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_漫舞流沙-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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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飞白看着苏合,狠了狠心,说:“决明神医被抓走了,你觉得天塌下来了,这些天吃不下睡不好,整日想着救人的事。若是……他死了呢?你怎么办?”
“你……”苏合是个极有同情心的姑娘,听杜飞白讲那些过往的经历,又因为刚逢大变,颇有些感同身受,然而他实在没想到杜飞白最后会这样说!
她有些惊怒地瞪着杜飞白。如果不是心知杜飞白一腔好意,在这种时候敢对她说这种话的人,她简直想揍他一顿。
以杜飞白的圆滑世故八面玲珑,他本不该说这些话。明知道不讨人喜欢,然而他还是说了。杜飞白伸手覆在她眼睛上,语气平静,“别这样看我,阿合。每个人都有可能离开你,即使没有这次的事情,决明神医也一样会老,会死。甚至在他老在他死之前,你也许就已经离开他四处游历了。你可以想办法努力去救决明神医,但是那并不是你生活的全部,你要学着独立。”
“要学着就算天塌下来的事情,也能淡然处之。开心一天也是过,不开心一天也是过。别让自己生活在痛苦和仇恨中。”
“阿合,我很羡慕你。你一直都是一个听话的徒弟,一个努力上进的医者,一直在踏踏实实地向前走。所以……即使如今,你也不必悔恨。人生很长又很短,希望你能保持本心,过好每一天。那么将来,你也一样不必悔恨。”
苏合长长的眼睫毛微颤,刷过杜飞白的手心,痒痒的,杜飞白触电一般收回了手。
“我明白你的意思,杜大哥。”苏合心知他说这些是为他好,然而心里仍然为他提到的师父死的可能而觉得难过,转过头去看着窗外不想说话。
杜飞白也不适应这种一本正经的劝导人的情况,该说的话都说了,于是也偏头看向窗外。
正是寒冬腊月冷的时候,虽然今天天气不错,外面的景色依然显得萧条。马车又向前走了一段路,路边开始有零星的梅树,然后越来越多,城中的雪都化了,然而梅林的雪保存的还很好。空气中满是沁冷的梅香,让人精神一振。
“我前些年在树下埋的梅花酒,估计差不多了。阿合,我今天能小饮几杯吗?”刚才两人还不说话,现在到了地方,他跳下车又一副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还伸出手打算扶苏合。
苏合吸了口气,没理会他的手,自己跳下马车,说:“挖出来我尝尝,你在旁边闻闻酒香也就罢了。”
倒有点使小性子的模样了。
杜飞白微微勾唇,心知她是听进去他的劝了。
因为这一番谈话,两个人感觉倒比从前亲近些。杜飞白是惯会得寸进尺的,带着苏合一起挖出了他前些年埋下的酒,顺手就牵住苏合的手,“阿合,真的一杯都不能喝吗?”
老狐狸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让苏合莫名其妙就觉得脸红了。
“你……”苏合抱着酒坛退了一步,一时间不敢看杜飞白。
杜飞白得意地笑了起来,命人在赏梅的亭子周围挂上挡风的纱帐,烧了银丝碳取暖,又拿了小火炉醅酒。
当然苏合是不怕冷的,这些保暖措施还是给他这个病秧子准备的。
酒能忘忧。苏合满腹心事,难免贪杯。她之前又没怎么喝过酒,没料到这酒后劲这么大,喝了几杯就不胜酒力有点头晕。
“杜大哥,我有点头晕。”苏合强撑着不失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你喝醉了,我让丫鬟送你回房。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杜飞白看了一眼亭外的青衣仆从。
他那个一向极有眼色的青衣仆从愣了下,连忙去叫了丫鬟扶苏合回房。
杜飞白倒了杯茶慢慢品,瞪了眼亭外低头站着的青衣仆从,“有什么奇怪的,我岂是趁人之危的人!”
青衣仆从低着头只当没听见,当人手下的,自然是老板爱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22章 踏雪寻梅
苏合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眼睛还肿着。房里的丫鬟告诉她她昨天哭了半夜,她却完全不记得了。
然而心里却觉得畅快了许多,仿佛这些天压抑的情绪都发泄了出来。
苏合洗漱完,在院子里伸展了下身体,每日例行晨练。
一套拳尚未打完,杜飞白身边的那个青衣仆从气喘吁吁地跑来,满头是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苏姑娘,外面有人落水,我家公子说请你去看看。”
苏合一听,不敢耽搁,立刻跟着那青衣仆从往外走。
杜飞白这青衣仆从身上有点功夫,脚下不慢,两人飞一般从梅园中掠过,让早起的仆从们都以为眼花了。
杜飞白家的梅园后面没有围墙,临着一片湖。这片湖周围还有几家类似的庄园。天气冷,湖面上结了一层冰,隔壁邻居家的公子带了人在湖面上玩,然后就不幸掉到冰窟窿里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杜飞白正巧在湖边散步,一边着人下去救人,一边着人去请苏合。
苏合赶到的时候,那小公子已经救上来了,然而脸色冻的青白,胸口不再起伏,刚刚断气儿了。周围跪了一圈的丫鬟婆子,哭天抢地的,还有个已经哭晕的妇人。一个大家长模样的中年男人强忍着悲痛在跟杜飞白道谢。远处还有些人被这边喧闹惊扰在观望,见是这种事又不便打扰。
“让我看看。”苏合顾不得多说,推开那些丫鬟婆子,单膝跪在那小公子旁边。翻了翻眼皮,又检查口鼻,当即拿出随身的银针刺了几个穴位。
最后苏合解开那小公子衣襟,用力按摩心口的位置。
“你干什么!”有丫鬟婆子尖叫着上前阻止。
“吴老爷,这位是枯荣谷决明神医的高徒苏合,正巧在我家做客。”杜飞白向跟他说话的中年男人介绍。
吴老爷是金陵当地的乡绅,枯荣谷决明神医的名声他是听过的,虽然这神医高徒看起来太过年轻不靠谱,然而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升起一丝希望。
吴老爷一脚踹开那没眼色的丫鬟婆子,站在苏合身后,想问又怕打扰了她救人。
苏合沉着地按摩了片刻,一手托着那小公子,使人面朝下趴在她腿上。
那小公子忽然呜哇一声,吐出几口水来,然后弱弱地低声哼唧起来。
“活了!活过来了!”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呼。
苏合待他吐完了水,又给他扎了几针。这才有余暇看了眼旁边站的吴老爷。
“小神医,多谢对犬子的救命之恩……”这吴老爷刚才根本没注意杜飞白介绍的苏合的名字,见儿子死而复生,大喜过望。
“叫我苏合就好,这本就是医者的本分,不必言谢。”苏合抚了抚那小公子的额头,说:“这里太冷,快把他送回房间换身衣服吧,之后怕是也要大病一场了。我一会儿写张方子让人给你送去。”
苏合又去看了看那哭晕的妇人,只是悲伤过度晕过去了。
“尊夫人悲伤过度,强行唤醒反而不好。让人送回去休息吧,醒来之后喝点安神的药。”苏合好言安抚了那吴老爷,看吴老爷千恩万谢地让人小心翼翼地带着夫人和儿子回家。
吴老爷一颗心全在死而复生的儿子身上,走的时候都忘记了跟杜飞白告辞。
杜飞白当然不介意这一点,乐的不用应付这些琐事,可以专心在旁边看苏合,他觉得专心治病救人的小姑娘格外的吸引人目光。
直到苏合忙完了,他才走到她身边,说:“此次踏雪赏梅,也算不虚此行。”
苏合的裙摆都因为刚才跪在地上的动作沾满了泥水,然而心情却很愉悦,抬起头对着杜飞白笑了笑说:“确实不虚此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两人往回走,杜飞白微微挑了挑眉,“也许好人有好报,还有别的收获。”
苏合偏头看着杜飞白,疑惑地问:“怎么?”
杜飞白低声说:“刚才岳清歌就在远处旁观。”
“什么?”苏合克制着回头的冲动。
“离得远,看不真切,不过应该是他。”
事情终于有了进展,苏合深深呼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觉得自己的运气似乎真的变好了,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杜飞白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阿合我很担心。岳清歌这人六亲不认,谁的帐都不买,若有万一,我没有办法在岳清歌手里保下你。”
“杜大哥,我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弱的。”苏合含笑看着杜飞白,眉目间有种自信的耀眼光芒,拂去了这些天一直若有若无的愁绪阴霾。杜飞白如今已经帮她的够多,走一步看一步吧,也不能全指望杜飞白将所有路都给她铺好。
杜飞白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仿佛被那笑容里的光闪到了。
“阿合……”
“嗯?”苏合看着他。
杜飞白犹豫了下,说:“我很喜欢你。”
苏合愣住,然后脸红起来,“我……”
杜飞白笑了笑,微微低头目光温柔地看着她,说:“我知道你现在没心思考虑这些,我只是忽然想起来,上一次忘了告诉你这一点。”
商人趋利,当初他对苏合说那番话,自然不是因为他对一个尚且年幼的姑娘一见钟情了。当时表白的原因,只是因为适合。
可是苏合这姑娘相处久了,实在是很讨人喜欢。和她在一起,杜飞白觉得自己仿佛变得澄澈了,很安宁。
“不要有负担,回去换衣服吧。”杜飞白伸手捻下落在苏合发间的花蕊,没忍住,顺手将她鬓边的发丝掖到耳后的时候,轻轻碰了碰她微红的耳朵。
苏合捂着砰砰跳的心跑回了临时的客居,一边换衣服一边想,难道这就是喜欢的感觉吗?可是平时的时候看着杜飞白她其实没什么感觉,似乎只有在他刻意逗她的时候才会觉得脸红心跳,总感觉这样的动心似乎太刻意了点。她明明一点也不喜欢他这种病弱美男的。
苏合给隔壁小公子和晕倒的夫人写了方子,让仆人送过去之后就跟杜飞白回城里了。
那胡姓乡绅在本地颇有地位,之后还给长春堂送了锦旗表示答谢。因他的缘故,长春堂的生意更好了些,然而苏合每日在长春堂坐诊,却始终没等到岳清歌来求医。
转眼就是新年,街上挂满了红灯笼,过节的气氛渐渐浓起来。
在枯荣谷的时候,苏合他们师徒是不过春节的。一方面年节还不回家的病人,多半是重病,没什么过节的心情;另一方面一到年节,来帮工的药童以及村民都要回家过年,谷里人手不足,总是格外忙碌,根本分不出时间来过节。
所以这还是苏合长这么大第一次过春节。长春堂腊月二十三就关门歇业了,苏合闲着没事,呆在杜飞白家里看着杜飞白家的仆人整日忙忙碌碌,腊月二十四扫尘、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割年肉、二十七洗福禄……每一个习俗又有相应的故事,让苏合觉得新鲜不已。就算是满腹心事,也渐渐的被浓郁的年节气氛感染。
商人到年底总是格外的忙碌,除夕那天,杜飞白终于忙完了所有的事,安心呆在家里,眉目间却都带着连日忙碌的疲惫。
“杜大哥,你真是该休息休息。”苏合给他诊脉,因是年节,不好说些不吉利的话,但对他这种透支精力的行为十分不赞同。这人劝她的时候一套一套的,然而自己却一点也不注意。
“好吧,年下没什么事,能休息到十五。”杜飞白笑了笑,拿出一封信来,“朱砂的信。今天忽然有人送到门房的。我仔细问了,朱砂如今人在京城,你可以写了信,我找人帮你送过去。”
朱砂的信?苏合惊喜地接过信拆开。
苏合看了看信,朱砂这个急性子,当初接到消息之后就急急地跑去追踪暗金堂的人,幸好并没有找到之前将师父抓走的那些人,只遇到了几个暗金堂的小喽啰,打草惊蛇之后差点被抓住,逃出来之后听说了苏合仍在枯荣谷的消息,于是又回枯荣谷找师妹,结果那个时候苏合已经跟杜飞白走了。
朱砂想了想,打算去京城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办法救师父。陈星耀在京城,还有几个曾在枯荣谷看过病的官员那里也可以试一试。如今周国与陈国大战一触即发,暗金堂也算是陈国先锋,或许周国的军方会有些办法救出师父。如今这样的情况,朱砂也顾不上师妹。朱砂一直觉得师妹跟杜飞白之间是有些情愫的,师妹跟着杜飞白走了,她还算比较放心。
师父不在,他们师兄妹的社会经验是在乏善可陈,只能这样没头苍蝇一样乱碰。
朱砂平安无事,苏合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跟杜飞白说:“回信的事不急,我们先吃饭吧。”
年夜饭十分丰盛,然而满满一大桌年夜饭,却只有苏合和杜飞白两个人一起吃。
“如今幸好你来了,以前每年,年夜饭都只有我一个人。”烛光下杜飞白静静看着苏合,眼神柔软。
苏合想起他曾经的经历,心里有些怜惜,几乎想要承诺今后陪他一起。
苏合低下头避开杜飞白的目光。杜飞白这家伙演得了温柔深情、玩得了暧昧魅惑、还卖的好一手孤寂落寞。苏合觉得再这么下去,她恐怕是顶不住杜飞白的魅力了。
☆、第23章 上钩
正月里有花灯,杜飞白邀请苏合一起去看。
仿佛整个金陵城的人都闲着没事跑出来看花灯了,熙熙攘攘的到处都是人。道路两边的店铺檐下都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只要猜的中灯谜,就可以免费拿走。还有专门的灯展台,放着各种大型花灯,颇有些巧夺天工的精品。有商人和乡绅自发组织的游街队伍,展示各种各样的民间小把戏,锣鼓喧天的热闹非凡。
“居然这么热闹!”苏合是个名副其实的土包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正伸着脖子看一边走马灯上的谜面,忽然发觉自己的手被人牵住了。
苏合转头看向一边的杜飞白,杜飞白微微笑着,一派正人君子的样子说:“人太多,别走散了。”
苏合眨了眨眼睛,这借口……好吧,反正只是牵手而已。她给人诊脉,摸过的手少说也上千了。
“阿合想要那盏灯吗?”杜飞白很快跳过了这个话题,顺着苏合方才的目光看过去,略看了看谜面,就说出了答案。
一旁守着的小二立刻拿下了那走马灯,恭恭敬敬送到杜飞白手上,“公子高才,大吉大利。”
杜飞白将走马灯递给苏合。那走马灯做的极为精巧,稍有微风吹动,等周围的一圈木制小马就围着灯轴转动起来。
苏合赏玩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