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夫临门-第2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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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能不能不要进宫?”
“师兄,你今日一定不要求娶明月公主。”
那个笑容勉强的她,那个气喘吁吁跑来提醒他的她,一下子掀开时间的厚布,那样栩栩如生地重新出现在他的记忆之中。
她与他都是才高八斗的李大家子弟,她更被师父收为关门弟子。她的聪慧,他从不怀疑。所以那时候她来问他簪子的事情,他知道她早就猜到了。
她那般聪慧,更加知道卷入王位争夺中是如何危险,就连师父也不愿意卷入这种凶险之中。可那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依然来提醒他了。
也就是那一日,还是三皇子的祁阳王魏泓睿知道了,他一母同胞的弟弟魏泓涵同样在提防自己、算计自己。
“王爷。”知画的声音将魏泓睿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魏泓睿将胸口的酸涩按下,问知画:“你家小姐留了什么给我?”
“小姐留了一副画像给王爷。”知画低着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她问道,“王爷应该知道,我家小姐自入京以后,容貌一直有刻意用药物遮掩吧?”
虽是提问,但知画却没等魏泓睿回答,而是自顾自往下说:“知画也是多虑了,王爷是见过小姐未及笄前容貌的,自然知道那样的花颜长不出后来的平淡。小姐在娘家不受重视,为避麻烦,才自掩锋芒。这张画像,就是小姐的自画像。”
魏泓睿闻言心中的涩味再也挡不住,彻底蔓延开来。他一直对苏陌素颇多重视,却因始终迈不过男人好颜色的那一关,而未能早下决心娶她过府。
那日,他见她与花清越自马车上下来,两人执手相看,方知自己早已心动了。
如今知画却说,他犹豫的事情全然就不存在过。她从不曾颜色平淡,从不曾长相平庸?
看着知画慢慢将卷轴打开,魏泓睿弯腰倾身向前,只想看清楚苏陌素的真容。
亮光骤现,魏泓睿眼前一花。他往后忙退却一步,但匕首却已到了面前。
第406章 番外图穷匕见
“图穷匕见!”魏泓睿用手握住匕首,将其往后重重一推。虽然他是空手接白刃,但终究八尺男儿力气大过柔弱女子太多。
知画被其重重一推,人就撞到了马车壁上。
“王爷,您还好吗?”候在马车不远处的宦官听到声音,连忙上前询问。
魏泓睿阴沉不悦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怎么,本王的命令你也不听了?本王不是说了,任何人都勿要靠近吗?”
“是,奴才知错了。”宦官只能悻悻退下。
魏泓睿的手被匕首划破,鲜血很快就染红了刀刃。知画却是还不罢休,拔下头上的簪子就要冲过来。
“荒唐!”魏泓睿呵斥一声,转身躲过知画的簪子。见丫鬟眼中仍满是恨意和杀意,他一个利索动作,匕首掉落在地,知画也被他牢牢箍住手腕。
终究念及了苏陌素的情分,魏泓睿并没有痛下杀手,反而有几分不解。他问道:“知画你到底要干什么?就算你不顾及自己,也不顾及李家了吗?李垣清好不容易洗白了父辈的罪名,如今又要将名声全部折损在你这个小丫鬟手中吗?”
知画咬牙答道:“我不是李家的丫鬟,要论罪要株连,就去找苏家好了。我的卖身契上,依然写的是苏家。”
“你是为了报复苏家?”魏泓睿觉得面前这个丫鬟简直有些不可理喻。即便苏府过去薄待苏陌素,她也不用让整个苏府替她家主子陪葬吧。
知画挣扎了几下,手中簪子依然半点碰触不到魏泓睿,心中的沮丧和灰败瞬间铺面而来。她泪水滚滚而落,骂道:“你这黑心人!小姐从来待你义重,你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魏泓睿毫不掩饰脸上的惊讶,问道:“你缘何说本王杀了陌素?”
知画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衣襟处。
“你有什么凭证,只管拿出来看。”魏泓睿松开了知画的手,说道。
知画从怀中把那个药瓶拿出,并将药瓶有印记的那一边转向魏泓睿。她冷笑道:“三皇子,祁阳王,你不要告诉我,你连这个印章都不认识了。”
“这个东西你从何而来?”魏泓睿将那药瓶拿过,倾倒一下,里面却是空空如也,他追问,“里面原是什么?”
“是什么?是小姐的送命药。小姐死于火中,可为什么没有呼救声,这药是我在火里捡出来的!”知画如今已知,自己绝无可能再次行刺魏泓睿。她亦觉自己了无生机,索性将话说个明白。
“小姐死的那天,府上来过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我起先并不知是公主銮驾。前年白国迎亲,我在街旁叩拜时偷看了,才知道那日来找小姐的正是与王爷你一母同胞的夕云公主。”
自拾得那药瓶之日起,知画无一日、无一时不想寻了魏泓睿替自家主子报仇。可惜她家小姐死后,魏泓睿也去了祁阳封地,根本不曾回京。这一次,她终于等到机会了,可惜却功亏一篑。
怀着一腔的怨愤和不甘,知画将心底的话一次倾倒而出:“当初是王爷先相认了我家小姐这师妹,也是王爷一直在提师兄妹情谊,可最后却仍是王爷亲手断送了自己师妹的性命!”
“而且王爷真是狠心。就连送小姐上路也要用上这样的物品,让小姐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曾被王爷真心相待过。”
面对知画的质问,魏泓睿一言不发。他的脸色无比阴沉,手用力攒着手中的药瓶,即使先前的伤口又重新裂开流血也没有心思顾及。
比起手伤,他的心才是真正的遍体鳞伤。当今圣上可真是他的好弟弟啊!
自皇帝登基,其余兄弟皆未得好下场。魏泓睿一直以为皇帝对自己还有些兄弟情谊。然而如今看来,他也许是首当其冲被对付的那一个。
“王爷,这三年里,一千多个日夜,你就没有一次被自己的良心拷问惊醒吗?”知画死死瞪着面前的祁阳王,只想从他的神色中看出内疚和伤心来。
祁阳王却仍是回以沉默,他抬手落在知画的后脖处,知画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人算总是不如天算。皇帝以为这个药瓶会被李垣清拿到。那样就可以既留李垣清继续为其效力,又可以断了师父李允回京帮助自己的后患,却没有想到这药瓶竟被一个小丫鬟截留了。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的又岂止皇帝一人?
“来人。”魏泓睿唤道。
宦官敏锐地跳起来,弯腰到马车外候着:“王爷有什么吩咐?”
“你将此物送去给陛下。告诉他,本王以后会安安心心待在祁阳,绝不踏入京城一步。”魏泓睿将那药瓶从马车里掷出。
宦官忙借住那药瓶,神情却十分疑惑。他问道:“王爷不入宫吗?”
“本王说了,不会再踏入京城一步。”魏泓睿望一眼马车内的知画,吩咐道,“回祁阳。”
***
皇城之中,一身明黄色龙袍的乾帝魏泓涵正在听侍卫的禀告。
“那夏草又一无所获?”魏泓涵面有不悦,他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了几步,又不甘心地问道。
侍卫额角有些渗汗,却不敢用手去擦,只能硬抗着答道:“是,末将十二个时辰都暗中监视着夏草,确定他同样一无所获。”
“同样?”乾帝皱起眉头,望向面前跪着的侍卫。
侍卫额头的汗已经完全滴落下来,他艰难地答道:“是。末将派出去的人,也没有李垣清和李允的下落。”
“废物!”乾帝重重一拍面前的桌案,骂道。他站起身来,正要去惩戒侍卫,却听到门外有宦官禀告。
“陛下,国师大人求见。”
“宣。”乾帝一边说道,一边摆手让侍卫退下。
宫殿正门被宦官推开,一身褐色长衫的国师李浩初走了进来。
见到李浩初未着朝服,乾帝心中咯噔一下。
“国师深夜进宫,有何要务?”乾帝调整神色,用和悦的神情问道。
李浩初双手作揖弯腰,答道:“臣确有事禀告。臣有幸得先帝赏识,入朝已三十余年。如今臣年岁已高,耳目不灵,强留朝堂只是食君俸禄,却不能为君分忧。臣请辞归田,望陛下恩准。”
乾帝脸上强调出来的笑意随着李浩初的话已消失无踪。他双手背于身后,冷眼瞧着面前这人。
李浩初,李家集大成者。李浩初之父曾救先帝于朝外,李浩初与先帝又为师兄弟。也正是有这层情谊,先帝才请得李家人进朝入仕。
三年前,乾帝谋划弑父夺位时就想过李浩初会有辞官这一天。他精心设计,杀苏陌素,留李垣清,就是为了接李浩初的国师之位。可不仅李垣清踪迹全无,就连一直在寻找的李浩初之子、苏陌素之师也杳无音讯。
李浩初此番辞官得行,国师之位便只能空悬。
乾帝来回踱了几步,半晌,才问李浩初:“国师大人去意已绝?不知日后,国师有何打算?”
李浩初直起身子,答道:“李家本就居于山野之中,浩初此去,自然是种田山下,归于野中。”
对于李浩初不经自己允许就结束行礼的动作,乾帝背后的手微张了一下。他其实知道,先帝之时,李浩初便得谕不必拘泥礼节。然,那是先帝之谕,李浩初尚未得他之谕。
也罢,李浩初从来就不会是他的国师。即便李浩初愿意留,乾帝也不安心用。
“既然国师去意已决,那朕也不能强人所难了。国师为我朝鞠躬尽瘁三十余年,朕明日派傅侍卫送你返乡。”乾帝笑着答道,只是这笑意并不深达眼底,只如一张面具样挂在脸前。
即便白乾战火一触即发又如何,他魏泓涵并不是先帝,并不需要一个国师时时帮助自己。
他自有用人之道。
“宣周云端进宫。”望着李浩初的褐色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乾帝吩咐身边宦官道。
宦官领了口谕匆匆出去,另一个小太监却又小跑着进内殿禀告。
“陛下,陈太妃在闹绝食。”
乾帝挑眉冷笑:“折腾个没完,且让她去。你告诉她,若她真死了,朕给她风光大葬,定送她入先帝陵寝。”
小太监不敢多说,只能应声往后宫回话。
才跑到外门处,瞎头瞎脑的宦官就与奉旨入宫的周云端撞到了一起。
领周云端入宫的太监总管一脚踹向面前的小太监:“不长眼的东西,跑这么急做什么!”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太监忙跪下磕头认错。
周云端一向宽厚,便从旁劝道:“赵公公,本官无事。这小公公想来是有急事,便让他去吧。”
太监总管伸手拎起小太监,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骂道:“好不快滚!”
小太监忙朝周云端作了个揖,就跑远了。
周云端低头理了下衣摆,准备继续往前走时,却发现自己脚下踩了块帕子。
一块粉红色、绣了鸳鸯的锦帕。
瞧见鸳鸯图案的时候,周云端手一缩,本想立刻递还给前面的太监总管。毕竟这明显是宫妃的东西。
但当他的视线落在鸳鸯收脚线的时候,周云端不自觉将锦帕收回了袖子里。
这个锦帕的绣法收线,与苏陌素曾经身上佩戴过的香囊绣法收线一模一样。
第407章 番外黄粱一梦
“方才那小太监倒是瞧着眼生,想来不是赵公公你身边的吧?”周云端装作不经意地同太监总管赵公公攀谈道。
赵公公是一直跟在魏泓涵身边伺候的,从皇帝还是四皇子的时候,就跟着他。如今国师才出门,皇帝就召见周云端。其中蕴含的深意,赵公公自然敏锐地感觉到了。
是以,面对这位即将炙手可热的周大人,赵公公十分热络地答道:“不瞒周大人,方才那小枣子其实是奴才的义子。只不过他太轻浮毛躁,实在不能在御前当值。”
周云端起先见那赵公公在自己出言前就先斥责小太监,动作里颇有几分明罚暗帮的意思,本就怀疑这小太监身份不简单。如今这个猜测被印证,他就更加谨慎地把袖子里的帕子收了收。
御前总管太监的义子,这样的身份,不在御前伺候,定然是在皇帝十分重视的人面前当差。
宫殿里头,魏泓涵的怒气已经渐渐消下来不少。李垣清、李允、李浩初都不重要,如今乾国最重要的人,只有他魏泓涵一个。
而乾国最重要的女人……魏泓涵的视线落在跳跃的烛火之上。陈太妃,并不是先帝那位有孕却无福省生下皇子的陈嫔。同出陈侯家中,这位陈太妃身份却很不一般。
魏泓涵低下头,细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腰间香囊上的长穗。
陈太妃是陈侯的义女,在陈嫔流产后,被陈侯送进宫陪伴陈嫔。在先帝驾崩后,只伺候过先帝一夜的陈氏女被封为太妃,这其中当然有很多的原因。既有陈侯的情分,也有……苏陌素的缘故。
魏泓涵面前出现了那张平淡却让人注目的脸。尽管她一直刻意隐藏,可魏泓涵一直知道,苏陌素眼角有一颗泪痣。有泪痣的人,总是命途多舛些吧。所以,她身边的丫鬟都变成了太妃,而她却只能做一柸黄土。
***
傅尧平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与乾国叱咤风云的国师大人接触。准确来说,是前国师大人。
这位前国师大人,听说是先帝的师兄。听说他父亲曾经救过先帝,听说他在先帝登基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傅尧平还没有入朝为官的时候,就听到了许多关于前国师大人的事迹。只身入螣国,三十万大军前单挑主帅,为乾国换来了与螣国的百年和约。昔日大皇子求娶白国公主时,面对白国十余人组成的谋士团,前国师大人一人碾压。
自诩为文人,傅尧平对李浩初是怀揣敬意的。虽然皇帝对他有另一道密令,但在未到执行地之前,傅尧平毫不掩饰地表达他这种敬意。
“国师大人,请喝水。”傅尧平将水壶口倾斜给李浩初看,特意解释道,“下官已经清洗过了的。”
李浩初笑着将水壶接过去,饮了一大口,赞道:“很清冽。”
听了这句肯定,傅尧平脸上也不禁洋溢起笑意。
“傅侍卫成家了吗?”李浩初问道。
傅尧平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前国师大人会与自己攀谈这样家长里短的话题,忙答道:“已经成亲好几年了。”
“哦,不知是哪家闺秀有这样的好福分?”李浩初带着笑意问道。他说话的时候,眉眼轻眯,给人一种十分和善的感觉。
“泰山大人是董国公。”傅尧平如实答道。答完以后,他又十分后悔,自觉这句话脱口太快,颇有几分自得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