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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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玠一脸懵逼,哈?
卫璪私下里算过一笔账,若他认下救驾之功,那他能够蒙荫给弟弟的仅仅是亭侯,可他弟弟已经是郡侯了,亭侯能有个毛线用。想让弟弟升级,就必须另辟蹊径。
如今晋惠帝所说的,便是枣哥的“另辟蹊径”,他把他之所以会赶过去救驾,都对晋惠帝说成了是他弟弟的神机妙算。有时候救驾不只需要依靠武力,也需要脑子。
晋惠帝歪头看向卫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仲宝骗了朕?”
“没有,只是有些震惊陛下竟然知道了。”卫玠当然不能让卫璪背上“欺君”的罪名,他哥这个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的套路真的很要命。
“做好事不能不留名哒,太过谦虚就是过分骄傲了哦。”晋惠帝继续“语重心长”的对卫玠说。
卫玠:“……”好生气哦,还要保持微笑。
晋惠帝重新把儿子司马顼推到卫玠眼前,总有一种家长带孩子初次上学见到老师的既视感,晋惠帝还无师自通了最标准的客套话语:“那以后阿顼就拜托给小娘多多照顾啦~”
团爷也跟风,从卫玠腿上跳下,叼起它的“小太子”,直接就放到了卫玠眼前,昂着头,做了个和晋惠帝截然不同的贱贱的表情,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样子就好像在对卫玠说,这是我的儿砸,以后就把你拜托给它了。
一面是拜托,一面是被拜托,卫玠的内心是崩溃的。他只能一边哄孩子,一边撸猫。其实蛮幸福的,嘿嘿。
小太子很乖,任卫玠摆弄;小猫不乖,抓咬的厉害,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团爷一个眼神过来,小猫立刻就怂了,在卫玠掌下要多老实有多老实。卫玠觉得自己就是坐拥三宫六院的人生赢家,偶尔还能摸摸大老婆、婆……
大老婆灵巧的躲了过去_(:з)∠)_团爷还是不太喜欢给丑丑的男性两脚兽随便摸呢。
卫玠接受了当太子老师的现实后,就带着太子去找了卫璪。
“老师教你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有参与感。”
“参与感?”太子抱着“小太子”,颠颠的跟在卫玠身后,仰望着自家老师一身广袖宽袍,行云流水的走过曲折的廊下。
卫璪已经彻底放弃了和儿子培养感情,他越是激动,他儿子越是往后退,他也没办法,只能先投身到他比较熟悉的事业里,聊以慰藉受伤的心灵。此时,卫璪就正在继续发挥着他后勤的作用,安排各路人马,对北邙各个世家送去联络的拜帖,准备清点人数,登记造册,为反攻洛阳做着准备。
看见卫玠来,卫璪好开心的。
卫玠却不开心,他问卫璪:“为什么要对皇上说那样的话?”
枣哥早就料到他的事迹很快就会败露,倒也不慌不忙,只是看了眼小尾巴一样的真太子和“小太子”。
卫玠表示,这种事不用瞒着太子。不告诉晋惠帝,是因为害怕晋惠帝守不住这个秘密。但太子不一样,他已经大了,心智也比实际年龄更加成熟。
最主要的是,卫玠想要太子从小就明白一件事,你是君,我是臣,我有什么事都不会瞒着你。
果然,因为貌似知道了一个秘密,太子心里对和卫玠变得更加亲密,因为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卫玠也有需要他来帮忙的地方。
这种使命感,是太子很喜欢的一种状态,他对于掌握别人的一切,有一种天然的欲望。
等再大点之后,太子就会明白,这个秘密之所以让他觉得和卫玠更加亲密,是因为他这样算是掌握了一个卫家不能对外言说的弱点,对于帝王来说,他其实不怕臣子有这样那样的小缺点,真正的完人才会令他忌惮。
如今嘛,单纯的太子还只是觉得自己的满足,是因为能够与卫玠同仇敌忾:“我会替老师保守好秘密哒!”
卫璪见太子表了态,自家弟弟也不阻止,就只能顺应了大多数人的意愿。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这才放心的和卫玠解释了起来:“我给你这个功劳,当然是因为你比我更需要它。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我未来注定是要继承祖父的爵位的,我天生就是开国县公,我并不需要更大的功劳和爵位来加重自己的分量了。那不是筹码,是催命符。”
卫家已经够功高盖主的了。
“难道卫家一门两公,就不惹人眼了吗?”卫玠反问。
“惹啊,可是谁都知道你的公爵位不会往下传。”卫玠和拓跋六修的事全天下都知道,以大家对卫玠的了解,基本都已经默认了卫玠情深一片,肯定会坚持不婚。也就是说卫玠不会有嫡子,哪怕将来过继子嗣,爵位也有可能会被朝廷收回去。这样的卫玠又什么好忌惮的呢?
枣哥觉得自己特别机智,把功劳分散一下,大家都有的赚,总比全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被枪打出头鸟来的划算。
“而且,我也不是把功劳全部不要了啊,我没那么高风亮节。”卫璪对弟弟补充道,“救驾之功我肯定也有份啊,就像是阿贤一样,只是首功是你的。”
卫玠再问:“那你为什么不提前找我商量?”
“找你商量你会同意吗?”枣哥给了弟弟一个“你484傻”的眼神,在外这些年,他的智商早已经升级,不可同日而语了好吗?
太子听的十分忘我,一张小嫩脸上全是对卫璪的崇拜,原来还可以这样坑人。
卫玠:“……”别被我哥乱教啊啊啊。
接下来的几天,卫玠连续带着太子参与了多次对洛阳城之战的部署会议,怒刷了一把存在感,让大家从一开始的不知道太子在这里干嘛,变成了后面的觉得太子在这里才是理所当然。
“如果你让他们把你当做小孩看,那你一辈子就是个小孩了。”卫玠对太子如是说,“我比我大兄(卫瑜)和阿兄(卫璪)小很多,却比他们更早的跟着祖父与父亲参与了卫家大小事务的决策,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与其说卫玠是在教太子,不如说卫玠是在把他过去成功的经验分享给太子。
卫玠能获得卫家一应事物的话事权,就是从他坚持出席卫家每一次的家庭会议开始。人是有惯性的,当大家默认了卫玠是这个圈子里的一份子之后,那么不管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们都会习惯性的算上卫玠一个,卫玠这才能一点点在家族里站稳脚跟,早早的找到属于他的位置。
这个策略很成功。虽然也有“卫玠有和卫老爷子、卫爹一样的金手指”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依靠卫玠自己的努力。从无关紧要的小事,到涉及到朝政的大事,卫玠一步一个脚印的争取到了他作为这个家庭一份子应有的权利。
他不是非要在会议上发表什么、主张什么,但他需要有参与权、知情权。
太子如今也是这种情况,你要是期待着太子能提出来一个多么精妙绝伦的办法吧,那纯属扯淡,太子年龄太小,无论是经验还是日常能够接触到的知识面,都不足以让他在一个人精扎堆的会议中一鸣惊人,贸贸然的高谈阔论,反而会适得其反,在重臣心中留下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莽夫形象。
可这并不代表着太子就不应该参与这些会议了,少说多看多参与,旁观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个学习和积累经验的过程。
当太子的level提高到一定程度之后,他就可以试着下水,迈出他政治生涯的第一步了。
无论如何,首先要有存在感。
卫玠当年的敲门砖,是他与长辈一样的金手指;太子的敲门砖,则是卫玠。卫玠就像是当年带着兄子卫崇一样,走到哪儿都带着太子,并严格按照尊卑等级,事事以太子为先,在潜移默化中,就无形拔高了司马顼给人的印象。
卫崇甚至有点吃味,他也想跟着他三叔,可惜他阿娘庾氏最近给他下达的任务是和他阿爹卫璪培养感情,父子俩基本就是在互相折磨,互相伤害,彼此都很崩溃。
卫玠和武贤法师倒是在背后,默默给了自家嫂子一个赞,干得漂亮!
拓跋六修看太子的眼神却越来越危险了,打扰别人谈恋爱,是要遭雷劈的!
第199章 古代一百九十六点都不友好:
其实,哪怕没有太子、卫崇和团爷父子这一群已经不能用电灯泡来形容而是应该说LED投射灯的存在,卫玠也并不会有心情和拓跋六修做些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他一家都在隔壁不远处的洛阳城里生死未卜,他在这边你侬我侬,怎么想都不太对吧?不是说卫玠非要逼着谁谁谁和他一起悲伤,而是他自己提不起劲儿来。
卫玠以前看小说总会看到类似的情节,不管是男是女,只要主角遇到很悲伤的事情,那总会成为促进主角感情突飞猛进的契机,有些很适合,有些却会很膈应人。
好比女主(男主)父or母or兄弟姐妹遇到险情,九死一生。
CP来安慰、来帮忙……这样的情节可以有,很暖,还很有安全感;但是安慰着安慰着就来了一发什么的就很让人懵逼了,说好的十万火急呢?时间紧迫可以更有禁忌感是吗?
说实话,种马文卫玠还是很喜欢的,但一看到种马男主打着安慰的名义上妹子,他就想弃文。
安慰分很多种,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负距离?到底是谁比较爽?
拓跋六修也深知卫玠的这个爆点,以前在现代的时候不知道听卫玠吐槽了多少次,所以这次他一直表现的都很低调。讨没讨到卫玠的欢心不知道,反正王济、卫璪以及武贤法师看拓跋六修的眼神确确实实是柔和了一些的,那种看到未过门的弟媳是个知书达理、贤妻良母的人儿的欣慰感,让拓跋六修无语凝噎。只能自我安慰这也是一种承认,总比远在荡阴的世龙兄。
某日,忙里偷闲,卫玠趁着四下无人,悄悄踮起脚尖,快速地亲了一口拓跋六修坚毅的面容,还把拓跋六修宽大厚实的手掌打开,在放了一块方方硬硬的东西后,重新合上了拓跋六修的手掌。
“辛苦你啦。”卫玠笑眯眯在拓跋六修耳边留下这么一句,然后就状似寻常的走开了,那边太子和卫崇已经找了过来。
直至卫玠消失在迆逦黄昏、景阳钟动之下,拓跋六修才缓缓摊开了自己的手掌,看到了掌纹之上包裹在油纸里的蜜饯。用蜜来浸渍的甜食是中国古代独有的,三国时代就已经有君主互相赠送蜂蜜,晋朝时有人写“繁布金房,叠构玉室”,甜味的时间会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纸背上还写了一句蝇头小楷——乖,官方给你发糖。
拓跋六修看着那张纸痴痴笑了好久,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将蜜饯含到了口里,重新郑重其事的折展了糖纸,珍视的放入了离心口最近的内衬口袋里。又回味了一会儿卫玠的亲亲之后,拓跋六修才垂下头,不慎满足的低喃了一句,发糖的姿势可不是这样的。
团爷叼着小太子从假山间轻盈的跳跃而过,不是很懂这些两脚兽之间奇奇怪怪的py交易。
……
卫玠把太子带到了形形色色的人面前,见的多了,视野开阔了,能力自然也就提高了。
每个人都有优点,也有缺点,太子需要的就是看到这些人的闪光点,也明白他们的短处,集百家之所长,避百家之所短。
每次开完会,卫玠还会私下里和太子开个反思性质的迷你小会,与会人员最多四个,最少两个。卫玠是主持人,太子是固定成员,拓跋六修和卫崇是偶尔出现的限定成员,主要负责无脑赞美和鼓掌。
小会上没什么内容限制,更类似于聊天,天南海北,随意发散。当然,每次会议之初的发散点还是“在之前的会议上,殿下旁听,有什么所得呢?又或者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太子是个好学生,每次都归纳总结的很全面,负责记录的卷轴堆了有一个小角落,走之前会全部销毁。
卷轴上的内容基本都是,太子在会议上都听明白了什么;有哪里是当时想不明白,稍后才明白的;又有哪些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以及他对这些不同举动背后的猜测与看法。
“王大将军激进,嵇太尉和软,武贤法师更加周到,拓跋将军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
太子每次都跟完成作业似的,尽可能把他感受到的都说了出来,还分为正反两面,透彻分析。
“但是王大将军太过冒险,嵇太尉又过于优柔寡断。他们经常有矛盾。”
卫玠点头:“这还是在他们一致想要尽快打回洛阳城的情况下,若放到以往……”卫玠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委婉的话来形容王济和嵇绍的针尖对麦芒。
王济和嵇绍是彻头彻尾的两种人,思考事情的方式放佛隔着一整个马里亚纳海沟,再加上王济辣样的性格,以及嵇绍“不畏强权”的本质,稍有不对,两人便能从为人处事吵到三观不正,并且非要吵个子丑寅卯不可。可是往往他们吵不出结果,只剩下了天翻地覆无法收场。
然后在别人都替他们尴尬的第二天,两人却已经没事了,比一笑泯恩仇还痛快,他们是一睡泯恩仇,呃,睡在不同地方的睡。
卫玠早些年就已经领教过王济与嵇绍之间“独特”的关系了。让这两个人勉强共事,对别人来说就是一场灾难。对于王济与嵇绍来说也是如此,虽然争吵并没有影响他们之间奇特的友谊,但还是会觉得心累。
王济甚至抱怨过:“京中那么多有才能的人,怎么偏偏让延祖跑了出来!”
卫玠不得不一千零一次的提醒他二舅:“延祖不是跑出来的,他在事发之前就跟着陛下离开了洛阳。”
卫玠知道王济是在开玩笑,但别人未必知道,若嵇绍无意中从其他人口中听到王济这么背后说他,会生出多少没必要的误会啊。卫玠看小说最烦的就是这种完全没必要的狗血。
王济撇撇嘴,没再说话,只是心想着,他嵇延祖才不会计较呢……
嵇绍偏正人君子,不喜欢背后说人,因为有事他当面就说了,说的比王济还狠。到底是谁伤害谁啊?摔!
卫玠:你们互相伤害。
“若面对这种情况,您会怎么办?”卫玠慢慢启发着太子,就像是小时候拓跋六修和卫老爷子教他的那样,给他足够的知识和条件,一步步引导他学会自我思考。
太子撸着“小太子”的毛,声音清脆,活学活用:“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
卫玠总觉得他在上现代政治课。
拓跋六修进门时,正好听到这句高考政治题必写金句,内心毫无波动,只觉得“很好,这很卫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