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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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是真真正正的嫡孙女儿,凝烟在老夫人心中的位置就岌岌可危了。”
香草一听,蹙紧了秀眉,半晌不语。
程氏见她如此,怕她心生畏惧,不肯帮自己,忙笑着道:“你也不必太为难,只需替我好好引导凝烟讨老夫人欢心便可,你好好干,以后我定为你寻个良人配了,免了你终身为奴为婢之苦。”
香草一听,脸上飞起两大团红云,讪讪道:“姨娘说笑了,奴婢自然会为姨娘卖力。”
程氏嘉许道:“知道你忠心,以后自有你的好处。”心里却腹诽,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给你银子,你这贱人肯为我效命!别说笑了!
香草叹了口气道:“奴婢虽万死不辞,可姨娘也要想法子快快让二老爷将您扶正,到那时凝烟小姐便是方府如假包换的嫡长女了,大夫人的千金再怎么金贵也是嫡次女,对凝烟小姐的威胁就小了很多。”
这话正中程氏的软肋,她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和不甘,尴尬地笑了笑,又嘱托了几句便先走了,一路走一路想,香草的话也不无道理,自己若不能扶正,不论自己的凝烟有多会讨老夫人的好,与大夫人的女儿终究一个是庶一个是嫡,云泥之别、尊卑之分、贵贱之殊已是注定,又能翻起多大的浪来!
再者,自己虽然是个姨娘,也脱不开奴才二字,难不成自己一生为奴,自己的几个孩子也要在大夫人的孩子面前矮上一截?便是不为自己争,也要为孩子们争一争,吉祥如意四个小子也就罢了,凝烟出落的好容貌,且又聪慧,等将来因为庶女的身份嫁不了好人家,落得与自己一样为妾的下场,叫自己怎么甘心!
虽然自己这些年明里暗里跟二老爷提了几次将自己扶正的事,他却总是推三阻四不肯点头,也不知是何故,以前是自己在此事上并未十分的上心,再加上二老爷既没续弦,也没纳妾,身边通共只有她一个姨娘,虽无正室之名份,却有正室之实,二房里内宅锁琐碎的事哪样不是她说了算!因此也就没有把他往死里逼迫,现在情形这么急迫,便是撕破了脸闹上一场也要他就范!
程氏打定主意,坐在房里专等着二老爷,天黑透了二老爷才回来,程氏也不计较,忙命人传饭。
不过片刻,丫鬟们将饭菜在小几上布好,程氏舀了一碗当归枸杞羊肉汤给二老爷:“老爷快趁热喝了吧,这是妾身亲自下厨做的,冷天吃羊肉最是能祛寒补肾。”
二老爷接过来喝了两口,头也不抬地问:“有什么要求我的,说吧。”
程氏脸上的笑容一滞:“既然老爷这么说,妾身也就不拐弯末角,但妾身绝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咱们的女儿烟儿求二老爷。”
二老爷放下碗筷,抬眸狐疑地看着程氏:“烟儿?她不是老夫人亲自教养,会有什么事?”
程氏冷笑道:“老爷整日不知在外忙些什么,府里发生了什么老爷便如聋似瞎一概不知,大夫人今儿刚添了个千金。”
程氏的话尖酸刻薄,二老爷忍不住皱了皱眉,语气冰冷道:“那又如何?”
“以前是没有女孩儿,咱们凝烟才会庶出却被老夫人当嫡孙女养,可现在府里有了真正的嫡女,你说,咱们凝烟还会那么金贵吗?”
二老爷神情肃然:“你的意思是——”
“反正老爷早就没了夫人,又没有别的妾室,将妾身扶正如何?”程氏见他不言语,拿话激他:“便是看在妾身为老爷生了四男一女的份上老爷都应该将我扶正!更何况当年老爷也曾向妾身许诺,要爱护妾身一生一世,不受半点委屈,若不是因了老爷的誓言,妾身又怎肯嫁与老爷为妾,过着半奴半主的日子?”说罢,用帕子拭泪。
二老爷怔了怔,记起当年自己到程府拜访的时候,邂逅了待字闺中的程氏,那时她娇艳动人,两人擦肩而过,她的帕子不知怎的勾在了自己的革带上,被别的宾客发现,程氏当时羞不可当,一度寻死觅活以证自己清白,他怕闹出人命,又舍不得一朵娇艳的鲜花就此凋零,便头脑一热,当众承诺娶她为妻,可回家与方老夫人一说,被方老夫人断然否决,认为程氏的父亲不过区区一个七品县尉,家世不配他们永安候府,且程氏又是庶出,生母身份也不高贵,只是一商铺老板的女儿,若非要嫁进方家,只能为妾,程氏闻言,便要上吊自杀,方永庆当时被闹得心力憔悴,无奈许诺一生把她当宝,捧在手心里,便是后来娶了四品知府孙嘉勇的嫡女为正妻也不曾冷落了她,她还要怎样!
第六章 坏心
方永庆正想着往事,程氏推了他一把,怨念道:“怎么,姐姐去了好几年了,你还是放不下她?”
方永庆苦笑,孙氏活着时自己也没怎么恩爱与她,她过门不过一年暴毙身亡,死因有些蹊跷,自己也懒得去查,并且仗着候门的权势把想要讨个说法的孙府给压制住,自己什么时候将她放在了心上?程氏真不是省油的灯,太能胡搅蛮缠了!
他手支在桌子上,撑着头,闭着眼倦倦道:“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牵挂的?我不将你扶正,是因为你娘家。”
方永庆说完,没了胃口再吃晚饭,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程氏一听,脸色一黯,整个人迅速蔫了下去,她娘家在她出嫁一年之后,父亲犯了贪墨重罪,父亲、兄长都流放至岭南,后因水土不服,染了瘟疫,客死在了异乡,整个程家因此也彻底完了。
她不由自嘲一笑,娘家还未倒势之前,方家就很瞧不起自己,现在娘家垮掉了,自己还要求扶正,简直痴人说梦!
她回过神来,追了出去,一把扯住方永庆的衣袖,悲愤道:“妾身娘家虽然没了势,但妾身与你有着十余年的夫妻情份,这十余年的韶华竟换不来一个正室的名份吗?”
方永庆回头,见程氏脸上泪痕交错,心有不忍,皱着眉耐心解释道:“不是我不想扶你为正室,我这么多年不纳妾不续弦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怕你受委屈!但我真不能将你扶正。你以为原因是你娘家失势了么?若我有这样的心,也枉费了你对我的情。
你有所不知,你父兄那个案子还牵扯着派系的斗争,你父兄是属于二皇子刘康的阵营,虽然咱们方府并不选边站,可是因为许夫人的缘故,与太子刘骜有表亲关系,我若扶一个与太子对立的犯官之女为正室,恐惹太子猜疑。”
程氏万万没料到其中竟有这段曲折,一想到自己扶正无望,心灰意冷,颓然松开了手。
整整**,她都不曾安睡,就这么什么也不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凝烟从云端跌到泥地里,她怎么也做不到,她是她的母亲,就算拚尽了心机她也要为她铺出一条金光大道来!
第二天一大早,程氏特意去老夫人那里接了凝烟,带着自己的四位公子还有她娘家哥哥的遗孤程子辰,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许夫人住的慧兰苑,一是给许夫人道喜,二是来看若谖,三是探听口风,见机行事。
娘儿六个一进屋,便有一股冷空气闯入,若谖不满地看了一眼不速之客。
红梅白梅两个丫头很看不起程氏,碍于面子,还是给她斟水倒茶奉点心。
若谖冷眼看着,倒底娘亲是大家闺秀,挣扎着从**上下来,将刘氏的独女凝烟搂在怀里,陪着刘氏坐在席子上闲话儿。
叔叔家的四个小子,家吉、家祥、家如、家意便到榻上逗若谖玩,子辰站在旁边看着,见若谖乌溜溜一双纯净如晨露的眼睛盯着自己看,便对她灿然一笑。
若谖心中一动,眼前的小男孩不过五岁的模样,长得很漂亮,特别是那双眼睛,如子夜的星辰那样明亮、动人,只是灵动之中总有愁云缓缓地飘过。
若谖虽只有几天大,但毕竟胸腔里跳动的是颗十七岁少女的心,哪里耐烦理吉祥如意这四个熊孩子,何况还一个比一个长得猥琐,可惜刚出生的婴儿浑身无力,连爬也不会,只能伊伊呀呀地叫着,拼命地蠕动,不要他们恶心的手碰到自己。
许夫人正陪着程氏话家常,红梅提醒道:“小姐在嚷呢。”
许夫人淡淡的瞟了一眼,不以为意道:“小儿们玩乐,不妨事。”便不予理会,仍与程氏谈笑。
家吉露出了凶相,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对他三个兄弟说:“她娘暗着作践咱们的娘也就算了,连这才出生的小东西也敢给咱们脸色看,今儿不给她点教训她不知道我的手段!”
子辰回头看了一眼许夫人,小声提醒道:“大表哥,小心惹出祸来。”
“胆小鬼,用不着你动手!”家吉狞笑着向榻旁的高几看去。
高几上燃着一只红蜡,蜡油嗒嗒滴落,凝成层层叠叠的红,惊心动魄。
坏小子想干什么?
若谖心一沉,小小的身子早已被家安抱起,放在高几下。
若谖想叫,被家安一把封住嘴,他紧盯着屋内其她的人,将那支蜡烛往若谖的方向一推。
眼看红惨惨燃着的蜡烛将要落在脸上,若谖又能奈若何,只得合上了眼,静等着灾难的降临。
只听耳旁叭嗒一响,随后一声惨叫,若谖睁眼一看,那只蜡烛不知怎的,落在了子辰的一只手背上,娇嫩的小手烫起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水泡,他紧紧咬着唇抵死忍受着酷痛,一旁的家祥因为有几滴蜡油飞溅到他脸上,正在大呼小叫,家吉恨恨地看着子辰。
屋里的大人们闻声全来到榻前,许夫人一把抱起若谖,未及问话,屋外小丫头报:“老夫人来了。”
红梅白梅忙开门迎接,屋内的人除了若谖全都低头垂手侍立,便是家祥也只是捂着伤处,再不敢叫唤。
老夫人进得屋内,凛厉的眼神缓缓扫过众人的脸庞,在席子上坐下,沉声问:“刚才何事喧哗?”
程氏一听,马上变得局促不安起来,手脚都没地方放。
许夫人这时已检查过若缓,除了面露惊恐,身体无恙,悬着的心已经放下,微笑着回禀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孩子们玩不小心碰翻了蜡烛。”
红梅嘴快道:“幸喜没有烫到小姐。”
许夫人低喝道:“多嘴!主子说话几时轮到你这个奴才插嘴了!越大越没规矩了,自己去周大娘那儿领嘴巴子去!”
红梅慌的跪下:“奴婢再不敢了!”
老夫人忙叫人抱了若谖亲看了一遍,确实完好无损,紧绷的脸色放松,将若缓交与前来喂奶的奶妈,看着红梅冷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五一十细细的说来。”
第七章 嫁祸
程氏已是瑟瑟发抖,站立不稳,好像随时会倒在地上似的。
红梅正待开口,家吉猛地推了子辰一把,他比子辰大好几岁,将子辰推得往后趔趄着站立不稳,摔倒在地,脑袋撞在了额顶发际处,顿时殷红的血从头发里潺潺地涌了出来。
若谖吃惊的看着家吉,没想到一个不过九、十岁的孩子出手会如此狠辣。
“都是你!”家吉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可惜生来猥琐,画虎不成反类犬,“是你把蜡烛撞倒,才吓着谖妹妹,烫伤家祥的!”
子辰脸色一变,眼里风起云涌,似要争辩,目光扫过程氏发白的面孔,竟如霜打的茄子,整个人蔫了下来,垂下的眼睫毛将悲愤隐忍。
若谖心里莫名一疼,紧紧瞅着他。
他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眼冲着她微微一笑,仿佛在说,我没事。
流了那么多血还说没事,傻子!
若谖也回了他一笑。
白梅走过去帮他收拾伤口。
老夫人由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满脸鄙夷地冲着程氏骂道:“我们方家也是太心善了,容着你养着别姓的黑心小杂种也不理论,你不说管管,还任由着他胡作非为!今儿幸亏没有伤着丫头,不然定要你们好看!”
程氏忍气吞声,上前踢了子辰几脚,骂道:“该死的孽障,谁准许你爬高台了?还不快滚!难道还嫌闯的祸不够!”
一个仆妇忙带了吉祥如意和子辰先离开了。
程氏偷偷碰了碰凝烟,凝烟忙走到老夫人跟前,摇着老夫人一只臂膀撒娇嗲声嗲气道:“老祖宗千万不要动怒,免得伤了万金之躯。”说完,便像往常一样直着身子,眼巴巴地看着老夫人,等着老夫人笑着夸她几句。
谁知老夫人挥了挥手,淡淡道:“行了,行了,玩去吧。”
凝烟回头看了一眼程氏,她刚堆起的讨好的笑容僵在脸上。
许夫人向老夫人福了福身子,歉意道:“媳妇儿未曾给婆婆请安,婆婆倒来看媳妇,真是折媳妇的寿了。”
老夫人脸变得非常快,含笑嗔道:“你也太多礼了,若月子期间还想着跑去给我这个老婆子请安,就不怕吹了风,落了病根?尽孝是好的,但总要顾着自个儿的身子。”
说话间,早有丫鬟将许夫人扶着,在席子上放了块厚垫子让她坐下。
许夫人笑着说道:“媳妇身子壮,哪就那么容易生病?”
老夫人笑意盈盈道:“你以为我是来看你的?我是来看我的宝贝孙女的,快把丫头给我看看!”
红梅忙将若谖递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满意地看着怀里的小人儿,问道:“我依稀听到家吉叫她谖儿。”
红梅嘴快,抢着道:“小姐先不叫这个名儿的,老爷给取名叫湄伊,夫人说好是好,只是太艳,不若叫若谖的好,出自诗经的某句,”红梅敲了敲脑袋,报赦地笑了一下,“奴婢答不上来了。”
老夫人笑吟道:“可是焉得谖草,言树之背?”
“是是是!”红梅小鸡啄米般点头。
老夫人神色颇为欣慰:“难为你家夫人这般有心了。”
许夫人欠了欠身道:“媳妇也没做什么,只是老夫人偏爱罢了。”
程氏在一旁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凝烟看见众人都围聚在老夫人身边逗弄若谖,她也想去凑热闹,刚准备起身,耳朵便被人用力拧了一下,疼得她呲牙裂嘴。
“怎么?你也想去爬高台了?”程氏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讥讽,凝烟捂着发红的耳朵,欲哭不敢哭。
门外有丫鬟报:“燕姨娘屋里的蝶舞给老夫人请安来了。”
众人都准备着从老夫人身边散去,却见老夫人置若惘闻,便都依旧讨着老夫人欢喜。
蝶舞走进来,跪下,磕了个响头道:“燕姨娘身体抱恙,特命奴婢给老夫人请安。”
众人本来都欢声笑语,这时全停了下来,老夫人都似根本没听见,看着谖儿眉开眼笑:“瞧这乌溜溜的小眼珠多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