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缝纫机回古代-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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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脱身(城)
何漾听了夏颜的口信,又听那报信人把情况说得凶险,顿时坐立不住,匆匆取了名帖就往王府跑。跑了一头一脸的汗,也来不及抹,拐到角门边给门子递了帖子,又使两个钱,门子才应了往里递。
不一会儿出来回说他家主子没空见客,何漾心头一阵急痛,正想着是否要往别处使力,就瞧见领着一众舞姬往外走的梅廉。
慈辉堂里,老王妃坐在上首,一脸威严,几个老小姨娘立在身后,大气儿也不敢出,姜王妃坐在下手,低垂着眉眼,盯着自己的蔻丹指甲瞧。
“外头可散席了?”老王妃没有理会跪在下面的女孩,问旁边的嬷嬷道。那嬷嬷答了一声“是”,老王妃又揉了揉眼穴。
“叫她们不必来拜见了,就说我乏了,”而后眼锋一转,一双虎目死死盯着夏颜,“我不同你多废话,这两件衣衫可是你做的!”
两件衣服砸了下来,其中一件正是替那蒙脸大汉做的,另一件湖蓝锦绣白虎罩甲则是从没见过的,夏颜心知这两件衣服怕是出了什么差错,只得如实答道:“回娘娘的话,这件黑底银纹常衣是民女做的,另一件却不知。”
“你好大胆子!竟敢送寿衣来!另一件衣裳你为何不肯承认!两套衣服是一齐送来的,难不成这件还是自己变出来的不成!”
夏颜一听寿衣,心就凉了半截,这时代的寿衣她见过,和这件并不相像,也不知这里有什么蹊跷。再一转念想到上面绣着的蒙文,心里隐约猜着这怕不是鞑子那边的丧葬衣?可眼下也容不得细想,只能尽快想办法撇清自己。
既然已经承认了是自己做的,再贸贸然说出冤枉的话,恐怕惹人嫌弃,当下俯首恳求道:“那件白虎罩甲确实不曾见过,可否容民女细看一回?”
见上头没有回应,便大着胆子把衣服拽过来,翻到衣领内侧,上头明晃晃缝着欢颜的标签,一颗心更凉了,这嫁祸之人准备着实充分。
但也不是无解,总有些蛛丝马迹能证明自己清白,端看这老王妃肯不肯听进了:“娘娘,这衣裳虽有欢颜的签号,可却不是民女做的,娘娘可以细瞧,这两件衣裳的针脚可有不同。”
“谁耐烦看你这些针头线脑的,这上面既有你铺子的名号,也算不得冤枉你了。更何况你也承认了这寿衣是你亲手制的,光凭这一点,打死你也不为过!”
老王妃正要发号施令,被下手的姜王妃温柔安抚住了:“母亲不必动怒,依儿媳看,这事儿怕没那么简单,既然牵扯到十年前的旧事,还是仔细些好,免得判了冤错官司,传出去也不好听。”
她给身边的乳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上前去把两件衣裳一通比较,垂手回道:“确实不一样,夏小娘这件衣裳针脚与众不同。”
机缝针脚与平缝针脚当然不同,缝纫机有梭子,面底线相勾,就算用剪子剪断了其中一截,要想用手掰扯开也是极难的,可平针缝只要剪断了线头,就整个都散了。
当然这些弯弯绕绕的话术说出来,养尊处优的老王妃也不一定听懂,可有了乳嬷嬷这句话,夏颜的底气就更足了:“还有送到贵府的时候,可有随附一张牡丹笺?”
“确实有一张笺子,只不是牡丹的,是梅花烙的。”
“那这里就有蹊跷,定是有人仿制的,凡是贵客在欢颜定制,民女一定亲手写祝词的,那笺子也是统一的牡丹花。”
“这倒是真的,上回这小娘子送给我们娘娘的包袱里头,就有这么一张,我亲眼查验过的。”乳嬷嬷立在下手,随着夏颜的话头接道。
虽不知道姜王妃主仆怎么会突然替自己说话,但此时夏颜的心里只有感激的份儿。
老王妃沉默了,揉着额角仔细思考着这里面的关窍,半晌,她才睁开一双疲惫的眼:“你的意思是有人嫁祸与你了?你可有凭证?”
夏颜听老王妃软化了口气,立刻抓紧机会道:“若说凭证确实不足,可也有些线索摸藤,请王妃允许民女同家兄见一面,或许能找出实犯。”
老王妃允了,夏颜磕了一头,提起裙子就朝外跑,两个丫鬟跟在后头都撵不上。穿过垂花门出了内院,与正在疾步徘徊的梅廉撞了个迎头。
“你可算出来了,到底发生了何事?”梅廉急不可耐问道,眼神将她通身一扫,见没有挨打才放下心来,“你哥哥在外急得不行,眼下怕是要去苏府求人了。”
夏颜把前因后果简单说了,又重点提了几个关键,才问道:“我送你的那些坠子,你可都送人了?送给哪些人可还记得?”
“旁人都没送,只送了几个教坊管事,与这又有何干系?”
“既是这样,人就在你教坊里头,你快去拦了我哥哥,到你教坊里拿人。”
“就这样贸贸然去捉贼着实不像,你可记得那人长相?”
“不好说,他蒙着脸,”夏颜此时出不去,来来回回踱步伤透了脑筋,那蒙面大汉来的时候,还有谁在旁边来着?突然灵光一闪,夏颜立刻揪住梅廉的袖子,“去我二叔家找芝姐儿,就是她瞧出那人腰间的坠子的。”
夏颜在王府门口等得焦急,两个丫鬟坐在廊下打哈欠,被寒风一吹背后凉浸浸的,俱都有些不耐烦,其中一人小声道:“不如把人捆了关进柴房去,等明儿个再提溜去领罚,眼下这个时辰,主子们都该歇下了。”
另一人点了点头,起身就要去压制夏颜。夏颜听见了她们的议论声,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那丫鬟吃这一记眼刀,立时愣住不动了。
正僵持间,门外传来一阵吵嚷,那丫鬟走到门口询问,得知是把人绑来了,立刻回身前去通传。
已是亥时,慈辉堂里还一派通明,广阳王下了宴席,坐在上首肃着一张脸,老王妃撑着身子,仔细听下头的何漾细细道出原委。
芝姐儿去了梅记教坊,果然认出了人。那人虽蒙着头脸,但一脸络腮胡子还是藏遮不住,芝姐儿再一比较他腰间的配饰,香袋、玉佩、荷包俱都一模一样,立马就确定了身份。当时就有人举报初十那日确实见他拎着一只欢颜的布兜回来的,可那人先还叫嚷着冤枉,被何漾带人塞住嘴,进屋一通翻检,终于翻出了那只布袋。
若是寻常布袋倒也罢了,这只布袋的料子和先前做的寿衣里子一模一样,都是夏颜从空间里挑选出来的暗纹碎花,天底下再找不出相同的,几下线索一串,就形成了一个证据链。
那人跪在地上,见无处抵赖,又被何漾几句话轮着恐吓,便止不住发抖,一边磕头一边告饶。这下还有何可说的,老王妃铁青着一张脸,逼问他另一件衣服是从哪儿得的,那人只一口咬死了说不知,那衣裳是有心人匿名捎给他的,他只需拿钱办事,便可多得一倍。
这话里漏洞百出,老王妃自是不信,只让人拿了下去棍棒伺候,后面审讯的事儿众人就不得而知了。平白遭了一场无妄之灾,夏颜觉着很是烦躁,但好在尽快洗刷了冤屈,那点子愤懑也淡了。老王妃面上过不去,勉强提了提精神,斥责了梅廉一通,说他有失察之责,又着人取了一套宝石头面来,就当是给夏颜压惊了。
夏颜当下也不客气,很是爽快地接了。经过这一通闹腾,直到子时才歇了,王府备了车马将他二人送回何家。
马车内两人相对无言,夏颜阖眼靠在车壁上小憩,突然掌心一热,低头一望,只见何漾攒着她的手细细摩挲,从指尖到腕口,轻轻拂过。
夏颜知他心中后怕,自己又何尝不是,至此时两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当下一反手握住了他,轻轻捏了捏,又合上眼昏昏欲睡。
翌日清晨,夏颜懒洋洋赖在床上,难得不想开铺营业,昨晚闹哄哄的,许多事来不及细想,眼下神思清明了许多,便仔细回忆着每一处细节。
凡是总要讲究动机,夏颜自认和相熟之人并无矛盾,那又有谁想将她置于死地?私人恩怨没头绪,那就只有生意对头了,夏颜想起那张行家才能写出来的尺寸单子,又想到刚过完年就出门讨债的梅老板,还有嫁祸之人偏偏就出在梅家教坊里……
若说是巧合也太不合理,哪有人年前不讨债偏年后去的,这不是明摆着触人霉头的事儿么。若说是有意躲事,那可真是心思缜密,这个套子怕是从一开始就想好了万全对策。
可这主谋千算万算也没料到,最后会因一个小坠子把人给揪了出来,更没想到还有个布兜成为铁证。那大汉怕也是起了贪小便宜的心思,见那袋子精致耐用,就自家留了下来,想来一个布兜也不值当什么,却没料到会被人强行进屋抄检。
还有许多疑点未解开,昨晚听王府众人话里的意思,这里头似乎还牵扯到一些陈年秘辛,虽忍不住好奇,可这种事还是离自己越远越好。
这次梅记教坊出了大差错,在梅家也引起轩然大波,梅廉趁势换了一批管事,原本派系林立的教坊,猛然间被箍得铁桶一般。可到底还是惹怒了广阳王府,自打那夜之后,梅记教坊就再也没入过王府的门。丢了广阳王府这块招牌,梅记在官家府邸中的影响也日渐式微,最后只得把全副精力投入到坊间。
第34章 过招(城)
过完元宵,何漾就要入京赶考了,此次南下路途遥远,至少得两月才能抵达。
京城价贵,租屋尤其不易,住客栈又太嘈杂,花销也不少。好在苏府在京城有宅邸,也有为官多年的亲戚可照应,何漾只需递上名帖并苏老爷的手书即可。
这次赶考的花费,小百两是少不得了,何大林一时还拿不出这许多,就想着去亲戚家借些,夏颜本想贴补上去,不料何漾挥了挥手,让他们不必操心,转头就把自己早年搜罗来的古玩贱卖了大半,将将凑齐了盘缠。夏颜雇了一艘船舫,收拾了两大箱细碎,又把几张十两面额的银票装在防水荷包内,缝于他的贴身衣物中。
赶考这日,一大家子并几个相熟街坊都来送行,夏颜煮了十来个鸡蛋散给同行的举子,又下水查看船舫是否结实,把自家做的黄布旗子插到船头,“奉旨会考”几个大字在风里招招摇摇。船篙一撑,漾起一道道波纹,何漾打头立在船尖,直到岸边人影缩成一个小点才收回目光。
三月里,皇家举行过亲蚕礼,养蚕缫丝的行当热火了起来,小芦河边的大小作坊家家支起了大锅炉,蒸笼里铺了厚厚的茧,有那技艺不好的,火候不及,蛾虫乱飞,很是惹得四周邻里骂咧。
芝姐儿在一家小作坊后院里来回奔跑,先将一篮子茧倒入滚水里煮了,待看火候足了便捞起湃在冷水里,她缫了两茧丝,丝线不够匀细,被大师傅拿梭子敲了手背,提到旁边好一通骂。
“来了也十多日了,光吃饭白浪费,今儿个你要是再缫不出好丝,趁早收拾包袱滚!”
芝姐儿摸摸被打红的手背,抹了一把泪又捡起一颗茧。
四月初,凌州城一派风平浪静。
出门“讨债”几月的梅老板终于悄无声息回来了,原本还当已经雨过天晴,不料早先按兵不动的广阳王府突然发难,把她“请”进王府三天三夜,后又派人把丽裳坊翻了个底朝天儿。夏颜挨挤在一堆看热闹的人群中间,猜测着她到底怎么得罪王府了。
梅氏一族在当地也是有名望的世家,梅老板虽早已守寡自立,可与母族还有诸多利益往来,他们断不能眼看着这只钱袋子出事,是以几大长老出动,竟去广阳王府把人带了回来。
这些秘事本是家族丑闻,梅廉不欲多说,可到底连累了夏颜遭难,这才不得不解释清楚。
“那老王妃是草原扎尔明部落的公主,本与老王爷育有一长子,奈何十年前坠马殁了,你瞧见的那件白虎罩衣,据传和当年世子出事时所穿衣裳极为相似,”茶馆里人声鼎沸,梅廉把一角酒喝尽,话也多了起来,“有那好事之人说世子属猴,本就与白虎相冲,是以都是这件衣裳惹得祸,老王妃对此深信不疑,这才触了她老人家逆鳞。”
夏颜想起这件事最后竟惊动了广阳王本尊,并亲自坐镇彻查原委,心头不禁升起一丝疑惑:“这些事难道还与当今王爷有瓜葛不成?”
不料这话刚出口,就叫梅廉唬住了:“万万不可胡说,叫人听见了又是一通折腾!”
他左右一张望,见无异常,才又压低了声音:“也有小道传闻,那衣裳上被人动了手脚,里头藏了一根绣花针,世子这才失手落了马。”
这就是了,怕是底下也有不少兄弟阋墙的传闻,可十年前王爷才多大,夏颜不信小小年纪就能下此毒手,端看姜王妃主仆尽力查明真相的态度,就知道这些年没少受这样的流言困扰。
“这些秘闻你家姑姑如何得知,还……”还敢拿来利用并打压别人。后面的半截话却没说出口,总得给梅廉留个面子。
梅廉听了这话哪还不知其意,又是羞愧又是歉然道:“若是有心自然能打听清楚,这次惊扰了妹子,梅某愧疚难言,往后妹子如有难处,梅某定当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得得得,大哥不必如此,这事儿本就与你无关,只有千日拿贼哪有千日防贼的,有人成心算计也是防不胜防,可我既吃了两次亏,再叫她拿捏第三回,那就是个傻的了!”
丽裳坊的乱子出了小半个月,形势总算明朗了。原先由丽裳坊打头的几项官造单子,都叫广阳王府褫夺了,各大小官员的家宴也不再见梅记的身影,坊间都传闻,这回梅氏一族同广阳王府算是彻底交恶了。
这日织云坊的白老板又一次登门拜访,前一阵子传言混乱的厉害,叫他一时不敢放开手脚定契,只得继续观望着,如今看来这丽裳坊怕是压不过风头了。
夏颜在阁楼上招待了他,红木茶几边驾着小炉子,咕噜噜滚着热水,烫了茶具泡上一壶好毛尖。
白老板眼神四下一扫,不禁暗暗点头。这小室虽微,器件倒全,大案桌上竹尺剪子针线俱都整齐,对面墙上的多宝格内各色布料码放得满满当当,少说也有上百件,还有那彩珠花头也都新颖别致。心下一思量,怪道这家小铺子能起来,光这些行头,也只有那积年的老裁缝才置办的齐全。
“夏老板,年前咱谈的事儿,您看……”
“白老板,年前是年前的价儿,年后自然该有所不同了。”夏颜品了一小盏香茶,慢悠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