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国师-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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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根本没将这点事儿放在心上。
他吃喝住全是花的秦始皇的,他的本职自然包括为秦始皇分忧。
嬴政陪着徐福用完了早膳,见徐福的确没有因为赵姬之事烦忧,这才离开。
等出了殿门,嬴政顿住脚步,突然将门口的宫人叫到跟前来,“等会儿你们将徐先生偏殿里的东西都收拾了,若等到日落后,他又要住进偏殿里去,你们便找个借口推脱了。”
宫人们一脸早知会如此的表情,笑着道:“喏。”
随后便退下去了。
那边用完早膳精神大好的徐福去寻了本古籍来,翻开竹简,里面上书:降头术。
徐福很认真地看了起来。
他真的觉得搞不好秦始皇那张大床被下了一睡觉就会做噩梦的降头呢。
待到日落时分,徐福想要提前用晚膳,被宫人委婉地拒绝了,徐福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这里本就是秦始皇的地盘,他一个客人,哪来那么多唧唧歪歪的毛病?
能吃便吃,不能吃那便等秦始皇回来好了。
好不容易折腾到嬴政归来,两人又一同用了晚膳,酒足饭饱之后,徐福便向宫人道:“带我去偏殿吧。”
谁知那宫人一福身,委婉道:“偏殿里的床被都收拾起来了呢,蜡祭在即,那偏殿里不能再住人了。”
徐福觉得有一道晴天霹雳劈在了自己头上。
他又要和嬴政同床共枕了?
他又要忍受那个梦了?
徐福脸上的表情依旧冷冷清清毫无变化,他转过了身,对上了嬴政探究的双眼,徐福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
待那宫人退下之后,徐福才陡然想起来。
住偏殿与蜡祭有什么关系?
这两者分明没关系啊!
但是徐福也不可能将人再叫回来了,那宫人会如此说,莫非是收到了秦始皇的命令?秦始皇也没理由拦着他啊。
难道秦始皇爱上了和人同床的感觉?或者是漫漫黑夜,秦始皇一个人会觉得寂寞孤独?
徐福嘴角微抽,觉得自己越想越歪了。
既然已经被拒绝了,那也只有服从了。接受能力极强的徐福只是默默在心中决定,明日还是好好研究一番那降头术吧。不然去找本解毒的医术来看也好……
*
从一个行业跨到另外一个行业是极不容易的,徐福本职是算命的神棍,要让他去研究降头和医毒,途中困难自然是重重的。这令徐福很不解,现代都市之中,处处可见打着活神仙的招牌,言明自己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能算命解签看相,还能瞧风水斩鬼妖。
如此全能,跨界如此之多,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转眼到了蜡祭之日。
而徐福已经备受春。梦困扰了。
夜夜长湿裤满裆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不过到了这一日,徐福就算精神再糟糕,也会强打起来。这仅是出于职业道德,该他做的,那便要做好。
晨起,焚香沐浴。
这是难得一次,徐福比嬴政起得要早上许多。
嬴政醒来时,便能从光影间瞥见宫人为裸着背的徐福披上衣衫,烛光影影绰绰,晃花了他的视线,他不得不从床上坐起来,却只来得及看见徐福脖子和背上那一小截裸。露在外的肌肤。
徐福脖颈后一点痣,明明是在昏暗的烛光下,但那一瞬,嬴政却觉得格外清晰地印进了他的眼眸之中。
嬴政心中一惊,神情都恍惚了一阵。
曾经做过无数次的梦似乎都与此刻的画面相重叠了。
“王上?”床边的宫人小心地唤出声来,惊醒了嬴政。
嬴政装作不经意地将视线从徐福身上扫过,再收回,然后起身由宫人服侍着沐浴穿衣。
待他拾辍完之后回到寝殿中,徐福刚将那全套的祭祀大礼服穿上身。
衣色为黑,图腾为红,上印有夸张的图腾纹路,徐福也不知究竟是象征着什么,但就是这样一套礼服穿上身,很快便为徐福原本清冷的气质笼上了一层神秘感和瑰丽感。
就像是古时神庙中的祭祀。
徐福不自觉地想。
嬴政见到徐福的模样之后,也有短暂的失神。
革带束在徐福的腰间,他的领口也是整整齐齐、妥妥帖帖地交叠在一起,嬴政觉得自己又犯病了,第一时间生出的想法竟是,想要扯开革带,撕开领口……
嬴政不自觉地轻咳一声,掩下心中思绪。
徐福注意到嬴政到来。
宫人上前为嬴政更衣,黑色的冕服披在嬴政的身上,徐福也不自觉地摒了摒呼吸。
不愧是秦始皇。
通体黑色,被他穿得贵气又威严十足,嬴政表情冷然,哪怕他此刻只是往那里一站,也让徐福觉得,他仿佛高高在上,坐在那王座之上,俯瞰众生。
两人对视一眼,又视线分开。
嬴政淡淡道:“备齐了吗?”
内侍答道:“已齐了。”
另外又有内侍走到徐福跟前来,躬身道:“劳烦徐先生先与我出宫了。”
徐福身为奉常寺太卜令,虽有随行之权,但他毕竟不可能同嬴政一起从王宫出发,若真是那样,徐福的存在还不在秦国朝堂上下掀起轩然大波。
这一日,他们是不能提前用膳的。
蜡祭之上祭鬼神,唯有等到祭了鬼神之后,送走神灵们,他们才方能开始进食。
徐福掐了自己掌心一把,保持着绝对的清醒,然后便与那内侍一同离开了王宫。
一道奉常寺,苏邑便立刻迎了出来。
“我还当你出了事。”苏邑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的动作并不显眼,不过还是被徐福收入了眼中。
徐福不好意思告诉人家,他只是冷得不行,又懒得不行,又不想这么快见到赵毅,所以才未来奉常寺。
“无事。”徐福只能继续装作高冷地回了两字,便踏入了奉常寺中。
此时苏邑也注意到了他身上的祭服,苏邑心底再度松了一口气,道:“果然只是送衣物来的那人疏漏了吧。”
徐福嘴角噙着淡淡笑意,却没多做解释。
嬴政特地命人为他另做衣袍的事,并不适宜大肆宣扬。
跨进奉常寺之后,徐福那身与众不同的祭服,立刻迎来了大肆打量的目光,那些目光或羡慕或嫉妒,当然也有平平淡淡并不以为然的。
徐福一眼就看见了厅中的赵毅。
赵毅脸色并不太好看,甚至是还有几分憔悴,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徐福,很快便移开了目光,那目光什么情绪也没有。
见徐福注意到了赵毅,苏邑忙又在他耳边道:“这几日你未来,赵毅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
徐福心道,心有惶惶,脸色难看可不稀奇。
“或许是难过于他卜出的吉日未被选上吧。”徐福嘴上一笔带过。
现在还不到揭露赵毅的时间,他还会让赵毅多轻松两日,不过也就这两日了。
苏邑点点头,理了理身上的祭服,脸上难得带出了些微笑意来,那张平日里较为严肃刻板的脸上涌现了笑意,反差十分大。
不多时,便由太祝令带着其余人,准备前往咸阳宫外,跟上蜡祭队伍。
太祝令出现之后,带着寥寥几人往外走去,就这几人确实赚足了奉常寺内不少的目光。
众人之中,徐福唯独与苏邑较为熟悉,走在路上,苏邑倒还会和徐福偶尔交谈一两句,也不至于太过冷清孤寂。
很快的,他们便抵达了咸阳宫外。
队伍齐聚,有士兵与侍从将队伍牢牢护起来,徐福站得远远的,连嬴政的车驾都看不真切。
徐福的内心突然有些复杂。
往日里,他都是与嬴政同进同出,可以说除却嬴政贴身伺候的宫人与内侍,还有他那些如花似玉的后宫们,便是他与嬴政最为亲近了。
之前在加冠礼上,他都是站在嬴政身侧,甚至还为嬴政捧冠。
而如今,他却只能站得远远的,遥望一眼,还什么都看不到个名堂。
一行人先是浩浩荡荡前往咸阳城的祭祀庙中,那里摆放着祖先灵位,虽然不如雍城齐全,但在蜡祭时拜一拜便已足以。
这时徐福才有了上前的机会。
太祝立于嬴政身后,太祝之后便是太史、太卜。
徐福便站在其中,他与苏邑恰好站在一起。
两人都是身着黑色祭服,站在一起时,却能让人很容易分辨出,谁人身上的祭服更为精致。
嬴政区别于往日在徐福跟前的模样,他毫不掩饰自己身上的威严与霸气,身形高大往庙中一站,便令人望而生畏。
大臣们再也不敢小看嬴政,都是规规矩矩排在之后,用真切的目光仰望着嬴政。
太祝口中唱词。
很快,嬴政便祭祀完了先祖。
一行人便又撤出来,前往咸阳城外的田埂间。
待到嬴政再次从车驾中出来,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黑色冕服脱去,他身着白色素服,头戴鹿皮所做的皮弁,手持榛木手杖,模样看上去挺奇怪的,像是要进行某种宗。教。仪式般。
嬴政并不大适合白衣,白衣穿在身上,将他身形过于高大,肤色微微黝黑都衬作了缺点。
明明是极富男子气概的英俊模样,偏偏与白衣的气质相排斥。
不过不管如何,秦始皇终究是秦始皇,哪怕是穿着气质不符的衣袍,他身上的威严霸气也未减分毫。
此时田埂间已经聚了不少的百姓。
百姓们身着黄。色野服,头戴斗笠,分立两旁,站于外围。
徐福站在包围圈之中,顿觉气势浩大。
又见太祝唱词。
“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无作!丰年若土,岁取千百!”
待他唱完之后,嬴政便开口唱了起来。
徐福并不太能听懂唱的是什么,但嬴政开口声音低沉,极富磁性,歌声由低及高,仿佛有木槌轻轻叩在徐福心上,一点一下,一点一下。
甚是醉人。
百姓们也高歌而和之,吟唱歌谣。
田埂间登时飘散开了众人的声音,有男有女,有高有低。
莫名的令徐福感觉到了几分浑身血液沸腾味道,就好比上辈子他在师门里,借着那根效果并不太好的天线,在每年除夕夜看着春晚时一般,明明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却就是莫名会跟着十二点钟声敲响而激动起来。
钟鼓之乐紧随响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钟鼓乐声慢慢低了下去,而嬴政也收了声,百姓们的声音也逐渐消失。
与后世过春节不同,过春节时,人人面带喜气,而蜡祭礼上,人人都面色威严,不苟言笑。
这或许是因为习俗的不同。
蜡祭是为了祭鬼神,他们自然要展露出庄严一面,才能迎来鬼神,做到无半点冒犯。
之后有几名穿着稀奇古怪衣袍的男子,摇摇晃晃从人群中穿出来,士兵和侍从都并未拦他们。
他们戴着模样狰狞怪异的面具,在田埂间摆出各种祭祀。
随后有宫人与百姓手捧酒肉等珍贵食物送到这些人的脚边,那些人也不客气,捡起酒肉便开始吃喝,徐福也很难看清那些面具之下的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钟乐声停住。
太祝口中又唱,“祭八神。”
八蜡神。
即先啬,司啬,农,邮表啜,猫虎,坊,水庸,昆虫。
祭过八蜡神之后,才又听见太祝口中唱:“蜡祭礼毕!神灵已醉,送诸神灵还天去也!”
钟乐便又响起,送鬼神与先灵离开。
待到钟声再度停下,宫人们忙上前将祭祀之物撤下,分发于众,接到祭祀之物的百姓们这才展露笑颜。
徐福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了嬴政的方向,他看见嬴政脸上的表情也松了松,而且嬴政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竟然突地转头来,与徐福对视了一眼,周围人太多,徐福也不知道那一刻为何自己竟然有些许心虚,迅速撤开了目光。
也有食物分到了徐福的手中,徐福接在手中愣了愣。
他之前翻看典籍,只知道蜡祭礼上,自己身为太卜并不需要做额外的事,却并不知还有这样一个环节。
苏邑在旁边附耳道:“怎么不吃?不合胃口,也要吃下。蜡祭后,这些祭祀之物都是十分好的东西。”
徐福不再犹豫,抬手吃了下去,就是普通的米,嚼在嘴里也没有特别的味道。
百姓们高呼一声,各自散去,大臣们竟然也陆续散去。
徐福怔了怔,苏邑在旁边又道:“蜡祭便算作结束了,蜡祭之后还有宴饮,不知你家可在咸阳城中,若是不在,与我一同回去,宴饮一番也极好。”
徐福原本正要一口应下,却突然想到了嬴政。
大臣们都各自退去了,那秦始皇呢?蜡祭之后,他也会举办宴席吗?那又会有谁去参加?
“……不了,我已有安排。”徐福还是推拒了苏邑。
若是秦始皇早已安排妥当,他再跟着苏邑走了,得罪了秦始皇那可不好。
众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士兵和侍从便护着秦王车驾往咸阳城内回去,徐福也不起眼地跟在了身后。
当然只是他以为的不起眼罢了。
徐福容貌出众,怎么可能当真做到不起眼?早有人注意到徐福其人,只是蜡祭之后便是举国狂欢,谁还有闲心去关心别人呢?
车驾很快回到咸阳宫中,徐福也从善如流地跟了进去。
嬴政此时在车驾之中,面色并算得喜悦,甚至他的表情还紧绷着。
赵高不知嬴政为何不喜,只当嬴政是想到宫中的赵太后,便觉得蜡祭之后的宴席没有什么意思了。
只可惜年年蜡祭之后的宴饮是必然要进行的,赵太后也定然会赴宴,也不知到时可还会闹出些麻烦来。
谁也不知嬴政此时不过心中不悦于,那蜡祭礼上,他竟见一人与徐福举止极为亲密,两人还时常附耳交谈。
嬴政心中不屑,道那人如此做派,定不是什么君子。
但不管他心中如何不屑,那人与徐福之间默契的模样,都让嬴政心中膈应得难受,脸色怎么也好不起来。
车驾缓缓停在宫殿外。
徐福也顿住了脚步。
嬴政脸色沉沉地下了车驾,也不知那人是否会邀徐福共同前去宴饮?若是徐福一时心软答应了怎么办?
嬴政原本还正想着呢,谁知他一个回头,便看见了云淡风轻,姿态超然,站在车驾之后的徐福。嬴政心中隐约有什么地方被触动了一下。
他令内侍将徐福请上前来,低声道:“此时你必然无法回师门了,今日便与寡人一同宴饮吧。”
徐福没什么好拒绝的,并不多想,直接点了点头。
宫人们已经备好宴席,有人前去请扶苏公子,也有人前去请赵太后,就连后宫中的女人也一个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