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夫人神算-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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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迟疑片刻,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一夜,已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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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三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三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例如卫青出定襄、斩匈奴万余人、加封长平候、大将军,食邑三千户;例如刘彻不知抽了什么风,忽然让高肃东进乌孙国,从乌孙国走大漠,与卫青分进合击;例如当日在宴席上见到的小小的幼童,未来的霍大将军,终于吵着要上战场了。
但是霍去病没有成功。因为大将军卫青不允。
云瑶也曾想跟着高肃一同去乌孙国,但高肃也不允。
因为那段时间,刚刚好,她有了身孕。
有孕之后高肃将她照顾得妥妥帖帖,别说让她跟着出征了,就连出府门半步,身后也要跟着乌泱乌泱的一大群人,有医师,有婢女,也有高肃不知从哪来找来的、每次都能将她劝说得哑口无言、乖乖回府安胎的门客。如此三两次之后,云瑶便乖乖地回府安胎去了。
直到十月之后,生了一对健健康康的龙凤胎。
世间人皆有云,颖川侯夫人是个有福之人,颖川侯也是个有福之人。
等到又过了几年,霍去病终于长大了些,果然一口气直冲漠北,比他舅舅当年直捣龙城还要勇悍,一路跑到了狼居胥山。那时高肃走的是东路——对,在那场漠北之战里,霍去病走西路,卫青走中路,高肃走了东路——皆有斩获,而且所获颇丰。
再到后来,刘彻命人建五原、朔方城,本该是由霍去病带人过去的,但不知为何,一贯沉默不言的颖川侯忽然提议道,还是由自己过去罢,至于骠骑将军霍去病,他更适合去漠北打匈奴人。
这件事情谁都没有反对。而且这一次,颖川侯还将自己的夫人带过去了。
他们两个人都知道,霍去病会因为这次去朔方城,身染重疾,英年早逝。
但因为高肃知晓这段历史,又因为他夫人是个言必有中、擅长分|身的厉害女子,便很顺利地到达了朔方城,随后又在城里住了些年,直到匈奴人不再南下,才回转长安。
如此,一世安然。
☆、44|44|
她醒过来时,正处在一片冰凉的湖水里。
湖水咕嘟嘟地往她的口鼻里冒,那种肺部呛水的酸涩之感充斥了整个大脑。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落水了,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等身体慢慢地漂浮住不动,才猛然一蹬腿,鼻尖微微地掠过湖面,深深吸了一大口空气。
好在游泳的技能一经练成,终身有效,即便换了个身体也是一样。
她艰难地在湖水里扑腾,鼻腔、肺管、眼睛里一片酸涩疼痛之感,连手脚也有些酸软无力。湿透的衣衫黏黏地贴在身上,阻碍了她的动作,但是好在她的手边,摸到了一块冰凉的巨石。
她慢慢游到巨石边上,又沿着巨石攀爬到湖心里的一座假山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活过来了。
云瑶在上一世寿终正寝之前,便已经知道自己会再次转世,因此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一次的转世,竟然会比上一次还要刺激。上回是直接到了一场宴会里,这回她干脆掉到湖里去了。
她用力呛咳出口鼻里的湖水,眼睛里被刺激出了一点生/理泪水。但这点生/理泪水是有助益的,很快便将眼里的酸涩之意给排到了外面。即使不用去看,也知道自己眼睛里肯定是通红一片。
她拧干袖摆的衣角,又揉揉眼睛,再睁眼望去时,看到了一片沉沉的夜色。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这里是一片湖泊,湖心里有个乱石堆成的小岛,她现在正站在这片乱石堆上。湖面再往外三十丈左右的地方,是一片富丽堂皇的宫室,宫室里灯火通明,隐隐传来欢宴的调/笑声。
一弯新月挂在天穹的正中,周围零星地缀着几颗星子,显然已是深夜。
已经是深夜了,但宫室里还在欢宴?
她心里浮出了一种古怪的感觉。宫室里的主人是谁?夏桀?商纣?周幽王?还是纸醉金迷的南宋末代皇室?大多数皇帝到了夜里,都会安安份份地休息,现在还摆宴的,除了那几个被冠以昏君名号的末代帝王之外,她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了。
云瑶定了定神。将那些念头暂且按捺了下去。她身上因为沾了水的缘故,衣服黏黏地贴在身上,很是难受。她又连连呛咳了两声,直到感觉好一些了,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跳到冰凉的湖水里。
刚刚她目测了一下,这片湖泊并不大,从湖心岛到湖边,大约只有两三百米的样子。如果顺利,她在几分钟便可以游个来回。因此现在,她想要从这里游回到岸边去。
好在过程虽然艰难,最后还是顺顺利利地游过去了。
但还没等她站稳脚跟,便兜头地挨了一鞭子。
啪!
鞭子抽打在了肩胛骨上,一股钻心地疼。紧接着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鞭影,朝她的头脸、肩背、腿腹,一下一下地狠抽,而且像是要了命似的狠抽,边抽,边尖尖细细地骂道:“你倒是命大,被皇后摁在了水里也不曾淹死,嘿,颖川侯!莫以为颖川侯在宴席上多瞧了你两眼,你便以为自己攀上高枝儿了。这张脸蛋仔细瞧着倒是不错,可惜被颖川侯多瞧了两眼。即便皇后肯放过你,陛下也断断容不下你,倒不如今天夜里淹死了干净!”
一面骂,一面劈头盖脸地抽,鞭子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人仿佛是个太监,声音又尖又细,下起手来毫不容情。他身上的衣服是暗色调的,难怪刚才自己游过来的时候,不曾发现湖边有人。她微微弓起身子,护住自己的头脸和腹部,用后背承受那一顿鞭子。直到这时她才发现,湖边除了那太监之外,还站着另外两个人。
那两个人都是女子,身上的衣物同样偏暗,在夜里很难发现她们。
那太监劈头盖脸地抽了她一顿鞭子,最后大约是抽累了,才从鼻尖里撇出一个轻轻的“哼”字,转头朝身旁的女子谄笑道:“皇后您看……”
那位皇后身形娇小,面容在黑夜里看不清晰,但是却可以感觉到,皇后的肤色偏暗,比她身边的那位宫女,还有刚刚朝她挥鞭子的那位太监,肤色都要暗。云瑶尚无暇细想,便已听见皇后凉凉地笑道:“还是摁死了干净。要摁不死,便如太子一般处置了罢。颖川侯要是问起来,便说宫里没这个人。”
这已经是云瑶第二次听到颖川侯的名号了。上一次是在那位太监的口里。
但她对颖川侯的名号并不陌生。因为她的夫婿,上一世,封地便是颖川。
云瑶思维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一个疯狂且又大胆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但还没等她验证它的正确性,便看到了一片明亮的火光。那是宫灯。两列十八位宫女提着宫灯,朝她们这边走过来了。
她刚刚在黑暗里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此时乍见到黑暗,便有些不适应。
眼前模模糊糊的一片,宫女们的身影也开始重叠起来。在十八盏宫灯的后边,走过来一位畏畏葸葸的中年男子,帝服,帝冕,目光呆滞,表情亦有些呆滞。他看到皇后,便如同耗子看到了猫,嗫嚅道:“南、南风。”
皇后冰冰地笑了一声:“怎么,陛下也要插手我的事情么?”
“不、不不。”那位陛下连连摇头,“南风行事自有南风的道理,这些年朕还看不透么?南风说一便是一,朕绝不忤逆南风的意思。”他言罢,又将声音放低了些,嗫嚅道,“刚刚齐王问了朕一些话,朕答不上来,因此、因此想请南风、替朕斡旋。”
那位陛下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最后已经有些不好意思了。
皇后脸色缓和了些,但却依然很差:“司马氏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该插手。”
“不、不不!”那位陛下急了,拉着皇后的手,说了许多好话。他的声音有些急切也有些模糊,但云瑶已经听不清楚。她现在脑子里一片嗡嗡的声音,如同有惊雷在耳旁轰鸣。司马氏,南风,贾南风,这里是西晋,即将灭亡的西晋!
眼前这位陛下,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白痴皇帝,言称“胡不食肉糜”的司马衷。
而皇后贾南风,则是那位弄死太子、欺上瞒下、伪造诏书、把持朝纲、行事比武则天狠辣但能力却不及武则天十分之一的西晋皇后,父亲贾充,同样是个有名的佞臣。
好吧。
她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地进入了地狱模式。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前身如何得罪了贾南风,但身上的鞭伤却做不得假,刚刚贾皇后那道冰冷的眼神,也同样作不得假。她已经不指望能从前身的记忆里得到一些什么了,唯有从刚刚太监和贾皇后的只言片语里,才能隐隐推断出一些真相来。
“……不不,南风,朕的意思是,那件事情便随他去罢。”司马衷焦急地说道,又拉着贾皇后的手,表情颇有几分讨好之意,“不过是个宫婢,即便赠予了颖川侯又能如何?刚刚叔父说了,唔,南风,你在看什么?”
贾皇后的目光越过司马衷,落在了那十八盏宫灯的后面。
司马衷转过头,顺着贾皇后的目光看去,一脸呆滞的表情。
那是一个高大挺拔的美男子。
剑眉朗目,鼻梁挺直,薄唇微微地抿着。宽大的西晋武服穿在他的身上,非但不显得飘逸,反倒多了几分肃穆和慵懒之色。他的长发用武弁一丝不苟地束了起来,眼里一片沉沉的暗色。
那人朝司马衷遥遥施礼,低沉道:“原来陛下在这里。”
十八盏宫灯依次朝两旁分开,将那人彻彻底底地显露在了夜色里。那人见到贾皇后,眼里微微有些诧异,但却又神态自若地朝皇后见礼,仿佛已经见怪不怪了。
再然后,他看到了湖边衣衫尽湿,脸色青青白白的姜云瑶。
云瑶眨眨眼睛,想要从模糊的视线里分辨出那人的容貌,但却仅仅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纯墨色的眼睛,目光里隐隐带着几分惊疑,几分担忧,像是看到了一位故人,但是又不敢上前去确认。她想要抬手揉揉眼睛,将那人看得清楚一些,但四肢已经冷得僵硬了。
“咳、咳咳。”司马衷咳了一声,又有些嗫嗫嚅嚅地问道,“颖川侯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个人微微地抿了一下唇,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随后才朝司马衷遥遥一揖,沉声道:“诸王宿醉,太后亦宿醉回宫,朝臣百官亦酩酊大醉。太尉担心陛下出事,便命臣来此——”
他略微停顿了片刻,才又续道,“请陛下与皇后回席。”
司马衷打了个哈哈:“很是、很是。”
他一面说着,一面朝贾皇后递了个求救的眼神。贾皇后冰冰地笑了一声,嗤道:“那便回去罢,恰好将刚刚的事情一并料理干净。正好他们全都醉了。走罢,陛下。”
司马衷隐隐松了口气,与贾皇后并肩朝宫室走去。那位宫女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了皇后身旁。紧接着便是十八位手持宫灯的宫女,再接着便是……
那位颖川侯脚步微微一顿,转过身,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但是却不甚清晰。直到那人将她扶了起来,她才喃喃道:“我最狼狈的样子,都被你看在眼里了。”语气里仿佛透着微微的委屈之意。
颖川侯蓦然一僵,紧接着指间咯咯作响,眼里隐然有风暴在攒聚。
☆、45|45|
她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眼前这个背着光,看不清面容的男子,便是自己上一世的恋人。
她对自己的恋人太熟悉了,从声音到相貌,甚至到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还有他扶着自己时,温暖的指腹和喷洒在自己额角的温热呼吸,全都与前世一模一样。她微微仰起头想要看清他,但身体冷得僵硬,那人又是背着光的,什么都看不清晰。
她用力地呛咳两声,喃喃地说了两句什么。
身旁的男子目光暗沉沉的,干燥温暖的手掌贴着自己的肩胛骨,隐隐有一丝细微的刺痛。他不知道她刚刚受过一场鞭笞,因此捏得微微有些用力。她轻轻嘶了一声,闭着眼睛,喃喃唤道:“长恭。”
要是不小心认错了人,眼前这位男子肯定会丢开自己,回到宴席上去的。
但是他没有。他紧紧地抿着唇,眼里有一丝稍稍的惊疑,又仿佛有一丝不可置信。修长的手指按住了腰上的系带,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将自己的外袍除了下来,覆在她的身上。
宽大的外袍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还有一点温暖的,仅属于他的气息。
她又喃喃地唤了一声长恭,涩然道:“我好像,给你惹麻烦了。”
男子一手扶着她的身体,一手拢了拢她身上的外袍,眼里的暗沉之色如同暗流汹涌。
刚刚在宴席上,他一眼便看到了这位宫婢。那时她跟在皇后身边,眉眼相貌与自己的妻子几乎一模一样。当时他的呼吸骤然一滞,几乎当场便要喊出她的名字,阿瑶。
但那位宫婢似乎不认识自己,表情一直都唯唯诺诺的,不像阿瑶。
他将那位宫婢叫到跟前,温和地问了些话。很快他便失望了,这位宫婢除了眉眼相貌之外,与他的妻子没有一处地方是相同的。她的眼神,她的言辞,还有些下意识的小动作,都与阿瑶大相径庭。
那时他想,自己大概是认错人了,就像在人生的前二十多年里,碰到的无数个巧合一样。
这位宫婢不是他的妻子,她只是碰巧,与他的妻子长得有些相似罢了。
接着皇后将那位宫婢带了出去,大约是要去问话;再接着齐王质问陛下东南战况,陛下左支右绌,无奈之下匆忙地地出去找皇后,席间的所有人都酩酊大醉,差点儿就闹起来了。太尉担心今日无法收场,便让唯一一个没有喝醉的自己,去将陛下叫回来。
但在这一次,他看到了自己的妻子。
即便转世无数次,也决计不会认错的姑娘。
她的眼神微微有些迷蒙,每次自己出征之前,阿瑶都会用这种迷蒙的眼神看着自己;她下意识地靠在自己的肩窝里,与前世一模一样;而且刚刚她还在低声唤自己,长恭。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唤他长恭,除了他的阿瑶。
因为这里是西晋,是三百年前的西晋,没有兰陵王。
他一时间无暇去细想,为何阿瑶在宴会上的那番表现,与现在的表现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