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娇-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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踌躇了好一会子,走出房门打了一盆水来,走到凝烟跟前,小心翼翼道:“小姐,洗把脸吧。”
凝烟勉强止了哭,将手伸进铜盆里,指尖才一碰到水,勃然大怒,一脚踹在香草的腹部,将她踹倒在地,铜盆倒扣在她身上,衣服全都湿了,她惊恐地看着面目狰狞的凝烟。
凝烟冲她咆哮道:“连你这个贱婢都敢欺侮我吗?竟然敢端冷水给我洗脸!”
香草张了张嘴,想解释,今非昔比,为了节省费用,家里的奴才们能卖的都卖了,只留下她和拾花拾叶。
拾花拾叶既要做洒扫的粗活,还要做一家大小主仆的一日三餐,更要兼顾侍候程氏,忙的几欲飞起,哪有时间保证厨房里总有热水?
况现在是夏季,用冷水洗脸也无防,小姐实在太能作了……
但最后,她终究一个字也没说,小姐是从不听人解释的,越解释她就越恼怒。
只得自己爬起,将地上的水收拾干净,又亲自去厨房烧了热水,重新端了洗脸水进来。
凝烟这才满意的洗了脸,神色也好了许多,不似先前戾气深重。
到了将近吃晚饭的时间,凝烟重新梳妆,看着空空如也的首饰盒,脸色又暗沉起来。
香草提心吊胆地插了两朵绢花在她头上,思忖了半天,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凝烟在镜子里把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柔声道:“刚才……踢痛了你没有?”
香草见她问,强笑道:“小姐能有多大的力气,踢得痛奴婢?不碍事的。”
凝烟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道:“这就好,才踢完你我就懊悔不已,原谅我当时又怒又伤心,实在太冲动了。”说罢,看着菱花镜里的香草。
香草笑笑没说话,凝烟眼里闪过一丝恼意。
打扮停当,凝烟来到了正屋宴息处,看见父母和几个哥哥已经围着胡桌坐下。
程氏见了她,格外亲热,拍拍自己身边的席子,道:“乖女儿,坐娘身边来。”
凝烟有点奇怪,娘亲虽然最疼的是自己,但并不是个热情的人,她这样有点反常……
她挨着程氏坐下。
拾叶、拾花端着饭菜进来。
凝烟懒得去看是些什么菜肴,鼻子却闻到鸡汤的香味,不禁疑惑,自从一家大小被赶出永安候府,自家就一直粗茶淡饭,母亲今日怎肯舍得做鸡汤?而且还是乌骨鸡!
家吉四兄弟几日没沾荤腥,一见有鸡汤,登时眼睛都亮了起来,几双筷子齐刷刷直奔鸡汤而去。
程氏用筷子把吉祥如意的筷子打飞,道:“这是特意做给你们妹妹吃的,谁都休想喝一口!”
四兄弟一听,全都悻悻然。
第八十六章 探问
家吉不满讥讽道:“坏事做绝的人竟然会有此殊宠,天理何存!”说罢,连饭也不吃,气愤地放下筷子离去。
凝烟知他还在为自己给他假首饰生气,心里不屑腹诽,只出那么一点力就想要真首饰,心也太贪了!
晚饭刚吃完,许夫人忽然大驾光临,一家大小全都静默看着她,不知她所为何来。
许夫人仍一如继往笑的温婉,柔柔看着凝烟道:“烟儿,伯母想到你房里说说话。”
两人在众人各种猜测的目光里离开。
进了房,坐下,许夫人对红梅道:“拿来。”
红梅把抱在手里的一个雕花木盒放在几上,许夫人当着凝烟的打开,竟是满满一盒赤金首饰!又打开几个包袱,里里是几身簇新的罗裳。
凝烟顿时像饿狗看见肉骨头,两眼冒光,惊喜溢于表面,只听许夫人怜悯道:“一个女孩儿家没几件首饰、没几身漂亮衣服怎么行?何况过几天是你订婚的大喜日子,更不能寒酸,这些虽没有老夫人的好,将就穿戴吧。”
“伯母——”凝烟见许夫人不计前嫌来看她,还送她这么多首饰衣裳,立刻抓住机会,撒娇装可怜,一头扑到许夫人的怀里恸哭起来,“烟儿愿一生为奴为婢侍候您,求伯母不要把烟儿嫁给一个奴才!那样还不如叫烟儿去死!”
许夫人轻抚着她的秀发劝解道:“你自己做的傻事我帮不了,别说你谖妹妹对你不好,幸亏她鬼精灵,想出这么个好主意保住你清白,休要提死呀活的话,你做下那等丑事,按惯例是要沉塘的,真到那一步你敢说你不怕死?何况即便死了,也是个臭名声,只怕做鬼都会被人戳断指梁骨,还不如听从谖儿的安排等及笄之后嫁给青砚,丑事也就不丑了,只是以后日子苦些罢了。”
凝烟直到此时方才得知自己落到如此田地全是若谖背后手脚,在心里更是对她恨之入骨。
许夫人扶正凝烟,拿出帕子替她擦去眼泪,惋惜道:“好一个美人胚子,竟要下嫁一个奴才,怨不得你会哭。”
只一句,更是挑起凝烟心头的委屈和对若谖的深仇大恨。
许夫人见她止了哭,想必情绪稳定下来,遂站起来要走:“烟儿好好休息,别再胡思乱想了,只要伯母得空了就来看你。”
凝烟慌忙起身,从后面喊住她道:“是不是因为烟儿那些错事惹老夫人恼恨,所以老夫人才把我的首饰全收走了?”
许夫人已走到门口,闻言停住脚步,侧着脸,沉吟良久,道:“老夫人向来不是小气的人,怎会跟个孩子计较?又岂会为那些过错收了赏给你的珠宝首饰?”
凝烟聪慧,忙擦了眼泪追问道:“那又是为何?”
许夫人笑笑,道:“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凝烟知她不肯说,也不强问,抱歉道:“伯母特特的跑来送了这许多金饰给烟儿,却连口茶水也没喝就要走,叫烟儿如何安心?”
许夫人转身淡淡一笑,道:“你并非心善之人,我这么做只是想要你放过谖儿罢了,一则她是我的女儿,我不忍她被人无端陷害,二则——”她意味深长上下打量了一遍凝烟:“你也斗不过她。”话毕,留下凝烟杵在原地,款款而去。
凝烟站了会子,转身来到梳妆台前,看着满满一盒金饰,虽不及自己原有的百分之一多,但有总胜于无,心塞的症状减了不少。
她一件件拿起来看,嘴角擒着一个冷酷的笑:“就这点东西想要我罢手?许夫人,你梦没睡醒吧!我斗不过你那宝贝女儿?”她冷笑了几声,眼里冒出凶戾的光,“就凭她今日推老娘入火坑,老娘也要拚此一生斗死她!”
又想起许夫人临走的话,明明意指自己的珠宝被没收另有原因,而香草似乎是知情的,她却不肯说。
恰香草奉了茶进来,见凝烟脸色难看,陪着笑解释道:“不是奴婢做事迟滞,等夫人走了才知进茶,实在是红梅姐姐守在门口不让进,大概是夫人有机密事要跟小姐说,怕奴婢们打扰吧”说着,将茶递与凝烟。
凝烟接过茶来,防备的上下打量了香草一眼,问:“姐姐,你可还对我忠心?”
香草一愣,小姐怎么突然这么问,忙讪笑着道:“小姐这话说的,自奴婢服侍小姐那日起,就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又怎么会不忠心于小姐?”
凝烟假笑道:“这就好,”她抬起双眸,犀利地盯着琥珀,声音里含着几许冷酷:“我且问你,老夫人为何收走我的首饰?——你若说实话呢,我就相信你对我是忠心耿耿的,否则——”她拉长声音似笑非笑道:“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谁心里想什么?”
香草心一寒,自己对小姐这般掏心掏肺,竟惹小姐猜疑,怪道宝珠瑞珠都说小姐为人虚假,除了她自己她谁也不信!
当下说道:“不是奴婢不说,说出来只怕又是一场闹腾。”
凝烟道:“闹腾不闹腾是我的事,你尽管讲。”
香草只得把曾氏怀疑老夫人给凝烟假首饰若老夫人动怒的一段和盘说了出来,凝烟咬唇不语。
送走许夫人,程氏立刻赶到凝烟的闺房想问问凝烟夫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好处给凝烟?应该是后者,阖府上下谁不知夫人最是怜贫惜老的,她又怎忍心看着凝烟如此落魄!
家吉也尾随其后,想跟去看有没有什么捞头,几天没进赌场又没嫖,浑身难受的紧!
凝烟主仆二人见她母子两进来,立刻噤了声。
香草看了家吉一眼,脸一红,低下头来,道:“奴婢去准备茶水。”说罢,匆匆出门。
经过门口的时候,家吉偷偷拧了她屁股一把,香草羞不可当,夺门而逃,只希望刚才那一幕没被人看到。
程氏背对着门,自然不曾注意,凝烟正对着门,一切尽收眼底,她内心诧异,却只当没看见。
程氏视线一扫,看见梳妆台上整整一盒金首饰,高兴地疾步了过来,两眼放光地摩娑着那些金饰,惊喜地问道:“这些是许夫人给的?”
第八十七章 争吵
凝烟见不得她见钱眼开的模样,觉得丑陋无比,却不知她刚看到这些金饰时也是这副表情。
有句话说的好,有其母必有其女
她嫌恶地皱着眉,淡淡地:“嗯。”了一声。
程氏整个人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丝毫未曾留意凝烟对她这个亲娘的鄙夷,感慨道:“许夫人待你终是不薄的!”
凝烟在心里冷嗤,许夫人最爱装大善之人,对谁不是这般,有什么好感激涕零的!
家吉听说有金饰,马上如饿狗抢屎一样扑了过来,抓了两把手饰在手,喜笑颜开道:“妹妹既发了财,就应分哥哥一些!”
凝烟视财如命,见状忙急红了眼奔过来抢夺回去,伶牙俐齿斥责道:“你和娘亲害我首饰被老夫人收走,你们不说就当我不知道了么?现在还来抢这些!太卑鄙无耻了!”
家吉被她说到痛处,恼羞成怒,甩了她一个耳光,恶狠狠道:“要论卑鄙无耻谁能强过你去!大夫人对你也算是恩重如山,你竟也可以像疯狗一样对她乱咬一通!我是你亲大哥,你照样能六亲不认算计我!”
家吉是成年男子,长的又高壮膘悍,他那一掌凝烟哪里经得起,趔趄着重重摔在地上,半边脸刹时肿的老高,嘴角溢出血来。
程氏看着心疼,急扶起凝烟,先喝住家吉:“你少说两句!”又心虚地对凝烟道:“你的首饰被老夫人收走,实与我和你大哥无关。你又不是不知那个老不死的,谁能光耀她方家的门楣,她就对谁和颜悦色,你现名声不好,将来只能嫁奴才,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她怎肯再把那些首饰留与你?自然找个借口拿回去了。”心里却暗暗纳闷,她一再告诫全家上下,凝烟首饰被老夫人收回的原因切不可传到凝烟耳朵里,她又是如何得知的?
凝烟猛地甩脱程氏,手指着她的鼻子,凛冽地看着她道:“你少在我面前花言巧语,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香草什么都告诉我了!”说到这里,冷哼一声,斜睨着程氏道:“我就说你怎么那么好心,特意煲了乌鸡汤给我喝,原来心中有鬼!”
程氏被她说的火起,冷笑连连道:“我对你没有好心?我可曾把你当炮灰过没有!你却是六岁的时候把你亲娘当炮灰过!便是今日这事,如果你之前不拿假金饰骗你大哥,我和你哥又怎会阴差阳错让老夫人动怒收走你的金饰?你永远只会恨别人,以为别人在算计你,你却从不检讨你心有多歹毒,连亲人都算计!活该被你的贴身丫鬟出卖!”
凝烟正欲反唇相讥,听到最后一句,一愣,抓住程氏的胳膊急问:“你说什么,谁出卖我?”
家吉嘲笑地凉凉地看着她,轻飘飘道:“你的贴身丫鬟香草咯!”
凝烟一听,身子冷了半截,她之前的猜测原来都是真的!
门外“咣当”一声,好像茶杯茶盘掉地的声音。
凝烟厉声喝道:“谁在外面?”
众人都向门口望去,香草低着头一点一点出现在门口,她裙摆鞋面全是水渍。
凝烟一看是她,登时如发疯的母狗一样扑了上去,拔下头上的银簪,对着她一顿狂戳,边戳边破口大骂:“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婢,不得好死的贱人,竟敢出卖老娘!老娘这就把你卖了做粉头,让你卖个够!”
香草边哭边躲,申辩道:“小姐,奴婢真没出卖过你!奴婢若出卖小姐,后代男的世代为偷,女的世代为娼!”
凝烟自小娇生惯养,此时已打累了,又听香草发这样的毒誓,暗忖,也许中间真有误会也说不定,便停了手,表面看来好像她给了香草一个天大的面子似的。
她恶狠狠盯着她,气喘吁吁冷冷道:“那为什么娘亲和大哥都说是你出卖我?”
凝烟故意抬出程氏和家吉,让香草和她们母子俩对撕,她在一旁既可以看戏,又可以让他们撕出真相。
什么父母亲人、闺中密友,谁动了我的利益谁就该死!
香草闻言,如六月飞雪,紫涨着脸扑通一声跪在程氏和家吉面前,哭道:“夫人!大公子!你们可不能这么冤枉奴婢呀!”
香草出卖凝烟的事程氏是听家吉说的,真假她不敢肯定,因此没有吱声,只拿眼看着家吉。
家吉歪起一边嘴角,色迷迷地俯视着香草,一面用脚蹭着香草的胸脯,一面道:“躲在谖儿房间里帷幔后供出我和烟儿的那个女子不是你又是谁?你这个小表砸,以为不露脸我就认不出你的声音了?”说到这里,他忽然淫笑起来,回味无穷道:“你在我耳边喘成那样,你说,我能听错你的声音?”
香草双手交叉护住胸口,羞愤交加断然道:“那个人真的不是奴婢!”
家吉脱口道:“你说不是你,那你那个时候在哪里,可有人证?”
香草见问,一时窘住,说不出话来,只瞪着眼睛看着众人。
凝烟故意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温和道:“只要你回答出我大哥的话,我就相信你。”
香草内心挣扎了片刻,才道:“奴婢有人证,但是奴婢不能说。”
凝烟一言不发,冰冷地移开目光,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浪费。
家吉讥讽道:“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你那个时候在偷情?”
香草百口莫辩,将牙一咬,道:“奴婢只能说奴婢真的没出卖小姐,若你们不信,奴婢以死证清白!”
凝烟冷冷地看着她,心想,老娘玩烂的招术你拿来玩,想骗住谁呢?
香草缓了一缓,见众人都无阻拦之意,心中冰寒一片,将眼一闭,狠命向墙撞去,忽听一个声音疾呼:“不要!”一只胳膊已被人拽住,狠命往后一拉,身不由己的倒在一个人的怀里。
她抬眸一看,正如她心中所猜,是家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