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解语-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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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蔡新华沉下脸来,“妇人女子便该藏在深闺,岂能轻易出门?还游山玩水?”若是她在京城也这般到处乱走,那可坑死人了。不定哪天巧了,遇到认识的人,那可如何是好。
蒲氏听到“藏在深闺”四个字,深觉这是表哥珍惜珍爱自己,不愿自己姣好容貌被外人看了去,心中欢喜,顺从的答应,“往后再不敢了。只在家中陪着表哥,等着表哥。”蔡新华方松了一口气,“老实在家呆着,不许出门。”一定要把她捂严实了。
自此蒲氏在定府大街住了下来,夫妻二人倒也相安无事。这日蔡新华休沐,正和蒲氏在家中闲话喝茶,大丫头春红忽然跌跌撞撞来报,“少爷,少奶奶,西京老家来人了!”春红脸容惨白,面无人色。
蒲氏皱皱眉。这春红是自己心腹丫头,平日看着倒觉得是个好的,今儿怎地这般失态?西京老家来人便来人,至于这样么?蔡新华倒是颇有怜香惜玉之心,“慢慢说,莫怕。”可怜见的,好好的姑娘吓成这样。
待真的见到西京老家来人,蔡新华和蒲氏都呆傻了:来的这名家人披麻戴孝,进了门伏地大哭,“少爷,少奶奶,老爷和夫人仙逝了!”
蔡新华和蒲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不敢相信一样,爹娘好好的,怎么可能去了?那家人哭诉道“少奶奶离家后没几日,一天深夜,老爷和夫人在府中遭了盗匪!天杀的土匪,偷了财物还不够,竟敢在西京杀人!”
至此蔡新华和蒲氏才相信蔡老爷和蔡夫人确是双双遇难了,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昏厥了过去。周围仆役侍女一通忙乱,掐人中,叫大夫,总算二人双双苏醒,放声大哭起来,“老天不长眼啊,我可怜的爹娘,怎么就去了呢。”
邻舍看到蔡家挂起白幡,有同情的“可怜,可怜”,有皱眉的“晦气,晦气”。更有人努努嘴,故作聪明的说道“呶,这家是西京人,那边正闹土匪呢。怕是这家有人遭了土匪了。”
蔡新华哭昏过去几回,醒来后抓着家人的衣襟追问,“是哪里的土匪这般猖獗?可报官了?可捉到凶手了?”家人垂泪道“老爷和夫人当晚遇难,次日小人便出发来报信,这些却是不知。”蔡新华喘着粗气,“要你何用!”将那家人一把推开。
蔡新华恨不得插上双翅飞回西京,给自己父母查明冤情,报仇雪恨。蒲氏硬拉住他,“表哥不可!这一路上很是凶险,还是在京中罢。”京城是天子脚下,哪儿都能乱,京城也不会乱的。
蔡新华怒道“你拉着我做什么?父母既去世了,我自然要丁忧的!”丁忧自然是回原籍。没听说过家在西京,却在京城丁忧的。
蒲氏心里咯登一下。丁忧?花了这么多雪花白银,好容易做了个六品官,这时候丁忧?这一丁忧可就是三年,三年之后若想起复,又要花费一大笔。蒲氏低头想了想,叫过来心腹家人,命“把白幡撤了。”还是匿丧不报罢。
蒲氏又命人,“备份厚礼,送去大槐树胡同给胡副将家。”预备着罢,万一蔡新华定要回西京,也要跟着胡副将一起走。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大意不得。便是不回西京,多跟这武将来往来往,总是没错。
胡副将黄昏方到家。胡夫人递过来一杯热茶,说“今日有蔡家来送礼”,胡副将将一杯热茶重重放在桌上,冷冷问道“在哪儿?”胡夫人莫名其妙的,有人送礼不是好事么,他这是发的什么疯?指指“在隔间。”胡副将哼一声,吩咐道“全部退了回去!”
他今日听同僚于副将说起“西京蔡家遇了贼”,当即拍了大腿,“这贼太也大胆!”收了蔡家不少好处,总不能坐视不理,总要表达一下愤慨之情。
于副将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这蔡家为富不仁,合该有报应。”这老胡,耳目也太不机灵了,难道没听说过,这蔡家得罪了傅侯爷?
胡副将也不是笨人,看着于副将的神色,便知事情有异,不敢再收蔡家的礼。送上门的礼不收!胡夫人白了他一眼,随即命人“将蔡家今日送的礼退回去,说话委婉些。”管他发什么疯呢,退回去便是。
六安侯府。太夫人倚在罗汉床上,眉目舒展的看着傅深写来的亲笔信,“儿在陕安好,勿念。前些时日军务繁忙,书信少了些,母亲不要放在心上……母亲疼爱儿孙,儿甚感念……数日前发落了两个恶人,替解语出了口气……”
太夫人讥讽的笑笑,丈夫靠不住,连儿子也靠不住!不过是因为那么一件十几年前的旧事,他能连着数十天音信全无!可自从说了要接回解语,看看他殷勤的:书信亲笔写,语气谦恭,更有一车车的精美物件儿连续不断运回来“孝敬母亲”。
解语也接到一封信。这什么意思?才进西京的时候忙乱不堪,近日才腾出手去替自己出气?自己在西京在什么气可出?解语蓦地起身,傅深若是对付蔡家还好,可他若是对付起安汝成?
安汝成再怎么不好,碍于安瓒的情面,也奈何他不得。他是汝绍的异母哥哥!解语提起笔,飞快写下一封回信,交给来送信的差人。
差人并不是第一回奉傅深的命令来送信。从前都是看完后“知道了,请回罢。”这回有回信!差人乐呵呵接过来,笑咪咪走了。
傅深,你可千万千万不能动安汝成!解语心烦意乱的在院中走来走去。安汝成自幼失母,又不在亲生父亲身边长大,长歪了也是在所难免。他是要教训的,可不能是傅深的方法。这个傅深,只会动粗!
“丫头,”沈迈挂在树枝上荡来荡去的,好似很惬意,“我这便要回陕西了,可要好好跟傅深打上一场。丫头,你盼着我赢呢,还是盼着傅深赢呢。”
作者有话要说:安汝成再可恶,下场也不会太糟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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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语白了他一眼;没说话。跟他说过多少回了;要好好走路;不许胡乱显摆功夫吓人;他就没听过!这冷不丁的树上冒出个人来,胆小的不得吓着啊。
“沈迈!”张雱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又不听话了!”紧跟着人也翻墙过来了;轻轻落在解语身边;柔声问道“他没吓着你罢?”这个沈迈,不知道解语是娇弱的姑娘家么。
沈迈仰头望天,对张雱实在无语。安解语敢单身一人从西京赶回京城救父亲,敢伙同盗匪劫了蔡家别院;敢在盔甲鲜明的岳霆面前侃侃而谈讲道理;她这样的女孩会被吓坏?
解语迎着大男孩儿关切的目光,微笑说道“没有。”从前不懂,为什么张雱总觉得自己娇弱,如今似乎有些明白了。大概是这样罢,爱一个人,便会觉得她很弱小,处处需要保护。
被爱被关怀的感觉真好,解语心里暖暖的,脸上绽开一个绝美的笑容,“我才不会被他吓着呢。”张雱温柔说道“那便好。”眼前这张脸像一朵鲜花般好看,张雱看得痴了。
沈迈在旁哼了一声,这没出息的傻小子!解语转过头,笑着邀请,“请到寒舍喝杯茶。”命采蘩采蘋备了茶水点心上来,招待沈迈张雱师徒二人。
沈迈喝了口热茶,不知想起了什么可恼的事情,重重把茶杯放到桌上,“没良心的阿雱!老子费尽心力教你,到头来连傅深也比不上!”他想着解语肯定帮着亲爹,张雱肯定帮着解语,越想越生气。
解语好像没听见一样,面色如常递了盘点心过来,“这是酒心小圆酥,您尝尝。”小巧精致白色粉底官窑盘子上,几块小馒头状白色酥点,每个只有一口那么大,模样很是可爱。张雱拿起一只吃了,“好吃。”顺手递给沈迈一只,“尝尝看。”沈迈接过点心,心里略舒服了一点,总算这小子还不算没良心到家。
“好吃么?”解语微笑问道“若是喜欢,我命人多做些给您带走。”沈迈叹口气,“不带了。丫头,我走了以后是要打仗的,哪顾得上这个。”眼前分明是一对金童玉女,只要他们两个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将来生儿育女好好过日子,自己还求什么,还争什么。
“打仗也是开了春儿往后的事了,这还有一个冬天要过呢。”解语望着院中的落叶,悠悠说道。已是深秋时节了呢,这个冬天,怕会是一个不平静的冬天。
这个时代的气候极冷。寒冬时节,京城滴水成冰,冻死人的事情常有发生。若是流民依旧得不到安置,这个冬天不知会有多少百姓死去。
沈迈先是楞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这丫头鬼灵精!你怎么知道打仗是开了春儿往后的事了?”唉,阿雱这傻小子,若是有他小媳妇儿一半聪明也好啊。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解语淡淡说道“泽山人马只占领西京五天便退了出去,这五天,怕是该拿的都已经拿到了。”五天功夫,粮草也好,金银珠宝也好,都该捞到手,至少够过冬吧。
泽山再怎么兵强马壮,也不过是八千人马起家,真想跟朝廷抗衡,还早着呢。西京既然不可能长期占领,不如抢上一票后便退回老家休整,养精蓄锐等来年再战。
泽山既然捞够了,自然短期内不会再挑战火;傅深嘛,近来在陕行事十分精明,不像从前似的只会横冲直撞。泽山不打他,他还不偷着乐?趁机剿灭几个小山匪报报功也就是了。真正烧杀抢掠的土匪也不是没有,灭了倒是为民除害。
“斩木为兵,揭竿为旗”的这些人当中,军纪严明作战勇敢的有,胸无大声目光短浅只知抢劫财物掳掠妇女的也有。傅深若是聪明,只用心对付后一种便好。反正盗贼群起,剿也剿不清,朝廷并不会为了这个怪罪于他。
“开了春儿若再打,丫头你帮谁?”沈迈还是纠结于这个问题。没法子,他孤苦得太久,好容易有了张雱这一个亲人,自然是把张雱看得极重,唯恐张雱傻呼呼的和自己为敌。
解语笑笑,“您打仗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替您大哥报仇雪恨,替沈家翻案吧?”当年沈越死在诏狱,沈氏全家被抄被杀,只逃出沈迈一个。
“您手下的弟兄们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能好好活着吧。”实在没了活路,才会落草为寇的。但凡有其他的生机,谁愿意做盗匪。当然了,张雱这样的,另当别论。
“而傅深打仗又是为了什么?是朝廷下了令,他身不由己。”傅深本来都要解甲归田享受安乐生活了,又被派出去打硬仗,看他走时那悲壮的样子,他愿意打这场仗才怪。
“所以,您和傅深,并不是非打不可。”解语最后做出结论。张雱在旁认真的点头,“解语说的对!”老问打起来帮谁,烦不烦呀。要是打着玩当然没事,真以命相搏,你说我帮谁?这不是难为我么。解语说的多好,其实你们可以不打的。
“也成!”沈迈大笑道“丫头使个鬼点子,开了春儿让朝廷换员大将,我和傅深便不打了罢。”何苦让孩子们为难呢。
“那可不成,”解语面色变得凝重,“陕西不能换人。您和傅深打,我们不必担心您;可若是换了人,便难说了。朝中还有几名能征惯战的将领,像原任大同总兵的陆大猷,原辽东都指挥使司的于大用,原宁夏将军吴蒙,如今都跃跃欲试呢。”这几人有的是得罪上司,有的是误了军机,都获罪在家待命,自然是想将功折罪。若他们真上了陕西战场,势必会倾尽全力作战,沈迈说不定会难以招架。
张雱在旁捣乱,“怕什么!我去帮沈迈!”帮着沈迈打官军,有意思,一定会打得很有意思。解语瞪了他一眼,这是真打仗好不好,如此儿戏。
沈迈心中很是欣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越看越顺眼,两个都是有良心的好孩子!知足了!“不用你帮,老子一人能应付。”沈迈笑咪咪说道,“便是什么陆大猷,于大用,老子统统不怕!”
靖宁侯府。岳培面色平静,说家常一般随意问道“霆儿,若是于大用出兵陕西,你看如何?”于大用是他旧日部下,一向有来往。
岳霆沉吟片刻,恭敬回道“父亲,于大用也闲了数月,该起复了。若他上了陕西战场,一则可将功赎罪重新作回大将军,二则可平定匪患,造福陕西百姓。”
岳培微微一笑,“霆儿想得甚是周到。”唯独不知道陕西有沈迈,沈迈若遭于家军围剿,无忌如何会坐视不理。
岳霆谦虚道“哪里,儿子年轻虑事不周,还要父亲多教导。”心中颇有些打鼓,父亲神色不对!他虽然是微笑,眼神中却有一丝冰冷。
岳培微笑看着他,温和问道“霆儿曾想娶傅家长女为妻?”宁夏、山东、浙江都有匪患,为何不是别的地方,单单是陕西?难不成真想帮傅深立功,真想娶傅家长女?
岳霆躬身答道“是,儿子曾想娶傅家长女为妻。”岳培温和问道“如今还想么?”不是让顾氏告诉过他,傅家这门亲事不成,再寻别家。
岳霆低声说道“日甚一日。”声音中有些凄凉,面容中有些凄苦。那比春光更明媚的少女,身姿袅娜仿佛弱不胜衣,偏偏面对什么样的逆境也不曾屈服过。被弃婚也好,被蔡新华纠缠也好,均能坦然面对。想起她伶牙利齿说服自己的情景,岳霆心中有股酸楚的柔情。
岳培有些动容,“霆儿,你真的……”这孩子一向少年老成,谁知道他也有春心萌动的时候。那傅家长女果真出色当行?若依顾氏所说,也无非是一品貌俱佳的侯府小姐罢了。这样的少女京城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哪至于便情深如此?
岳霆慢慢跪在岳培脚下,低声说道“儿子记得幼时,父亲带我和无忌同到当阳道玩耍。父亲对着媛姨,笑得很温柔;回府后对着母亲,却是一脸冷漠。”
岳培身子一震,“冷漠?”他一直以为自己和原配妻子是相敬如宾,可是在幼小的次子眼中,却是相敬如冰。
岳霆脸色痛苦,“儿子不敢抱怨什么。只是想,若父亲当初娶的是媛姨,岂不是两全其美?父亲,我想娶自己心仪的女子,和她长相厮守,白头到老。”两个人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多好。
岳培怔了片刻。岳霆和无忌都是他爱子,如今一个眼中只有解语,一个又铁了心想娶傅家长女,这让做父亲的如何是好?
罢了。横竖无忌也认不回岳家,兄弟二人的家眷也不见得会常见面,难得霆儿会这般喜爱一名女子,由他罢。岳培轻抚岳霆的鬓发,微笑说道“既如此,便依了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