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味记-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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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袁成应了一声,见袁天野再没别的话,兀自退了下去。
林小竹虽然不知道袁天野跟袁成的这番对话,但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院子里,心情却极为放松。一进门就看到苏小舒的目光迎了上来,她的心情就更好了,冲着苏小舒甜甜地笑了一下,无声地作了一个安慰。
“林小竹,公子叫你去做什么?”有人问。
“别提了。”林小竹顿时苦了脸,耷拉着肩膀走进去,一屁股坐到床上,“因为上次的事,公子一直说要罚我。这不,整整从井里提了二十桶水,将他的两口大缸灌满,才被放回来。更凄惨的是,这样的事还得做一个月。”
“啊?为了吴彩云的事?”苏小舒瞥了吴彩云一眼,也不避开她,开口问道。
“嗯。”林小竹应了一声。看到吴彩云虽百般掩饰,却仍抑制不住的兴灾乐祸,她暗自摇了摇头。提着桶拿了衣服出去,准备到沐室里洗澡。
“小竹,洗了澡把衣服放着,我帮你洗。”苏小舒追出门来,交待一句。
“好。”林小竹回过头,冲着她感激一笑。
第二天早上林小竹在浑身酸痛中醒来,看着大家都洗漱完出去练功了,这才艰难地爬下床,洗漱干净,然后忍着巨大的痛苦扫了院子,又提水冲了沐室茅厕。无论前世今生,她做事永远有一股韧劲。不做则已,一旦答应或决心去做了,就会一直坚持下去。所以就算哪怕每动一根指头都会扯得浑身肌肉酸痛,她仍会将自己份内的事做好。
只是她不知道,某处有一双眼睛,盯着她艰难却毫不迟疑、毫不退缩的动作,以及没有一声诅咒与抱怨的行为,赞赏地点了点头,然后在一个小本子上打了个勾。
跟往常一样,林小竹干完活后躺回床上睡了一觉,等大家练功回来,然后吃早饭,开始了对于她来说极为枯燥的几个时辰的识字课。
规矩课已在五天前结束了,林小竹以动作标准没有一丝错识,毫无悬念地获得了第一名。所以以前的规矩课时间,也改成了识字课。而袁天野买回来的这些孩子都是头脑聪明的,识字的进度很快,只十五天的时间已把《三字经》学完了,开始了《千字文》。林小竹在有意放慢的情况下,还是在两天的时间内把《千字文》上所有的字的写法都学会了。
不过她在那次李玲儿检举她睡觉的事之后,便再也没在课堂上打瞌睡。无聊之余,她把发呆改成了盯着课本回想复习她前世所学的知识。她发现随着时间的流逝,脑子里的东西越来越模糊。她不能把脑子里的东西写成文字留在这世上,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它们在脑子里留的时间更长一些。
在神游天外的回想和用酸痛的手把夫子布置的写字任务漂亮的完成之后,林小竹做了一次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终于决定还是照着老样子,仍然去清溪镇。
虽然觉得以袁天野的心智,这件事要想不被发现,最恰当的做法就是从此不再踏入那个通道半步。但林小竹明白,她想要自由,想要获得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得摆脱袁天野对她的控制。但如果她一直在袁天野的掌控下成长,哪怕是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罩在她头上的那一片天空,仍然是姓袁。就像袁五,就像袁十,哪怕练成了绝世武功,也不过是把自己的姓改成袁姓,然后被赐予一个数字做名字。
而现在,虽然薛老爷子表示了不会带她走,但林小竹却有一种直觉,他就是穿透袁天野掌控的灰暗天空照射进来的一缕阳光,如果她不紧紧地抓住,或许这一生,就再也没有了希望。
看到林小竹飞快把柴拾好,然后又往山上跑,苏小舒的目光里全是忧虑。她对着林小竹的背影,嘴巴张了好几次,最后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没有作声。
林小竹熟练而快速地走过通道,来到荒芜的后院;再熟练地翻过围墙,往后绕了一小段路,跨过小溪,从穿过两条巷子,来到了院门前。
她尽可能地变换出现和消失在院门前的路径,希望能最大限度地隐藏那道井口。虽然她曾多疑地怀疑过老头儿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来自哪里,甚至怀疑过老头儿也是袁天野安排的。因为他从来不问她的来去无踪,不问她的主家是谁。但她觉得,他知不知道是一回事,自己小不小心又是一回事。只要她做了,最后结果如何,那便是上天的事了;但要是她不做,或是做得不好,那便是她自己的失误。她不允许自己犯这样的错误。
今天张东并没有在外院里扫地,里院却传来了老头儿的大嗓门,和张东说话的声音。林小竹走了进去循声找到厨房,见老头儿正站在案台旁边,正大声地道:“赶紧把它们摆好,动作快一些……”而张东正从箩筐里一样一样东西地往案台上搬,嘴里不停地问:“这个放哪里?这个呢?”
看着案台上摆满的瓶瓶罐罐,林小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这是唱的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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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太平盛世,却又兵祸连结。
三国鼎立,凝萱于这广袤的天地中不过是小小的蝼蚁一只。
不怕,不怕,咱有精明的头脑,过硬的技术。
誓要摆脱朱门侯府的奢靡生活,奔向快乐的小康世界!
可是……怎么绕来绕去,又回来了?
第四十七章尝尝味道
“丫头,你来了?”老头儿忽然回过头来,看着林小竹,笑着向她招招手,“来,过来。”
“这是什么?”林小竹走过去,好奇地看着案台。
老头儿看着台上的瓶瓶罐罐,傲然道:“我在教你怎样成为一名大师。”
“大师?”林小竹愕然片刻,抬起脸来,“可我连最基本的东西都不懂,比如如何把萝卜丝切得如头发一般又细又匀,如何把豆芽掏空填进蟹肉,如何把一棵白菜做得比山珍海味还好吃……”
老头儿听她第一句正要斥责一声“胡说”,可听到后面,面上便露出惊讶之色,继而眉毛微拧,陷入沉思,好半天,方睁着明亮得吓人的眼睛,揪住在案台上四处乱看乱嗅的林小竹,连声问道:“把豆芽掏空了填进蟹肉是何味道?有谁能把白菜做得比山珍海味还好吃?你在哪里吃过这样的菜?我尝遍天下美味,怎么没听说还有如此美食?”
“呃。”林小竹挠挠头,“我自己胡乱想出来,胡乱说的。”前世看的小说里作者胡编的或现代的菜式,她顺嘴就说了,没想到老头儿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虽然不知老头儿是什么样的道行,但不疯不成魔。老头儿能丢开侍从独自跑到这清溪镇,只为了尝一种鱼的味道,这份对美食的狂热,还有现在那明亮得吓人的眼睛,让她心里打鼓,决定以后要谨言慎行。
“胡乱说的?”老头儿被林小竹不负责任的激起了满腔的热情与希望,又被她轻飘飘的四个字泼了一身冷水,脸上忽冷忽热忽红忽白,张嘴想要喝斥她不许胡乱说话,却又舍不得对想出如此菜式的她一丁点斥责。
深呼吸数次,他才将负面的情绪压下,拍拍林小竹的头,喜笑颜开:“没想到,我不过是看你心正,胸怀大善,这才决定收你为徒儿,却不想竟然遇上一个资质如此好的孩子。好,好,真是太好了。”
林小竹呆了呆。资质好?就在二十多天前,她被那山羊胡子袁林搭了一下手腕,就被断定为资质不好。可现在,就因为随口说了两个想象中的菜式,就被断定为资质好?她怎么觉得这些人判断别人资质好不好,就跟吃饭喝水一样随便,张嘴就来?
见林小竹一脸的惘然,老头儿也不给她解释,拉着她走到案台前,又在她手里塞了一杯水:“来,你把案台上的东西都尝尝,然后把你能感受到的味道告诉我。”
虽然不知老头儿此举是何意思,林小竹还是顺从地用筷子沾了一点罐子里黑乎乎的东西,尝了起来。刚才她就发现,这些瓶瓶罐罐装着各种调味料,盐、糖、酱、醋,每一样都有好几种。
“甜面酱。”林小竹放下筷子,很果断地道。然后拿起下一根,伸出粉红的舌头一舔:“芝麻酱。”
“鱼子酱。”
“虾酱。”
“蚕豆酱。”
……
虽然林小竹前世出生草根,吃过的好东西不算多,但终归比古代的一般老百姓要强。再加上她又有一条极为敏锐的舌头,只要尝出味道,再联想起前世的见识,很容易地辨认出这些酱的名称。
随着林小竹一声声酱名报出来,老头儿眼睛越来越亮,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兴奋。
“咦,这是什么?”林小竹的脚步终于停在了一种酱前,眼睛里闪动的光芒,比老头儿还要盛,“这味道……甚是美妙。”
“仙酱。把桃叶蒸熟,密封入罐;七天后拿出来放到不见太阳的地方晾七天,再按每斤桃叶二两盐的比例加盐,便是仙酱。”老头儿闪亮着眼睛,飞快地解释。
林小竹歪着头,把老头儿的话记住,又移到下一个罐子前,拿起汤匙尝了一口:“这是酱油?哎,不对,它跟一般的酱油不同,口感比酱油更为滑润,味道也更鲜美。嗯……似乎有一点笋的味道。”
老头儿赞许地道:“这是笋油。南方制作笋干时,煮笋的汁水永久不换,这汁水颜色发黑,味道鲜美醇厚。这可是好东西,只有居住在山里的僧人才有机会享用,普通人很少能得到。”
林小竹点点头,走到下一个罐子前,尝了一口,皱着眉毛凝思半晌,抬起头来问道:“这是什么?怎么像是盐水?不过,这水的味道,似乎比起一般的水来要轻浮一些。”
老头儿抚着胡子的手僵在半空,睁着眼睛看着林小竹,就像是看一个怪物。
“怎么了?”林小竹摸了一下自己脸,有些莫名其妙。
过了好一会儿,老头儿才长叹一声,感慨道:“前面那些酱,味道浓郁,只要尝过一次两次,只要不是特别迟钝愚蠢之人,都能辨认开来。所以你能一尝就说出名字,无甚稀奇。直到笋油,你开始出乎我的意料了。可你竟然能尝出这罐盐水的不同,还能精准地说出它与一般水的区别,轻浮一词,极为精妙……丫头,你这舌头,不简单呐,足可以比得上老头儿我的一半了。”
听到最末的那一句,林小竹哭笑不得。这老头儿,到底是在夸她呢,还是在夸他自己?
“这是腌雪。”老头儿正容道,“到了腊月下雪时节,一层雪,一层盐,装在瓮里密封贮藏。到了夏天,从瓮里取一勺来煮鲜肉,其他什么都不用放,煮出来的肉味就跟新腌制的腌肉一样,肉的颜色鲜红好看,放上几天都不会坏。用它来煮别的菜肴或做酱,味道都极好。”
“竟然是雪水。”林小竹目光也亮亮的。她知道自己这具身体的舌头敏锐,却不知竟然这么厉害,便连雪水都能尝的出来,不由得心里也有些沾沾自喜。
张东在一旁听老爷子讲解也听得入神,不由插了一句:“薛老爷,您这么一说,连小的也明白了这腌雪的用法。可前面那些仙酱、笋油,您老怎么不跟小竹姑娘说说它们的用法呢?”
老头儿瞅了一眼林小竹,眼里意趣未明:“丫头你要问它们的用途吗?”
林小竹摇摇头:“尝过味道,知道它们的味道如何,就可以了。”
“哦?说说理由。”老头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目光越来越亮。
第四十八章尝尝味道(二)
如果说刚开始林小竹还不明白老头儿此举的用意,但在尝味的过程里,她已渐渐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笑道:“最一开始,师父不是说要教我成为大师吗?我想,厨子之与大师,他们的区别就在于食材的运用上。一个厨子,也只会循规蹈矩照着前人的做法与配方来做菜。只是哪怕把菜谱上的菜的味道做到极致,他也不过是一个优秀的厨子;但如果能想前人所未想,做前人所未做,把食材如同画家手中的笔,充分发挥想象,大胆尝试,倾毫泼墨,做出以前所未有过的美味,那么,哪怕他只创出了一道菜,亦可称之为大师。所以师父在教我手艺之前,便想让我先为知味。了解手里各种调料、食材本身的味道,然后再根本自己心中所想做出美味来,才能不落窠臼,推陈出新,没有匠气。”
“好,说的好!”老头儿的脸色跟喝了二两酒似的,满面红光。看向林小竹的目光由开始的赞赏,变成了炽热。
这孩子,不光资质难得,味觉甚佳,便是这份悟性,也是极为少见。自己一字不说,她便能明白其中深意,甚至连自己都没想到的意思,都被她深挖出来了。
“师父这一生,吃过无数美食,尝尽天下美味,也接触过许多的厨子。能做出天下至味、堪称大师的,无不是自己喜欢美食,善于品尝美食,深知食材味道,不落俗套地调配它们,将它们变换出极至美味的人。”老头儿道。
林小竹深以为然。
看林小竹满眼赞同地点点头,老头儿很是欢喜,拉着她道:“来,将这些调味料全部尝一遍。你不光要品出它们之间的区别,还要记住每一样的味道。有不知道不认识的,就问师父。”
“是。”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小竹果然将案台上所有的调料都尝了一遍。也不知老头儿去哪儿弄来的调料,这里光是盐,都有海盐、井盐、硷盐、池盐、崖盐,颜色不同,味道也有差异。有些盐,必须先用水化开,然后沉淀澄清之后方可用。
待林小竹将一案台的调料尝完,再将他的解说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不知何时溜出去的张东回来了,身后跟着张大牛。
张大牛手里拿着个食盒,一进门便对老头儿行了个礼,笑道:“薛老爷,您要的没六鱼送来了。”说完打开食盒,将里面的一小碟红烧鱼拿了出来,放到案台上,又道,“不是小的说嘴,您老的福气可真好。要知道,这没六鱼只顺着那个岩洞的泉水涌出,别处根本就没有。拿个鱼篓子放在那里,三五天也不见得能捕到几两。再说,这都九月底的天气了,按理说这个季节,没六鱼也就差不多捕不到了。往年十天半个月能捕得了那么几条,便已是十分的运气。没想到,这几日倒天天有人送来,正好给老爷子您遇上,这可不是天大的福气?”
老头儿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