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奴为后一夜新娘-第4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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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溶站在窗口,时间久了,几乎腿都有些麻木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如此炽热的火烧云了,那是多久?十六岁?还是十七岁?忽忽的,竟然是十七八年已经过去了。就如秦大王的怒吼“老子已经寻了她十八年”——十八年,足以让年轻人变成中年人,让中年人变成老年人!
心想,这么好的天气,真真适合攻城掠地。或者上路。自己,也许该和秦大王一起上路了,返回长林岛。长林岛上,时常都是这样绚烂的晚霞。
她回头,床上的烂醉如泥逐渐清醒。很长一段时间,秦大王都在呕吐,不时地呕吐,喝下去的酒,呕吐后喝下去的水……如此循环往复地呕吐。酒量那么豪的一个人,生平,唯有这场烂醉,吐得那么厉害。一整夜,花溶都没合过眼,不时地照看他,为他擦拭呕吐的秽物,收拾残局……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眼眶已经深陷下去,一夜之间,老了五十岁。
但见她还在对面,一看见自己醒来,就那么惊喜地几步过来:“秦尚城,你醒了?”
他也看着她一脸的憔悴,深陷的眼窝,整个眼睑都是青色的,仿佛一个在沙漠里行走了很久的人。这一晚,她都在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甚至她的声音也是嘶哑的,完全失去了昔日的悦耳动听,嘶嘶地,仿佛一条受伤的蛇,心里忽然滋生了怜悯——那是一种带着恨的怜悯。这个女人,她吃了多少苦啊,她难道不累么?不不不,她比自己更累,比所有的人都更累,直到此时,她都还得不到休息。
她望着他,柔声地:“秦尚城,我熬了粥点,你想吃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床头,摆放着整齐干净的衣裳,熬好的粥点散发着热气。屋子里很安静,所有的秽物已经被她全部打扫……那是一个女人的气息,这几年的婚姻生活里,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气息,习惯了被她如此的照顾。这样的秩序,他曾经以为,已经是习惯了,再也很难被打破了。
不料,有些习惯,要打破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
他伸出手,脸上终于带了笑容:“丫头……”
她欣喜地俯身坐在他的床前,那么疲倦地闭着眼睛,想依靠一下,想休息一下。太累了,一切的折腾都太累了。
可是,就在她刚靠近他的胸口时,他忽然想起那一声“十七姐……”十七姐!她那纵身的一扑……他心里一震,身子一侧。她靠了个空,头差点撞在床头柜上。她一怔,但见秦大王闭了眼睛:“你出去吧,我想再休息一下。”
花溶但见他语气冷漠,神色淡然,心里忽然一紧——秦大王,他竟然这样。这是她从未见过的。那么冷漠,仿佛是昔日岛上那个无恶不作的强盗——却又消失了那份炽热,完全地冷淡如厮。
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惊恐,她试着,小心翼翼的:“秦尚城,你先吃点东西吧……”
“出去!我想再睡一会儿。”声音里已经多了一丝不耐烦。秦大王倒头就睡。
花溶怔怔地站起身,但觉眼前一黑,心里的裂痕在一点一点地扩大。就如昨夜就知道的恐惧——秦大王,他怒了!他真正的怒了。她甚至不知道他为何会发怒——而且,根本就不敢去细想。也无法面对。因为他以前从未怒过,这一次怒了,就完全不知所措了。
她默默地出去,窗外,已经黑了下来。她自己其实也是那么疲倦,整夜的煎熬,整日的操心,心里是空荡荡的,来不及多想,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半夜,秦大王醒来的时候,但见月光下,她就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身子蜷缩着,瘦瘦小小的,仿佛一个穷途末路的幽灵。他心里一酸,却还是咬紧牙关,转身就走了。
到花溶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中午了。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秦大王也不见了。她心里一惊,急忙追出去,门口,迎着陆文龙。陆文龙急匆匆地扛着长枪,神色非常焦虑:“妈妈,妈妈……”
她心里一沉:“怎么了?”
“阿爹在小香居喝醉了,正跟人打架……”
她顾不得多问,跌跌撞撞地就追了出去。小香居是泗交镇最著名的一间妓院。大败刘玄之后,泗交镇很快平息下来,按照惯例,妓院总是最先开张的,尤其是来了这么多军人之后。
此时,里面聚集的嫖客们,倒很少是飞将军的部下,而是那些刚刚投降的宋军官员们。这些人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抱着得过且过,醉生梦死的心态,****买醉,寻欢作乐。
就连妓女们也笑嘻嘻的,开了大门做生意——军队一进城,**是少不了的。当兵三年,母猪也当成是貂蝉,何况是真正的美女如云,这些南来北往的士兵们,一见临安美妓,顿时浑身的筋骨都酥软了,迈不动步子了。
尽管飞将军军令如山,但是,也只能禁止那些士兵不去抢夺,侮辱良家妇女,而对于他们上不上妓院,则完全无法可想。
所以,连续多日,泗交镇生意最好的反而是妓院。妓女们生意大好,一个个喜笑颜开,何况,至少碍于军妓,这些嫖客们,还不敢不付钱。一来一往,真真是皆大欢喜。
这一日,他们一伙人正在寻欢,一个个醉醺醺的,却被一名大汉闯进来,抢了酒就喝。众人要阻止他,哪里阻止得及?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当花溶赶到的时候,只听得平平怦怦之声,但见小香居的二楼,到处是惊惶的美女们和嫖客们,四处躲闪,而二楼的窗口,一些瓶瓶罐罐,甚至一些粗笨的家什,不停地被扔下来……
伸出的那支巨大的手,那个满头乱发,形如野人一般的莽汉,可不是秦大王是谁?花溶大惊失色,不顾危险,立即冲了进去。
好几次,她差点被抛下来的什物砸中,多亏了陆文龙不停地在一边用长枪拨弄,才侥幸冲了上去。
妓女们都好奇地看着这个冲出来的女人。一个个指指点点,一些武夫们更是嗤笑不已:“快,快把这个混账弄走……”
“你是怎么搞的?也不看好自己的男人,居然敢来小香居撒野……”
“再不带走,我们就要去禀报飞将军了……快滚……”
花溶完全不听他们在说什么,已经冲进了屋子,但见昔日风流香艳的香闺里,已经七零八落,撕烂的锦衣,天翻地覆的桌椅板凳,到处是摔碎的杯盘碟盏……花溶几乎寸步难行。而秦大王,就站在窗边,此时,东西已经扔完了,不知道该砸什么了,还剩下酒坛子,抱着猛烈地喝,酒水顺着他的嘴往下流,一多半把他的衣服都淋湿了也浑然不觉。
“秦尚城……”
“秦尚城!”
花溶又气又急,某一刻,忽然想起海岛上那个可怕的猛兽——也是这样,撕心裂肺,惨无人道,过着魔鬼一般的日子,所有人命,男人女人,都不在话下,全不在他的眼里,刀口舔血,有了今天没有明天。
秦大王却充耳不闻,但听得声声呐喊,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头一转:“妈的,哪个狗杂种还敢来送死?来来来,让老子砍下你的头……”
“秦尚城!”
他大怒,手一歪,酒坛子就飞过来,花溶头一偏,随后赶来的陆文龙,枪尖一挑,酒坛子破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酒汩汩地流出来,一屋子的狼藉,更是没法移动半步。
而对面,秦大王双眼血红,如一个魔兽一般,狠狠地瞪着母子两:“滚,滚出去……你们都给老子滚开……全部滚开……”
花溶心如刀割:“秦尚城,我们回家吧……”
这声“秦尚城”入耳,秦大王仿佛有片刻的清醒,可是,终究敌不过眼前的缭乱,充满了酒精的脑子里,再也想不起任何的柔情蜜意,什么都忘了,什么都过去了,仿佛一场巨大的暴雨……下过了,便是一片的荒芜,宇宙洪荒,馄饨初开,什么自己,什么爱人,全是烟云,天空干旱,一望无垠……
心仿佛变成了一片荒漠。除了酒精,没有任何一个人是自己的爱人,什么都不属于自己。
陆文龙也叫起来:“阿爹,我们回家吧……”
阿爹!
他瞪圆了眼睛,忽然清醒:“小杂种,谁是你阿爹?滚,滚开……”
陆文龙第一次听得人家如此辱骂自己,而且是出自自己曾经最最尊敬的一个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愤怒得长枪一挥就指了过去:“你为什么骂我?阿爹,你凭什么骂我?”
章节目录 第723章 滚开
“阿爹?谁是你阿爹?哈哈哈,滚开……你们都是些白眼狼,养不熟的白眼狼,滚……滚,你们全是骗子……你不是老子的儿子,滚,老子没有你们这样的儿子,都滚……”
花溶但觉心里在慢慢的碎裂,那是自己的错,带给儿子们的后患,但见陆文龙面色惨白,握着长枪的手不停地发抖,仿佛心中的偶像瞬间坍塌。阿爹,竟然如此辱骂自己!
自己最尊敬的人,竟然如此残忍地辱骂自己。
他的声音都在发抖:“阿爹……你,你为什么骂我……你……”
“哈哈哈,小杂种,你还敢问老子?老子别说骂你……老子要宰了你……你这个可恶的骗子……你这个杂种……滚……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老子杀了你……杀了你……”他眼前不停地变换,仿佛是昔日岛上的那个少年,想了种种的阴谋诡计,带着那个十七岁的少女,从海上逃走……从此,自己的生活就彻底变样了。从此,便是无边无际的寻找,无边无际的失望,无边无际的失去……人生,还有什么比十八年后得到了再失去更加痛苦的往事?每一件往事,谁说不是鲜血淋漓?
他已经疯了,血液里的疯魔完全被激活了,怒发冲冠,仿佛人生只是一片莫大的欺骗——而他,那个小兔崽子,竟敢拿长枪指着自己!
他生平,最恨的便是用枪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双枪。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动作敏捷,如豹子一般就冲过去:“小杂种,你是活腻了,老子不宰了你,老子今天就不姓秦……”
他来势实在太过凶猛。陆文龙本是武功高强,可是,此时根本就想不到,曾经那么疼爱自己的男人,自己尊为父亲的男人,竟然说翻脸就翻脸,如天大的仇人一般向自己扑来。他的枪尖本是指着秦大王的,但怕伤着了秦大王,竟然临时一撤,手忙脚乱地就收了长枪。
如此,更是完全暴露在秦大王面前,秦大王如一个醉鬼一般,猛地就扑上去,竟是要生生掐住他的脖子。
“阿爹……妈妈……”陆文龙被这不是敌人的袭击,惊得竟然完全不知闪避。眼看秦大王这一掌之下,竟然是往他的天灵盖拍去。
身子忽然一轻,但觉重重地一个趔趄,他已经被推开,身边,是自己的母亲,她瘦小的身子,如保护神一边挡在自己面前,嘶哑的声音,发出最后的一击:“秦尚城……”
秦大王的大掌排山倒海地到了她的胸口——却是在她的胸口停下,醉眼迷离里,看着这个满面憔悴的女人——仿佛她十七岁时的样子,一身淡绿色的衫子,提着毛笔一笔一划的写自己的名字……
花溶泪如雨下,靠在儿子的胸前,整个身子都在委顿,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秦大王也委顿下去,同样的精疲力竭,身子一歪,就靠在背后的墙壁上,脚下,到处是他踏碎的坛坛罐罐。
陆文龙也泪如雨下:“阿爹……妈妈……你们这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花溶泣不成声,跨前一步紧紧拉住了秦大王的手臂,“秦尚城,我们回家吧……回长林岛,再也不出来了……”
“滚,滚开……你们都给老子滚开……”
他重重地一推,花溶几乎被他推倒在地。可是,她却死命地拉住他的衣袖,狠狠地拉住他的衣袖,几乎将他的袖子都撕烂了,才稳住自己的身子不摔下去。
她低下头,伏在他耳边,低低地哭喊:“秦尚城……我们回长林岛……我们生个小闺女,好不好?求你了……”
仿佛一把尖刀忽然刺中心口,砍向了最最脆弱的那一块肋骨。秦大王的身子,彻底瘫软在了地上。他血红的双眼,滴出泪来,就连泪水也是红的。
花溶拉着他的袖子,随着他的身子也跌倒在地,完全倒在他的怀里,泪流满面。好半天,才站起来,踉跄地搀扶他。一边的陆文龙也默默地过来,用力地搀扶他,这才将他拉了起来。但是,他却绝口没有再叫“阿爹”了——少年敏感的心里,已经被那声“小杂种”伤害得支离破碎。
花溶却无法向他解释。母子二人,用力地拖着这个笨重的身躯,一步一步地往楼下走。几乎每走一步,楼梯都要颤动一下,是那种地动山摇的颤动!
围观看热闹的人们纷纷走避。
不远处,闻讯而来的飞将军就藏在楼梯的过道处,看着母子二人,如何地将这个已经疯魔了的男人拖下来。他只是默默地站着,并未出声。也无法出声,然后,悄然地隐去了。
有一个傍晚到来。
空气里到处都是鲜甜的凤仙花和丁香花的味道。
秦大王睁开眼睛时,但见窗外夕阳血红,床边人影沉静,一个女人正坐在椅子上,一针一线,缝补的是自己撕烂的衣裳。
那件衣裳,是他最喜欢的——是当年她在临安和岳鹏举一起赴死,受了重创之后,自己救出她,带回岛上。在她好了的那个春节,便给自己做了这套新衣服。那是用上等的锦缎制成的,一针一线,缝补精巧。只是,当年她刚做好了这件衣服,自己还没穿热,她便悄然离开了。就如这一生的柔情,每每柔情的开始,便是结束的征兆。
他闭上眼睛,多么期望,她没有这样一针一线的柔情。
但是,花溶却显然已经发现他醒了,她惊喜地抬起头,柔声道:“秦尚城,你醒啦?我做了几样小菜,都是你最喜欢的。”
他再也无法装下去,坐起来。此时,才发现她的变化——她也休息过,憔悴的神色略略好转,又换了一身衣裳——是一身淡绿色的衫子。但是,已经不那么绿了,也不是少女的那种风韵了,而是一种绿中带灰的颜色,却正适合她此时的年龄和气质,成熟,温柔,带着女人那种深刻的怜惜和温存,仿佛一个典型的贤妻良母。她甚至是淡淡妆点的,嘴唇上还有淡淡的唇红,面色苍白里忽然透出了一点点的红晕。
他心里一抖,目光落在上面,竟然无法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