地位显然颇为超然,一但与人发生矛盾,道理讲得赢的或许就讲讲道理,懒得讲的就拔刀斩人,以单挑见分晓。这种事情应该不是第一次,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津津有味,宁毅也在旁边饶有兴致地听着。
他如今自然不用担心这个,刘大彪其实是个颇懂轻重的人,既然要保自己,说明已经有过权衡,目前看来,还是可以相信的。几人说了一会儿,又聊起如今义军之中谁最厉害谁最有权势等等等等。
事实上这次百官宴上,义军之中真正的重量级人物到的并不多,宁毅也是清楚的。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方七佛在打嘉兴,麾下虽然领了石宝、厉天闰等人,但看来战事并不顺;方百花在前几日曾经回来过了个中秋,本来说会参加百官宴,但前天的时候却又匆匆离城,执掌西北战局去了;如今的兵部尚书王寅在南方,协同司行方、邓元觉鏖战越州、台州一带,并且接应台州吕师囊的起义,倒是打得有声有色。
四大天王、真正重量级的人物基本没到。如今在杭州城的,娄敏中算是一派,掌了朝政,算是大权在握,右相祖士远比较摇摆不定,与娄敏中,参知政事齐元康关系都不错,而天师包道乙虽然看来低调,其实却是钱多、兄弟多、家伙多的典型。如今大家拜山头、抱大腿基本上也就是冲着这几人来,当然其余小山头也有,但自然不如这几人的名气显赫了。
至于刘大彪这样的,只在内部扯旗,外面的人想抱大腿其实也抱不到,知道的人也就不多了。
宁毅心中早就有个轮廓,这时候听些八卦,倒也就更加清晰了一些。包道乙、齐元康还没到,娄敏中与祖士远被围在人堆里,远远看去,倒也颇有气场,这样看了一阵,宁毅出去上厕所,回来的路上,在走廊间,却被一道人影拦住了。
“宁立恒。”
来人样貌端方,气质沉稳,微带几分儒雅,大约三十多岁,说话之后拱了拱手。宁毅看了两眼,随后便也在记忆中搜索出了对这人的映像:“龙行首,好久不见了。”
他之前与这人见面的次数大概只有两次左右,第一次是初到杭州时与檀儿一同过去拜会了对方,第二次则是在有一天在街上偶遇打过一个招呼。对方名叫龙伯渊,乃是杭州一带原本布行行会的行首,那人见宁毅居然还记得他,倒也微微有些讶异,笑着挥了挥手:“哎,行首别说了,现在可不是了。”
笑得一阵,问道:“宁贤侄没能回去,那苏家侄女她······”
“说来一言难尽,不过檀儿回去了,有劳龙兄牵挂。”
“回去了······回去了好啊。”龙伯渊笑了笑,点点头,随后拍拍他的肩膀,“立恒如今呢?住在哪里?境况如何?”
“呵,未能逃脱,在文烈书院那边当了个先生,如今给人写写东西,做做归类什么的······”宁毅将自己的大概情况说了一下,“龙兄如何?”
“不好,军队进城之时,一番家业快被抢光了。布行的生意虽然有些经验,但以往的故旧都走了,如今市面上三教九流,都是些生面孔,规矩也不知该如何拿捏,勉强维持而已,遭逢乱世,生意难做啊。”他笑了笑,“如今最开心的,还是看见往日故交无事,虽然在这里也不算是什么好事。苏家贤侄女走了便好,不过立恒既然在这,往后有空多来往,我还住在原来的地方,伯奋与立恒一样,也都是文人,能说得上话。”他虽然经商,但家中弟弟龙伯奋,倒是个正宗的文
宁毅也笑:“自该如此。”
“好了,我先过去了。”龙伯渊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靠过来一些,“再不走的话,对面那位姑娘,可是要过来喽,哈哈。”
他说完这话,笑着头也不回地走了,宁毅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只见隔了半个院落,那边长廊的大红灯笼下,一名女子正微微偏了头,有些疑惑地望过来,却是许久不见的楼舒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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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九章 动心
事实上,自宁毅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楼舒婉就已经看见他了。
方腊起事,打的是“是法平等,无有高下”的口号,虽说口号只是口号,没什么人会将其引申到男女平等上去,但其胞妹方百花本身便是义军中最重要的将领之一,旗下也有不少女兵女将。也是因此,永乐朝初立,任用了一些有能力有背景的女官,也就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当然,这时能够在方腊体系里任职的女性,半数以上其实还是一开始便有这位置的,有的是在山寨里帮着丈夫管些事情,有的是跟随方百花麾下一路过来,也有摩尼教中收下的一些女子。如今女人的地位毕竟不高,她们虽然管事,官位却是比较含糊,要么挂名在方百花的麾下,要么挂名做皇宫的女官。
女子来参加宴席,自然也不可能安排与男子混坐,她们被安排在侧面一间**的厅堂里。此时还早,据说会出来接待众人的皇后娘娘还未有出来,楼舒婉与一名早先认识的女子正在闲聊,无意间就看见窗外走过的那道身影。
初时还以为是看错了。
这两个月里,由地震到兵荒,义军进城之时,楼家也受到过不大不小的冲击,由初时的惶恐不安到调整心情面对现实,对于周围的人怎样了,那段时间里没有多少人有心情去理会。待到一切基本定下之时回头看看,才发现之前认识的许多人都已经离开或是失踪了,或是偶尔在街上遇见,才发现对方竟也没能走掉。
宁毅与苏檀儿其实算不得楼舒婉周围的人,原本双方之间的关系就有些模棱两可当初在杭州之时楼舒婉能与苏檀儿谈得来,与其说是交情,不过因为双方都有个入赘的夫婿。那时算不得冷淡,但真要说交心,双方都是不信的。后来有西湖之上的那次纠纷,一切就变得复杂起来,如果事情继续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很难说,但随之而来的兵祸冲淡了一切她先是受了惊吓,后来又替家里人管理事情,如今有了个女官身份周围的环境也都已经变了,偶尔想起来真是恍如隔世的感觉。
两个月前的各种人和事都已经变得遥远,如果想起宁毅与苏檀儿这对夫妇,他们大抵是离开杭州了。这事情没有去探究过,自然也无需探究。这时候看见的那道身影,自然是看错了她在房间里继续聊天,但到得最终,还是出来透了透气,在周围转一圈之后,看见了那名正与龙伯渊交谈的男子。
连她自己都不太清楚的情绪中,她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你们也没走成檀儿妹子呢?”走近之后,她抚了抚发鬓,颇为自然地问道。
宁毅看了她几秒钟,拱手笑了起来:“檀儿回去了,我没能走成……楼姑娘气色不错,又见面了。”
“呃……又见面了。”
“…···这几个月的事情,真是一团糟……先前曾去过太平巷那边原想打听一下你与檀儿妹子的情况,但是……那边,呵······”
雨后夜风怡人,大红的灯笼一只接一只地延绵开去,一个个院落间喧嚣嘈杂偶尔便听见粗犷而放肆的说话,粗声粗气的打招呼声负责招待的丫鬟三三两两,仓促走过。楼舒婉与宁毅走在了屋檐下,时间和环境许多时候可以方便地改变和营造许多东西,至少在目前的氛围下,两人确实有着交谈的理由。楼舒婉自然而然地说起她之前去过太平巷的事情,宁毅当然也不会表现出排斥来。
“太平巷那边……现在如何?”
“好像是出了些问题,被炸得不成样子了,我也不是很清楚……”
“啧,失败的投资。”
“什么?”
“没什么,楼家……还好吗?”
楼舒婉去到太平巷,不过是那天顺路,她看了看宁毅与苏檀儿之前的房子,此时已经化为一片残骸。对此楼舒婉倒没有向周围的人多做打听,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必要,大抵能够确定他们已经走了。至于宁毅,原本选择太平巷那边做住处是觉得如果武朝会迁都,往南方来之后太平巷一带会有很大的升值空间,谁知道千年后的经验和见识在自信满满的情况下翻了船,这时候也不免感慨一下,开个玩笑,待宁毅说起楼家,楼舒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父亲身体还好······杭州城破之时,一片混乱,他们说的····…方七佛,佛帅让王寅到了家里,威胁父亲留下,用楼家的基业为永乐朝分担些事情。当时不好走了,父亲也只好答应下来,如今倒是没受到太大的冲击,一切都好,就是忙了些。”
说这话时,她微微看了宁毅一眼。让楼近临决定留下的一个原因——即便不是主因——便是楼家在那场立秋诗会上感受到的与钱希文的对立,方七佛之所以找上楼家,这也是原因之一。而钱希又与楼家的对立,在当时看来,宁毅似乎也是主要参与者。
待到确定宁毅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绪后,她才说道:“有关立秋诗会那天二哥的那些事情,一直想找机会给你们道个歉,二哥他也不是什么坏人…···不过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便耽搁下来了,如今……”
宁毅笑了起来:“如今这种情况,当初的些许小事,还有什么好说的。”
“也是。”楼舒婉笑着点了点头,随后问及宁毅自城破之后的事情,如今的所在,也大概知道了宁毅是没能逃掉,被抓之后如今在霸刀营做些抄抄写写的活。
这样的事情并不出奇,她知道宁毅是有才学的,要有事情做并不难。不过此时杭州的权力阶层也分为了三等,当初便随着方腊造反,有资历认识许多人的官员自然是第一等,类似楼家这样城破之时方才投诚的是第二等,但是城破之后,又被抓了方才答应任职的,即便才华横溢,通常地位也不见得高了。
该说的话大概说完,对于宁毅留下,而苏檀儿走掉的事情,也旁敲侧击地询问了几句宁毅只说一言难尽,她也就没有再问。要说苏檀儿扔下他独自跑掉,楼舒婉觉得不太可能但这些日子以来,她也见到了太多扭曲后的事情在眼前发生战乱之中,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不过无论如何,这时候总是不好再问了。
此后互相道别,楼舒婉回到侧面的厅堂里。这边开了窗户之后其实仍然与主会场是连在一起的,她与一名认识的女子交谈几句在窗口朝外望,不久之后,也看到了坐在另一侧角落里的宁毅,书生与周围的人聊天谈笑,气氛显得融洽,既不显得清高孤僻也没有刻意张扬,画面就那样溶入一片红色喜庆的灯火之中。
环顾四周,各种各样的男人、女人,与她心中以前的生活,却是格格不入的。女性没有大家闺秀的娴雅也没有小家碧玉的清新,她身边的女子性格直爽身材高大,说起话来却只是一股村姑范儿。
触目所及的男子也充满了一股血腥与肆无忌惮的气息他们刀口舔血,造了反、杀过人,有的身材魁梧看来像是码头上搬东西的苦力,只是这些人更加张扬,有的看来像是以前见过的拼勇斗狠的江湖人士、帮派老大但他们确实多了一份沉稳和凶戾,帮派老大只是收收保护费闹闹事他们却是真正以杀人为职业的人。
若是在以前,她偶尔也会欣赏和向往这一类的人,但生活归生活,那样的调剂与生活不同。当看见不远处兄长楼书望陪着左相的儿子娄静之从人群中过去时,她忽然意识到,月余以来她并未仔细想过的一种沉闷感,由于宁毅的忽然出现,被她意识到,并且在这个时候,被冲淡了。
就像是醒过来一样,她原本已经不再去想以前的那些生活,因为知道想了也是无用,但现在即便知道无用,她还是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