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第4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若是真没有,他又怕了……从小,只要齐政想要的物件,就一定要拿到手里,公主府里从来没人叫他落空,李庚年也绝不会让他落空。但凡天上星星能摘,齐政若说一句想要,他也能豁去给他摘来。
何况,是这种事?
要是他也能喜欢齐政该多好,他也真不想叫这喜欢落空啊。可上位下位,云泥之别,要叫公主先皇知晓了此种,他岂能有活路?齐政又岂能得好?公主府本就是孤儿寡母,再受不起什么流言诋毁,若是传出去,齐政断袖就罢了,却竟然喜欢上一个影卫,一个奴仆,这才是天大的笑话。到时候,雷霆震怒下,他们怕是不作死别亦是生离,还提甚么情愫,甚么喜欢,到时候看不见摸不见,一片袖子捏不到手心里,写封信都要寄个几百里,一两个月两三句话,可不憋屈死了,再是喜欢又何用呢?
于是直到大军调动前往北疆,他都还没想清楚,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敢想,怕是一念起,一步前,即是悬崖深渊。
——想来不好笑吗?七尺男儿,竟然连喜欢上一个人都不敢,说出去,怕要叫江湖天下笑落了牙。
沈游方说得何其对,就算他能杀了沈游方,杀了天下人,自己懦弱,也还是那么懦弱,自己没用,也还是那么没用。
不过一辈子都是个胆小鬼罢了!
他很羡慕温彦之啊,至少……至少他是鸿胪寺卿的儿子,温家,家世显赫,哪怕是同皇上断了袖,也可以勉强仰望。可他自己不行,他什么都不是,连爹妈都没有,更别提什么身份地位。还是像沈游方说的,他不过是公主府赏口饭吃,当作一条忠心的狗罢了。
“难怪我能那么怄气,”李庚年无力地叹了声,“沈游方那嘴是真毒啊。”
“誉王的信报你都没看过?”齐昱淡淡揶揄道,“胥州城赵家那小儿子,现在还瘫在床上,差不离就是被沈游方说的话气中风的。想必对你还留了情,不然你也能中风了。”
李庚年气闷:“皇上,您还盼着臣中风啊?”究竟是站在哪边的?!
温彦之突然冷冷道:“皇上若要盼你中风,现下就该同我去祝乡了。”
“去祝乡做甚么?”李庚年脑子又跳开了,嘴角咧起来:“去玩?”
齐昱简直想把手边的茶泼在他脸上,“你现在管得着么?沈游方过会儿就回来了!”
“李侍卫,你还是同沈公子道个歉罢。”温彦之难得出主意道,“你总归说的也是气话。”
李庚年绷着面皮:“他戳我痛处,也没同我道歉,我凭什么要道歉!”
齐昱正要说话,却听身边温彦之又笑了一声,抢在他前面道:“沈公子戳你痛处,是为你好,为了叫你看开,你戳他痛处是为何?”
李庚年一顿,回想了一下,仿佛自己当时……只是想要,报复回去。只要能让沈游方也感受到,自己的愤怒,自己的痛苦,其他的并没有管那许多。
齐昱看着李庚年的表情,又笑睨着温彦之,不禁莞尔摇头,也只有这呆子的思路能同李庚年对上,都不是常人。
温彦之重新将面前的咸蛋酥给包上,系好了,然后认真看着李庚年,“你若不喜欢沈公子,何须自废武功,何须自毁容貌。堂堂男儿,不喜欢,就说不喜欢。要他伤心,拒绝他就好,没那么复杂,也省得皇上忧心。”
李庚年怀疑:“……对沈游方,这会有用?”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温彦之道,“还有……”
“还有什么?”李庚年洗耳恭听。
温彦之敛袍站起来,挡在齐昱面前,板着脸道:“你有甚么事,以后找我,别找皇上。”
李庚年:“……?!!”
——这这这是在宣誓主权?!
——温温温温员外的脸突然变得好可怕啊……
。
被李庚年搅浑了一下午,祝乡再去不得。温彦之心情不太好,从前厅出来一直板着脸。齐昱一路哄他明日一早去一早去,温彦之也就“哦”了一声,闷闷不乐坐在廊子下。
齐昱也就坐在他旁边,胳膊肘撞了温彦之一下:“温彦之,刚才,你是吃李庚年的醋?”
温彦之直视前方,淡定道:“没有。”
“嫌朕太关心他了?”齐昱笑弯起眼睛。
温彦之抿了抿嘴,好一会儿,才生硬道:“……皇上日理万机,微臣,只是为皇上分忧。”
齐昱心里是笑开了去,也不指望温彦之口中能说出什么情话,这句已能叫他龙心大悦。四下没人,他迅速在温彦之耳边亲了一下,像是偷到了糖似的笑得满足。
温彦之果然立马红着脸扭过头来,气急又隐忍道:“若是被人看见——”
“朕忍不住,让人看见就看见。”齐昱一脸坦然地看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温彦之问他:“我劝李侍卫去拒绝沈公子,你会否觉得不妥?”
齐昱垂眸看向园子里的青草,想了会儿,“倒不会不妥,只会觉得可惜……镇南皇姑,齐政都没了,朕私心里想让一个人将李庚年定下来,让他别去北疆,好似这般就能留下些甚么……沈游方挺合适的,他不用再考虑什么身份地位……可若他自己实在不愿,倒也着实强求不得,毕竟朕不能代他取舍一辈子。”
“还不知一会儿能怎样,”温彦之叹口气,“一行都是沈公子安排,真闹上,还需重新打点。”
齐昱挑眉道:“操什么心,真到那时,朕自然也有退路。”
说到这儿,温彦之突然问:“若是李侍卫真拒绝了,治水之事,沈公子不会撤资罢?”
“怎么,现在觉得可惜了?”齐昱笑起来,“当初以为他欺负了李庚年的时候,是谁说凭他多少钱,不用也罢的?”
温彦之摸了摸鼻头,心虚道:“也罢,为了李侍卫,不用便不用,好赖不过再看看图纸,想想省钱的法子便是。”
“你还有空疼李庚年?”齐昱戏谑道,“没走到荥州就已经出了这许多事情,还不定能出什么岔子,你先把自己顾实在罢。治水之事不是儿戏,若是沈游方撤资,既是驳了朕的颜面,也是叫他自己生意难做,朕料想,他不是目光如此短浅之人。”
园子里的风吹得温彦之手冷,他拢了拢袖口问:“那治水案下月就要付造了,年关将至,宫中事务繁杂,皇上迟迟不归,会不会出事?”
“下月之前怎么也能到荥州,”齐昱答道,“之前就定下,折子都送到荥州去,不过是批阅罢了,人在何处不能批?堆起来的事约摸都与来年恩科有关系,南巡前有个把地方的贡院舞弊,每每临到科举年份,都是这些个破事,刑部定然已经在查,不过要朕点个头罢了。小偷小摸、强盗贩子都要过年,京兆司、大理寺也忙得够呛,高丽国君还递了拜帖说翻年要来觐见,不知所为何事,礼部忙得不可开交,到时候你父亲还得从殊狼国赶回来——”
“为何非要我爹赶回?”温彦之不平,“鸿胪寺可用之人亦多,长丞崔蒲与礼部薛轶并称当朝粉黛,唇枪舌剑、妙嘴生莲,两小断丞徐峰、郭源,也是足智多谋之辈,皆是我爹悉心培养,皇上用人尽可放心。家父已然年迈,且远赴殊狼,短期内来回奔波,便是青年亦受不住,何况家父六十五岁高龄……”
“好了,好了,”齐昱连连打断他,笑得有些莫名其妙,“你能不能听朕说完你再说。你爹跟你讲了鸿胪寺那么多人,就没讲讲他自己?老高丽国君来了要是不见你爹,估计能哭死在紫宸殿上。朕总觉得,老高丽国君坚持每年来一次,都是为了见你爹,上了大殿和朕半句话说不到一处,眼睛就在你爹身上转。”
温彦之觉得背脊有点发寒:“……甚么?为何?”
齐昱也很想跟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是……
“朕,也不知道。”他实话道。
实则,这两年每年年初,看着温久龄和老高丽国君,手挽着手笑着走进紫宸殿,他作为皇帝,心情也很复杂。听不懂高丽话,也不知道聊的甚么,聊那么开心,一问起来,还说没聊什么。
齐昱看着天,摇摇头叹:“做官做到你父亲那样,也算是极品。”
极品?温彦之看着他笑道:“你这句是夸,还是讽?我好记下来。”
齐昱也是笑,问他:“你说,你爹要是知道你同朕好了,会不会找高丽来打朕?”
温彦之哭笑不得:“你也想得太远,我爹也是朝中官员,何得可能叛国?”
“那他会怎么样?”齐昱已经思索了这个问题很久,他二十多年活到现在,还很少有甚么事要让他如此困惑,可温久龄就是其中之一,他始终庆幸温久龄当初捡边儿的时候选了他,不然夺位之争的结局,还真难料。
温彦之想了想,认真道:“大约,会让我二哥,带人来打你罢。”
齐昱原本还严肃考量着,听这一句,终是嗤地一声笑出来,伸手去捏温彦之耳朵:“你个呆子,还会戏弄朕了。”
温彦之手挡在身前,闷声地笑:“是你自己要胡想,我顺着你罢了。”
二人这么笑着,温彦之看着齐昱,徐徐应着话,心里却是一点点收起来。
也是,治水到年初回京时,见了父亲,一切就要开始了。
。
沈游方是掌灯时回来的,行去后院拿东西时,碰见才起床的龚致远。
龚致远睡得迷迷糊糊,见府内下人正在往外搬东西,揉揉眼睛道:“沈公子这是,作何啊?”
沈游方道:“在庆阳三日,沈某都有要约,往来客多,住在府内怕扰了钦差清净,便还是迁到外宅去。”
这时温彦之和齐昱也听见了响动,走出来看,却没想到是沈游方要自己搬出去。齐昱见这架势,估摸是他要对李庚年绝了心意,便说:“既是沈府客多,亦应我们迁出才是理,沈公子不必如此。”
沈游方垂眼看了会儿后院地上的青砖,踟蹰了好些时候,终于笑着说:“刘侍郎,你同沈某讲过的鸿鸟,怕是不肯栖在沈某这棵树上,沈某何必强求。刘侍郎不必介怀,治水一行,沈某会负责到底。”
他转过身去要走,却见李庚年就站在往前厅的廊上,正一脸愧意地看着他。
沈游方沉了气,要绕过去,李庚年突然道:“沈游方,我跟你道歉还不成么,我真不知道你哥——”
“别说了。”沈游方打断了他,一张嘴不但对旁人狠,对自己也毒:“是沈某自作多情,管了一杆子闲事,自以为师出有名罢了,李侍卫何罪之有,不过是以牙还牙,一切至今皆是沈某咎由自取。是沈某对不住李侍卫,歉礼已着人送往京中侍卫府,多说大约无益,以后便当做没发生过。”
李庚年道:“还歉礼?你这是不是生分过了啊,你心里不痛快我让你打一顿也行,大家话说开不就好了么!”
沈游方看着他,笑了笑,“我要是愿意打你,下午也就打了,何必还要走这一遭。”说罢叹了口气,再不耽搁,径直从李庚年旁边穿了过去。外面有人声叫着启程,听得李庚年木讷了好一晌。
他笑了一声,“这沈游方说话忒毒啊,打我一下他还嫌脏是怎么的?”
龚致远站在旁边,脸色作难地看着他:“你哪只耳朵听出来沈公子嫌弃你了啊李侍卫!”是不是脑子不清醒?
李庚年皱眉:“那不然是什么?”
龚致远齐昱温彦之齐齐:“他舍不得打你啊!笨蛋!”
☆、第62章 【竟有些不习惯】
庆阳的沈府不比齐昱自己的宅子通事,是几个客人就安排了几间客房,故这晚他与温彦之总算没有睡在一处。
齐昱竟有些不习惯。
人有时候着实奇怪。他二十来年行军各地、深宫孤灯,饶是有人暗杀的时候,一个人也睡过来了,惯常也没甚么择床的毛病,可和温彦之在一起一个月,竟像是过了好久似的,现在总觉得夜里躺在床上,没闻见甚么香气,就浑身不自在,这一晚上没搂着温彦之,没说上两三句小话,便突然失眠,辗转反侧。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浮想联翩中刀光剑影或青草离离,到后来,脑海中就只剩温彦之,若不是碍着住在沈府隔了规矩,几乎要当即起身去把温彦之捉在怀里才罢休。
大约,人之常情就连皇帝也不可免俗。一世到头,位极人臣或君临天下,颠沛流离或陋室孤灯,不过为了求个安稳。
一双手握在手心才实在,一个人,瞧在眼里才是安心。
越想越是睡不着,他干脆也就放空了,左右待在庆阳也不能看折子,他几乎是把从南到北天下大事都在心中过了五六遍,各自深谋远虑了一道,好赖折腾到五更才勉强阖上眼,迷蒙中却又梦见了自己坐在御书房,温彦之正跪在屏后录史,言辞凿凿、面容肃穆要他吃下陈皮伍仁月饼、清蒸苦瓜,面前还吊着个花枝饼,他一边奔去拿,一边被身后千万耕夫提着锄头追着喊“皇上切莫辜负粮食啊!!!”——
吓得他一个激灵惊醒来,薄汗透衫,费力掀开眼皮看向窗外,天光已然破晓。
“……”齐昱灰败着一张脸,面无表情躺在床上,直觉醒来之后背脊都还在发凉,头顶犹如针扎,恍惚间全身疲惫,竟像真被那些耕夫追了一二百里似的,只好不断在心中默念,朕爱民如子,朕的子民皆是善良淳和之辈,断然不会那般举动云云。
正此时,又听见外面有人声传来,温温诺诺的,是温彦之在问李庚年:“刘侍郎起了没?”
温彦之这声音好似道即时绵雨,被风拂进齐昱耳中,叫他疲倦的脸上都化出个笑来。可这笑还没当真落到唇边,他忽然想起,自己梦中种种惶戚狼狈,皆是拜这呆子所赐,不由心情又十分复杂。
门外李庚年道:“温员外自己进去看看呗。”反正皇上大约也是乐意的。
齐昱不禁扬起唇角,觉得李庚年真懂事,没白疼。
可温彦之却讷讷道:“那般不成体统,我还是再等等罢。”
——等什么等!朕想了一晚上!齐昱心情瞬间不再复杂,立马一个打挺坐起来,想了想如何出声较为庄重,便兀自清了清嗓子,侧卧在榻上作冷静状。
“吵甚么呢。”他沉沉出声。
外面三人窸窣一阵,居然传来龚致远的声音,“刘侍郎醒啦!温兄急着去祝乡,起得老早,将下官也叫醒了,咱们都在等您起来用膳呢。”
齐昱脸色更不好了:那呆子为何不是先来叫朕!
瞬间,他心情又复杂上了。
。
两刻后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