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与皇后-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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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之惠甫。”
履霜朗声答:“儿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
成息侯微笑着环顾四周,柔声道,“小女笄礼已成,多谢各位盛情参与!”
两位侯夫人率先说起吉祥话来。成息侯抚须谢过,吩咐左右去开早席。
如此,一众人说说笑笑地往大堂去。然而大门处忽传来响动声。成息侯不免为难,“大约是谁来拜访我家吧。。。少不得要请进来一叙了。”命左右去开门。
没想到门被打开,一个熟悉的尖锐的声音笑道,“这十五岁的生辰可是大事儿啊,侯爷怎么办的静悄悄的!”
众人听出那是王福胜的声音,心中都大吃一惊,连声道,“公公快进来!”成息侯亲自去迎。
王福胜便跟着他笑吟吟地进来了。窦宪眼尖,瞧见他身后跟了四个小黄门,各人的手里都捧着锦盒,心中一动,问,“公公这是。。。”
王福胜打了个千,“奉圣上之命,给窦姑娘送生辰贺礼。”说着,做了个手势,身后的四个小黄门一齐打开锦盒。众人都翘首看,只见左边两个锦盒里搁着各式簪环,皆是内廷最新的花样。右边两个锦盒里则是绸缎衣裳,颜色鲜亮,刺绣平整。端的是富贵耀目,无上荣宠。
成息侯惊道,“陛下抬爱了,小女区区之身,如何配使内用之物?务请公公替我回了陛下,这礼太厚,我们实实不敢收。”
王福胜笑道,“嘿,这有什么?陛下说了,一点子小玩意罢了。再者,一家子亲骨肉,窦姑娘这样的乖巧。窦将军又这样能干、体贴圣心。有好东西不赏他们赏谁呢?请侯爷不要推辞了。”
成息侯听他说“窦将军”,而非寻常往来时所说的“二公子”,心中这才明白,圣上是借着履霜生辰,褒扬窦宪呢。面色缓和了下来,不再那样紧张,恭敬地往颐志殿三拜,“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亲自引着王福胜去喝茶,又转头悄悄吩咐窦阳明去置办送他的礼物。
南安侯、寿春侯两个见如此情景,少不得托了家中有事,一一告辞而去。成息侯点点头,恳切道,“等闲了再约两位兄长同聚。”让窦宪和履霜亲自送了他们两家出去。
第38章 独处
一时履霜和窦宪把两位侯爷和他们的家人客客气气送了出去。澄碧堂前只剩他们两人。
窦宪有些得意地笑,“爹千防万防我半个月,没想到王公公一来,什么都忘了。”
履霜也觉得欢喜。距他上一次翻墙来看她,有整整十八天了呢。自她到了窦府,与窦宪熟识后,还从没有与他分开这么长的时间。
这阵子,她留心着打听,隐约知道他自请去颍川郡后,他表弟郭瑝,还有邓叠相继跟着也去求了这份差事。圣上欣然应允。于是三人约好了每日早起、午后,一同去行宫的猎场练习骑射。这样想着,她仔细地打量起他,“好像高了一点,可也黑了、瘦了。。。”
窦宪见她眼中满是心疼神色,爽朗笑道,“我又不是女孩儿家,养的那么白做什么?”
履霜担忧道,“你不知道,夏天的阳光毒的很呢。我听说你这程子每天都泡在猎场上。早上天气凉,去练一会儿倒还没什么。下午那样热,还是别去了吧。”
窦宪摇头,“这会儿不肯吃一点苦,到了颍川郡可怎么适应的过来呢?”
履霜听他提起这个,眼圈忍不住就红了,“怪我。。。”
窦宪忙“嗳嗳”了两声,刮她的鼻子道,“多大点事,你就哭。”
履霜破涕为笑,“你想喝荔枝浆吗?我去倒一杯给你?”
窦宪摇头,坐在了草地上,“什么也别忙。就这么陪着我,静静地坐一会儿吧。看看云,说说话。”
履霜怔了一下,随即微笑着答应了,抚着裙子坐在了他身边。看他随手拔了一根长长的草茎,编起草环来。
他编的很专注,半天都没有开口说话。于是履霜也没有开口,只是坐在一旁看着他手指翻飞,听偌大的草地上,风呼呼地吹。
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个样子吧。
哪怕半个月只能见一次,哪怕没有什么新鲜话可以说。可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充盈着温情与喜悦。
面前的这个人,是窦宪啊。
她想起从前在谢府,每日都是害怕。战战兢兢地过着日子,不知道爹什么时候又喝醉了酒要打人。后来到了窦府,不再有这样的惶恐。可成息侯虽对她再好,她也总害怕见他那双悲伤的眼睛,无端的让她觉得自己可怜。泌阳长公主呢,虽对她客气,可不知道是不是修道久了,看她时的目光总是锐利的直逼她心底。尚夫人母子几个更不必说了。。。
只有窦宪,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其实论性情,他们并不是很合。她生性安静、不爱说话,他却飞扬跳脱。
然而在共度的时光里,她居然没有产生过任何压力。有他在,她可以想到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他的豁达和开朗像阳光一样,把她心内的阴郁全部驱散。
这样想着,心头的情感渐渐浓烈起来。不由自主地挨近他,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胳膊。
窦宪有些诧异她突然的亲近,转过脸“嗯?”了一声。
履霜心中千情万绪,反而无话可说。只是无言地抱他更紧,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窦宪,窦宪。”
窦宪笑,“抱我这样紧?很想我吗?”
履霜低低地“嗯”了一声。
窦宪本是随口开玩笑,没想到她真的承认了。脸孔微微地红了,掩饰地举起了手里的草环,递给她,“喏,给你。”
履霜接了过来,见那草环与她手腕等宽,撩开袖子,低着头往腕上带。
窦宪这才发现她手腕上已带了一只玉镯。碧汪汪的一环,衬的她雪白肌肤又丰泽又好看。那只草环比在旁边,无端端地就令他自惭形愧了。他伸手从她手里去拿那只草环,赧然说,“那个不好。赶明儿我送你别的。”
履霜不让他抽走,“别的东西再好,也不及眼前这一个。”
窦宪心头泛起甜蜜,没有再去夺。挠着头,嘴角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
窦阳明备了礼品出来,往大堂走,可巧见到了这一幕,吓了一大跳,快走几步上来责道,“二公子!四姑娘!怎么我一个眼错不见,你们又说上话了?叫侯爷知道,可怎么好!”
履霜又惊又愧的,垂着头嗫嚅,“明叔。。。我这就回去。”
窦宪却耐不住,抗道,“说几句话怎么了?成日介的拿我当贼防!”
窦阳明顿足道,“公子小点声吧,仔细侯爷听到了又闹。”
窦宪气愤难当,还要再说,履霜摇了摇他的袖子,“明叔说的是,爹的病才好。再说王公公也在呢,叫人听见也不好看相。”
窦阳明在旁附和着。窦宪少不得把气压了下去,转过头不言语。
窦阳明见状,便提出送履霜回房。履霜轻声道,“有劳明叔。”恋恋不舍的目光在窦宪脸上打了个转,终于还是跟着转身离开。
窦宪满心失落地望着她的背影。不料,她走到一半时,趁着窦阳明没注意,悄悄地转了个身,伸出右手食指虚虚一晃。窦宪心中一动,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但那边窦阳明忽然注意到了她,她没奈何只好转过身,如此不一会儿的功夫,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履霜回房后,呆了一刻钟左右,成息侯那边使了人来叫她。她心里明白,王福胜大概是离开了,所以成息侯要招她过去亲自看管。无奈地回答一声“马上就过去”,拿了几本最近在读的书,跟着来人走。
成息侯见她乖乖地过来,夸道,“好孩子。”又道,“这阵子总见你看书,要不就是刺绣,仔细把眼睛瞧坏了。闲着也出去走走。”
履霜有些无奈地回答,“还是别散了吧。每次出去,云婶都这也不让走,那也不让走的,直催着我回来。还不如在爹这儿安安心心看书呢。”
她话里隐约含了埋怨之意,成息侯听了不免叹了口气,“这话是在怨我了。”
履霜低头道,“女儿不敢埋怨爹。”
她口不应心,成息侯哪有不知道的,但也不多作解释,只道,“你看书吧。”
履霜依言坐在窗边看起书来。但看着看着,她感觉到,成息侯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淡淡的,像是雾霭一般,带着他惯常的愁绪。
她借着换书的机会悄悄抬头看了眼。他似乎是在看她的,又仿佛是越过她,在想着别的事。整个人怔怔地出着神。忍不住喊,“爹。。。”
成息侯像被惊散了梦一样,怅惘道,“霜儿。”
履霜好奇问,“爹方才一直在出神,想到了什么?”
成息侯转过了脸,叹道,“我在想,你大了,越来越像你母亲。”
履霜听的一怔。抚着自己的脸,问,“我长的很像她么?”
成息侯点点头,“眼睛、眉毛、鼻子,无一处不像。但最像的还是性情。你坐在窗边安安静静看书的模样,几乎是是她当年。”说着,叹息不已。
履霜心中浮出异样的感觉。
从前从谢府婢女的嘴里听说,母亲是低嫁的。她虽是庶出,却也是侯府独女。若非老侯夫人不喜,合该嫁给京中的贵族子弟的。
后来到了侯府,又从尚夫人母子的零星之语中隐约听闻,母亲其实并不病弱。是老侯夫人不耐烦见她,这才对外宣称她体弱,囫囵把她送到郊外的庄子上养的。
当时她在心中猜测,成息侯也许正是因为他母亲造就了妹妹的悲剧,这才对她这个外甥女另眼相待、视若亲女的。后来两年里,成息侯谈起她母亲的次数不超过三次,显见的是不熟悉,更印证了她的猜测。
然而此刻他的神情,却让她疑惑。她又想起上一次,他笑吟吟地替她编竹笼子,回忆从前和她母亲一起养动物的场景。那样子,分明他们是极好的手足。。。
他们到底是一对什么样的兄妹啊?
察觉到履霜眼中的探究之色,成息侯心头渐渐清醒,不动声色地转了个话题,笑道,“眼看着霜儿你也是个大姑娘了,到了该许人的时候了。”
履霜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红着脸道,“爹快别取笑我了。”
“这怎么是取笑呢?”成息侯慈蔼道,“姑娘大了,结姻缘是天经地义的事。爹一定会放出眼光好好替我的乖宝挑的。”他情真意切地说,“我们霜儿不贪什么富贵荣宠,只求一个对你一心一意的有情郎。”
履霜扭着身子喊“爹”,拿书遮着脸,一径地低下头去。
成息侯笑道,“好了好了爹不说了,乖女儿别羞。”
履霜背着身子,轻轻地“嗯”了声。成息侯只以为她还在害臊,打圆场地站了起来,道,“爹往外头去透透气。”说着,走了出去。
履霜这才把书放下去,悄悄擦掉眼角的一点泪水。
说什么有情郎。。。若论知根知底、行情投合,还有人比得上窦宪吗?若成息侯果然疼她,为什么不留她在自己身边?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解释:她的出身太低了。
——舅父会因为怜悯收她为养女,却绝不会容许她成为儿媳。
这样想着,忧愁地叹了口气。
第39章 长夜
履霜和成息侯一起用完晚饭后,按例向他告别,打算回房去睡。
成息侯见她大半个月来一直很乖,没有再与窦宪说话,心中一软,道,“我把竹茹和水芹调回来伺候你吧。”
履霜忙推辞,“不用。”意识到自己话说的太快,描补道,“让她们伺候长公主去吧。这回来行宫,长公主都没带几个人。”
成息侯笑道,“她那儿已经有四个人了。你的两个丫鬟去,也不过是随便做些扫洒。还是回来伺候你吧。”说着,就要叫窦阳明进来。
履霜见推不过,道,“爹明天再叫她们回来吧。现在天晚了,长公主修道之人,大概已睡了。无端端地别惊扰了她。”
成息侯想了一想,点头,“也行。今晚你有什么事,仍是吩咐阿云。”
履霜答应一声是,慢慢退了出去。
出了房门,窦阳明家的如过去半个月一样,守在门外等她。她福了个身,“云婶。”
对方道,“姑娘快起来。”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话再说。只是如常地送她回房。
门关上,履霜道,“晚风有些冷呢,劳烦云婶帮我关上吧。”
窦阳明家的应了声,自去关窗。
履霜走到桌上,倒了盏茶,指甲不经意地从茶盏里划过,递了过去,“云婶坐下喝杯茶歇歇吧。”
窦阳明家的谢过她,把那盏茶一饮而尽。替她打水进来沐浴。
履霜过意不去,几次推辞,都被拒绝了。只得勉强从了,“云婶不是做这些事的人。”
窦阳明家的倒很无所谓,笑说,“姑娘说哪里话?奴婢一身一体都是侯府的。哪能略有些脸面,就不会伺候主子呢?”替她擦洗身上。但不知怎么的,动作渐渐地慢了下来,人也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哈欠。
履霜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窦阳明家的脸一红,摇晃了几下头,手上重新用上了力。
履霜按住她的手,担忧道,“这几日忙着准备我的生日,云婶都累坏了吧。瞧你,脸都白了。早些回去睡吧。”
窦阳明家的摇头,“奴婢不过,不过是略有些乏,站着歇一歇也就好了。”
“这怎么行?万一落下了病可不是玩的。”履霜草草地洗了身子,拿过大巾帕擦了,便走出浴桶去扶她,“云婶今晚回去好好睡吧,我这里不用人伺候了。”
窦阳明家的身体疲惫,阻拦不及,只是强撑着道,“。。。侯爷还要奴婢守夜呢。。。”身体轻轻摇晃了几下。
履霜被唬了一跳,扶住她道,“云婶你守了几天的夜了,白天又忙着打理家事。再这样累下去还得了?听我的话,回去睡吧。晚上我要喝水自己起来倒。”
窦阳明家的困极了,只是强撑着道,“侯爷仔细叮嘱过。。。”
履霜柔声道,“我不告诉爹。”见她仍沉吟着,耐着心又哄了她一会儿,终于把她搀回了自己房。
夜渐渐地深了。淡淡的月光透过窗纱洒进房内。
履霜坐在窗边的榻上,也不燃烛,只就着微弱的月光细细绣一个荷包。
那荷包是浅草绿的,被做成鸡心的形状,上面工工整整地绣了石榴、桃、佛手。即意喻着吉祥如意的“三多纹”。
履霜认真地绣了很久,才终于把图案完成,小心地把多余的线头都剪了。抬起头活动着酸痛的脖颈,一边侧耳细听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