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_漫舞流沙-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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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耳却仿佛有脾气一样往旁边侧了侧,还打了个响鼻。
“绿耳。”江韶呵斥了一声,那马似乎听懂了江韶语气不对,委委屈屈的不再动,让江韶把苏合放在了自己背上。
江韶翻身上马,揽住苏合。
苏合看向岳清歌,有点心虚地说:“岳大哥……”
岳清歌看着她,表情有点意味莫名,说:“走吧,林城汇合。”
江韶才不管岳清歌,轻轻夹了夹马腹,绿耳就小步慢跑起来。
不愧是神驹,跑起来非常稳。
“苏合,我这两年,曾经三次到金陵,还找杜飞白问过你的下落。”江韶说。江韶见过杜飞白出的常见疾病自疗手册,虽然作者署名“枯荣先生”,但一看就知道是苏合的手笔,他知道苏合一定和杜飞白有联系。然而他去问杜飞白,杜飞白却不肯告诉他。心里也是有几分伤心的,为什么苏合肯跟杜飞白联系,却不肯给他联系?
“我……”终归还是逃不过要解释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吗?苏合喉咙有些干涩。
江韶却突然打断她,说:“对不起,我如今还没有办法胜过岳清歌。”
剑气初成,他本有几分自得,上次去金陵的时候以为可以试着带苏合走,然而再次见识岳清歌的身手,他发现那人依然仿佛高山一般挡在面前。
他握住苏合的手。
他似乎是以为她如今还在受岳清歌桎梏和威胁?这样也好,就让他这么误会着吧,苏合一点也不想澄清。
反正岳清歌武功高,背这个锅也没什么大不了。
苏合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很好,没关系。”
江韶收紧了手指。就今日所见,苏合过得无论如何也不能算得上“很好”。何况,方才走的时候他瞧见了旁边立的墓碑,他终归是晚来了一步,南星也死了。苏合这会儿,怕是很伤心。
林城是个小县城,平日里也没什么人守城门,所以苏合满身的血虽然引的路人侧目,却也没被阻拦。
江韶到一家医馆,下马抱着苏合进去。
“大夫,我们要抓些药。”
药铺很小,连伙计都没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亲自抓药。苏合报了药名,那老大夫一边抓药一边问:“小姑娘中毒了?”
“嗯,遇上了歹人,中了箭。一会儿还要劳烦掌柜的帮我取出箭头。”
掌柜的愣了下,“素皮没有了,我得去仓库……”
“掌柜的不必惊惶,我是五品御医,奉旨公干,并非歹人。”苏合从腰间摸出一个小令牌放在柜台上,“林城的陆县令与我相识。素皮没有,就用黄柏代替吧。”
掌柜的将信将疑,又看了眼江韶腰间的佩剑,战战兢兢继续抓药。
苏合侧头看了眼江韶,说:“江大哥,把我放到那边的椅子上吧。”
江韶愣了下才意识到已经不必一直抱着苏合,耳根微微有些发红,小心翼翼地把苏合放到了椅子上。
苏合看着江韶不好意思的样子,觉得很有趣。她天天看封四姐耳濡目染,已经不会轻易脸红了。
岳清歌进来的时候,那老大夫正忙着给苏合拔箭。一箭在左腿膝盖上方,一箭在右腿的小腿肚。大夫剪开了苏合的裤管,旁边还搭了个帘幕,免得被人看到女孩的腿——虽然只剪开了一点裤管,还血肉模糊的,并没什么可看的。
江韶在旁边按着苏合的腿防止她因为疼痛乱动,低声安慰她,一边的小药炉上还煎着药。
看着这兴师动众的架势,岳清歌忍不住讥讽地笑了笑,施施然坐到一边。
看到岳清歌,苏合心里忽然觉得有点尴尬。她的腿现在还没什么知觉,若是没条件的话,自己割开伤口弄出箭头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真是太久没有人这样把她当成个娇嫩的小姑娘来对待了。
江韶这种仿佛比她还疼的态度,让她仿佛回到了当初,被人疼,被人宠,被所有人用善意包围。
她有点留恋,所以仿佛也就格外娇弱起来,连拔箭都需要别人帮忙。
老大夫废了半天的力气,终于把剑拔了出来。
江韶立刻点穴止血,小心翼翼地将苏合自己带的药丸碾碎了撒在伤口上,用干净的布包扎,然后又篦出一碗药来,有点担心地问:“火候还不够吧?”
“我随身带了些解毒/药,已经解了一部分毒性。这个也就起点辅助作用。”苏合自己端起药,吹了吹,慢慢饮下。
“大夫,有蜜饯吗?”江韶问。
岳清歌在旁边又冷笑了一声。
江韶没理他,听大夫说没有之后,去倒了杯清水让苏合漱口。
江韶看了看苏合满是血迹的衣服,说:“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买点东西。”
苏合点头,江韶出去了。岳清歌对敌的时候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在乎苏合的命,不过他既然把苏合留在身边,必然也不会加害她。所以江韶走的很放心。
看着江韶背影消失,苏合低声对岳清歌说:“岳大哥,他是我旧友,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事。拜托你给我留些颜面。”
岳清歌抬眼看着苏合,不然呢?如果他不给她留颜面,她是不是要向对封四一样与他翻脸?苏合这种以现今身份为耻的样子实在是让岳清歌看不顺眼。
怪不得当初封四那么沉不住气的翻脸。
没想到苏合走到这一步,心里居然还会这么幼稚。
岳清歌冷着脸,答了一声,“好。”
☆、第62章 一时温柔
江韶买了一堆东西回来的时候,药店里的情况跟他走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区别。岳清歌冷着脸坐在一边,老大夫战战兢兢地在一边站着。苏合伤了两条腿,孤零零独自坐在那里,看的江韶心里酸软一片。
他买了些蜜饯,食物,还有衣裙,去看了下药店里后面还有个小药库。
“想吃东西还是去后面换下衣服?”江韶问。
衣服上溅的血都已经干了,苏合说:“先换衣服吧。”
苏合犹豫着要不要伸手方便江韶把他抱进去,又觉得岳清歌在旁边又该嘲笑她了。她是从小一直被宠着长大的,习惯照顾人,也习惯被人照顾。其实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坚强勇敢的人,只不过被世事所迫罢了。
没想到江韶弯腰,直接把椅子包括苏合一起抱了起来。
“啊。”苏合吓了一跳,然而江韶的手很稳。曾经少年单薄的臂膀,如今已经可堪依靠。
“放心。”江韶对她笑了笑,把她送进小药库里,轻轻放下。犹豫片刻,他低声问:“你一个人可以吗?”
小药房没有窗户,光线昏暗,不过苏合可以想象此时江韶必然脸红了。两人四目相对,半密闭的室内仿佛有暧昧滋生。
苏合微微低头,说:“我可以。”
“你小心伤口。”江韶轻咳一声,站起来出去。步伐看起来还很从容,如果不是碰翻了门口架子上的药箱的话。
苏合忍不住想笑,嘴角勾起,然而看着放下的布帘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慢吞吞地换了衣服,苏合听见江韶隔着帘子问:“好了吗?”
“好了。”苏合应了一声。
江韶掀帘子进来,把椅子连着她一起抱出去。苏合四下一看,岳清歌不见了。
苏合问:“岳大哥呢?”
“他去找地方守备了。”江韶把她放下,迟疑了下,“跟他回去吗?”
苏合愣了下,答,“回去,我并没有受什么委屈。”
江韶知道苏合必然是这样的回答,他多此一问,只是告诉苏合,如果她不愿意回去,他依然愿意为她拼命。
“吃点东西吧。”江韶把买来的一些小吃放到苏合手边的桌上,“我送你到金陵。暗金堂既然得知你的踪迹,这一路恐怕不太平。”
江韶刚说完,就听见外面街上有整齐的马蹄声由远至近,最后停在了医馆门前。
江韶往外看了看,岳清歌一骑当先,身后领着一队骑兵,甲胄整齐,人人带着弓箭。
岳清歌翻身下马,进了医馆,对苏合说:“下午走吧。”
江韶皱眉,“为什么这么着急?苏合的伤势不适合长途跋涉。”
岳清歌讥讽地瞥了江韶一眼,“等她伤好要多久?等暗金堂的人有时间调集大批人手堵在半路上吗?”
他心里压着一股莫名的火气,看江韶和苏合都格外的不顺眼,说话也呛人。
“江大哥。”苏合此时也不敢再惹岳清歌,只好拉了拉江韶的衣袖,“我没事,尽早出发吧。”
江韶心知苏合还要在岳清歌手底下讨生活,他与岳清歌起冲突只会让苏合为难,只好忍下这口气,对苏合说:“我去给你找辆马车。”
岳清歌看着这两个人,只觉得伤眼睛,懒洋洋地偏过头,说:“一刻钟后出发。”
江韶冷冷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地出门了。
苏合揉了揉眉心,决定自己还是吃点东西吧。
“这小子要跟我们回去?”岳清歌问。
苏合小心翼翼地说:“送我们到金陵。”
“就凭他的功夫?”岳清歌不悦地哼了声,“我说,要不要我帮你把他抓起来?”
苏合当然不会觉得岳清歌是真的打算帮她强抢民男,低着头不搭话。
“你想要跟他走吗?”南星已经算救出来了,而朱砂的事情已经不是监察处能管的事,此时苏合想筹谋退路也有可能。
苏合黯然苦笑,“我知道我走不了。”
救师兄师姐只是她给自己定的目标而已,事实上,她走这样一条路,只是因为在皇权以及暗金堂的夹缝间走投无路了而已。她当初走不了,如今依然走不了。
岳清歌看了苏合一眼,觉得自己问这样的话实在有点没道理。监察处还没培养出真正能用的人,苏合此时若是抽身而去,陛下必然下令上天入地的追杀她。苏合只要不傻,就不会这个时候想退路。
岳清歌看着苏合手边桌子上的一堆吃的,看着就生气。
一路奔波,又折腾了半天,这会儿日已过午,他还没吃饭。
“走吧,借了驻军,总要管人一顿饭。”岳清歌侧头看了苏合一眼,忽然俯身把她抱了起来。
他总是或“提”、或“抗”,怎么方便怎么来,“抱”这种需要占用双手的动作向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苏合有点意外地看着岳清歌。
岳清歌却转头问医馆掌柜,“这里最好的酒楼在哪儿?”
掌柜的一直怀疑苏合他们是歹人,如今看到军队守在门前才放下心,热心地回答:“往西走过一个路口,林城客栈就是咱们林城最好的酒楼。门口挂着红色酒旗的那家。”
岳清歌点了点头,“那小子一会儿回来让他去那边。”
虽然当初她离开岳清歌的时候,江韶帮过忙,这次江韶对岳清歌也是颇有敌意,岳清歌看不惯江韶也是很正常。不过苏合还是觉得岳清歌这样的高手,故意这样遛江韶还是有点幼稚。
江韶去找了马车,然后回医馆再跑到林城客栈,恐怕是没时间吃东西了。
岳清歌抱着苏合行走在街头,忽然问:“小姑娘莫非都容易被一时的温柔所迷惑?”
苏合苦笑。江韶这样的人付出的温柔自然不会是一时,不过她这样的人,能获得的温柔恐怕只有一时吧。
苏合叹了口气。她已经这样了,为了那点对过去的留恋拉着江韶不放,是不是太自私?可是她又该怎么跟江韶说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呢。
岳清歌去了林城客栈,直接包下整个客栈宴请这些即将护送他们的军士。
好在因为人多,这客栈措手不及,上菜很慢。所以江韶赶过来的时候,菜也就刚刚上齐。
江韶看了岳清歌一眼,也不客气,坐下开始默默吃饭。
江韶胃口一向好,苏合看着他,想起当初在枯荣谷的时候,吃饭凶猛又优雅的少年。
恍如昨日。
如今回过头去看,苏合觉得那时的自己就是被人宠坏了的孩子,被太多的善意包围,虽然感激,却不够珍惜。
而如今故人有的死了,有的散了,有的转身离去。于是剩下的每一份善意都让人留恋万分。
“江大哥。”酒席已近尾声,苏合轻声说:“既然有军方护送,想来这一路不会有什么事。我们……就此别过吧。”
江韶愣了下,抬头越过苏合看了岳清歌一眼。
岳清歌漫不经心地与江韶的目光交汇,冷冷地挑了挑眉。
“江大哥。”苏合轻轻摇了摇江韶的袖子。
江韶收回目光,有点痛苦地看着苏合。
苏合垂眸,她终归是没有勇气告诉江韶真相,就让江韶以为她是受岳清歌胁迫吧。
“走吧,江大哥,我如今腿脚不便就不送你了。”苏合再次强调,“这些年我过得真的很好,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苏合。”江韶叹了口气,“真的不让我送你回金陵吗?”
“不要了吧。”苏合笑了笑,“送来送去的,千里迢迢路途艰辛,何必讲这些虚礼。”
“江大哥,之前我在金陵也听过你的名声,听说你做了很多侠义之事,也胜了许多江湖前辈。我很为你高兴。你……继续努力。”
话说到这个地步,江韶也只能点头。
“好,那么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多保重。若是有事,就传信给雨花庄。”江韶犹豫了下,还是问:“苏合,若是我想找你,该怎么联系你呢?”
“官帽巷甲字十七号。你若是找我,可以送信到那里。”那里是苏合手头宽裕之后,置办的一处小院。算是是她明面上御医身份的住处。只是她一直住在监察处,基本上没回去那里住过。
“苏合。”江韶看着她,目光复杂,其中含着的情谊深重,让苏合几乎不敢与他对视。
“山水有相逢,走吧。”苏合低头。
“我走了,马车停在外面,你腿上有伤不要骑马。当初我说过的话,我一直都记得,你也不要忘。”江韶顾忌岳清歌,生怕自己违逆了岳清歌,最后苏合受为难。虽然心里极为不情愿,但最终还是走了。如今有军方护送,在大周境内,想必暗金堂也不敢太嚣张。
“好了,别看了,我们也要出发了。”岳清歌微微皱眉看着苏合,似乎有点不耐烦地把她抱了起来,“如果不舍得,就把他抓起来好了。”
岳清歌看不惯苏合跟江韶相处时的样子,更看不惯她如今的样子。明明已经不是弱者了,为什么还要用这种弱者的姿态看人离开呢?
“岳大哥。”苏合叹了口气,“我只是知道,再也不会有人这么全心全意的喜欢我了。”
少年时的喜欢总是热烈又纯粹,同时也容不得半点杂质。
再不会有人这么珍而重之的把她放在心头,再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