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芈镜-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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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湮眉眼微沈,背过身去,“多告诉一个人,危险就大一分。如此漫长的六千七百年,只影,你真的就能保证,不会因为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你,而生出更多变故吗?你能保证,你可以表现得像不知道这个秘密一样吗?你又能保证,我们的孩子不会因为你知道了这个秘密,而多出一分危险吗?”
树叶斑驳处,日影重重,淮湮长叹了口气,“只影,你的世界非黑即白,非爱即恨,简单得很,但仙庭上很多事并没有这么单纯。”
只影低头,眉头上染了浓浓的自责与歉意,那样子,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只干净透明的小狐狸一般。
淮湮把只影温柔地搂入怀中。
“我能见见他吗?”只影的头闷在淮湮的胸膛里,声音糯糯,带着哭腔。
淮湮自然明白只影说的是谁,他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却生。
却生看着这一对,摇摇头,对于他们的遭遇,他这个做兄弟的,怎么会没有半点同情呢?“唉,为了这孩子的安全,也为了与你共同守候,共同等待,淮湮也有六千七百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孩子了。今日,或许是老天爷终于心软,让你们宣泄了隐藏千年的秘密与情感。我纵有天大的狠心,又哪能不让你们见一眼自己的骨肉呢?”
只影走到却生面前,突然跪在了他面前,在却生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朝他深深地作了个揖。
却生惊骇,欲求助淮湮,没想到淮湮只看了他一眼,便也跪倒在他面前。
“这、这如何使得?”却生忙得要扶起他们二人,“淮湮,暂不提你是玉帝而我只是个臣子。再言你我兄弟一场,帮你也是应该的,你又何必……”
“却生,你先听我说。”淮湮打断了他的话,“七寰阁之战,你助我保得妻儿;六千七百年来,你替我守护冰封的孩子;而如今,你又让我有机会与只影释尽前嫌,再续情缘。所以我这一跪,远远不及我们一家三口欠你的星点分毫,这是你该受的。”
只影握着淮湮的手,也诚恳地说:“我不像淮湮那么会说,但是我的感激之情绝对不会比淮湮少的。你救了我的孩子,就是我只影的恩人,我一定会报答你的。还有刚才打你那一拳,真是对不起哦,你要是不开心……可以打回来的。”
看着只影眨着水汪汪的眼睛,一副怯怯的模样,淮湮和却生相视而笑。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人影跑近了他们。
淮湮最先发现,神色讶然,“月儿,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淮湮的徒弟月儿。
月儿跑得气喘吁吁,衣服上沾了点湿泥,“是个凶凶的姐姐把我打下来,让月儿来找师傅的。”
淮湮知道事情有异,蹙紧眉头,“找我作甚?”
月儿从发髻上抽出一根长长的银针,“师傅,她让我把这个给你。”
只影和却生凑上前来看,是一根织作的仙针,上面还有半截细细的鹅黄色丝线。
淮湮立马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他将夹着银针的两指一转,施了暗咒,经仙力催动,银针竟以飘到半空中的树叶为布,鹅黄色丝线则在树叶上很快绣出了两道文字:
欲见麟儿,浮罗太虚。
朦宛亲奉。
“她抢走了我们的孩子!”只影神色紧张地看向淮湮。
“不可能,不可能有人找得到的!”却生皱眉,似乎也受到了打击,“我将孩子藏在了仙界里最为隐蔽的澎芜山洞中,根本不可能会有人找得到……”
尽管淮湮心里也焦急万分,但他还是先安抚住了只影和却生。“朦宛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我们不得而知,为今之计,只能先去一趟浮罗太虚,亲自去问她了。”
“好,那我们快走!”只影拉着淮湮的衣袖,急切地说。
三人刚要离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等等我,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三人诧异回头,却见镜子拉着往生玄帝跑了过来。
往生玄帝率先举手解释,“不关我的事,是她要偷听的。”
面对同伴的出卖,镜子瞪着眼推了往生玄帝一把,而后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看到只影打了这位天将一拳,我担心你们会出事,才留下来的,没想到听着听着就忘走了……放心,我绝对半个字都不会对外人说的!”
镜子举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地保证。
只影牵过镜子的手,对淮湮和却生说:“我相信镜子。”
淮湮点点头,刚准备回应只影,却注意到却生阖目抿唇的样子有点不对劲,便问道:“却生,怎么了?”
却生睁开眼睛,“仙侍传天帝的谕旨,说天庭有异变,命令我速速处理。”
“那你就快去呀。”只影说道。
却生摇头,“不行,我怎么能在此时离开你们?还是先把孩子救回来再说。”
往生玄帝却道:“以我之见,你还是先回去为妙,否则天界起了疑心,反而容易让二哥和小狐狸的事被发现。”
却生犹疑。
淮湮拍了拍他的肩膀,“却生,你还是去吧。因为处处偏帮于我,天帝早就对你起了不满之心,若非你功劳卓勋,他恐怕早就施个理由将你贬逐了。”
“老子才不怕……”
淮湮打断他的话,“你是不怕,我却在意,我牵累你太多,良心着实不安,你若想让我好过些,便快些回去吧。孩子的事你放心,我绝对会把他平安带回的。”
“唉,”却生叹了口气,“既然你如此执意,那我便先回去了。若是到时出了要紧的事,可千万来找我。”
淮湮点头,“一定。”
于是,在众人的坚持下,却生回到了天庭。
☆、第八镜(一)
浮罗太虚,乃西方皎月洒在天际之西的流光海,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虚体,亦是世间至阴至极之地。传言,这里是妖灵汇聚,魂灵徜徉的地方,非常阴寒邪恶。
浮罗太虚既非实体,内里自然空无一物,走在其中,恍若行进在一片淡黄流白的光芒之中,似水似雾,气氛诡谲而迤逦。
因为害怕,只影一直抱着淮湮的手臂。一股冷风吹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淮湮,这里好像突然降温了。”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收到答复。
只影偏头看去,竟发现自己手里抱着的是颗木桩。她大骇之下,放手。
“哈哈哈,只影,你终于来了,我可是等候多时了。为了好好迎接你,我专门为你开辟了一个空间。在这里,你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未来发生的事,如果你无法从情绪中抽离,你便永远也无法走出浮罗太虚。”一个刺耳的尖细女声传来。
只影熟悉这个声音。“你是朦宛!你在哪里?快出来!快把我的孩子交出来!”
然而只影得到的答复,只是一串渐渐变小,渐渐消失的讥笑声。
青草丘。
白云邈邈,青山绵延,碧水依依。
只影看着四周熟悉的景象,心内疑惑:我怎么又来到这里了?
脚下突然一阵酸软,只影跌倒在地,接着心口骤痛,她捂住胸口,腥咸的暗血从嘴里喷出,全身竟如被打散了骨头一般,抽紧发疼。
汗水模糊了眼睛,朦胧中,她好像看到了一大片银甲闪闪的天兵在挥舞着兵器,酒中仙在与他们对打,御珍仙君被他们围攻,似乎快要不敌的样子,梦令天君的手臂被利刃划伤了,而芷霖仙使的背后,一支□□正朝他的心口飞去……
不,不要伤害他们!
却生的嘶吼声震颤天际,蚀芈身上的新伤触动了旧伤,倒地不支。
往生玄帝力量庞大,天兵奈何不了他,然而他杀戒大开,正被众仙指责。
在天兵的围击下,镜子眼中突发的红光可怖异常,她变得几乎不再是她。
而淮湮,忽然摔到了她面前,猛地朝地上吐了一口鲜血。
只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心中的惊骇如滔天巨浪,磅礴的恨意不知从何处而生。她想触碰离她仅咫尺之远的淮湮,然而无论她如何努力,却始终碰不到他衣袂一角。
兰慕站在淮湮面前,笑得狰狞,他说了什么,只影听不真切,可她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他要淮湮杀了孩子,只要他杀了他们的孩子,他就肯放过他们这些人的命。
淮湮,不要杀孩子,要杀就杀我……
可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只影空张着一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动弹不得,全身上下,只有眼泪不断流下,疼痛的心依然跳动。
她看到淮湮对她的微笑,看到淮湮对孩子伸出的手……
不要!不要!不要!
……
“只影,只影,快醒醒。”
只影听到有人在呼唤她,抬眼,淮湮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啪——”
镜子、往生玄帝和却生,惊讶地看到只影扇了淮湮一巴掌。
只影盯着自己的手掌,似乎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一时惊慌失措,她双手轻揉淮湮的面颊,“对不起淮湮,我、我不知道……”
淮湮虽然也有疑惑之感,然而他明白浮罗太虚的诡异,所以即使发生了奇怪的事,他也不会过于惊讶。抱着只影,轻拍她的后脑勺,他安慰道:“乖,没事的,别怕。”
只影听淮湮如此说,想到他为了自己所受的天罚,心里更是懊悔不已。“对不起,刚才、刚才我听到了朦宛的声音。她来了,她就在这里。”
大家听只影这么说,立马提高了警戒。
洞房花烛明,红绸金灯影。
精致的雕梁画栋上挂着喜庆的红色织锦,紫檀桌柜上整齐地排列着三十六支鎏金红烛,从镂着花蕾的粉色纱帐里,可清楚地看到床上的鸳鸯绣被,轻快的乐声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而茉莉香花的味道则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镜子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静气氛,轻蹙秀眉,“吓人,突然就变成洞房了。”
往生玄帝看镜子一副傻呆傻呆的模样,不由得怜上心头,伸手揉了揉她毛绒绒的脑袋。
“朦宛。”只影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出声叫道。
众人随只影的视线望去,只见那女子着一袭宽摆阔袖的鸳鸯水漾嫁衣,单手支着头,侧身躺在紫檀木桌上,长长的红色流苏从她腰间倾泻到地面,有种说不出的妩媚风情。
与华丽厚重的艳红蟒袍不同,她遮住半张脸的黑发流泻如瀑,只斜斜地插了根簪晶青玉绿。
那是淮湮的随身之物。
“朦宛,我的孩子呢?”只影看到朦宛,急切地就要冲过去,被淮湮及时拦下了。
朦宛只淡淡地瞥了只影一眼,便又把目光放到了淮湮身上。“玉帝哥哥,别来无恙。”
淮湮直视着朦宛的眼睛,“朦宛,你乃天庭织作仙女,为何会在妖灵遍聚的浮罗太虚?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满身妖气,哪里还有一星半点仙女的风范?”
没想到,朦宛听后不但不以为意,还挑眉娇嗔道:“玉帝哥哥可真是偏心呢,当初你不肯和我这个仙女在一起,即使被整得死去活来,也还是甘心与你身边的妖女厮守,如今倒又来指责我变成妖女。呵呵,真是可笑。”
“住口!朦宛,我当日因为你陷害二哥而惩戒了你,没想到你不但不静思己过,反而变本加厉,下界作乱。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不把我二哥的孩子交出来,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往生玄帝横眉冷冽,气势迫人。
“陷害?什么陷害?”只影不解,抬头看向淮湮。
往生玄帝冷哼一声,虽是跟只影解释,眼睛却怒视着朦宛,“还记得你落入囚井,并遇到癸酉帝冰雕而险些遇害的事吗?后来二哥为救你而负伤。这些都是她作弄出来的。”
当年的真相被往生玄帝揭穿,朦宛却无甚所谓,她从头上取下簪晶青玉绿,深情地凝视着它,“当初,我就是用这根簪子,骗小狐狸跳下关着癸酉帝冰雕的囚井的。我又如何会想到,那场暗算,不仅没有弄死她,反倒促成了他们两个,哈哈,真是造化弄人啊。”
当年险些遭天敌毒杀,让小狐狸对陷害她的人恨之入骨,然而如今凶手就站在她面前,亲口承认当年的罪行,她却反而一点感觉多没有了。
唉,岁月何曾厚待过谁人啊。
朦宛冷冷地看着淮湮和往生玄帝说道:“你们觉得我不堪,可你们呢?你们又比我高尚到哪儿去?一个贪爱妖狐,一个恋慕精灵,就凭你们两个,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可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不管我们对错与否,你都不该拿孩子来撒火。”只影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见到孩子,心中的焦虑一点点增大。
“他无辜?你的意思是我罪有应得喽?我只不过和你们一样,爱上了一个人而已,凭什么我就该遭受这样的恶惩?”朦宛从紫檀木桌上下来,宽长的水袖一甩,适才她一直遮住的半张脸露在了众人面前。
她的右脸,布满了流着红色黏液的脓疮,而干燥的痂结犹如两条互相交缠的蜈蚣,恐怖地趴伏在她的面颊之上。那里还残留着淡红色的指甲印,那是她忍受不了痛痒而挠出的痕迹。
镜子吓得躲到了往生玄帝身后,而只影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刚好落在淮湮伸出的臂弯中。
看到他们的反应,朦宛的眼神黯淡地望向往生玄帝,冷硬的话语夹杂着仇恨。“往生玄帝,当日你以为你只不过是对我施以小惩,然而我却因此而法力暂失摔落下界。后来,我误入浮罗太虚,因为抵挡不住妖灵之气侵体,而身体腐蚀,仙气俱失,上千年的修行毁于一旦,你让我如何不恨?至于你们所谓的无辜,那我呢?我又何尝不无辜?”
淮湮和往生玄帝自此也无了话。
朦宛忽然发疯似的笑了起来,随后摇曳着袅袅的身姿,一步一步踱到淮湮面前,脸上的神情唯美而凄凉,“然而也无妨,做仙得不到你,做妖能得到你也是妙的。”
“你什么意思?”只影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你以为我沦落到这个地步,会如此轻易地就让你们一家团聚,合享天伦?”朦宛看着只影冷笑一声,“淮湮和孩子,你只能得到一个。”
只影妙目一瞪,神色凛然,“你有什么权力让我选……”
“选?”朦宛讽笑道,“小狐狸,你想多了,你并没有权力做这个选择,因为我已经替你选好了。”
淮湮凝眉,“你想怎样?”
朦宛伸出染着红色豆蔻的指甲,轻挑地戳戳淮湮的心口,凑近淮湮的耳朵,媚笑着说:“我要你,在这里陪我,永永远远。”
她的笑声,让在场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