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者长存-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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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舍弃,当初她早知洛轻恒会兴兵南下,却并没有派人命凌照从晋安撤回。既然长流可以查到叶行云的身份,保不齐凌照等人早在洛轻恒的监控之下,她冒不起这个风险。凌照对组建大禹骑兵功高至伟,却成了她手中的弃子。
顾非见长流目露苍凉之色,只当她同自己一样,为痛失凌照、林飞飞而难过,便急切劝慰道:“陛下不必自责。”
长流摇摇头,轻声道:“朕只是觉得自己同一个人越来越像。”
顾非只觉长流的语气似于冰天雪地之中在掌心握住一块冰,至寒至痛,却不敢追问,忙取了架上已经烤得喷香的野兔下来,撕了一只兔腿递给她,又取来烫好的酒,塞入她手中。
长流饮下一口酒,“也不知表哥和原焕现下如何。”
当日,明錾和原焕走出沼泽便追上了欧阳仑拨给林飞飞的小股部队。余下的一千多人这几日仗着熟悉地形,并不与拓跋洪剩余的四千多人缠斗,而是加快行军速度,希望能尽快找到欧阳仑麾下大军所在,与他们顺利汇合。
千户长丢给原焕一个酒壶,道:“秀才喝点酒暖暖身。”他们现在朝着祁兰山行军,西凉春季的气候本就十分多变,日夜温差巨大,再加上越来越接近雪山,晚上在外露营冷得就像睡在冰窖里一样。千户长怕篝火太亮会引来拓跋洪,因而平日里除了生火做饭,晚间也不敢烧柴取暖。
原焕灌下一大口红葡萄酒,将酒囊递还给千户长。此酒甘香甜美,色泽似红宝石一般,可惜晚上瞧不见。千户长也灌下一大口,笑道:“多亏你,兄弟们才能捡回一条命。”当初欧阳仑只留下两千人牵制拓跋洪,几乎所有人都做好了死站的准备。后来多亏原焕看出来那片湿地的含水量已经接近饱和,便利用雨季丰沛的溪流从上游引了一条河道下来,将那片低洼浇灌成沼泽。
埋伏当日,林飞飞按照原焕事先叮嘱,命战士们收缩队形,踩着中间原本还算坚实的羊肠小道一路回撤,但谁都明白连日的大雨使得这条道上的土壤被冲走,十有□也是一条死路。这五百西凉兵事先都经过动员,自愿甘当鱼饵冒险,也听原焕说过横穿湿地的危险性,因而当他们知道自己再也没有生还机会的时候显得十分从容。原焕亲手设计了这一切,他觉得自己还留着这条命就是有罪,这几天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看见林飞飞那只淹没在淤泥里的手。但林飞飞说得对,不是因为他心怀机谋,而是因为他现在这条命是林飞飞给的,这仗只要还打下去,他原焕就要撑下去。
原焕望着满天寒星,道:“咱们已经没有补给了,拓跋洪在后头紧追不舍,咱们能不能走出这片草原还未可知。”
千户长苦笑道:“这一带兄弟我倒是熟得很,只是咱不能把蛮子往牧民那里带不是。”拓跋洪的骑兵本就没有带辎重,全靠在西凉地界抢掠。眼下这一千多人的口粮只剩三天的了,幸运的是牧草丰富,马还保持着充沛的体能。
夜晚草原上凝结的露水慢慢渗进衣裳里,叫人心里都潮湿起来。但无论如何,太阳会在明晨照常升起。原焕轻轻合上眼睛心道:我总会想出法子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配角写得好才算是好文,尽力而为。HappyThanksgiving!
这几章不好写,猫一口气往往写不完一章,早买的同学猫是经常送字的,大家注意内容提要吧,或者经常留意一下字数什么的,看看上一章有没有添加内容。
☆、移宫
楼凤棠猛咳一阵;一边平复着喘息,一边起身将锦帕丢到炭盆里。火舌轻卷之间,月白锦帕上的几点嫣红便已灰飞烟灭。
他走到窗边支起窗户,早春略显寒凉的风便钻了进来。不远处的湖边丝涛弄碧;拂水飘锦。那绿实在透着十分的新鲜;叫人心生希翼。
忽然;听见身后几声老成持重意味的咳嗽;楼凤棠一转身;看见司徒常胜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司徒大人请坐。”
司徒常胜毫不客气地在楼凤棠布置舒适的值房里坐了下来;收了笑意;从袖中掏出一封奏报来递给楼凤棠。
楼凤棠一瞥之下眸光立刻变得锋锐起来;与司徒对视一眼。司徒常胜肯定地点了点头。御史台负有监察之责;太学生最近的议题正是奏报上所写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司徒大人如何看待此事?”
“据老夫所知,楼相在太学生中素有威望,老夫正想听听楼相的看法。”
楼凤棠暗骂一声老狐狸,思虑片刻后,道:“凡事必能追本溯源。”
司徒常胜忽然望向窗外的□,“老夫年事已高,待陛下凯旋,老夫便可致仕。可惜,老夫祖籍南方,老家如今却已无人,恐怕也回不去咯。”
楼凤棠自然听到司徒常胜将“南”字念得特别重,心中讶异之下,单刀直入地问道:“司徒大人何以如此信任楼某?”
“台谏合一。”这四个字由司徒常胜说来仿若金声玉振。一顿,他又道:“陛下曾对老臣说过,凭楼相这般人物,不可能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可这道诏敕还是通过了。陛下还说,一个为了吏治清明甘愿在自己头上套一重枷锁的人物,理应值得信任。”
从前大禹的台官和谏官是分开的,台官的主要职务为纠弹官邪,专门监督官吏;谏官指谏议大夫、拾遗、补阙等等,其主要职务是侍从规谏,讽谏君主。两者事权一旦相混,谏官也就拥有了对百官的监察权,也就是说本来纠察天子的官员反倒成为了天子耳目,专门监视官员们的行为。如此一来,皇帝没人找茬了,却添了监督手下的眼线。“台谏合一”无疑在以楼凤棠为首的百官头上套上了一重紧箍咒。
司徒常胜本属台官,他在弹劾柳青纶的时候便当堂将皇帝一并参了去。表面上此举是谏策君王,实际上却首开台谏合一的先河,是长流早就安排好的一步棋。楼凤棠一早就已窥破,却不动声色,听之任之。
司徒常胜点到为止,即刻告辞。
楼凤棠披上御赐的白狐皮大氅起身相送,又索性一路走出议事堂透气。他一路行到湖边,记起当日玉阶送别,柳枝尚未抽芽,如今却已刷上层层新绿。那东西她应当已经收到,如今想来倒有些多此一举。
楼凤棠却没想到,今日的不速之客却不止一个。刚回相府,便听下人禀报,江统领来了。
江淮一副富贵人家公子哥打扮,一见楼凤棠便是一个大礼。
楼凤棠强忍住咳意,轻声道:“江统领不必如此,请坐。”
“卑职有一事难以决断,特来请示楼相。”
楼凤棠心中再讶,不由笑道:“江统领是天子近臣,此话从何说起。”禁卫军一向在陛下直属管辖之下,就是他这个首辅也没有说话的地方。何况二人素无往来,江淮此举未免突兀。
“此事牵扯太大,卑职已向陛下禀报,只是卑职恐怕事态发展太快,来不及等到陛下的批复。事急从权,卑职左右为难之下只能登门拜访,求楼相指点迷津。”
江淮态度肃然恭谨,不似作态。楼凤棠心中一跳,问道:“是什么人?”连江淮都不敢动的人,只怕普天之下也只有那么几个。
“禁卫军统领邓荣超。”江淮边说边用茶水写了一个“南”字。
楼凤棠也沾了沾茶水,在“南”字外头画了个框框,轻道:“江统领且容楼某思量。”他原本以为那些人的动作只有利用文官和太学生在舆论上造势,如今看来倒是小瞧了他们,竟是文武齐下。
这便是应承下来了。江淮又是一个大礼,郑重道:“多谢。”
江淮闪出楼府角门,踏着暮色一路骑马回到家中。江正澜已等了他多时,见儿子愁眉不展,便屏退左右,亲自取了筷子递到江淮手中,宽慰道:“先吃饭吧。这几日为父会严守九门,你也不必太忧心了。”
江淮摇头道:“儿子如何能吃得下。儿子只怕上皇那些旧臣聚众逼迫陛下公开露面。一旦替身的事情暴露,他们再把上皇抬出来,届时就算陛下赶回来也已经无力回天。”
江正澜冷笑一声,道:“事情闹大了,玳国那边必然探到动静。陛下的一片苦心便付诸东流。”
江淮恨恨捶了一下桌面,道:“儿子只恨自己动不得大长公主。”
“像这样不知好歹之人,陛下就是再宽仁,只怕她也没有好果子吃。”
“爹,您说楼相会怎么做?”
“爹爹也不晓得。只盼咱们这一注下得对,不然只能……”楼凤棠倘若要背叛陛下,只需把陛下的计划向玳人和盘托出即可,现在看来他并没有这么做,所以父子二人才商议冒险一试。
过了两日,宫里便传出上皇偶感风寒急招太医,太后主张上皇移驾玉泉行宫修养的消息。
大长公主府。公主听得王素怀耳语,轻笑道:“还不是本宫神机妙算,让刘太医趁着孙堂不当值,带了糕点去南宫替皇兄诊脉。皇兄这才用了咱们的药,依计装病。刘太医直闹到太皇太后跟前,说要是再不将养恐怕挨不过这一季。她老人家哪里懂得其中的厉害,便松了口。眼下只怕陛下鞭长莫及,根本不知京中情势。”一顿之下,大长公主食指青葱,指了指皇宫方向,轻道:“里头那个假的,哪里敢驳太皇太后的意思。”
王素怀亦笑道:“公主殿下英明睿智。太皇太后既已准了,别的太医就是再去瞧,也断然不敢驳的。上皇这一动,邓荣超便有了下手的机会。”原本南宫里头水泼不进,侍卫全是江淮的人,太监宫女都是旺财的眼线。宫外却不同,半道上有的是机会。等上皇安然出宫,邓荣超便不必再有所顾忌,带人揭穿假替身,接下来的事自有上皇的一干老臣主持。就是楼凤棠势力再大,亦可判他一个矫旨之罪,即刻下狱。
作者有话要说:司徒常胜:陛下,臣已经替您打过广告,灌过迷汤。至于黄鼠狼信不信,那就……
长流:此人甚难拉拢,朕送他一百名美女只怕他也不会要。朕要招魂,阿晚姐姐……
楼楼:哼……
☆、太皇太后
上皇移驾玉泉宫当日风和日丽。江淮奉太后懿旨亲自带着禁卫军一路护送。
邓荣超站在宫墙上;望着銮驾平稳地出了禁宫,捏紧匕首的手心不禁微微出汗。他还清楚地记得这把匕首刺入何辰身体时的感觉,也至今为自己那时的当机立断而庆幸。当日女皇夺宫,邓荣超选择顺势而为;今日玳国兵临城下;女皇正处内外交困之际;他仍然选择顺势而为。所谓俊杰;当懂得此一时彼一时;审时度势。
邓荣超手一挥;示意禁卫军关闭宫门。随着朱红宫门缓缓合上;他飞快步下宫墙;领着侍卫所刚刚集结好的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向着凤箫宫的方向迅速涌去。
凤箫宫中;李婉焦虑万分地踱来踱去,见旺财面沉如水地进来,忙问道:“外头情形如何?”
旺财冷笑一声:“还未走到凤箫宫门口便觉着气氛不对,远远看着都是生面孔,干脆折了回来。”
李婉到底跟旺财不同,还是头一回经历这些,当即失声道:“真的换防了,这些人简直胆大包天!”
旺财阴沉着脸,嘴角一掀,笑里带着三分毒:“不过平白给咱们个机会替陛下尽忠罢了。”
话音刚落,二人便听见数千步兵凌乱交杂的小跑声由远及近。旺财一贯狡黠的眸子中透出一股冷毅之色。他整了整深青色的衣袍下摆,将一双长袖抖得笔直,摆出总管太监的架势挺腰走了出去,步履沉稳一丝不乱。
“奴婢还道是谁,原来是邓统领。”
邓荣超一改往日做派,对旺财只作不闻,右手果断挥落,兵卒们立刻一字排开,迅速包围大殿,只等他一声令下。
旺财嘿嘿冷笑道:“邓统领这是做什么!?”
邓荣超长剑出鞘,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大喝道:“楼凤棠犯上作乱,擅自拘禁女皇陛下,假造圣谕蒙蔽百官。”
旺财丝毫不惧,迎着锐光逼人的剑锋挺上一步道:“一派胡言!陛下金牌令箭在此,尔等还不速速退下!”他边说边亮出一块纯金打造的令牌,高举过头。
包围正殿的禁卫军见到金牌令箭犹豫了一刻,心头一凛之下便有少数人放下刀剑跪地领罪。
邓荣超见旺财如此硬气,心突突地跳,顿时有了大事不妙的感觉。然而他已是骑虎难下,就算陛下此刻真在殿中,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发难,只盼得个侥幸。因而他嘶声喊道:“这个贱奴已被奸相买通,禁卫军,给我搜宫!”
邓荣超说话间银亮剑锋便朝着旺财心窝而去。旺财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眼前一片血红之际,耳边只听铛地一声脆响。
邓荣超见自己的剑尖被突然疾射而来的箭头给荡开,右手虎口一阵发麻,心猛地一沉,他眯起双眼逆光望去,却见江淮正大步跨出正殿。江淮的身后跟着大批涌出的侍卫,从服制上看,竟然是昨夜应当换防出宫的那批!长流曾命旺财整顿都知监,严加核对出入禁宫的人员,这批人的勘合眼下自然好端端地存着。枉邓荣超谨慎核查过,却还是棋差一招。
“陛下有令,邓荣超谋逆!杀无赦!其余人缴械不杀!”江淮一把将方才还大义凛然,此刻却已吓得挪不动步子的旺财拉住,向后急退数步,随即一声令下:“放箭!”
邓荣超还来不及多说一句话,顷刻间便已被射成了马蜂窝。
本该护送上皇去行宫的江淮却在凤箫宫出现。禁卫军中人人皆知,江淮虽是副统领,却是陛下真正的心腹,此刻见他一出手便射杀了邓荣超,又见旺财站在江淮这边,不免迟疑难断,六神无主。
正当这些兵卒茫然无措之际,女皇陛下由李婉陪着跨出正殿。李婉大声道:“圣驾在此,谁敢放肆!”
邓荣超带来的那些人这才如梦初醒,忙丢弃手中兵刃,扑通跪倒,将头低低埋在地下,大气都不敢出。
江淮见场面被完全控制住,便微不可察地对李婉点了点头。
朱红殿门再次关上。不到片刻,邓荣超和他几名亲信的尸首便被处理干净。
旺财呼出一口气,抬起袖管往额头擦了一把冷汗,干笑道:“多谢江统领!”
江淮轻声道:“我即刻去禀报太皇太后,旺公公不必客气!”
明月宫前,黄嬷嬷已经翘首盼望了好一阵子,见到江淮策马而来,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去。
江淮跳下马背。黄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