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味记-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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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公子请慢慢看。”老者见沈子翼不耐烦,倒也不敢啰嗦,后退两步,任由三人慢慢在店里逛。
沈子翼在店里看了一转,最后指着一张画道:“这张画多少钱?”
画上却是一名女子,穿着红色的披风,站立在瑟飒的秋风中,望着江面,愁绪万千。整幅画无论是人物、风景,还是意境,都是这一屋子画中最出色的。
老者一看那幅画,眼睛就一亮,莲:“这正是张秋声的画。张大师家境富裕,从不卖画,有朋友相求都不大愿意赠画。这一幅,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他一亲戚手里高价收来的,当时就花了二百二十两银子。我看这位公子也是爱画之人,一眼就看中了张大师这幅大作,这就叫做有缘。算了,我也不叫价了,您给我个辛苦钱,就二百五十两银子拿走吧。”
沈子翼嘴角一勾,指着一张案台道:“老丈也是在画画呢?我看了张秋声这幅画,忽然兴致大起,也想要画上一幅画。不知能否借用一下老丈的笔墨纸砚?放心,到时候结账时,这些花费我自然一并算进去。”
老者见这三人都气度不凡,穿着也极讲究,看样子绝对是有钱人。这有钱人有些怪癖,也是可以理解的。再说,他整天跟字画打交道,在这里守着铺子也闷得慌。现在有人来这里当面作画,倒也是一件乐事和趣事。当下乐呵呵地道:“公子请便。”
沈子翼往砚台上倒了些水凝神想了片刻,提起笔来就挥毫泼墨。
工作中的男人最迷人,林小竹觉得此话一点儿也不假。
此时的沈子翼,身着一件玉白色隐纹锦袍,这袍子昨晚已被洗过,穿在身上干干净净。再加上他眉目清朗,长身玉立,卓然不群,本就是一个丰神俊秀风流到了极点的人物。此时画笔在手,凝神而思,挥毫之间如同蛟龙出海,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出尘气质,如同是谪仙一般,有着说不出的飘逸。
林小竹低头向纸上看去,只见他只取左下一角,而且只用墨色,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名老翁,穿着蓑衣,坐在江边,独自垂钓。近处有石,有树,远处有山,然后中间部分,竟然留下了一大片的空白。这片空白一留,使得整幅图画便有了一种萧瑟之气,此时再看那老翁,竟然觉得他有些缩手缩脚,似是畏冷;而那石,那树,那山,那水,在那片空白的映衬之下,更像是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效果极为奇妙。
“好,好画!”旁观的三人,全都禁不住赞叹起来。沈子翼这幅画,明显是受了刚才张秋声那幅画的影响,但无论是布局、笔法,还是整幅画的立意,以及那一大片空白的大胆运用,都比张秋声的那一幅强出太多。张秋声的那幅画,多少还有些匠气;而沈子翼的这一幅,却浑然天成,让人一看就置身于其中,不能自拔。
林小竹被这幅画的画意激得血脉贲张,见沈子翼换了一只笔,正站在画前凝思,似要在上面提字的样子,忙道:“翼公子,我来给您这幅画提一首诗。”
林小竹的文才和书法上的造诣,沈子翼都是见过的,这两点便是他自己都有些自愧不如。再加上他刚才思索了一阵,发现所想出来的诗句皆不够出色,正苦恼着呢。所以一听林小竹这话,不由大喜,毫不犹豫地把笔递了过来。
“哎,我说,这么好一幅画,要是把字提坏了,那就大大地可惜了。”老者一看旁边穿青布衣裙,明显是小丫头的女子竟然开口说要提诗,也顾不得这三人会不会不高兴,大声地抗议起来。
“老丈可别小看这姑娘,她的文才和书法,都是我望其项背的。”沈子翼大笑起来。
“当真?”老者上下打量着林小竹,见沈子翼肯定地点点头,犹是不信。
林小竹哪管那老者说什么?看了一眼画面,找了一个最适当的位置,便落了笔。
老者见状,连忙闭上了嘴,生怕影响到林小竹,令她把这一幅极为出色的画给写坏了。待得看到林小竹那笔字写将出来,有如行云流水,遒劲有力而又不失飘逸灵动,竟是从未见过的好字,不禁大吃一惊,好半天才喊道:“好字,好字啊!”此时,他才方信了沈子翼的话。
由此他对于林小竹写的诗,也更期盼起来。看着林小竹落在纸上的字,嘴里轻轻念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立翁,独钓寒江雪。”念完呆呆地看着将笔搁在笔架上的林小竹,良久才道:“好诗啊,好诗!”说完,竟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落下两滴泪来。
“献丑了。”林小竹学着男子模样,对着沈子翼和袁天野拱了拱手,又看着沈子翼,有些调皮地道,“翼公子,我没把你这幅画写坏吧?”
“坏了,大坏特坏!这画挂出去,来一个人就看呆一个,岂不是大坏特坏?”沈子翼笑道。
三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袁天野和沈子翼的目光又落到了画上,默默地吟咏着这首诗,看向林小竹的眼神越发的明亮。
老者站在画前,又是欢笑,又是落泪,点点头,嘴里喃喃道:“是啊是啊,这诗、这字落在这样一幅画上,简直是绝了。字绝,诗绝,画绝,妙啊!”
说完,他转过身来,对着沈子翼和林小竹,各自深深地作了个揖。
“老丈,您这是作什么?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沈子要连忙把他扶了起来。
“老夫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公子和姑娘应允。”老者极为诚恳地道。
沈子翼隐隐猜到这老者想要说什么,强压住脸上的欢喜,一本正经地道:“老丈请说。”
“老夫是想……是想请二位把这幅画卖给老夫,老夫愿意出二百,不不,三百两银子。”老者结结巴巴说完这话,老脸慢慢红了起来,低着头半天不敢看沈子翼和林小竹。在他看来,光是沈子翼那一幅画,就比张秋声的那幅强了。再加上林小竹的诗和字,这幅画,上千两银子都值。但他这书画店本来本钱就小,再加上他自己还想赢些利,自然不能一开始就出高价。
一听三百两,就算分一半给林小竹,自己还能赚一百五十两,比袁天野所赚的强多了,沈子翼就高兴起来。正要开口答应,林小竹却在一旁道:“老丈,想来出这个价钱,你自己都不好意思吧?光这幅画,就不止二百两了。
而我的诗和字,如果单独拿出来写到一张纸上卖,二百两银子总有吧?可这幅画配上这诗、这字,互相映衬,相得益彰,无论是画、诗、字都更为出彩,又岂是简单的把两个二百两相加就能体现价值的?我看得出,老丈您也是个喜欢字画的人,否则刚才不会发自内心地那么夸我们了。这样吧,我也不多要,五百两,您把这幅画拿走。您只要把它装裱起来,拿到大城里去,让那些有钱的书画家看到,开价一千两银子绝对大家抢着要。”
“五百两?”沈子翼目瞪口呆,“林小竹,你还真敢开口要啊!”
林小竹瞪了他一眼。
“五百两?”老丈踌躇着,然后犹犹豫豫地伸出四只手指,赧然道,“四百两,不知姑娘卖不卖?”
“小竹,四百两也可以了。”沈子翼见那老者一脸的挣扎,忽然于心不忍,转头对林小竹道。
林小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闪一边去。”
“呃,好吧。”沈子翼摸摸鼻子,闪到一边不作声了。
林小竹见那幅画的墨汁干了,伸手便将它卷起来。
“姑娘,姑娘,您这样……”老者一看慌了神。
林小竹笑着看了他一眼,道:“既然老丈没办法出到五百两,这幅画我还是拿回去自己欣赏吧。那张秋声不过是家境富裕些,就不贱卖画。我家公子身份不凡,又岂能贱卖自己的画?”说完转身,对沈子翼一眨眼,“走吧,公子。”
本来沈子翼可怜这老者这么大年纪还要挣钱糊口,为着百十两银子在那里纠结,便觉得于心不忍。可一听林小竹的话,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觉得大有道理,当下很干脆地转过身去,对袁天野一摆手:“走吧。”他堂堂一国皇子,林小竹更是玉牌的执有者,两人这么精妙的大作,卖出的价格还比不过一个名不经传的张秋声,这要传扬出去,他们就成了笑柄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您是翼公子?
这幅五百两银子,老者是觉得值的。只不过是他本着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原则,将价钱还到四百两。却不想林小竹竟然不跟他谈价,直接转身走人,这一下他慌了,连声喊道:“哎哎,公子、姑娘,五百两,五百两老夫要了。
林小竹缓缓地停住脚步,抬头看着沈子翼:“公子,如何?”
这一回就来问我了?刚才提意见,为何理都不理?沈子翼腹诽着,配合地沉吟一会儿,点了点头,一挥手:“行了,卖吧。谁让你说出了口呢?咱们可不能做那言而无信之人。”
林小竹偷偷竖起了个大拇指,朝沈子翼晃了晃,表扬他孺子可教,然后转过身来,将画递给老者:“好吧,我听公子的。”
沈子翼的心思,她也不是不明白;这位老者,也不是不让人同情。但她自己也是一穷二白的人,现在都还负债累累,比面前这位老者还要可怜呢。再说,在商言商,沈子翼现在身上连饭钱都还没有,就开始摆贵介公子的阔气了,对着一个想要从他身上多赚些利钱的商人同情心泛滥,实在是不应该。对于这种做法,她是不赞同的。
“谢谢,谢谢公子,谢谢姑娘。”想着这幅画差点从自己手里溜掉,现在终于失而复得,老者热泪盈眶。
他小心翼翼地把画接了过来,然后冲着里面大喊:“立儿,出来看一下铺子。”
“来了。”里间出来个戴着秀才头巾的年轻人,手里还拿着一本书,边走边看。
老者转头对三人道:“三位请跟老夫到里间拿钱。”
林小竹暗自点头。这铺子门口大开,路上人来人往,如果在铺子里交易,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一拿出来,必然引起别人的觊觎。虽然袁天野的武功不弱,一般宵小都不放在眼里,但人生地不熟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好这位老者办事妥当,知道带他们到里间交易。
里面是一个小院子,穿过院子,到了正厅。老者请他们入座,又让一个老婆子出来上了茶,道:“因杨林镇太小,这里没有钱庄,所以一般都是现金交易。五百两银子甚重,不如金子容易携带,老夫便想以金子交易,不知三位客官意下如何?”
林小竹看看袁天野和沈子翼,见他们都颔首同意,便笑道:“如此甚好,多谢老丈为我们着想。”如果这老者真付五百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还真是一件麻烦事。
老者点点头,告退一声,进到旁边的一间房里。不一会儿,手里拿了一个包袱出来,打开来,里面是五十锭金子。他道:“这是五十两金子,正好折合银子五百两,请三位客官查收。”
林小竹转过头来:“二位公子,你们看看吧。”到了这古代,她就得过一锭金子,还是在山庄时袁知柏赏的。所以对于金子,她实在不知如何识别。
沈子翼从一生下来,都是下人替他管着银钱。说得夸张一点,金、银、铜钱长什么样他都不大在意。所以这金子是真是假,他也分辨不出。
袁天野走上前去,用手掂了掂,手指上又稍微用力,那锭元宝就成了一个饼。
老者吃了一惊,这才认真地打量了一眼刚才一直忽视的这位客人,赞叹道:“这位客官好大的力气。”
袁天野又数了数数量,然后把包袱包了起来,点头道:“五十两金子,没有错。”打了个结,直接背到了背上。五十两金子挺沉的,给沈子翼和林小竹拿,未必拿得动。
“如此,我们就告辞了。”林小竹站了起来。
“客官慢着。”老者忙道,转过身来,对着沈子翼和林小竹深深作了个揖,“小老儿有个请求,还请这位公子和姑娘应允。”
“何事?”
他把画打开,放到桌上,又拿出文房四宝,道:“这幅画虽极出色,却美中不足,没有落款。小老儿想请二位把款给落上,不知可否?”
沈子翼和林小竹对视一眼。
当时沈子翼画完,还没题字,便被林小竹抢了去。而林小竹虽然提了诗,却也不好留自己的名字,又考虑到沈子翼身为南海国皇子,这名字题了上去,不知对他的声誉有没有影响,便没提这茬,于是这画便留了空白。这件事,老者并没有拿来成为压价的筹码,而是等付了钱,才把要求提出来,也算是给足了诚意。
沈子翼想了想,提起笔,落了他和林小竹的款,写上了日期。放下笔,他又对老者歉意道:“印章未带在身上,还请老丈谅。”
老者却恍若未闻,看着画上的名,兀自沉思,嘴里念叨道:“沈子翼,沈子翼,怎么老夫像是在哪听说过?”
轩辕朝四公子之名,在上层社会流传得比较广,一般老百姓倒不一定知道。沈子翼一笑,对袁天野和林小竹道:“走吧。”
三人穿过院子,一直走出了铺子的门,却听得老者在里面大喊:“天哪,翼公子,竟然是南海国的翼公子……”
“他怎么知道?”沈子翼愕然,停住了脚步。
袁天野也停下脚步,皱起眉头道:“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在咱们离开这里之前,名字还是不宜宣扬的好。”
刚才他们三人在街上一走,就被围观了一圈。要是知道其中有一个竟然是临国的皇子,不光来看热闹的人增多,而且赵老板、李大老爷等人,怕就得对他们战战竞竞了。到时硬要无故奉上几百两银子,那就太没意思了。现在这普通人,他们正做得过瘾着呢。
沈子翼这时也想通了这一点,转身就往里面走。
“翼公子,您竟然是翼公子。老夫……不不,小人刚才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翼公子恕罪。”老者一见沈子翼进来,就九磕三拜地趴到了地上。
“老丈快快请起。”沈子翼只得上前扶起老者,“我这还有一个请求,还请老丈帮个忙呢。”
老者万般激动之下,本还想继续忏悔,听得沈子翼要他帮忙,赶紧连连摆手:“帮忙一词,万不敢当。翼公子有何吩咐,尽管直说。”
沈子翼眼睛盯着老者,严肃地道:“在我们三人离开杨林镇之前,还请老丈不要对别人说出我们的身份。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