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厂花男友-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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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他瞧得心慌意乱,垂头暗自思忖着如何破解这尴尬,忽然脑中一闪,便抬头问:“厂臣这突然赶来,可是有要紧事么?”
这半天才想起之前的正话,他不由便想发笑,当下干咳了一声,稍稍退开了些,拱手道:“公主明鉴,臣今日来是为传陛下旨意。”
“旨意?”
“正是,陛下谕旨,命公主前往河间府洛城,舍身竹林寺陪堂礼佛,为江山社稷祈福,由臣陪同护送,三日内启程。”
……
清晨,日头初升。
五凤楼前,数百名锦衣卫大汉将军分立四处,衣甲耀眼,威风凛凛。
与之相比,场心区区数十人的护卫队伍便显得毫不起眼。
只有那辆金顶红缘,盖角垂幨的乘舆彰显主人的身份并不简单。
辰时一到,两名礼部堂官当众宣了圣旨,那车驾便由一名身穿白色曳撒,骑跨青骊骏马的人引着,在护卫队伍的簇拥下,径从承天门而出,直奔北边的安定门。
冷冷清清,竟无一人送行。
队伍迤逦才出门未久,不远处的巷子便转出一辆乌蓬小车,沿路驶来。
高暧轻轻挑开那老蓝粗布的窗帘一角,偷偷向外瞧了瞧,随即便又放下了。
“厂臣,今日不是动身去洛城么?如今怎么却……”
“公主莫急,咱们脚程快,先办完了这趟差事,再去追车驾也不迟。”
徐少卿说着,抬手在乌木圈框上敲了敲,外头的车夫立时会意,扬鞭催马,行得更快了。
车内局促,两人坐着已无转圜的余地。
高暧垂首缩在角落里,尽力不与他碰触,却架不住徐少卿坐得大大咧咧,终于还是挨挨蹭蹭贴在一起,没半分间隙。
这北城的巷子不比正街,地上是清一色的卵石铺就,俗称“鱼鳞”,车轱辘碾在上面,便止不住的左右颠簸,没个稳当劲儿。
两人的身子也随着那颠簸你推我挤,前后蹭弄……
她不知怎的便觉热了起来,胸口出了汗,蒸腾腾的气息熏得耳根子都红透了。那恼人却又诱人的伽南香却还夹杂在体气中不断涌过来,让她心如鹿撞,忍不住想他是不是故意这般安排。
徐少卿却始终不动声色,只是眼中隐着一丝促狭的笑。
她默念了片刻心经,却还是静不下来,终于忍不住又问:“厂臣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公主这一去山高路远,说不得什么年月才会回来,所以……既然要走了,有的地方还是该去瞧瞧。”
“究竟是什么地方?厂臣为何不肯相告?”
“公主莫问,很快便知道了。”
他双目一闭,靠在后栏上,不再言语。
“……”
高暧默然,只好转回头去,又开始讷讷地发愣了。
车子一路前行,出安定门,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又折向西北。
徐少卿沿途一直闭目靠在那里,竟半句话也没说过,仿佛忽然变成了泥塑的。
高暧实在坐不住,又憋闷得难受,看看离城远了,便再次挑开帘子,就见前面峰峦起伏,云蒸霞蔚,飘渺朦胧的雾气升腾起来,笼在郁郁葱葱的山林上,恍如仙境一般。
她自幼长在庵堂,除了上次去夷疆外,便没出过城,对这京师一带的山川地理更可说是全然不知。
此时见这里风光无限,不免心旷神怡,同时也不禁暗暗惊讶,心说难道他是趁着要走,便先带自己出来游山玩水么?
这念头只在脑中一闪便即隐去,连自己也觉可笑,当下叹口气,撒手放了帘子,索性不再去想了。
沿路又行了十余里,日头渐高,晒得车内热烘烘的。
高暧坐得久,只觉有些头疼,恨不得立时下车去,而这时车子却突然平稳了下来,不再如何颠簸了。
过不多时,就听外面响起了“笃笃”的敲击声。
徐少卿终于睁开双目,坐起身来,微微一笑。
她奇道:“厂臣,这是哪里?”
他没应声,自己先下了车,跟着撩起门帘道:“咱们已到了,臣伺候公主下车。”
高暧颦着眉,满心疑惑,但还是由他扶着下了车。
举目朝四下里瞧,竟见地上青砖殷然,笔直伸向远方,两旁伫着高大的石像生、龙凤门和精美的石坊,表面凸凹斑驳,已不知有多少年月。
远处朱墙耸立,影影重重的歇山顶殿宇依山麓而建,左右石峰巍峨,成合围之势,好似龙虎抱卫。
她恍然大悟,忍不住冲口叫了声:“这……这里是皇陵!”
徐少卿勾唇一笑:“正是,既然要走,公主殿下难道不想告知慕妃娘娘么?”
第47章 辞金阙
这始料未及之事猝然而至,高暧只觉脑中“嗡”的一下,双目直直望着远处那耸峙的文武金门,愣在原地怔怔不语。
这里便是皇陵……
那个她从不愿去想,却每每入梦而见,让自己辗转难眠的地方。
只因母妃殉节葬在这里。
十几载光阴如梭,模糊的是那和蔼可亲的音容笑貌,却让思念和苦楚愈加清晰,日甚一日,如同梗刺在胸,思之便痛彻肺腑。
如今母妃已然逝去,终日思念也不过徒增伤悲,没有任何益处。
可在心底里,她却始终藏隐着一个念头,只盼有朝一日能来皇陵,亲自祭拜母妃,哪怕只是上柱香,对着牌位凝立一会儿,也于愿足矣。
从前,她人在庵堂礼佛,身不由己,只能虔诚诵经,日日祝祷,祝母妃在泉下超脱安乐而已。
后来回宫,原也动过请旨前来拜祭的意思,却又怕犯了宫中忌讳,牵扯出什么事来,终究还是强自忍下了。
如今真的站在这皇陵的神道上,忽然间竟有种恍惚的不适感,生怕这只是南柯一梦,眨眼间便会醒来。
“公主?”徐少卿的声音忽然在旁响起。
她愕然回过头,勉强抿唇笑了笑:“我没事,多谢厂臣了。”
“此乃陛下旨意,特准公主拜祭先皇和母妃再上路,却谢臣做什么?”
皇上的意思?
他说得又是那般轻描淡写,高暧却有些不信,想来多半又是他在旁进言,那位皇兄才降了旨。
她心中禁感激,却没再开口道谢,只觉相比他为自己所做的,那简单一个“谢”字实在轻于鸿毛,根本不值一提。
徐少卿眼中蕴着笑,似是瞧出了她心中所想,却也没道破,将手向前一比:“事不宜迟,若车驾去得远了,回头追起来便要费些时候,臣即刻陪公主入内拜祭吧。”
高暧低低的“嗯”了一声,随着他沿那青砖长道向前走。
说来也怪,明明正值伏天,赤日炎炎,闷热难耐,可这里却是凉殷殷的,不见半分暑气。
大约是葬着历代大夏先祖的缘故,天人两隔,经年累月积阴所致,再毒辣的日头也压不住那阴气,行走其间,不禁背脊阵阵发凉。
高暧从没来过这里,心中念着马上便可以“见到”母妃,并没如何在意,急切之余,没来由的又有些惶然不安,手心里都攥出了汗。
文武金门下,左手边的券门前早已有两班守陵的内侍躬身候着。
为首的那个一溜小跑来到近前,跪拜行了大礼。
徐少卿瞧了他一眼问:“本督瞧你有些面熟,原先在皇后娘娘宫里的?”
那内侍眼睛一亮,伏地喜道:“回督主话,奴婢张怀,早前确实在坤宁宫当差,年前才到皇陵来做管事,督主竟还记得,真是奴婢天大的面子。”言罢,又重重磕了个响头。
不过只是随口一问而已,这人却像捡了金山似的欢天喜地,想必也是憋了久了。
他沉着嘴角一哂:“本督奉陛下之命陪公主前来谒陵,好生伺候着,回头有你好处。”
“是,是,奴婢昨晚接了信儿,就连夜张罗着,如今都已备好了,请公主殿下和督主随奴婢来。”
张怀连连叩首,语声竟有些发颤,说着便起了身,陪在旁边,由两个内侍引着经券门而入,一路过了碑殿来到中庭。
这里重檐庑顶,果然与宫中的规制相同,只是满院蓬草杂乱,有些地方竟长了几寸高,只留中间一条主道,未免让人觉得这巍峨庄严中透着些萧索的味道。
所过之处,间或惊起几只鸟雀,“扑啦啦”的飞过檐头,又落入另一片丛中。
高暧不觉有些慌,下意识的便向徐少卿身边靠了靠。
“公主殿下请看,那厢最高的便是享殿,先帝和从龙殉节诸位娘娘的神牌册宝都在那里供奉着。”张怀呵着腰,朝前头一比。
她“嗯”了一声,朝那黄瓦琉璃,三重须弥座台基的殿宇望了望,心跳不自禁的快了起来。
瞥眼看看旁边,见徐少卿稍稍堕后些,垂首跟在侧旁,神色恭敬,竟似比面君时还严肃些。
她暗暗叹口气,只好又回过头。
须臾间,到了殿前。
待两名内侍推开沉沉的朱漆大门后,便由张怀引着朝里走。
甫一入内,那浓浓的金箔烧化之气就扑面而来,呛得人有些发晕。
外面天光正好,这里头却昏昏默默的,虽说殿宇壮阔,仍让人有种沉压之感,竟感觉透不过气来。
高暧顾不得许多,远远的朝大殿深处瞧过去,就见那长长的祭坛面南而供,正中那青铜鎏金的神牌上竖写着“大夏仁宗昭皇帝之位”。
其左则是一排稍小的神位,大多写着妃嫔、美人之类的字样,而右侧却是空荡荡的,独独只供有一副牌位,上头分明写着“恭恪惠顺端僖贵妃慕氏”。
刹那间,她如同身中雷击,脑袋里恍恍惚惚,一片混沌,喉间像堵了块东西,吐不出也咽不下,泪水在眼眶内打转,强自忍着吞声问:“这头……为何只祭……只祭慕贵妃一人?”
张怀愣了一下,随即躬身道:“回公主殿下,奴婢到此还不足一年,当初来时便是这般,究竟为何这般祭法,奴婢也无从知道,或许……”
他说到这里,忽见徐少卿冷凛的目光斜睨着自己,不禁打了个哆嗦,慌忙改口道:“这个……先帝升天已十五年,前朝的事,只怕谁也说不清了。奴婢斗胆,倒是觉得先帝如此安排,多半是对慕贵妃娘娘偏爱有加,所以才让神位立在右边,独受香火。”
言罢,又涎着脸偷眼看过去,却见那双狐眸中仍就寒意凛然,丝毫没有敛去的意思,登时吓得噤若寒蝉。
高暧咬着唇,齿痕殷然,几乎要渗出血来。
她不懂祭祀大事,可也不是傻子。
大夏最重礼法,断不该有牌位不均,空留一人在侧的道理。
这等大事不会是无心之失,可若是有心为之,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她沉默了,莫名其妙怕得厉害,却又忍不住去想。
“这里没什么要紧事了,你下去吧。”徐少卿低声吩咐了一句。
张怀有些摸不着头脑,分明一直陪着小心,方才也算见机得快,怎么这会儿倒像马屁拍在脚后跟上似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陪着笑,唯唯退了出去,只留他们两个在里面。
徐少卿见他将门闭好,这才轻提曳撒,走近供台,取了三炷香点燃,双手递到她面前。
“公主请进香吧。”
高暧却没立刻去接,凝视着他,红了眼眶问:“厂臣,你是不是早便知道了?”
他愣了一下,捏着香的双手向下垂了寸许。
“公主何出此言?”
她泫然苦笑:“不用瞒我了,想必神位为何这般摆放,厂臣怕也已知晓得一清二楚。”
他更觉愕然,有些后悔方才迟疑那一下,索性直接答了,也省得她平白无故起疑心,如今答起来却要慎重了。
“公主误会了,凡遇年节四时大典祭祀,皆由礼部会同太常寺主理,臣是内臣,虽说兼着司礼监和东厂,可也只陪驾来过皇陵几次,这享殿今日却是头回进来,又如何能知晓其中缘由?”
他微微一顿,便跟着又道:“此事臣也觉得蹊跷,按说享祭的排位的确不该是这般,想必太常寺所藏的皇陵祖制中该有记载,但兴许也只是个图样,略略配几句话。先皇毕竟殡天已久,有些事情只怕早已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臣劝公主就不要如此执着了。”
高暧默默听完,眼中期盼的光芒慢慢转为黯淡,脸色也沉了下去。
他说得似是入情入理,但她却分明感觉得到,那不过是几句搪塞之词。
有太多的事情他不愿让自己知道。
她心里明白,那是因着不愿让她卷入是非当中,也免得徒增烦恼。说到底,纯系是一番好意。
可她现在已不是当初那个在庵堂里懵懂无知,与世无争的小丫头,也不愿这样什么也不去听,什么也不去想的活着。
更何况,这些事牵连着母妃,更关系到自己和弟弟的身世,既然他知道真相,为何不肯透露哪怕只言片语?
或许他觉得自己到了洛城,远离了是非,很多事情也就没必要知晓了。
想想也是,往后自己便是在青灯古佛下消磨残生,再不会出来了,知与不知还真没什么两样。
而他护送到了洛城,也将返京,继续深得圣心,游刃于朝堂和宫中,也不知还能再见上几面,想想也觉难过。
既是这样,又何苦强要追逼呢?
她默然片刻,叹了口气道:“厂臣说得是,我记下了。”
言罢,从他手中接过那三炷香,近前敬了,恭恭敬敬地对着供台正中的先皇神牌大礼参拜。
而后转向右侧母妃这边,才一顿首,积蓄已久的泪水便再也抑制不住,如溃堤般奔涌而出,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徐少卿知道这是有感而发,由着她哭了一阵子,便上前轻抚着她的背心,温言道:“公主节哀,莫哭坏了身子,时候不早,咱们也该启程了。”
他本以为还要再安慰几句,却不料高暧很快止住了哭声,抬袖拭去泪水,轻轻推开他,面无表情的起身,朝殿外走去。
48。雨如酥
那一推分明带着怨气,虽然只是轻柔的拒绝,却同样令人心惊。
她恼了?
这个向来温文,甚至有些木讷的人居然也会恼。
徐少卿有些始料未及,也不知这是一时之气,还是积蓄已久。
再回头看时,那纤弱的身影已到了殿门处。
他叹口气,快步上前,替她推开门,躬身抬抬手:“公主请。”
高暧没吭声,也没抬头看,提起裙摆就跨了出去。
这算作怎么回事?
他不禁一愣,那两道剑眉随即蹙结起来。
张怀一直候在外头,见两人忽然出来,也自吓了一跳,慌忙随上去,惶然道:“公主殿下恕罪,既是礼祭完了,只管叫奴婢一声便是,这是怎么说的?”
他年岁不小,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