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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部分

佞臣与皇后-第77部分

小说: 佞臣与皇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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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边境之忧!他不会再觉得儿子只是每日里只是玩玩闹闹,永远也长不大。”

履霜拿袖子胡乱地擦着他的脸,“别哭了。”她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别哭了,窦宪。”

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流了不少泪。忽然之间,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抱着她痛楚地、不断地问,“怎么会这样呢?我离家的那天,爹还好好的。他躺在床上睡着了。我没忍心叫他起来。我说,爹,你好好的养病,我去敦煌,最多一年就回来。等匈奴那儿的事了了,我好好地呆在家里,再也不出去了。。。怎么会这样呢?”

履霜无言以对,只能牢牢地抱紧他,眼泪止不住地掉。

窦宪软弱地把脸埋在她的颈窝,说,“拿到信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是个谣言,是个玩笑。这些天在外赶路,我还是这样想。我多希望一回到家,爹他就出来啊,告诉我,‘这都是骗你的!谁叫你一声不响地就去了敦煌。再这样,以后还吓唬你。’”

履霜不知该安慰他什么,翻来覆去只是说,“你身上好烫。窦宪,去床上躺一会儿吧。等到明天醒来,什么都会好起来。”

他软弱地听从了,就着她的扶持开门出去,回了松风楼。

履霜把他安置到床上,又替他脱去了外袍和靴子,替他盖上被子。再去打了一盆热水过来,浸湿了毛巾,替他擦洗着一个月来不曾打理的脸。

他闭着眼睛任由她作为,情绪逐渐地安静了下来。

履霜见状轻轻地松了口气,坐在他床前的小凳上,轻轻地拍打他,“睡吧。”

但他并没有依言睡去,反而睁开眼,惴惴地问,“。。。你不会走吧。”

履霜迟疑了一下。

他敏感地察觉到了,摇着头,哀求地看着她,“别走。”

她在这样的目光里一阵悲哀。窦宪一向是个心性高强的人,从不肯对着人流露出失意。即便是几年前,他们最相爱的时刻,他也不曾在她面前如此。但现在,她能强烈地感受到他身上那种深沉而空洞的悲哀,透过这目光一阵阵地侵袭着她的心。她紧紧地抱住他,“我不走,窦宪。我陪着你。”

“那就好,那就好。。。”窦宪终于松了口气,反手紧紧抱住她,“我失去了爹,失去了家。还好履霜,我还有你。”

窦宪终究困乏已久。在得到履霜的保证后,很快就睡着了。她趴在床沿上,屏住呼吸看着他的睡颜,逐渐从难过里升腾出柔软来,忍不住伸出手,来回抚摸着他的脸颊和鬓发,低声地说,“窦宪,窦宪。”

门上忽传来一声谨慎的轻叩。

履霜吓了一跳,忙站起身,去开门。

是竹茹在外头。她迟疑地说,“殿下来窦府,已有近两个时辰了,到了该回宫的时间了。”

履霜心头涌起难以抵挡的难过,拒绝道,“我为什么要回宫?”她转身向内,“我不回去。”

竹茹惊讶于她突如其来的叛逆,但不过一瞬就理解了过来,叹息,“殿下如今是皇后,当思自谨。陛下深夜恩准您出宫,已是恩命,如何还能在外逗留一夜?何况世子与皇后虽是兄妹,终究不是同胞。这样在一处伴了两个时辰,已令有心人惊诧。若再相伴一夜。。。。。。”

履霜听的默不作声。隔了好一会儿,才涩然道,“你说的是,是我糊涂了。”轻轻地阖上了门,跟着竹茹出去。

稍后到了楼下,竹茹道,“奴婢去传轿辇过来吧?”

履霜摇头,“去灵堂里。我要再看一看爹的遗容。”

竹茹吓了一跳,劝说,“这深更半夜的,殿下别去灵堂了吧。。。过几日正式出殡,再来叩拜不迟。”

履霜说不,看着沉沉的天色道,“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爹虽身子不好,但总也一直不咸不淡地治着。为什么会什么征兆都没有,就这样去了?明叔也是。我记得他是会武的,怎么突然就没了?”

竹茹听的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猜测,心头浮现出寒意,结结巴巴说,“不会吧。。。”

履霜没有再回答她,抿唇往灵堂去了。

稍后到了灵堂,履霜托言欲单独拜祭侯爷,遣了看护的仆从们离开。随即关了门,脚步匆匆往梓宫那儿走。

竹茹心中惴惴,在身后道,“殿下——”

但见她毫不犹豫,已经移开了梓宫。成息侯苍白僵冷的面容浮现了出来。

竹茹避过头不敢多看,但履霜眼神灼灼,一直仔细地打量着成息侯的尸首。

竹茹等了许久,见她一直没发出声音,忍不住调转了身子,大着胆子去到了她身边,共同往梓宫里望去。

成息侯的脸虽然惨白发青,但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竹茹松了口气,一边移着棺盖,把梓宫合好,一边对履霜道,“殿下快下来吧。”

履霜点了点头,“是我多疑了。”跟着她出了灵堂,叹气,“你去传轿辇吧。”

“走了?”泌阳大长公主听见房门打开,眼睛也不睁地问。

湄姑姑仔细地关紧了门,来到她身边,这才敢说,“是。”

泌阳大长公主慢悠悠地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她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吧?”

湄姑姑轻声道,“黄文泰用药谨慎。单从尸首上看,是发觉不出什么的。”

“好在她没带御医或者仵作过来。”大长公主松了口气,但转瞬又讽笑了起来,“不过光是想着去查看尸首,这份心思也够深的。不过,窦嫣的女儿么。”

湄姑姑不敢接这样的话,沉默无语。

大长公主停下了转动佛珠,看着她,讥讽地笑,“瞧你吓的。怕什么,有我在呢。”

第118章 厌恨上

窦宪疲累已久,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日中午才醒来。

睁开眼的那一瞬,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身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心里一惊,忙下了床,喊,“履霜!”

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他着了急,满屋子地找,一边喊,“履霜,履霜!”

房门上忽然传来很轻微的两下叩声,窦宪听了忙道,“是你吗?”一边快速地跑了过去。

房门吱呀的打开了,窦顺端着粥进来了,莫名其妙地说,“是我啊。世子这一觉好睡。我在外等了许久呢,这粥都被风吹凉了。要不我去。。。。。。”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窦宪拉住了胸口衣襟,急急地问,“四姑娘呢?四姑娘去哪儿了?”

窦顺吓了一跳,咽了口口水道,“回去了啊。”

窦宪接着逼问,“回哪儿去了?她去哪里了?快说!”

窦顺摸不着头脑,结结巴巴地说,“当然是回宫里去了啊!”

窦宪听完这句话,怔了一下,随即松开了手,冷笑了起来,并不可抑制地一直冷笑了下去。

窦顺见他这样,吓了一大跳,忙上前去查看他,“世子,世子!你怎么了,世子?”

窦宪忽然发怒地推开了他,“滚出去!”他声嘶地指着门口,“都滚出去!谁都不许进来!再也不许你们接近我!”

窦顺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明白他此刻心情不好,忙答应了下来,叮嘱了他“快把粥喝了”等语,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外界的阳光仿佛也被阻隔在外。窦宪在纵声的大笑中忽然落下眼泪。他无法控制地捂住脸,失声痛哭了起来。

成息侯是在三日后出殡的。

窦宪带着人,疲惫地送了他的灵柩回来,恰好碰上来府里传旨意的蔡伦。不由地心下大不耐烦,挥手劝退了一众仆从,问,“怎么?”

蔡伦道,“陛下宣您即刻进宫。”觑着周围没人,他悄声道,“世子是不是在敦煌郡做了什么?小人早上偷眼瞧见,敦煌郡武曹越级上了书。”

窦宪心里咯噔了一下。

大汉实行郡县制度,各郡长官称太守。其下属官,有主簿、丞﹑五官掾、诸曹掾史四等。曹指代各个分管具体事务的部门。像武曹,就是掌管兵事的部门。

按一般情况来说,武曹是权利颇大的,除太守外,只有他们可调动一郡兵马。但窦宪在敦煌郡的日子里,一直嫌弃该郡武曹官员都是守成派,素日里有机要,从不和他们商量。吴维安也是如此,大半军事都由他自己和主簿黄朗执掌。

所以,这群人如今的上书,大约还是为出一出当时被忽略的气吧?

“这群猪。。。”窦宪冷笑起来,“国家危难的时候,不见他们站出来。一旦困境得解,一个个全冲到了前面。走吧。”他这样说着,大踏步地先往外走了。

“车骑将军窦宪到——”

刘炟放下手里的笔,揉一揉额,道,“宣。”

殿内的王福胜很快就把这一旨意往外传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有小黄门带着窦宪进来。

他利索地跪地,拱手抱拳,带着军人特有的肃穆开口,“臣窦宪,参见陛下。”

刘炟叫起,指着下首一个座位道,“不用拘束,坐下吧。”

窦宪谢过,坐了下来,等待着他的后话。

刘炟沉默了一会儿,将桌上的一卷奏疏递给了他。

他起身,趋前几步接过,但并没有立刻打开,迟疑着问,“这是。。。。。。”

刘炟不答,只道,“你打开看看。”

窦宪说恕罪,这才打开奏疏。其落款已被刘炟抹去,但里头的内容,和他猜测的无疑——先是奏他故意往匈奴处放消息,使军臣带着人掘汉民墓、俘虏汉民施加劓刑。又奏他驱敦煌郡孱弱士兵为先锋,以诓匈奴。还有初来敦煌,遭遇军臣及其随从,不顾蒋斌等百人,自行逃离一事。

他看完后,阖上奏疏,抬起头看着刘炟,“敢问陛下,以此章示臣,所谓何意?”

刘炟没料到他会是这个态度,哑了一瞬,方道,“自你从敦煌回来,称赞日隆,但类似上疏也多如雪花,日日飞入福宁宫。伯度,朕要一个解释。”

解释?

窦宪在心中冷笑。冷冷地说,“陛下是聪明人,一想便知臣的打算,臣没有什么可解释的。”

刘炟见他始终不改态度,心头愠怒,站起身喝问,“这是你回朕话的态度么?我朝一向奉行仁人仁兵。你可懂其中含义?——上下一心、三军同力,致使十里之国有百里之听。可你瞧瞧你干的事!以桀诈桀,固然可获一时之幸。但若弄巧成拙,你将何为?何况民如水、国如舟。你岂不听闻水能载舟,也能覆舟?竟敢贼敦煌子民,而冒称其再生父母。。。。。。”

他的责骂一句接着一句,窦宪听的不耐烦之极。

——这种长在深宫里,二十年不曾真正接触兵事的天潢贵胄,居然同他说什么仁慈?

他皱着眉打断了,“陛下,仁人仁兵一词固有其可取之处。但边境数惊,士卒伤死,都是仁人所隐的。何况臣并非心狠手辣,故意送那些人去死,实在是成大事者必有取舍。为了敦煌的其他子民、为了整个大汉,有所牺牲在所难免。否则与匈奴的缠斗将永无止境。”

刘炟沉下了脸色,道,“其他子民应当被保护,那么这些人,就应该被牺牲么?!难道在你心里,人命是有贵贱之分的?!”他越说声音越高,“兵者,当思禁暴除害。可你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

窦宪听他一番话说下来,都是饱含书生气的纸上谈兵,心中愤怒,忍着气道,“陛下,臣并没有那么想。只是见敦煌人毫无战心,长此以往恐怕要被匈奴人吞并。所以先纵匈奴人取之,以激子民的斗志,趁势大破匈。。。。。。”

他不说还好,这话一挑明,刘炟更为恼怒了,“你可以养兵以待匈奴疲啊。用什么办法不好,偏偏选了最血腥的?强者治,弱者死。你倒是有个好打算啊。这哪里是从军治国的众强长久之道?”

窦宪抿紧嘴唇,心中有无法压制的厌恶和阴霾。几乎想脱口而出,“那么按你的说法,匈奴何时才得以归降?养兵的赋税,对于子民来说,又何尝不是重压?”

索性王福胜在旁见他面色怨恨,打着圆场道,“恕奴才多嘴,国舅爷自丧父,性子左了许多啊。这可不是回陛下话的态度。”

一句话既提醒了刘炟窦宪的身份,又点出了他目前正经历丧父。激起了刘炟的怜悯之心,对着窦宪的态度好了不少,“是朕说话太急了。”

窦宪在心中冷笑。但见王福胜不断地给他使着眼色,还是道,“是臣失矩了。有冒犯之处,还请陛下见谅。”

刘炟没有回应这句话,沉声只说,“你此次铲除匈奴,的确建立了不朽功勋。但手段太过毒辣,实在不宜加封。功过相抵,不赏亦不罚吧!”

窦宪的唇间忍不住浮现出一个冷笑。但他很快就掩饰住了,俯下身去,“谢陛下。”

刘炟心里也是一肚子气,勉强按捺着才没有再说他。只对王福胜道,“把另一道旨意给他。”

王福胜说是,递了一卷圣旨过来。

窦宪以询问的神情看他。他笑吟吟地道贺,“恭喜将军,继任成息侯府。将来再见,老奴要叫您一声侯爷啦。”

恭喜?

窦宪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有无法克制的尖锐讽刺冲上喉头。

他为洗刷宋家所给的污名而去了敦煌,又为国家荡平匈奴。到头来,得到的不过是一阵责骂、一句恭喜?

他们不知道么,他的父亲死在了他的征途里。而这一次,并不是他想远行。

他默不作声地听着贺喜的话,狠狠地攥紧了手。

稍后王福胜带着人送他出了宫。等候已久的窦顺忙迎上来,询问,“怎么样,世子?”

窦宪拂袖,再也忍不住心头的厌恶,道,“陛下真是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性情宽恕,浑无一点帝王威霸。”

窦顺听了吓了一大跳,忙去捂他的嘴,“世子乱说什么呢?仔细被人听去,这可都是要杀头的造反言语!”

窦宪轻蔑地看着他,“我说的不对么?历来帝王以征伐拓地立帝威,便是有诸般心术,也都是锐意之举。当今却沉溺儒学,居深宫之中,如居蜗壳,无与察觉。也就是治世,才由得他这样的人掌管天下。若在乱世,岂容他身立为帝王!”

窦顺听的惊恐已极,忙拉了他,匆匆往府里去。

第119章 厌恨下

时光匆匆,不觉已是建初五年。

这一日午后,郭璜送了夫人长亭翁主出门逛街,恰好路过成息侯府,沉吟了一会儿,下马进去了。

还没进府内,远远便听闻歌舞之声喤喤盈耳,令人精神陡然一震。

一路行去,又是无数的彩帘绣幙,画栋雕檐。说不尽的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窗。与先代侯爷所在时的气象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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