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媳-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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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萱眉头一下子深皱起来,“韩夫人要见我,这该是去还是不去?”
裴静宸脸色微凝,沉默了一会说道,“韩修的夫人要见你,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事。听说她身子极差,又十分得皇上的宠爱,如今卢家权深势大,俨然有顶裴家而替之姿,若是明日韩夫人有什么不适,我只怕……阿萱别去,咱们想法说法推辞了吧。”
卢家是皇上登基之后才从老家上京的,这位惠安郡主因为身子柔弱从来都没有出席过盛京城中勋贵门阀的宴席,莫说他从未见过,恐怕整个盛京城见过她的人也屈指可数,他并不清楚那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可是,韩修自去年始对明萱就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清凉寺中所为或许还算做得隐秘,可公器私用对颜清烨的威胁报复知道的人却并不在少数更有他在繁华的街道上故意撞坏裴家的马车,拘羁明萱去东郊小院,凡此种种,虽然没有人在明面上说三道四,可消息灵通人士却难免会在暗地里揣测调笑。
裴静宸坦认,哪怕他身为一名男子,向来器量并不算小,和明萱之间又彼此信任,夫妇和谐,但是每当面对韩修或者想到这个强悍的对手时心中都难免有些不大舒服。那么易地而处,韩修的夫人又怎么会喜欢明萱呢?
后宅女人的嫉妒,他身在镇国公府这样一个勾心斗角的地方,见过的实在太多了,他的三婶卞氏就曾经打杀过一个怀了身孕的婢女。而韩夫人卢氏,成婚四年,和韩修虽然是举天下皆知的恩爱夫妻,可是她身体孱弱,能承受的恩爱有限,膝下也一直都没有孩子如今又知道她的夫君深爱着的是别的女人,若说她心中没有妒意恶意,他是不信
韩修如今并不在盛京卢氏又是女子,她此番相邀明萱,裴静宸这个做丈夫的没有理由跟着一起去,从一品的平章政事府也不是任何人相闯便能闯进去的。
倘若卢氏要对明萱不利,是完全可以得逞的,反正她是个将死之人,便是当真弄死了明萱,又能对她怎么样?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语气坚定地对着明萱说道,“阿萱不能去!”
明萱却摇了摇头说道,“韩夫人这请柬的落款是郡主的封号她以惠安郡主的身份相邀,明日我若是不去,便是目无皇亲,说出去,是我傲慢无礼,不懂规矩。再倘若她因此有个头疼脑热的,我难辞其咎。”
她愁眉微展,“我若当真赴约,这套她反而不好用了。一来是她邀的我,我并非自己主动去拜见的她,二来她身子本就不好,我乖乖地顺应她的召见,她若再不舒坦,那就不是我的过错了。”
裴静宸静默不语,眉头眼角仍全是不赞同。
明萱轻轻抚开他紧皱的眉头,柔声说道,“我和韩修之间半分情意也无的,这件事你知道,你也信我,可韩夫人恐怕不知道,不知道就容易产生误会。我这个人最不喜欢什么藕断丝连,拖泥带水,我喜欢干干脆脆的,就算我和韩修曾经是未婚夫妻,可婚约已毁,那就没有干系了。他屡次害我,也曾帮过我大忙,但一码归一码,这些事和感情无关。所以明日我去见她,也能借机将话说开。”
她一字一句说道,“我感激韩大人的道义,将来定是要报答的,但除此之外,我希望和他们韩府桥归桥路归路。”
一夜无语。
第二日清晨起身,明萱寻了身半新不旧的海棠红锦缎夹棉大褂,条檀色百罗裙,颜色还算喜庆,但是花纹却甚是素淡清堆只在裙摆处绣了一指宽的一圈云彩,因为顾及到韩夫人身子不好,脸上便没有上妆,只在唇上淡淡抿了层樱桃红色的胭脂。
披上了出门的斗篷,她安慰地冲着裴静宸笑了笑,“你放心,韩府和永宁侯府就在对门,我到时会令小丫头去侯府上报个信,我哥哥今日沐休在家,若是我在韩府家停留太久,他会令人来寻的,你且安心,我不会有事。”
裴静宸点了点头,“让长庚赶车,让丹红紧跟着你一步都不许离开,对了,请黄衣也一起去,有她在,卢氏奈何不了你。”
明萱听了噗嗤一笑,“阿宸,你太紧张了呢。若是带上了黄衣那才叫不妙,我有多少张嘴都说不清楚。好了,其实我觉得韩夫人不是咱们想象中那样的人,倘若她当真嫉恨我,先前我未曾成婚时就该对我动手,那时韩修对我那样步步紧逼,偏偏我又没有订亲,那时除掉我,才是永绝后悔。如今我都成了裴家的大少奶奶,对她没有半分威胁,她是真傻了才会对我不利。”
她微微一顿,“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什么想要见我,但我相信不会有事的。”
裴静宸无法,只好送了她出去,但软轿刚在静宜院门口消失,他便脸色沉重地唤了长海过来,“找几个身手好些的兄弟,一路跟随着大少奶奶,不准跟丢,但是也不准让她发现,更不要惊动韩府的人。”
等到长海领命去了,他才略宽下心来,只是这滋味却甚不好受,原来情之一字,这样磨人,爱到深处,会对所爱之人面临的困境如此紧张不安。
一进入韩府的大门,透过颠簸中偶尔掀开的车帘,明萱就觉得有几分眼熟,汉白玉石的影壁高高竖立,上面雕刻了苍松和白鹤,有地下水引流而上,源源不断地从石壁的顶端垂挂水滴而下,像是小型的瀑布,又如同水做的珠帘,和镇国公府的正门如出一辙。
她心下便觉得有些奇怪,虽然盛京城内的街道府邸大多都是方方正正的,每所公侯府邸的布局也多是类同,大抵不过就是如此,但为了彰显自家的品味和特点,每家每户都爱在玄关处设置些噱头,有小桥流水,有迎客青松,有石刻喷泉,亦有花团锦簇。她这些年来虽然鲜少出门,但也算是去过几家公侯府邸的,各有千秋,无一而同。
到了二门处换过软轿,接引的嬷嬷说,“我家夫人身子不好,这天气寒冷,便就不挪去待客的暖阁了,还请裴家大少奶奶见谅,咱们这会去的是夫人住的鸣玉阁。”
明萱便道,“有劳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软轿停了下来,接引嬷嬷引了明萱下来说道,“裴大奶奶请。”然后便自在前引路,明萱则就带着丹红跟在身后,这里已经是韩府内宅,长庚是进不来的,只能在二门处等着。
盛京城的院落没有江南水乡那样的小桥流水九曲十八弯,向来都十分直白,这鸣玉阁亦是如此,穿过带了花园的回廊便是正堂,正房一共有四间,左右两侧分别有厢房,飞檐雕栏,看起来颇有意趣,可明萱和丹红越是往里头,脸上的神色却越是难看。
这呜玉阁,俨然就是永宁侯府漱玉阁的翻版,不只屋宇建筑一模一样,在院中差不多的所在也一样载了一棵红梅树,现在细细想来,先人曾有诗云“山溜何泠泠,飞泉漱鸣玉”,这韩修······
明萱心中不由得蓄起一股怒意来,这韩修实在太过可恶,倘若他当真对从前的明萱如此深情,又为何非要做出那等令人触柱自戮的事来?哪怕皇上当时需要一个借口将顾家女拉下皇后的宝座,但是方法又岂止一二,非要行这等不义之事?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娶卢氏女能够更快地接近权力中心,更容易让皇上信任,如此而已罢了。
他娶卢氏女从头到尾都只是利用,可是既然已经从权势和爱情之间做了抉择,却为何又要出尔反尔?盖一个与被弃了的前未婚妻闺中所居一样的院子给明媒正娶的妻子住,这到底算什么?卢氏何其无辜,成为他成功路上的踏板,还要住在他过去的爱情里让他缅怀?他确然负了从前的明萱,可他又何尝没有负了卢氏?
她心中正自愤然,忽听得屋子里一阵压抑的低咳,一个温柔软弱的声音轻轻问道,“年嬷嬷,裴家大奶奶可是到了?”
第149章往事
掀开厚重的暖帘,明萱便闻到一股很浓的苦药味道,她刚从积雪未化的室外进来,便觉分外刺鼻,她眼眸微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屋子里的一切,还好,不论摆设装饰皆不是照搬的漱玉阁,甚至都不是她或者从前的明萱偏爱的风格,这令她心中没来由地一松。
那个叫年嬷嬷的便是接引她进来的婆子,闻言冲明萱笑着说道,“裴大奶奶请稍待。”话音刚落,便急忙进到里间回话,“夫人,裴大奶奶到了。”
屋子里一阵悉索,有丫头焦急地劝阻,“夫人您别起身,就这样靠着便好,您是病人,这样待客裴大奶奶不会见怪的,年嬷嬷,快出去请裴大奶奶进来说话,咱们夫人重病在身,不能出来见客,还望她多担待。”
两间屋子之间只以雕刻了花草鱼鸟的紫檀木屏风相隔,木制的月牙门处则垂挂了珠帘玉璧,其实并没有做什么阻拦,里头的对话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外头,一句“重病在身”令明萱心中突得一跳,也不知道到底将要面临的是怎样的场景。
年嬷嬷请了明萱进去。
明萱定睛一看,只见一个面色蜡黄的少妇毫无生气地靠在床头,发髻松散,脸上也没有涂抹胭脂水粉以遮盖这沉重的病容,大红色百子千孙的缎面锦被上,露出一双纤瘦到骨节分明的手,苍白的手指紧紧抓着大红被面的一角,看起来格外诡异,又格外脆弱。
她有些不忍心继续看下去,急忙行了一礼,“裴顾氏见过郡主,郡主万福。”
惠安郡主以封号相邀,她便要以面对郡主的礼仪相对。
卢氏虚弱地笑了起来,她摆了摆手说道,“我闺名月如。比你大一岁,你若是不弃,便叫我一声月如姐姐,这处又无旁人在的,不必再尊称什么郡主,也不必对我行此大礼,你累得慌,我看着也不舒服。我以封号相邀。不过是怕你不来,所以不得不用的一个手段,你想必也是知道的。”
她目光无神,笑容更见苦涩,“倘若我不以惠安落款,你怕是不会来的,对吗?”
这声音低弱,可言辞却极尽直白。
但明萱却不好同样直白地回答这个问题,只好报以诚挚微笑,含糊地揭了过去。
卢氏挥退身侧的丫头婆子。身边只留下了年嬷嬷一个,她静静地望了明萱许久。半晌才低声说道,“你不用害怕,我请你来,不是想要对你做什么,只是对你有些好奇。我想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模样,是个什么样的性情,究竟有什么能耐。可以让那个人这些年来一直都将你装在心里,不论我怎么做,他都忘不了你。”
她嘴角微翘。笑容清冷地像是月中嫦娥,虽然美好,可是仿如下一秒就将不见,看起来十分飘渺,“四年了,我一直都想要找机会见见你,可是从前……我不敢。不过,如今他既不在,我又已经油尽灯枯,便再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若是不在临时之前见你一面,我怕是做鬼也不能瞑目呢。”
丹红听了,便不自禁地将身子略挪了挪,将自己挡在了明萱之前。
明萱面如沉水,没有一丝情绪泄露,让人看不清心中所想,她不着痕迹地将丹红挡开,忽而笑着对卢氏说道,“不知道韩夫人可有兴趣听我说一个故事?”
她将话说完,像是笃定卢氏会听般地,对着年嬷嬷笑着说道,“我这侍女有些口渴了,不知道年嬷嬷能不能赐她一杯热水?”
口渴和热水都只是借口,这是想要支开年嬷嬷和丹红的意思。
卢氏眼中带了几分迷茫和不解,却仍旧依她所言,“年嬷嬷,你亲自陪这位姑娘去外头坐会,准备些热茶高点,替我招待好裴大奶奶的贴身人。”
等人都走了,她才笑着说道,“你倒不怕和我单独在一起时,我若是出了什么事,都会赖到你身上去。”
明萱眼眸微垂,然后抬头笑着说道,“韩夫人若是当真想害我,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不会选在今日今时,我虽然驽钝,只是这点看人之明尚还是有的。更何况,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恨,最多也不过就是有点小误会罢了,只要韩夫人能够安静地听完我说的这个故事,想必连最后的那点误会都能消弭。”
她靠近卢氏,坐在床沿之上,低声说道,“从前有个大家小姐,成亲那日家里出了变故,不只被未婚夫当众悔婚,她的父亲更被未婚夫带走关押入了刑部衙门,她性子刚烈,觉得遭受了欺骗与背叛,更加有侮辱,便想不开一头撞了墙,好在她命大,额头上那么大的伤口,却没有死成。”
卢氏微怔,哪怕她从不出门,可是该知道的事情却没有一件能够瞒过她的,明萱口中所说的,正是四年前韩修悔婚那日的情景,她也曾听说过无数次,只是从前虽然心里觉得不忍,可当事人是她深爱的丈夫,所以每次听来都有些排斥,如今听到明萱亲诉,不知道怎么得,竟然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她没有插话,静静地听着。
明萱也以平实的口吻继续说着,“那几日对那位小姐来说简直是人生的浩劫,父母相继死了,而且死得不明不白,嫡姐因此绝食而亡,唯一的兄长也被发配地远远的,从此她便于云端上的明珠跌落在泥世中滚了一圈,成了孤零零的一株蔓草,仰赖他人鼻息才得以在夹缝中生存。”
她目光微动,接着说道,“韩夫人知道的,这世道女人的荣华源自于男人,年少时仰赖父兄,出嫁后系于夫君,年老时倚靠儿孙,那位小姐无父兄仰赖,犹如风中浮萍,于婚事上格外艰难,好在老天怜惜,让她遇到了懂她爱她珍惜她的好夫君,虽然世道艰难,但她唯愿与自己的夫君白手相携,恩爱一生。”
卢氏目光微涩,低声开口问道,“若是那位小姐知晓,当初她的未婚夫做如此狠心绝情之事都是迫不得已,不知道她心中会作何感想?”
明萱笑着摇了摇头,“韩夫人,若是有心,这世上哪里会有什么迫不得已的事?做了便是做了,不需要寻什么借口。便当真是无奈之举,那也是未婚夫的选择,既然已经选了也得了便宜,那就不要再妄称什么迫不得已,没有人拿着刀箭在他脖子上逼他,便是有,他也可以选择宁死不屈。”
她声音微冷,一字一句说道,“世上没有后悔药卖的。”
卢氏瘦弱的手不自禁地抬了一下,她忍不住又问道,“那她还恨他吗?”
明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没有爱,哪里会有恨?”
她掀开厚厚的头帘,露出额头狭长的疤痕,经过了四年,那些纹路已经便得很浅,可是离得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