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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名士-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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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山公主冷了脸,天生一副不高兴面容的她,这次是真的不高兴了。为什么小娘不亲近她呢?果然还是害怕她的眼睛吗?她也不想有眼疾的,但人在宫中,祸从天降。

王济一看常山公主真的生气了,反而又颠颠的凑了上来,从胡床上站起,光着脚就走了过来,把将离赶到一边,亲自给常山公主揉头讨好,还贱兮兮的小声道:“真生我气啦?小娘这不是认生吗?多处几天就好了。早晚他会喜欢你多过我,还不许我多得意几天啊?”

常山公主哭笑不得,她真的是拿王济毫无办法。

“你笑了,笑了就说明没事了。”王济深谙顺杆爬的真理,一边小心翼翼地给常山公主按摩,一边道,“你就别操心小娘了,有那对兄弟在,没问题的。倒是你自己,熬夜照顾了小娘一天一夜,才睡下没多久就又起来了,小心眼睛再疼起来。吃饭的时候你的脸色难看极了,要我说你就不该来,让人送到房里不就得了?”

“小娘爱一家人一起吃饭,令淑的信笺里写的清清楚楚,别告诉你没当回事!”常山公主气鼓鼓道,“我要是缺席会让小娘瞎想的,那孩子最忌心思重,你不知道吗?”

“他能瞎想什么?都是一家人。”王济大大咧咧的,完全不以为意常山公主也懒得和王济说这些,反正说了王济也不懂。她只是又细细把卫玠醒后的表现询问了一番,听着王济学话,脑海里慢慢勾勒出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模样。她的唇角是止不住的笑容,嘴上还不断的问,小娘笑起来什么样,皱眉什么样,到了陌生的地方可有害怕?

“你命人几乎把院子里的一切都复制成了他在京城的小院,他还有什么可陌生的?”王济都不知道他该吃谁的醋了。

“你又不是小孩子,你怎么能懂孩子害不害怕?”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懂孩子害怕不害怕?”王济打趣道。他人到中年,自带风流倜傥的buff,唇角坏坏向上的样子,不知道迷到了多少无知少女。

可惜,常山公主看不到,这些对她天然物理免疫。

常山公主只是再一次重申:“这几天都不许再闹小娘了,知道吗?令淑虽然说小娘这次的病和你没关系,只是旅途劳累,但到底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是再带着他瞎跑疯玩,呵呵……不对,你最好连话都不要累他多说,将离会替我监督你的。”

王济很是无奈:“你这样算不算压抑孩子爱玩的天性?”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小娘性子文静的很,令淑说小娘平日在家里也是这样,就在屋里玩,从不乱跑让她担心。”常山公主对跳脱的王济有多嫌弃,对安静的卫玠就有多夸赞。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王济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娘子,“那我是不是可以……”

再吃点什么了?

今天的晚饭对于王济来说根本就是惩罚。

“那就是惩罚。”常山公主也没和王济客气。不过说完之后嘛,她的语气和身体还是一起软了下来,道,“念在你表现良好的份儿上,惩罚结束了。去吧,肉糜已经给你煨在炉子上了。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想小娘活的更健康。”

“我懂。”娶了个刀子嘴豆腐心、不善于对亲近之人表达感情的公主,王济也是和她磨合了好多年才渐渐适应了她的画风。

拓跋六修把一切都看进了眼里,觉得正符合了他的猜测。

常山公主对卫玠的态度其实只是在谨遵医嘱,或者准确的说,是在谨遵王氏来信所写的每一个注意事项,生怕稍有差池另卫玠再多遭罪。

常山公主与王氏的交情其实并不是王氏当年主动建立的,而是由常山公主主动。

亦嫂亦母的那种。

王济比王氏大了整整十二岁,常山公主嫁过去的时候,王氏才出生没几年。常山公主自己生不出孩子,又不喜欢丈夫的小妾生的儿子,自然就把一腔的母爱都用在了年幼的嫡亲小姑身上。

也就是说在常山公主心中,卫玠其实不是小姑的儿子,而是孙子。

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常山公主不是不在乎卫玠,反而是太在乎了,才会出现如今的乌龙。

站在一边正大光明的偷听的拓跋六修,不可避免的沉默了一下,然后默默在心里替卫玠这一家人升起了浓浓的担忧,都这么蠢,未来真的没有问题吗?

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常山公主不善言辞,不代表她没有脑子。她能化劣势为优势,不显山不露水的就利用双眼失明,得同父异母的皇帝兄长怜惜,在丈夫和兄长因为已故齐献王而闹的很不愉快的如今,依旧能有请来一屋子少府出身的疾医的脸面,斡旋宫中,足可见其宫斗的能力和智商。

只有在面对卫玠这个“宝贝外孙”的时候,常山公主才会关心则乱,手足无措。考虑的太多,顾及的太多,总觉得全部都必须要按照王氏信里的做才是正确的,连说话句子的长度都恨不得拿尺子比一比的那种。就像是每一个刚刚拥有新生儿、盲目信奉什么《育儿宝典》、《养孩攻略》的年轻家长,等过段时间带着带着就好了。

【她和你舅舅很有夫妻相。】拓跋六修对卫玠如是总结。一个傲娇,一个被迫傲娇,真是再没有比他们更默契的夫妻了。

‘我会努力帮舅母适应的。’卫玠对着拓跋比口型,讲真,这样的舅母真的有点反差萌啊。

卫玠很努力才忍住没让自己笑出声,生怕被守夜的婢子听见。

其实晚上睡觉的时候,卫玠是很不喜欢旁边有个婢子守着他的。想想看,三更半夜的,帷幔后有个影影绰绰、黑发披肩的影子,简直恐怖电影宣传照好吗?!在刚出生还不会说话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卫玠不知道被吓坏了多少回。

【到底是多少回?】拓跋六修的关注焦点十分特别。

“……”卫玠拒绝回答,别以为你假装自己很严肃,就能掩饰你看我笑话的心啊魂淡!

第27章 古代二十七点都不友好:

不管卫玠当初被守夜的婢子吓过多少回吧,反正等卫玠能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愿之后,他就在自己的小院里坚决禁止了“婢子守夜”的这个封建陋习。

如今搬到北邙换了新环境,婢子们因为王氏的死命令,这才又重新守起了夜。不过,她们也是知道卫玠容易夜惊的毛病的。所以轮班的婢子并不会真的和卫玠待在一个屋子里,只是守在外厅,内室和外厅仅一屏之隔,卫玠这边稍有响动,那边训练有素、和衣而眠的婢子便会立时惊醒,赶过来查看。

也因此,装睡的卫玠,最终还是和拓跋六修脸对着脸的侧躺在了一起。由拓跋六修负责说话,卫玠只能与他眼神交流,辅以偶尔为之的、很低的声音。

他们谈话的主题自然是卫玠生病之前的种种遭遇,卫玠急需梳理一下庞大的信息量。

倒着往回细数:

一,奇怪的公主舅母,态度之谜已解决√,不善表达什么的真的坑死人。

二,奇怪的胡人奴隶,到底能不能化敌为友?

拓跋六修把他大脑里对石勒的全部印象都调了出来,结合所知的各种历史名人对石勒的评价,思虑许久后道:【可操作性很大。我觉得朱元璋对石勒的评价最为中肯,聪察有余而果断不足,匹夫之勇,妇人之仁也。】(引自《明太祖宝训》)

历史上的石勒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他年少时饱受西晋末期的战乱之苦,青年时以奴隶之身跟着的主人投奔了叛军,这才有了之后因缘际会的逆袭之路。而在石勒建立后赵之后,虽然他自己不认识字,没什么文化,但他却大力推行了全国的小学教育。

【是的,小学,你没听错,别奇怪,小学这个词在商周时就已经存在了,虽然意思和现代不太一样。】“……”卫玠第一千零一次的在心里感慨,早知道要穿越,当年报大学的时候就应该投奔古汉语或者历史系啊qaq拓跋六修默默补了一刀:【你最讨厌的“考试”,就是石勒首次在全国推行的。每郡都设有官学,要经历三次考试才能毕业,成为国家干部的储备人才。这就是科举制的前身。】任何制度的改革都不可能一蹴而就,隋唐的科举自然也有前例可循。

卫玠:石勒才是穿的吧?这挂开的有点大啊!

【哦,对了,黄瓜这个词也是因为石勒才有的。】

西晋时,黄瓜还叫胡瓜,是饭桌上不可缺少的一道菜肴。石勒是少数民族,大概是曾经被各种歧视的称为胡人,这话听的太多了,所以他在上位后就下令全国说话写文时一律不许出现“胡”字。在一次宴会上,“金樽甘露,玉盘黄瓜”就这样应运而生。胡床、胡服等也都渐渐在那之后有了新名字,并在隋唐流行了起来。

【骁勇善战、求贤纳谏、依法行事、拼命三郎(因石勒而存在的词)、厌恶贪赃枉法。】拓跋六修悉数了石勒的优点,【哪怕是他的妇人之仁、不愿杀俘(汉人),其实对咱们来说都十分有利。当一国之君肯定不行,但是当左膀右臂足够了。】拓跋六修其实在齐云塔里的时候,就已经在盘算着这个时代哪些人才可以为卫玠所用了。如今要是能攻略下石勒,自然是如虎添翼。

【石勒唯一的心结就是他当奴隶时被奴役的糟糕经历。】华夏很早就已经从奴隶社会过度到了封建社会,但华夏周边的少数民族“邻居”们,却还保持着最原始的游牧奴隶制。

受到民族融合的冲击,魏晋流行起了更方便的胡床和胡服,但与此同时在制度上的观念,也不知怎么的就开始了往回退,欣然接受了胡人大多都是奴隶的设定。在他们眼中,有着卖身契的良家子仆从才是人,奴隶并不算人。

高贵程度依次而下:世族、庶族、汉人仆从、胡人奴隶。

正是世家这种不把奴隶当人看的态度,加剧了民族矛盾,这才最终导致了五胡乱华,被迫南渡的世家自食了恶果。

有些世家一直不能明白,同样是奴役,为什么少数民族奴役没事,偏偏他们奴役就出了事。

理由有很多,拓跋六修只大略给卫玠讲了最重要的两个:一,造反的大多都是胡人里的贵族。你可以不把胡人中的奴隶当人,但你不能一棒子打死一船人,不能连胡人中的贵族都不尊重,这些贵族可是手握重兵、性情彪悍的。但很多世家子弟根本分不清二者的区别,觉得所有的胡人都是奴隶。

在这点上,身为拓跋鲜卑首领长子的拓跋六修深有感触。西晋末期,他曾多次率众驰援西晋的官员,刘琨、王浚等等等,但这些大官却总是鼻孔朝天,仿佛自己有多高贵。

说起来,王浚还是王济的堂庶弟来着,出身太原王氏,却比王济还要讨厌百倍,最后被石勒干掉了。

拓跋六修默默在心里不太厚道的道了一句,干的漂亮。

二,世代为奴的生活,让胡人奴隶在部落时习以为常,但是当他们被贩卖到洛阳,见识到了世家圈的仆从是怎么生活的之后,他们终于明白了他们之前的那种生活状态是不对的,他们开始有了向往自由的思想和不甘。

这些胡人的想法没什么不对,是人就会渴望进步。在魏晋这样的社会中出现奴隶,本身就是一种文明的倒退。

石勒就属于第二种情况。

但石勒最难得的地方在于,即便如此了,在五胡乱华的时候,他也没有特别作践汉人,甚至很喜欢任用有才的汉人官员。他身边最信重的军师,十六国中的一流谋士张宾就是个汉人。

“如果能够收服石勒,说不定还能买一送一的在未来得到张宾。”卫玠一下子没忍住,high了起来。

如今的石勒还是个没有觉醒自由之魂的少年奴隶,也就是说他还没有对西晋、对世家绝望,还有什么会比这更好的事情呢?

卫玠觉得他上辈子的糟糕运气,大概就是为了积攒到这辈子用。

不过,运气并没有也被用在今晚。外边守夜的婢子听到了刚刚卫玠的声音,没一会儿就起了身进屋来查看了。

卫玠闭眼,苦苦假装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让婢子放下心,又重新回了外屋。

卫玠再睁开眼时,便感觉到了眼球的一阵酸涩,他这次是真的困了,天知道他才睡了两天两夜。

【好人总会有好报。】拓跋六修接着刚刚的话题道。

那天卫府门口发生的事情,要不是卫玠心软,也许石勒就又会重新走上老路。说实话,任谁在好心救了人却不仅不被感激还被责骂之后,都很难不黑化。幸好,卫玠送药及时,制止了一场可以预见的局势恶化。

这也是拓跋六修最喜欢卫玠的地方,他在有智商的善良着,既不会给别人和自己造成困扰,又能帮助到需要帮助的人。

“其实我很自私的……”卫玠觉得他必须站出来为自己澄清一下了,“我帮石勒,只是因为他救了七娘。”

拓跋六修诧异反问:【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很多人在被帮了之后都不会感恩的,甚至还会觉得理所当然。

卫玠的脸开始变得红扑扑的,不一会儿就蔓延到了如玉的脖颈,像极了最上等的桃红碧玺。卫玠总觉得他再这么被拓跋六修夸下去会膨胀死。

拓跋六修却觉得他只是在实话实话。

【拉拢石勒的办法,你可以考虑先从给他一个姓开始。】如今的石勒还叫石勹背,也就是匐勒,因为他还没有遇到那个给了他石勒之名的人。拓跋六修觉得这就是个很好的能搞好和石勒关系的切入点,【他其实还没有变成那个真正从奴隶逆袭成皇帝的石勒,因为他还没有遇到那个给了他三颗痣,咳,不对,是改变他命运的人。】卫玠的睡意随着之前那次的闭眼而一阵阵的涌来,他一边和意志挣扎着,一边问拓跋六修——你什么时候看的《大话西游》?!

【……能稍微关注一下重点吗?】拓跋六修无奈极了,抬起手假装敲了一下卫玠的头,但最后还是满足了卫玠的好奇,【有次你去上课的时候,隔壁正好在看怀旧电影。】拓跋六修与卫玠初见时,卫玠因为说了个拓跋六修不懂的电影梗而笑了起来,那时的茫然感让拓跋六修一直记忆犹新。

他想卫玠所有的笑都只是因为他!

……这话好、好羞耻play。

咳。

拓跋六修一边红着脸,一边努力把话题扭转回了石勒身上:【历史上那个给了石勒姓名的人死了,要不然他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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